索明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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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文学剧本
寂静的山谷
编剧 索明源
第一篇章
一
字幕：1990年仲春季节，大兴安岭林区。
外景：从空中俯瞰，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叠嶂，摄影机镜头能够分辨出山岗的背阴处大部分都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着，朝阳处则呈现黛青色，那是残雪消融后的植被颜色。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植被以森林为主，这些树丛物以类聚，不同的树种团结一致地聚成一片，看上去像一个个不同颜色、不同姿态的阵营，分布在无边无际的崇山峻岭中。
摄影机镜头对准一处黛青色地带推近，我们看到，远山近谷间或点缀着隐隐约约成片的墨绿色，那是以松柏为主的针叶林，虽经历酷暑严寒，绿叶终年郁郁葱葱，经久不衰。
摄影机摇拍到落叶林，落叶松的枝条上已经明显冒出嫩芽，许许多多乔木如榆树已经开始长出榆钱，水曲柳以及灌木丛都已经泛青。这一切说明，春天，已经悄悄来到大兴安岭山脉。
摄影机镜头在墨绿色中对准最显眼的一片白色推进，那是一片浓密的白桦林，也是大兴安岭林区分布较广的树种之一。随着镜头逐渐推进，白桦林上空出现了几缕袅袅炊烟。
画外音：童声合唱鄂伦春民歌《高高的兴安岭》，孩子们欢快的歌声中唱到：“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人一匹烈马一人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跑，打也打不尽……”
歌声余音缭绕，久久地在山谷林间回荡……
全景：在白桦林中一处空场上，六七座由白桦树皮围成的“仙人柱”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炊烟就是从这里产生的。“仙人柱”也叫“搓罗子”，是鄂伦春族、鄂温克族和达斡尔族在大兴安岭林区传统的住所。
在仙人柱后面的白桦林中，用白桦树树干围成的圈里有许多驯鹿，它们是上述三个少数民族在山林中生活的重要依托。除了用来运输、骑乘外，收割的鹿茸还可以赚钱或者易货贸易，完成自然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换。
中景：两条硕大的中亚牧羊犬朝着镜头方向凶猛地狂吠着，挣得拴在树干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响。从仙人柱里出来一位鄂伦春猎人，他看了看镜头方向，然后喝止住狗的狰狞吠叫。
内景：仙人柱里面。
全景：我们跟着摄影机镜头钻进其中一顶仙人柱，尽管顶端有小小的通风口，向里面射出一道光线。可惜不能满足采光要求，屋里面仍然黑漆漆的，一时难以看清布局。感觉空间很窄，面积大约不足二十平方米。
近景：靠近门口处有个铸铁小炉子取代了火塘，里面烧着劈柴柈子，炉火熊熊，上面坐着一只大铜壶，壶嘴冒着水蒸气，室内烟雾缭绕。
镜头拉开，朝鲁（地质分队队长，共产党员，蒙古族，三十岁）、佟刚（地质分队副队长，共产党员，汉族，二十七岁）和敖尼（乡党委书记，鄂伦春族，四十五岁）、库布（猎户屯书记兼村长，鄂伦春族，四十五岁）围坐在炉子旁边喝着茶商量事情。
朝鲁拿出一张图纸挨近库布展开说：“库布村长，我们的勘查区属于二十万分之一区域地质图纳木河图幅，具体地名叫八道沟（用手指图上），应该就是这里。”
库布看了看地图，吸一口旱烟袋缓缓地说：“朝鲁队长，那一带叫野狼谷，一共有九道沟，方圆百十公里没有人烟。北面有一条路通旗政府所在地，那是过去修的原始森林采伐通道。想从那边进野狼谷就得到牙克石坐火车，绕道额尔古纳、根河再到阿里河镇，还得换成汽车或者马车走大约70公里。从我们这边进野狼谷走山路大约15公里，不能通车，有几个岬口只能过一人一骑。你们的所有物资只能用驯鹿驮，人也只能骑驯鹿或者步行。”
敖尼：“朝鲁队长，库布村长对进山的道路非常熟悉，这次就由他带人送你们去地质勘查区，保证万无一失。看你还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们尽可能满足。”
朝鲁：“敖尼书记，您是镇上领导，本来工作就很忙，还亲自陪我们来猎户屯，已经是很关照了。库布村长刚才介绍的情况，跟我们地图上标注的基本一致。如果走北线到达勘查区，明显是太绕路了，时间太长。看来只能抄近路，依靠库布村长和他的驯鹿队帮助运输。至于工钱，按照我们地质队的上限标准执行，一次一清。”说完看看佟刚。
佟刚马上爽快地点说：“就是就是，都好商量。”
敖尼：“工钱嘛，我看就算了。我和库布村长与你们区调地质队的王副书记，当年都是扎兰屯农牧学校的同班同学。‘文革’期间他从旗农机局参加工宣队，去你们地质队搞路线教育，后来就在那里扎了根。而且进步很快，成了副处级干部。现在他领导的地质队来我们这里找矿，那也是为了拉动地方经济发展。所以说，无偿支持也是应该的。你说呢，库布村长？”
库布笑呵呵地说：“听敖尼书记的，我没有意见。”
朝鲁：“那怎么可以，现在是市场经济，正常的劳务支出合理合法。只要合作愉快，保证工作顺利开展就好。人工一天20元钱，一头鹿驮一趟35元钱。库布村长，你看怎么样？”
库布看看敖尼，后者笑着说：“既然是公事公办，你们商量，我不参加意见。”
二
外景：一处山口。
全景：岩壁上刻有“野狼谷”三个大字。
中景：一位鄂伦春猎人骑着驯鹿走在前面，他戴着鹿角帽，穿着他们传统的民
族服装，身背当年上海江南制造局造的老式“七九”毛瑟步枪，身边跟着一只牧羊犬。
摄影机镜头拉开距离，使运输队全貌扩展在眼前。
大全景：两头驯鹿间隔一位猎人，共有六七个人和十几头巡鹿，每头鹿背上都驮着搭帐篷用的绿帆布捆、拆卸完的钢铁支架、行军床等。
中景：佟刚和几名地质队员也在队列中，他们骑着驯鹿，背着地质包和半自动步枪，是去打前站的。
近景：佟刚骑在驯鹿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画面淡出。
大全景：同一角度拍摄，画面淡入。同一方向，还是一位鄂伦春猎人骑着驯鹿走在前面，他身背步枪，身边依然跟着一只牧羊犬。
镜头推进，驯鹿运输队全貌逐渐清晰，这是第二次经过此处。驯鹿背上驮的东西发生了变化，换成了铁皮柜、三脚架、粮食口袋、锅碗瓢盆等物。
近景：有一头驯鹿背上驮着几只大号的白色塑料桶，里面装满了无色液体，应该是白酒，画面淡出。
大全景：同一角度拍摄，画面淡入。同一方向，驯鹿运输队全貌逐渐清晰，这是第三次经过此处。
中景：队伍最前面是库布村长和朝鲁，他俩骑着驯鹿，一前一后，旁边跟着另一只牧羊犬。
走在他俩后面的七头驯鹿背上骑着七位女性，每头驯鹿都由一位鄂伦春猎人牵着。七位女性的年龄看上去大约在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不等。年龄稍大的谈笑自若，怡然自得，好像十分享受。
近景：年龄最小的那位女性则双手时刻抓着鞍桥，目光紧紧盯着路面，显得十分害怕。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使她本来很美丽的面孔严重扭曲变形。
中景：年龄最小的那位女性后面，是骑着驯鹿的一位男性，与她年龄相仿。他不时地跟她说笑着什么，显然是想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这两个人是地质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男的叫邢志明，女的叫李宏云，都是23岁，内地人，大学同学加情侣关系。刚刚参加工作，这次一起出野外搞地质勘查，也是第一次骑驯鹿长途跋涉。
中景：在道路一侧的小溪，残雪消融，溪流淙淙，清泠澄碧的溪水在潺潺流淌，沟渠边结着冰凌在阳光下闪光。“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同样是春天，由于地理位置不同，气候条件让自然现象千差万别。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因为道路两边的山林中不时传来鸟的鸣叫声。在大兴安岭林区的这个季节，它们最为活跃了。
中景：还有几头驯鹿驮着一些柳编筐篓，里面装着馒头、罐头、圆白菜、萝卜、土豆、大葱等。它们被绳子牵连成行，由一名鄂伦春猎人牵着。
中景：队伍最后是骑着驯鹿的男地质队员，他们身上背着地质包和半自动步枪。边走边东张西望观察道路两边的岩石，那是长期从事野外地质工作养成的职业习惯。
全景远摄：运输队在灌木丛生、怪石林立的崎岖山路中，以几乎不变的节奏行走着。
全景仰摄：从山谷底部抬头瞭望，狭窄的天空蔚蓝耀眼，像一条无形的透明晶体，上面悬着几朵白云，悠悠然随风飘浮。有两架喷气式战斗机直刺蓝天，后面拖着两条均匀的白线……
空中俯摄：从空中向下望去，运输队人小如兔，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在山谷中蠕动。
中景：库布和朝鲁一前一后，在驯鹿背上交谈着。
一阵雁鸣声响彻天空，山谷中的鸟类也跟着遥相呼应，使寂静的山谷增添了几分生机。
全景：运输队全体人员都不约而同地举头仰望天空……
仰摄空中，一列雁阵有节奏地鸣叫着由南向北飞过……
库布的声音：“这些鸿雁总是和春天一同来到大兴安岭，每年都是这样，从不失约。它们现在还要继续往北飞，一直飞过额尔古纳河，飞过呼伦贝尔大草原，最后飞到外兴安岭安家落户。到了秋天，当年出生的小鸿雁羽翼丰满，被大雁带着飞回大兴安岭养精蓄锐。等到秋风扫落叶后，继续往南飞。鸿雁这种鸟是名副其实的鸟类精灵啊！我们祖祖辈辈放牧打猎，从不伤害它们。”
中景：在库布的画外音中，李宏云也在驯鹿背上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举起一只手臂，朝空中颤抖着扬起，向慢慢消失在天际的雁群挥手致意……
牧羊犬突然凶狠地吠叫起来，镜头顺着它盯着的方向聚焦、拉近距离。
长镜头：我们发现山坡上巨石旁边站着一条狼，正在向镜头这边窥视。
全景：距离运输队队伍不到一箭之地的密林里，一群胆小如鼠的狍子被狗叫声吓得惊恐万分，四处乱蹿。
运输队中有人迅速举起了半自动步枪，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在等着朝鲁一声令下……
朝鲁显然听见了拉动枪栓的声音，立即在驯鹿背上扭回头向后大声喊：“把枪收起来！”
举枪的地质队员听到命令，马上悻悻地放下了枪。
中景：邢志明骑在驯鹿背上不无遗憾地大声问：“队长，为什么不让开枪打狍子，我们还没尝过狍子肉呢，真可惜！”
朝鲁笑呵呵地大声说：“小邢啊，不要紧。等到了秋天，我一定给你俩补上，因为那是万物肃杀的季节。眼下是春天，万物复苏，都在开始繁殖。跑在后面的多是怀孕的母畜，一枪射中，死伤的往往就不止一个。那样做违背自然规律，人的良心也不得安宁。”
中景：助理工程师刘文宇（二十四岁）骑着驯鹿走在他妻子（小陈，二十四岁，一位漂亮的女助理工程师）后面。刘文宇和邢志明一样，都没有配枪。
听见朝鲁的话，刘文宇隔着妻子对前面的邢志明说：“小邢，幸亏没有给你配枪……咱们队长说得对，他是阿尔山人，那里也正处于大兴安岭林区，当然懂得山林里的规矩……哎，队长，不知道佟副队长他们几个这两天晚上是咋过的，会不会是守着篝火彻夜不眠？我是说，既然这一带叫野狼谷，野狼肯定无处不在，佟副队长他们夜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朝鲁：“文宇，你别担心，有鄂伦春猎人朋友作伴，他们绝对不会有危险的。你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小陈，其他的用不着去想。”
刘文宇长叹一声：“唉，我从实习期间就来到咱们地质分队，一直跟着佟副队长。遇事奋勇当先，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啥时候也没有落后过……”
近景：小陈（面有愠色）：“刘文宇你什么意思啊？是我给你添累赘，扯你后腿了是不是？驭…大叔请站住，刘文宇你到前面走，我用不着你这跟屁虫照顾。”说着就要从驯鹿背上跳下来。
中景：刘文宇慌的手足无措，朝鲁已经敏捷地跳下驯鹿跑过来劝阻小陈。
朝鲁：“小陈你别激动，文宇他不是那个意思，快好好骑着……文宇，你也真是的，没事你瞎发啥感慨，惹的小陈不高兴，赶紧给媳妇道歉！”
驯鹿背上女性们一起哄笑：“小陈，好样的，就得给那些臭男人点颜色瞧瞧……”
运输队在单人独骑勉强能够通过的山岬间盘绕，一面是悬崖峭壁，另一面是沟谷深渊。不时有石头滚落下去，险象丛生……
三
外景：地质队宿营地。
全景：在一处“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朝阳缓坡前，恰好有一小片平地，已经矗立起三座帐篷，佟刚眉头紧锁，和几位同事正在搭建第四座。
中景：支架、苫布、上蓬、安装门窗，人们十分熟练地互相配合着，做的有条不紊。
全景：平地上，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四座绿帆布帐篷。靠边两座是男宿舍，中间一座女宿舍，一座是厨房兼储物间。
内景：帐篷内。
全景：刚刚支起的帐篷里，地面还保留原貌，坑坑洼洼还没来得及平整过。
外景：小溪边。
全景：一位鄂伦春猎人（猎人甲）在临时搭起的简易锅灶前忙碌着，开始点火添水，一只牧羊犬拴在旁边。
从画面外很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声，牧羊犬立即跟着叫起来，仿佛在与远处遥相呼应。
近景：佟刚抬起头看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表说：“刚刚十一点半大部队就到了，看来一路上很顺利。”
猎人甲：“佟副队长，今天是第三次，道路熟了。另外，驮物也没有前两次沉重。所以，这次来的当然要快一些。”
大全景：山坡上，驯鹿腿都拴了木绊，慢慢挪动着在林间吃干草和枯叶以及泛青的嫩枝条。
近景：驯鹿头顶上丫丫叉叉的鹿角开始蜕皮，快要到割鹿茸的季节了。
中景：两只牧羊犬在离鹿群不远处溜达，看上去好像漫不经心，实际上是在为驯鹿站岗放哨，保护它们的安全。
内景：厨房帐篷内。
全景：帐篷前后五扇窗子一扇门全开着，还算敞亮。
开饭了，餐桌是由数张行军床拼成，二三十人都骑着马札围坐在一起准备用餐。
中景：主食是馒头，副食是东北乱炖、午餐肉罐头和大葱蘸酱。
外景：临时锅灶前。
近景：刘文宇用一只大号搪瓷缸子在灶火上温酒，灶台上排列着一溜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杯子，邢志明拎着塑料桶站在一边。
中景：酒热了，刘文宇不紧不慢地给每个杯子里倒酒。等缸子里的热酒倒完了，邢志明提着塑料桶再添加，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邢志明发现每个杯子里的酒有多有少，而且悬殊较大。他对此很不理解，便示意刘文宇给少的杯子再加点。
近景：刘文宇：“小邢，每个人的酒量都归队长控制，多了会出乱子的。”说着，在邢志明和李宏云的杯子里也倒上少许酒。
内景：厨房帐篷内。
全景：刘文宇和邢志明把酒杯送到每个人手中，库布一行人都用碗，大家看着朝鲁。
近景：朝鲁站起身，左手举杯，用右手中指蘸酒三次，敬天敬地，再往额头抹一下是敬人。最后一个动作，双手举杯敬众人，大家一同干杯。
全景：春寒咋暖，一口热酒下肚，每个人都顿时感到无比的舒坦、惬意，满足感在脸上油然而生，似乎此生再也别无他求。
朝鲁挨着库布坐，抹了抹嘴巴笑着说：“库布村长，还是咱大兴安岭林区的习惯好，这六十度的热烧酒喝下去就是舒坦。”
邢志明：“队长，我们那里无论什么季节，白酒开瓶就喝，从来没有见过加热后再喝的现象。”
库布（笑呵呵地）：“年轻人，咱这大兴安岭有句老话，叫做‘喝冷酒睡凉炕，早晚是病。’意思是告诉人们，不良的生活习惯就容易造成不利的后果。”
佟刚的面部特写，此刻他也舒展了眉头，正端着酒杯跟几个猎人敬酒。
中景：朝鲁清了清嗓子说：“酒过三巡，我先说两句。在库布村长和各位鄂伦春猎人朋友的帮助下，经过三天辛苦运输，咱们地质分队今天就在这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了。今年的作业区是新点，任务也是新的。因为咱们是区域地质调查队，以前是专门调查研究区域地质构造的专业地质队伍。但是，现在上级号召咱们地质队伍要学会两条腿走路，事业和企业分开。事业费主要用于离退休人员工资，留给企业这块的仅够在职人员工资的百分之六十，不足部分自己想办法解决。这就是今年为什么让咱们改弦更张，承担地质找矿任务的原因。咱们现在要干的活叫‘风险勘查’，找到矿提交勘查报告，按质按量拨给勘查费补齐工资。找不到矿就算白干，老老实实拿百分之六十工资，还得倒贴。对于咱们来说，找矿的确是有点勉为其难。好在还没有超出专业知识范围，只不过有点生疏。大家辛苦点，再拣拣老底子。我坚信，有佟副队长这瓶‘万金油’，也难不住咱们分队。还是老规矩，生活方面由我安排，业务方面听佟副队长安排，他还兼着技术负责人。一顶帐篷七张床，男的住两座，女的住一座。我和佟刚住这顶厨房帐篷兼会议室，挤不下的都过来。还有，驯鹿驮不了床板，今年在野外只能睡行军床了，肯定没有床板舒服，大家都克服一下吧……”
朝鲁的讲话被女性们嘁嘁喳喳的洒笑声打断，他趁机又喝了一大口烧酒，抹了抹嘴巴笑着说：“你们女的咋这么没规矩，也不怕库布村长笑话……我刚才说到哪了？”
有女性嬉笑着插话：“队长，你说到让咱们学会两条腿走路，那就是让咱们自己解决百分之四十的工资呗。你说咋干就咋干，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圈笑声响彻山谷，引起阵阵回声。
近景：朝鲁强忍住笑：“每次就是你们这些女的，起哄一个顶十个。等我回去告诉你们男人，严加管束……你们是总队硬搭配来的，否则我才不要你们几个捣乱分子呢……关于厨房这顶帐篷，我还没说完呢。我们俩准备中间拉个帘，隔出来个小单间给文宇和小陈两口子住。人家新婚燕尔，咱们除了小邢小李都是过来人，理解万岁嘛……”
朝鲁的讲话又被哄笑声打断。
近景：小陈（面红耳赤）：“队长，领导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咱们条件本来就有限，如果那样一来，我们两口子可真成了大家的开心果了，想想就恶心。谢谢领导，这万万使不得。刘文宇想住他自己去住，反正我是坚决不和他一起住，我就住在我们女帐篷，哪也不去。”
近景：刘文宇（很窘迫的样子，嗫嚅着）：“就…就是，坚持几个月回家……”
又是一阵哄笑声。
中景：朝鲁：“这事再议…再议，好吧。我接着说，做饭以我为主，绘图组轮流出一个人帮厨。我尽可能使出看家的本事，最起码能让大家凑合着吃饱。平常都在外面做饭，今天下午搭炉灶，再建个木头房子遮风挡雨。顺便到东边山林旮旯里选个地方，给女的搭一个厕所，在栅栏里面挖个深坑，上面用木头盖上，中间留个眼就行，这活得我带着刘文宇和小邢干。大家记住，每次下山遇到干柴拣点备上，咱尽可能不伐树烧柈子，林子里的树伐一棵就少一棵。煤油炉也等到下大雨天再用，省着点。今天下午全部搞内务……”
朝鲁讲话再一次被打断，有女的插话：“队长，先说好，我们的女厕所可要带盖带门的，不然不踏实……”
近景：朝鲁（佯怒的样子）：“瞧瞧，越说越不像话，现在大家都吃饭呢……明天正式开始作业。还有库布村长，咱们吃完饭就结账，你们好早点动身。按照约好的，半个月后准时来送给养运矿样。（从刘文宇手中接过工资表）不错，文宇一路上给库布村长的工资表都画好了……哎呀，瞧这工资表，都画成等高线了，真有你的。”
朝鲁说笑着，掏出钢笔在工资表上签字，随手还给刘文宇。
众人一阵洒笑声。
中景：朝鲁：“现在，快都消停点，听佟副队长咋说。”
佟刚放下酒杯，严肃认真地说：“我跟队长合计了一下，咱们按照勘查设计书开展工作，严格执行行业规范。根据概查结果，再决定是否考虑后续的普查工作安排。我刚才到山梁上看了看，地形地貌是够复杂的，但是岩石露头情况还不错。这就是有利条件，至少暂时不需要动地表揭露工程。地质人员分四个小组，组长不变。以这里为中心，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头踏查，先拉1:10000地质剖面，初步搞清地层产状、倾角。同时一定要注意查找地表矿化带，在上面拣块采样，并且确保其代表性，标记好采样点。测绘小组按照设计要求，先确定大地测量基准点，开展万分之一网格化测量，覆盖10平方公里，为地质剖面提供坐标。同时，也为今后可能开展的矿区精测打好基础。绘图人员近日内没有具体事，组长可以自行安排前期准备工作，小陈和李宏云暂时归绘图组。我说完了，请队长指示。”
佟刚思路敏捷，条理清晰，言简意赅，是一位十分干练的专业技术干部，他的讲话获得了一片掌声。
又有女性说笑打趣：“瞧瞧，佟副队长干脆利落，不然怎么能够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哪像咱们朝鲁队长婆婆妈妈的，队长，听见没有，学着点……”
近景：朝鲁：“都先别起哄……也没啥指示的，大家都听清楚了吧……那好，为我们旗开得胜，干杯！”
全景：所有人都站起来，响应队长号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中景：李宏云略带腼腆地说：“队长、副队长，我学的是地质勘查专业，想参加实地踏勘，我不怕累。在北戴河学院基地实习结束时，我带的踏勘小组被评为模范勘查组。不信可以问邢志明，他还是我的组员呢。”
朝鲁：“李宏云同志，真没看出来，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呀，精神可嘉！可是你不知道，咱这大兴安岭春天的山风硬得很呐，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根本抗不住刮。再说不止你一个，你陈姐也一样。眼下你们俩在山上的活，暂时都给小邢和刘文宇加上。佟副队长跟我商量过，等‘立夏鹅毛住’，风小了再带你们俩上山。估计那时候该到填图阶段了，保证有你们跑的。否则，不出十天就得把你们俩刮成土豆皮模样，小邢和刘文宇会心疼的。”
在一片哄笑声中，又有女的说风凉话：“小陈要是变成土豆皮，那刘文宇还不得下休书啊！”
近景：小陈爽朗地笑着说：“借他个胆子…对了，文宇你过来，队长签字了，我来给你拿钱，快点付库布村长他们工费。”
又是女性们打趣说笑声“一把钥匙哗啦啦，里里外外我当家……”
中景：小陈红了脸笑着，上前拉起刘文宇的手跑出帐篷。
外景：帐篷外面的空场上。
全景：有几位猎人在帐篷前搭成一座酷似仙人柱的窝棚，只不过比例小了很多。
不远处的小溪边，猎人们在给驯鹿饮水，库布用铁链子牵着一只牧羊犬向这边走来。
中景：朝鲁和佟刚在比划着起炉灶、搭木屋。
库布直接来到朝鲁身边，把链子递给他说：“朝鲁队长，把巴勒（老虎）给你们留下，夜里帮助放哨。它有时会朝远处吼叫几声，那是警告对方不要靠近。只有挣的铁链子‘哗啦哗啦’响时，人就得出来看看，准有陌生人或者野兽出现在门前。另外，告诉你的队员，万物都有灵性。不管是狼、野猪、黑瞎子，只要它们没有攻击你们，就是从旁边经过也不要开枪。‘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再凶猛的野兽都怕人。”
全景：路边，驯鹿都已经备好鞍子，准备停当，猎人们看着这边。库布村长又摸了摸牧羊犬的头，转身走向路边。
刘文宇从帐篷里出来，手里掐着一沓子纸币。小陈追出来手里拿着工资表，跟在丈夫后面朝库布跑过去。
中景：朝鲁在小仙人柱门口砸一根二尺多长的钢钎，他抡圆八磅铁锤“嘡嘡”砸着，钢钎最后在地面上只剩约七八寸高。朝鲁放下铁锤，随手把铁链子套在钢钎上，摸了摸牧羊犬的头，似乎觉得很满意。
内景：帐篷里。
全景：人们七手八脚地安装行军床。这种床很简单，展开支牢，上面铺上被褥就齐活。每座帐篷内，中间腾出一块空地，用木头钉成架子，上面放绘图板作为简易工作台。
外景：小溪旁边的山林。
伴随着伐木的声音，传来朝鲁的画外音：“大兴安岭林区经过几十年不间断的采伐，原始森林已经少之又少。眼前这些树属于次生林，生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采伐的速度，现在也不能幸免于难。”
镜头循着声音摇过去。
全景：朝鲁、佟刚闲聊着上下打量每一棵树，把选中的白桦树干削掉一块树皮。他们周围已经横七竖八倒下了很多树，刘文宇和邢志明在修枝杈，丈量着截树干。
朝鲁：“你们俩过来，把这棵伐倒。”
刘文宇和邢志明选好角度，又坐下来开始拉锯。
随着朝鲁一长声“顺山倒了”，又一棵白桦树“哗啦啦”地倒下。
朝鲁：“差不多啦，先搭着看！”
全景：小溪边，朝鲁带着几个人搬石块，和泥浆，开始重新砌灶台。佟刚和刘文宇、邢志明正源源不断地抗来木料，累的气喘吁吁。
中景：他们围着灶台用木头搭建起木屋。
全景：一处山坳，朝鲁、刘文宇和邢志明正在搭建厕所，已经搬运来一堆木头。
中景：木屋厕所已经基本成型，刘文宇和邢志明在木屋外面用铁丝加固，朝鲁给木屋安装一个用荆条编成的门。
朝鲁：“女人就不该干地质这个行当……这好歹是个门，最起码能增加点安全感，顺便把男人们的好奇心遮挡在外面。”
外景：黑夜中的山林，万籁俱寂。
全景：山谷沉默在黑暗的夜空下，两边的悬崖峭壁变得阴郁而沉重。它们仍旧巍然屹立着乌黑的影子，像闭着眼睛的巨人一般昏昏欲睡。
此时，在寂静的山谷中，小溪的潺潺流水声成了画面的主旋律。
中景：山坡上，母狼趁着夜色在忙着搬家。因为有人类进驻这片领地，它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母狼从摄影机镜头前匆匆跑过，嘴上衔着一只小狼崽。
摄影机向母狼相反的方向摇过去，镜头推进一个十分隐蔽的岩洞。
内景：狼窝内。
近景：我们看见狼窝里还有三只小狼崽，看上去已有两个多月大。此刻，它们扎堆互相紧紧依偎着，浑身瑟瑟发抖，瞪着萌萌的小眼睛，万分惊恐地盯着镜头。
外景：黑夜中的宿营地。
远处传来牧羊犬的叫声，也许是发现了对面山坡上的母狼，警告它别靠近。
全景：镜头对准营地，高杆上挂着一盏红灯笼，远远地看去，在夜幕中非常醒目。
镜头推进，画面随之逐渐放大，四座帐篷都关门闭户，黑乎乎的。地质队员们累了一天，此时都已经进入梦乡。
镜头在扫过厨房帐篷时，从里面传出动静，鼾声如雷。
牧羊犬又懒散地叫了几声，听上去好像漫无目的，又好像是告诉帐篷里的人，它一直在忠于职守。
四
外景：山谷中的清晨。
全景：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春天早晨，初升的太阳把山野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色。所有植物的枝条上面都湿漉漉的，上面的露珠在朝阳的照耀下晶莹璀璨，像是悬挂在上面的无数粒珍珠。此番景色看上去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此时，曙光虽然还没有照进山谷，但是佟刚一行头上方的峭壁顶端已经染上了金黄色的朝阳。一行人头戴黄色地质帽，背着黄色地质包，拎着地质锤。测绘小组抗着三脚架，背着测绘仪。大家在山谷中的一个沟谷交汇点分手，分几个方向登上山梁。
中景：一处岩壁上方树顶有鸟群惊飞，震下的露珠像一阵小雨洒在佟刚几个人的头上、身上。他们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快走几步躲开这里。
佟刚摘下地质帽抖了抖，仔细观察上方峭壁上的岩石说：“你们几个往上看，那个断面是什么岩性？”
特写：镜头对准岩石断面拍摄。
画外音：几个人议论着，有的说是花岗岩，有的说是花岗伟晶岩……
近景：佟刚：“看来，这一带还真有可能存在火山机构，下一步填图时一定要注意地层变化特征。”
全景：地质队员们分散在各处岩石裸露的地方，他们不时地用地质锤敲敲打打。
镜头特写：邢志明用罗盘测量岩石的倾向及倾角……
近景：刘文宇打下一小块岩石，用放大镜在断面上仔细观察，并在野外记录本上认真记着。
镜头特写：一页记录纸上，有简单的铅笔字描述，也画着素描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记着诸如γ、Q等岩石和地层代号。
全景：远处，佟刚正在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攀爬。
中景：山腰上，一名测绘队员摆弄着三脚架上的红外线测距仪，他扒在测距仪上观测，左手中的小红旗不住地摆动，右手用铅笔记录。
长镜头：从三脚架测绘队员的角度望去，对面山腰上，戴着黄色地质帽的测绘队员，拿着红白蓝相间的标志杆，随着这边小红旗的摆动而上下左右移动着。
镜头摄入更远处一座山梁上，出现了戴着黄色地质帽的测绘队员。他好像很兴奋，一手摇摆着地质帽，一手挥舞着标志杆，向这边不停地欢呼雀跃，表示已经到达指定观测点。
近景：此时，摆弄着三脚架上红外线测距仪的测绘队员，将仪器对准那座山梁观察。他放下小红旗，从地质包里掏出步话机，开始遥控指挥作业……
忽然，佟刚大喊一声：“起风啦，快隐蔽……”随着喊声，顿时狂风大作……
全景：山上所有队员都立即合上记录本，背对着风向就地卧倒。
近景：测绘队员趴在地上，将仪器连同三脚架紧紧搂住。
全景：毫无征兆的狂风越刮越大，飞沙走石，一时间暗无天日……阵风过后，人们从地上站起来，拍打着满身尘土，检查物品。
近景：佟刚第一时间来到测绘队员跟前，接过步话机呼叫：“小宋，小宋，听见请回话！”他这样不停地呼叫着，非常焦急地原地打转。
过了一会儿，步话机里总算有了动静：“佟副队长，我没事，挺好的，您别担心。”
佟刚如释重负，还在眺望着远处那座山梁。
镜头顺着佟刚的目光拍摄，终于，小宋又站在山梁上挥舞着小黄帽和标志杆……
近景：佟刚收回目光，开始四处搜寻着每一个队员。
全景：从佟刚的角度看到，邢志明从一处岩石夹空中钻出来。
佟刚大声喊：“小邢，你怎么样？”
邢志明朝这边挥挥手喊：“副队长，我没事，就是地质帽刮丢了。”
佟刚：“下次记住把帽带系好……文宇，刘文宇……”
刘文宇和另外几名地质队员从不同方向露出头。
刘文宇朝这边喊：“副队长，我们没事！你们怎么样……”
摄影机依然顺着佟刚的目光仰拍：澄澈的天空中，微微浮动着稀疏的云朵，在高空气流作用下轻轻抖动着棉絮般的花边。
百灵鸟又在天空中以其独特的飞行动作，忽高忽低的跳跃着飞翔，婉转啼鸣，洋洋盈耳。它们的出现告诉人们，大自然又恢复了平静，暂时不会再起风了。
有惊无险，大家都按部就班继续作业……
近景：一根两米长的标志杆垂直插在地上，在阳光下的投影仅有不足二尺长，标志着时间到了中午。
中景：佟刚和队员们在一个朝阳的小山坳处吃午饭，每人吃自带的，其实都是一样的馒头、咸菜疙瘩和午餐肉，就着背壶里的凉开水。有一只背壶上面用红油漆写着“J”字母，在大家手里不动声色地轮番传递着，每人每次一壶盖。
J背壶传到邢志明手中，刘文宇替他把酒倒上。他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一扬脖灌进口中，被呛的咳嗽不止。
大家看着他的狼狈样子，禁不住都笑了。
佟刚笑着说：“其实，咱们在野外工作喝点酒，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肠胃。尤其是在林区山上，不能生火这是铁律。吃冷饭喝凉水时间一长，肠胃里容易滋生病菌，喝口烧酒能够起到消毒杀菌作用。文宇刚开始也不习惯，小邢，你得学着尽快适应。”
近景：邢志明非常信服地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跟李宏云解释。
中景：佟刚似乎看透了邢志明的心思，又笑着说：“小陈当初严格限制文宇喝酒，到后来不仅不再限制，还鼓励他喝酒，甚至她自己每次也跟着大家一块喝。这回好了，又来了一位李宏云，以后她俩可以伙用一个酒壶。不管怎样，现在咱们条件改善了每顿都有酒喝。我刚到队上时，1986年出野外，也是这个季节。那时候工资低烧酒少价格又高，主要靠吃大蒜来保护肠胃。记得那时候吃大蒜吃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是大蒜味。分队领导考虑到我刚刚处对象，为了给创造条件约会，特意照顾我回城里送矿样化验。可就是因为去女方家里带着一股大蒜味，差点没把对象熏黄了……”
佟刚说到这里猛地戛然而止，默默低下了头，再不言语。
刘文宇跟另外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一起蹑手蹑脚地收拾饭摊……
五
外景：傍晚，宿营地。
大全景：太阳已经落在西面山林，仅露着半个笑脸。
《勘探队员之歌》的音乐旋律在画面中回荡，歌中唱道：
“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背起了我们的行装，攀上了层层的山峰，我们满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出富饶的矿藏；
是那天上的星，为我们点燃了明灯，是那林中的鸟，向我们报告了黎明。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背起了我们的行装，攀上了层层的山峰。我们满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出富饶的矿藏；
是那条条的河，汇成了波涛的大海。把我们无穷的智慧，献给祖国人民。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背起了我们的行装，攀上了层层的山峰。我们满怀无限的希望，为祖国寻找出富饶的矿藏……”
此刻，自然界的许多景物都被掩在阴影里，只有位置突出、明显有别于周围环境的那部分，才能被橘黄色的光线所眷顾。宿营地恰好处在这种有利条件下，地质队员们在充分利用这宝贵的时光。
中景：在帐篷前，有人把绘图板架起来在上图；
近景：有人在把帆布样袋里的岩石样品倒出来，用放大镜系统观察、记录，重新装袋；
中景;有人提着暖水瓶在木屋厨房进进出出；
全景：有人从小溪提水……
摄影机从与夕阳光线垂直方向拍摄，所有暴露在夕阳下的人和物体，全部在地上投下又细又长的影子。
大全景：夕阳终于没入西面山林那边，她的余晖越过宿营地，给东面很远处的松树林树稍涂上一片灿烂的橘红色，也给漫无边际的白桦林覆盖上一层如诗如画般的橙黄色轻纱薄绡……
外景：晚上，宿营地。
全景：一弯新月刚刚从天边升起，在山谷投下淡淡的银光，仿佛是神秘的面纱，似乎掩盖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它的光辉实在太微弱，不足以同落日的余晖相媲美。因此，灰暗此刻仍然是大自然的主色调，一切看上去都隐隐约约，似有似无，飘忽不定。
二胡拉出的《二泉映月》曲调从什么地方传来，显然吸引了地质队员们的注意力。大家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东张西望，最后目光集中到同一方向。
镜头从大家的角度望去，佟刚坐在山头上拉着二胡，西方天边落日的余晖映出了他的剪影。
中景：朝鲁站在木屋厨房旁边埋头抽烟，一口浓烟逸出后，他望着山头上佟刚的剪影若有所思。
在朝鲁的目光中，佟刚的剪影逐渐淡出，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清晰的都市画面，还夹杂着一片喧嚣声……
外景：都市街道。
全景：一条闹市街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车辆往来川流不息。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一些商铺为招徕生意播放的流行音乐《请到天涯海角来》、《我多想》、《让世界充满爱》，以及小商贩的流动商铺叫卖声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我们还听见了一种独具特色的声音，节奏感很强而振振有声，听上去是那样的古朴悠长而又铿锵执着。
镜头循着这种声音摇过去，锁定马路边一处极其简陋的临街出租房，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内景：临街出租房。
全景：低矮的出租房内有人正在弹棉花，巨大的弓弦在木枋槌的弹拨下发出“嘣嘣…嘡、嘣嘣…嘡”的节奏，雪白的棉花在弓弦的振颤中上下翻飞……弓是用胳膊粗细的木头弯成，弦则是正宗的黄牛皮生弦，具有极强的坚韧性和丰富的弹性。
外景：木工作坊。
全景：弹棉花作坊旁边紧邻是一处木工作坊，门口边上挂一条木板，上面写着娃娃体字：“浙江师傅，专做沙发”。
朝鲁漫无目的地闲溜达着走进画面，他叼着烟斗煞有介事地走到木工作坊门前，看着浙江来的一家三口出神。
内景：木工作坊内。
全景：年轻的木匠五短身材，筋骨突兀，正在汗流浃背地推刨子。同样年轻的妻子伏在缝纫机前做沙发套，眼睛不时瞟一眼炉子上冒着蒸汽的饭锅。
外景：木工作坊门口。
中景：作坊门外摆着两张很像样的沙发，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男孩赤条条地在上面翻腾着。
近景：小男孩拖着两管鼻涕，一双好奇的小眼睛眨巴着打量朝鲁。迟疑片刻，还是用脏兮兮的小手接过了他手上的纸糖。
中景：佟刚一只手从背后拍在朝鲁肩头上，说：“嗨，让我好找！大星期天的，蹲在这里看蚂蚁上树呢……（注意到了小男孩）怎么，触景生情了吧。早点把她们母子俩接来，其乐融融，也省得你住单身吃食堂了。”
朝鲁慢慢站起身：“你说得容易，一没城镇户口，二没房子，接来睡马路啊？”
佟刚：“老兄，先别着急上火，面包会有的！走，去我那儿，晓燕在家包饺子呢，就等你了。”
内景：佟刚家。
全景：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楼房住宅，房间布置的整洁、高雅。外人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不难看出，房间里依然故我地保留着新婚燕尔的喜庆余韵。
中景：佟刚和朝鲁隔案对酌，他的妻子晓燕进进出出上菜端饭。她是一位文艺工作者，端秀、大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优雅的气质。
二人微醺，佟刚越发表现出一副大喇喇的豪爽风度，频频举杯，不住地劝酒。
站在佟刚身边的晓燕为客人和丈夫殷勤地斟酒布菜，一双饱含钟爱的秀目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偶尔嗔怪地看他一眼，同样带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近景：晓燕：“朝鲁大哥，现在你们的母校大学在招收硕士研究生，两年脱产学习。根据国家政策和招生简章要求，佟刚完全符合条件，机会难得。可是他说刚刚晋升工程师，你们区域地质调查队全队几百人只有十几个指标，他就占了一个。就凭这一点，他打算放弃报考研究生的机会，这实在太可惜了。佟刚平时最信服您，我想请您帮助劝劝他……”
近景：朝鲁略带醉意，用模棱两可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对恩爱小夫妻，充满温馨气息的家庭场景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依然是夜色笼罩下的山峦和佟刚的剪影……
哀怨低徊的二胡曲调仍然萦绕在夜色笼罩的山谷间……
内景：女帐篷内。
全景：镜头跟着二胡曲调一起飘入帐篷里，此时此地气氛非常沉闷。七位女性一改白日说说笑笑的轻松爽朗表情，脸色阴郁，目光呆滞。小陈在行军床上抹眼泪，李宏云甚至在轻轻抽泣……
外景，夜色中的山谷。
全景：山林中悄无声息，地质队宿营地的红灯笼依然高挂，牧羊犬又在漫不经心地吠叫。
中景：母狼以不易察觉的动作出现在山坡一块巨石旁边，静静地望着沟谷中的红灯笼。它已经搬过一次家了，可是这里的人白天为什么又找上门来？看来这个新家已经暴露，不行，必须马上转移！
母狼趁着夜色开始二次搬迁，它在摄影机前匆匆跑过，嘴上又衔着小狼崽。
摄影机同样朝母狼相反方向摇拍，刚刚到洞口，我们发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一只狐狸从狼洞里窜出来，嘴上也叼着一只狼崽，径直朝红灯笼方向飞快地跑去……看来这只狐狸对狼窝觊觎已久，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远处传来牧羊犬凶狠的咆哮声……
全景：黑暗中，母狼站在河边，朝对岸红灯笼方向仰头长嗥。那是悲愤的声音，它认定就是对岸的这些人偷走了它的孩子。
外景：白天，宿营地河边。
大全景：初夏的大兴安岭山林已经换了新装，各种树木都开始吐叶，野草野菜也都窜出地面。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春意盎然。已经到了雨季，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许多鸟儿在林间啁啾不休。
中景仰摄：松鸡在树上噗噜噜地穿来穿去，不时碰落一阵雨滴，看来夜里刚下完一场大雨。
全景：河边。随着季节变换，山林雨量充沛，使宿营地前面的小溪演变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清澈见底的溪水已经不复存在，只有浑浊的河水在不知疲倦地日夜奔流着。
小陈和李宏云来到河边提水，看着河水怔怔发呆。
近景：李宏云：“陈姐，一夜之间水怎么变得这样浑，人还能喝吗？”
小陈：“这是夜里下雨冲起来的浑水，绝对不能喝。对了，刘文宇说河对面山沟里有一个山泉眼，咱们俩去找找看。”
中景：小陈和李宏云提着红色的水桶，踩着河面上一溜排列的垫脚石过河。
全景：小陈和李宏云在岩石崎岖、犬牙交错的石缝间寻寻匿匿。
中景：母狼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向外窥视。
全景：从母狼的视角望去，小陈和李宏云已经找到了山泉。
近景：小陈和李宏云正试图用水桶装水，但是不成功。小陈：“宏云，咱们俩再分头找找，落差比较大的地方才能接水。”
全景：从母狼的视角望去，小陈和李宏云站起身提着水桶分别向上游和下游走去。她们背道而行，两人相距越来越远。
中景：母狼在目测距离，它要精确计算时间，确保攻击其中一个目标结束，另一个目标来不及相救。这样一来，它就有把握再攻击另一个目标。它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旦目标到位，就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可正当母狼蠢蠢欲动时，画外音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母狼机警地缩回头……
中景：朝鲁一手提枪，一手牵狗，看上去情绪很激动。小陈和李宏云站在他面前，像犯了错误的中学生，低头抠弄着手指头。
全景：朝鲁两只手提着两桶水踩着垫脚石过河，小陈和李宏云背枪牵狗跟在后面……
内景：厨房帐篷里。
全景：一地锅碗瓢盆，几位女性正在忙碌着。小陈和李宏云也在其中，两桶水摆在旁边。
外景：宿营地河边。
全景：伴随着一阵狗叫声，库布村长带领驯鹿驮队来到河边，排着队涉水过河。
内景：木屋厨房里。
全景：朝鲁正给灶中添柴，大铁锅冒着蒸汽。他显然听见了河边的动静，站起身走出去。
外景：木屋厨房外。
朝鲁从木屋厨房走出来，有些余怒未消，朝厨房帐篷喊了一声：“哎，我说，请过来一位姑奶奶看着锅灶，我去河边迎接运输队。”
内景：厨房帐篷里。
全景：七个女性叽叽喳喳说笑，互相推诿着，最后还是小陈向伙伴们吐了一下舌头，赶紧答应着跑了出去。
外景：宿营地河边。
全景：库布在对岸指挥着，运输队已经有一半过了河这边。朝鲁踩着垫脚石过河，走到库布面前。
朝鲁：“库布村长，你们好啊！今天正好半个月，可真够准时的！”
库布：“那当然，你们在方圆上百里的老林子打听一下，咱鄂伦春人是最守信用的。”
内景：厨房帐篷里。
全景：帐篷里简易木桌旁，朝鲁陪着库布抽烟喝茶，几位女性进进出出搬东西。
从进入这个画面一开始，牧羊犬的叫声就没有停止过，简直叫的人心烦意乱。库布似乎注意到牧羊犬的叫声非同寻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库布：“朝鲁队长，最近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反常现象？”
朝鲁：“哎呀，你不问我还忘了，最近两天夜里总有狼嗥，就在河对面。”
库布：“你们的人在山上有没有动过狼窝什么的？”
朝鲁：“他们倒是发现了一处狼窝，但是绝对没有靠近去观察。库布村长，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们的人非常注意这方面。”
库布：“走，咱们出去跟上狗在附近转一转，看看它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外景：宿营地门前山坡上。
全景：河边山林，鄂伦春猎人们把驯鹿牵到林边拴上木绊。
朝鲁和库布背着枪跟在两条牧羊犬后面在山坡上搜寻……
中景：一处岩洞，里面黑洞洞的好像很深，一只牧羊犬在用爪子刨挖，另一只牧羊犬在周围不停地嗅着什么。
近景：牧羊犬从洞里掏出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叼起来送到库布手上。
库布和朝鲁拨弄着小狼崽，发现它一息尚存。
库布：“这是一个狐狸洞，狐狸偷了狼崽叼过河来到这边，就是为了跟人的气味混在一起，让母狼认定是你们干的。如果你们不来，狐狸不会冒犯母狼，它们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大兴安岭山林从来不缺少它们的食物。狐狸这么干就是为了嫁祸于人，既削弱竞争对手，又除去人和狗的威胁，一箭双雕。这样一来，你们注定迟早会遇到危险。因为母狼为了报仇，会不遗余力地引来狼群找你们的麻烦，到时候防不胜防。所以，必须要化解。”
朝鲁自幼生长在山林，人与狼结怨遭到狼群报复的惨案时有发生，所以对库布说的深信不疑。他意识到后果非常严重，竟有些毛骨悚然，也为刚刚小陈和李宏云的冒失感到后怕。
朝鲁：“库布村长，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库布：“这是一只两个多月大的小狼崽，它已经有很强的记忆力，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只要救活它就有办法。然后再设法抓住这条狐狸，就更能够说明问题了。”
内景：帐篷里。
近景：随队女医生给小狼崽注射强心剂。
全景：库布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鹿奶。
库布：“正好有几头前几天刚产崽的母鹿，用鹿奶喂狼崽。”
猎人甲走进帐篷报告：“村长，五盘夹子都支好了。”
库布（对朝鲁笑着说）：“塔列是用夹子打猎的第一高手，那条狐狸怕是在劫难逃了。”
近景：小狼崽大口喝着碗里的鹿奶。
外景：深夜里的山林。
全景：暗灰的夜色中，仿佛有人趴在河对岸山坡上。
中景：朝鲁和库布全副武装趴在地上，两只牧羊犬伏在身边，两人手里抓着铁链子。
长镜头：从他们的视角观察，前方大约五十米远处有个木笼子，里面隐隐约约有动静。
长镜头：夜色中，一条狼在远处山头上仰天长嗥，剪影依稀可见。
近景：木笼子里关着不谙世故的小狼崽，它听见母狼嗥声，偶尔仰起嘴巴狺狺地叫几声，在寂静的山谷中竟然也引起了轻微回声。
木笼子旁边，是一只受伤的狐狸，四条腿被捆在一起。
特写：狐狸十分恐惧的目光，好像是预感到大祸临头……
中景：母狼在试探着向木笼子靠近，终于，它扒倒笼子，狼崽爬了出来……
第二篇章
一
字幕：十年后，2000年仲春季节，大兴安岭林区。
外景：从空中俯瞰，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叠嶂。在由植被覆盖成的漫山遍野黛青色中，散布着大小不一的灰白色斑块。犹如一头黑发中遍布秃斑，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如同蜂芒在背，极不舒服。
摄影机镜头随便对准一处斑块推近，停在高埠处。
全景：山口，岩壁上刻有的“野狼谷”三个大字依旧赫然醒目。
忽然，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阵阵汽车喇叭声，镜头循着声音慢慢搜寻，俯瞰沟谷中，有五六辆蓝色卡车在路上行驶，从速度可以判断都是重载车。
全景：蓝色“东风-160”卡车车队呼啸而过，显然，这条路已经修过，不再是从前那条仅供一人一骑通过的灌木丛生、怪石林立的崎岖山路。不用说，往日的几处拦路虎---山岬早被炸掉。有些遗憾的是，道路还没有达到双向行驶标准。只是按照山区便道的习惯，在一些转弯处拓宽一小段作为会车避让场所。
中景：道路两旁，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小溪，清泠澄碧的溪水仍然在潺潺流淌，沟渠边照样结着冰凌在阳光下闪光。然而，却难得听见鸟的鸣叫声。
摄影机镜头离开地面拉回到原来位置，再对准一处灰白色斑块地带推近。
仰摄全景：沿着一条山梁向上，在山头上隐隐约约立着一面红旗，那是经过地质工程技术人员精确计算确定的钻孔孔位。
全景：山梁上，从致密的森林中间伐出了一条宽约六七米的通道，呈“Z”形，被砍伐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堆在道路两旁。
在岩石裸露的山坡上，有一队人在作业。他们两人一组，排列有序。一人掌钎，一人抡着八磅大锤，“叮叮当当”地在山坡岩石上凿孔。
近景：掌钎人放下钢钎，用炒菜的长把铁勺把石孔里的岩屑掏出来……
全景：指挥员吹响哨音，挥舞着小旗命令人们撤到安全线以外……
近景：爆破工将三卷炸药捆在一起塞进石孔，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插有雷管的导火线塞进炸药包内……
爆破员开始用手中的香火安照顺序逐一点燃每根导火索……
大全景：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一团团黄褐色的浓烟腾空而起，碎石像雪片般飞向空中……
中景：浓烟过后，随着指挥员吹响哨音，人们拿起铁锹走到爆破现场清理碎石，全部铺垫到坡下。现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路的雏形。
摄影机镜头转向山梁下方，有几辆蓝色卡车停在那里。
近景：卡车司机在驾驶室抽烟，一副百无聊赖而又极不耐烦的表情。过来另一个司机抽烟对火，拉开车门闲聊。
司机甲：“照这样修路，啥时候才能把钻机送到孔位上？”
司机乙：“估计还得一两天，听说院长要来调研，肯定有办法。”
摄影机镜头停在长满灌木丛和柞树棵子的山坡上。
大全景：我们发现，按照大约五十米等距离排列着数条壕沟。这些壕沟用地质队术语叫“探槽”，是地质找矿进行地表工程揭露必不可少的手段之一。
纵向拍摄：壕沟大约长五十米、宽两米、深两米，有大量的土石方堆积在旁边，使其在空中俯瞰目标很明显。
中景：此时，有人正像土拨鼠一样在沟的一端继续挖刨着，挥汗如雨。他们是顾来的民工，只管按照规格要求挖探槽，根据土石方算工钱。
在探槽的另一端，下面正有两位地质队员在里面采样。
近景（探槽里）：其中一人用红油漆在探槽截面上划出很规整的长方形，大约长一米、高十厘米，另一人用锤子敲着錾子，沿着长方形红油漆轮廓刻凿出厚约五厘米的凹槽，凿下的每一块岩石及其碎屑都落在一块帆布上，然后被小心翼翼地装入采样袋里。
特写：白帆布采样袋上面用黑笔写着“八-TC6-15”字样。
特写：采样点同样用红油漆标记上“八-TC6-15”字样。
近景：质朴可亲的地质队员边作业边对镜头中的我们介绍说：“我们现在做的是探槽刻槽采样，‘八-TC-6-15’就代表着‘八道沟矿区第6号探槽第15号采样点’。这些样品都要送化验室化验，分析化学成分及其品位，据此判定是否成矿。”
地表摇摄全景：远近山林中矗立着两台绿色钻塔，塔顶竖着红旗迎风招展，钻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镜头拉近：高耸的钻塔用绿色塔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旁边是泥浆池、水池等配套设施。钻塔另一边的不远处摆着一摞岩芯箱，里面已经装满岩芯，侧面用红油漆标记着钻孔号及回次。旁边停着一台三轮摩托车，有两人往车上抬岩芯箱……
内景：钻塔内。
全景：柴油机带动钻机轰隆隆转着，一位钻探工人手握刹把，聚精会神地盯着转动的钻杆。他凭手感和经验，根据地下岩石硬度来控制钻进速度。
取芯全景：钻杆被一根接一根提上来卸掉，斜靠在钻塔上，最后提上来的一节钻杆里面有岩芯套管。
近景：用铁锤“当当当”敲击钻杆，岩芯顺着套管滑落到岩芯箱里……一位地质工程技术人员按照回次填写好挡板，不失时机地插到岩芯箱适当位置。然后指挥钻探工人将新采上来的岩芯箱抬出钻塔，他要跟着出去进行编录……
外景：空中拍摄。
摄影机镜头重新回到空中，再次随便对准一处灰白斑块推近，并且停在密林深处的一个建筑群前，这是一家颇具规模的矿山采选厂区。
大全景：此刻，厂区机器轰鸣，车辆往来穿梭不停，到处烟尘滚滚。人们头戴防护布套，全都被笼罩在烟尘中，完全无法看清面目，但都在忙碌着。
中景：矿山坑道口。满载矿石的轨道车一辆接着一辆被粗大的钢丝绳拉上来，立即被推到料场卸料，矿石被传送带输送进选矿厂。
内景：选矿厂车间里。
全景：矿石破碎研磨车间。
在震耳欲聋的巨大噪音声中，排列整齐的一台台颚式破碎机正在吞噬着大块矿石，吐出来厘米级的矿石颗粒再进入盘磨机，从盘磨机吐出来毫米级的矿石颗粒，再被输入“轰隆隆”转个不停的巨大球磨机内。
全景：浮选车间。
经球磨机磨细到-200目的矿粉输入到浮选槽，加入水和丁基黑、黄药混成泥浆，在泥浆分离槽中搅动翻滚，表面漂浮着泡沫……这是浮选法，一般矿石最通用的选矿方法。
全景：烘干车间里。
精矿粉被打包成袋装上卡车，袋子上印有“锌精粉62%”字样。
外景：选矿厂车间另一个出口处。
全景：出口处竖着“尾矿浆浓度约30%”的蓝字大牌子，尾矿泥浆顺着直径约三十厘米的管道排出。
长镜头：管道延伸到无限远的山坳里……
现在我们终于恍然大悟，刚才从空中看到的那些灰白色斑块，要么是地质找矿的勘查区，要么就是大大小小的矿山，而且正在大张旗鼓地开采、选矿。
二
外景：野狼谷山口。
全景：一队蓝色卡车过后，烟尘尚未散尽，又有一辆“丰田-4700”白色越野车驶过山口，在拐弯处绝尘而去。
内景：越野车内。
副驾驶位置坐着朝鲁，现在已经是区域地质调查总队队长。单位刚刚换了牌子，统一叫做地质矿产勘查开发院，他自然改任院长。
后排坐着佟刚、刘文宇、邢志明三人。佟刚现在是副院长兼总工程师，刘文宇是地质分队队长，现在改成找矿分队，邢志明是副队长兼技术负责人。
摄影机镜头分别给我们所熟悉的四位朋友面部逐个特写，发现十年间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只是表情变得深沉一些。统一的蓝色工作服穿在身上，人显得都很有精神。
刘文宇：“院长，咱们地质队改成地质矿产勘查开发院，说着绕口，听着别扭。就连我们小小的地质分队也不能幸免，硬生生地改成什么找矿分队。我这个分队长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有一种赤裸裸的不适感觉……关键是在公开场合管你叫院长，这容易引起误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哪家医院的院长呢！”
朝鲁：“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当医院院长。”
佟刚：“文宇、小邢，我和院长刚刚从局里开会回来。会上传达文件，明确全国地质勘查行业分为‘野战军’和‘地方部队’。‘野战军’就是中国地质调查局，各省组建地质调查院，负责国家战略性地质勘查任务，吃‘皇粮’。‘地方部队’就是像咱们这样的专业地质队，也就是‘杂牌队伍’，负责地方的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咱们地质队的事业费彻底断奶，各单位自己找饭碗。上面主管部门号召一院办一个矿山，自负盈亏，自谋发展。整个大兴安岭林区，近十年来地质找矿勘查设置了近千个探矿权，下一步找矿勘查要遍地开花，矿山建设要大干快上。现在咱们院里形势十分严峻，院长调研头一站就到你们一分队勘查区，你们俩作为队长和副队长，可要有思想准备，不能让他失望。没见院长头苦的都想改行了……哎，院长，你如果打算改行，最好当妇产科医院院长。因为那样一来，咱们地质队员的媳妇以后再生孩子时，即使是不在身边也感到踏实。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在野外惦记的抓心挠肝，跟岩石较劲发泄了。”
朝鲁：“要说起这事，你们虽然不在身边，但媳妇是进妇产科医院生产，最起码大人孩子的安全都有保障。同时还有总队工会派人陪床，都知足吧！我们家你嫂子生娃那阵，我不仅不在身边，而且唯一的指望就是屯子里的接生婆。赶上难产，一天一夜愣没生出来。最后接生婆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嫂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保孩子！’就这一嗓子，我儿子‘哇’地降生了。你嫂子摸了一把阎王爷鼻子，想想有多悬哪！”
刘文宇笑着说：“所以，如今院长在家经常给嫂子端洗脚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大家一起笑。
佟刚：“女人的确不容易，尤其是嫁给咱们地质队的女人更不容易。‘有女不嫁地质郎，一年四季守空房’，这话一点不假。”
刘文宇：“副院长，难得你这么柔肠百转、怜香惜玉呀。当年是不是用这两句话把晓燕嫂子哄的回心转意，最终才跟你言归于好的？”
朝鲁对此嗤之以鼻：“哼，就凭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当年给媳妇上折子，甜言蜜语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张信纸，这只是其中的两句。那时候他嘴巴硬的很，打死也不肯当面说，折子还是我替他送到晓燕娘家的。连累我搭上半个月工资，买了一大堆礼物为他上门求情，还差点没吃闭门羹。你们俩给评评理，我容易吗我。”
佟刚：“院长，我过后不是特意请你到高档酒店搓了一顿嘛，怎么还觉得委屈？”
刘文宇：“副院长，你可别光想着院长，当时咱分队的弟兄姐妹们可都替你着急上火呢。大伙都说，咱地质队员能娶上艺术家当媳妇，那简直就是神话传说。要是一拍两散，佟副队长还不得跳崖！那段时间队长偷偷安排我和小邢跟班，一刻都不敢离开你。”
邢志明：“别的不说，当时佟副队长用二胡拉的那首《二泉映月》曲子，就让我媳妇没少伤感，经常眼睛哭的通红。那时候还没有结婚，我还得经常哄着她开心，浪费了我大量精力。副院长，这怎么说？”
佟刚（笑着说）：“好啊！两个臭小子也跟我秋后算账，白培养你们了。”
邢志明：院长，你刚才说‘如果有可能，你宁愿当医院院长’，我有点不明白。按说，咱们院十年间在这一带找到四个矿，其中两个已经建矿山投产。我们分队这个八道沟矿区，原计划到年底提交详查报告，明年就可以转入勘探阶段。加起来咱们院就是五个矿，一个大型两个中型两个小型。这么辉煌的找矿成果，让兄弟矿勘院望尘莫及，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外景：土路上。
全景：越野车已经追上了前面停着的卡车队，钻探一分队队长跑过来。
近景：钻探分队长（扒在车窗外）说：“院长，前面有会车道，你的车能超过去了。”
朝鲁：“不急，马上就到了，就在后面跟着走吧。你们钻探一分队今年组织了几台钻机，分在几个钻探施工点？”
钻探分队长：“总共六台，原准备布置在两个找矿区。现在布鲁亚谷铅锌铜矿山需要加密补充勘探，都是在已知矿体上施工，钻孔间距30米，点名请我们钻探一分队六台钻机全上。院长，今年我们分队的台效和经济创收肯定要超过二、三分队，我向你保证！”
中景：钻探分队长信心满满地转身跑开。
内景：越野车内。
从远处传来阵阵闷雷般的响声。
邢志明：“春雷的声音，是不是要下雨了？”
佟刚：“那应该是大剂量炸药包爆破的声音，布鲁亚谷铅锌铜矿矿山正在开采。”
刘文宇：“副院长，布鲁亚谷铅锌铜矿是我们找矿一分队去年交的详查报告，还没到勘探阶段呢，怎么就要建矿山呀，是不是过于着急了点？咱们八道沟矿区主矿体也是铅锌铜矿，只不过还有伴生钼矿，做完详查是不是也可以建矿山了？”
佟刚：“没错，本来就都在一条成矿带上。现在矿产资源开发管理政策放宽，提倡‘跳跃式发展’。矿区省去了勘探阶段，仅凭详查报告就可以申请采矿证建设矿山开矿。后面成龙配套的还有建选矿厂和冶炼厂，提倡就地取材，降低运输成本。还起了个新名词，叫做‘边采边探’。这次听说又是一个南方老板投资，和地方政府、勘查单位联合开发。矿山刚刚开始筹建，冶炼厂买精矿粉的定金就已经打过来了，都是热钱。按照上级规定，布鲁亚谷铅锌铜矿山给咱们院20%的股份。院里还没来得及研究决定要不要，因为合同还涉及到将来矿山资源告罄回填，以及恢复植被等问题。再者说，院长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兴安岭林区人，看着家乡的绿水青山被翻腾的千疮百孔，肯定于心不忍。可是下岗职工和退休职工听到消息却很振奋，吵闹着非要入股。现在咱们地质队，人都快穷疯了，谁还管多少年以后的事。昨天晚上几十人找院长家闹到后半夜，估计院长头都大了。没看今天一路上正闹心着呢，也只能跟咱们几个老部下发发牢骚。”
邢志明：“副院长，听说前两家矿山的选场都没建尾矿库，尾矿渣就直接往山坳里排。关键是他们在上游，如果今年下大雨，咱们勘查区可就惨了，最起码小溪里的水没法喝。”
中景：车辆重新启动，朝鲁通过车窗一直望着远处。
长镜头：顺着朝鲁的视线拍摄山林风光。
朝鲁（画外音）：“这大兴安岭毁林开矿，往后林业工人只能转行当矿工。最惨的可能就是鄂伦春族、鄂温克族和达斡尔族，像库布村长他们，世世代代以山林为家，以驯鹿为伴。‘獐狍野鹿满山跑’的日子，看来是快到头了。”
佟刚（画外音）：“也是没办法的事，伐木当然没有开矿来钱快。再者说现在原始森林基本快伐光了，次生林还没有长成木材。林业部门也只能跟咱们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啥来钱就干点啥。咱们光靠找矿提交报告挣点勘查费，都不够养队伍的，维持日常开支已经十分困难。现在给咱们股权，让大家集资入股，就是看到了希望，能够稳定队伍，暂时可以缓解你这院长的压力。如果把握不住，后面接盘者大把大把的。谁都知道现在开矿是暴利，投资者趋之若鹜，手里掐着钞票就等着咱们矿勘院松口呢。对他们而言，能够投资入股那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美事。总而言之，这矿咱们矿勘院参不参与都得开，大势所趋，其势不可挡。院长，要我说火烧眉毛顾眼前，别想那么多了。院里领导意见不统一也是事实，但是你做大家的思想工作至关重要。我建议回去就召开党委会研究方案，马上落实。否则，再发生一个李保林事件，你怎么招架？”
近景：朝鲁在车上点燃一支过滤嘴香烟深吸一口，目光淡入院办公楼画面……
三
内景：矿勘院会议室。
全景：会议室墙上挂着许多奖状、锦旗，会议桌正面坐着朝鲁，两侧分别坐着佟刚等二十余人，面前对应的桌牌上写着职务---书记兼院长、副书记、副院长兼总工、经营副院长、生产副院长、行政副院长、纪检组长……会议室后排坐满了人，相应的桌牌上分别写着办公室主任、地质科长、人事科长、财务科长、行政科长、总务科长……
中景：朝鲁：“今天会议就一个议题，专门研究这次下岗人员去局里上访的问题。现在，请人事科吴科长说说基本情况。”
吴科长坐在后排，站起身来到打横的座位前坐下，桌牌写着“发言席”。
吴科长：“各位院领导，到1999年年底，全院离退休人员有558人，其中离休7人。在职职工521人，其中在岗职工312人，下岗职工209人，下岗职工比去年增加116人。根据我们调查掌握的再就业去向，下岗的87名女职工中，目前有43名到饭店、幼儿园打工。122名男职工中有6名在奶牛场打工，8名当保安，9名在澡堂子打工，有53人登三轮板车，也就是“倒骑驴”。下岗职工每月照开基本工资的百分之七十，比全局平均水平高出十二个百分点……”
会议室内嘁嘁喳喳议论纷纷，发言被迫中止。
朝鲁（和颜悦色地）：“大家静一静，今天在场的都是院领导和管理层负责人，吴科长介绍的人员状况也是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应该了解和掌握的情况，很重要。没有前因也就没有后果，要想从根本上解决上访问题，就得想办法解决再就业问题。而要想解决再就业问题，就得先搞清楚人员状况，想方设法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制定出相应的解决方案。这次李保林领着51人去地矿局上访，王副书记带着吴科长一行前去疏导，代表着咱们矿勘院的诚意。下面请吴科长继续发言，大家注意听。”
院长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在情在理，紧扣主题，把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起来。
吴科长：“这次李保林之所以带头闹事，主要是因为他一家六个在职职工，其中有五个下岗，精神压力和经济压力双重打击。这是我们人事科工作疏忽造成的，当时只考虑到满足各个部门的用人需求，而忽略了职工家庭的具体情况。其他上访人员各有千秋，但是，只要尽快回来，人事科准备做一些人员上岗调整，名额也十分有限。现在，机关科室人员编制已经压缩到百分之四十五，找矿项目岗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今后没学历没职称的人员，上岗希望是越来越渺茫。安排去野外做饭，顶多要10名，厨艺呀健康状况啊还得符合要求。上钻机得钻探分队长和机长挑选看中，因为那活不是谁都能干，有安全意识是头等重要的一条。上山修路、平地盘、挖探槽没人干，找矿分队还得花钱顾民工。李保林领着51人去地矿局和国土厅上访，其中男的32人，女的19人。王副书记带着我们三个人去疏导，上访者提出条件要求安排上岗。否则，坚决不回来。上级已经给定性，认为聚众上访属于负面行为，所在单位必须从严处理，决不能妥协。上访的人群刚去那天住在局招待所，第二天被全部赶出来，现在租郊区一处空房子住着。王副书记也是一筹莫展，派我回来汇报，希望院里尽快做出决定。”
朝鲁：“财务科梁科长，你给大家介绍一下财务情况。”
梁科长来到发言席坐下。
梁科长：“各位领导，今年上面总共给拨事业费核定离退休人员工资后，还剩13万。新立找矿项目经费600万，两年完成，第一年启动经费到账300万。另外两个都是找矿续作项目，今年经费到账分别为350万和300万，三个找矿项目经费到账总共950万。今年钻探设计12000米，费用预算480万；交通运输费预算70万；化验费预算15万；野外找矿管理费预算150万；在岗职工工资300万；下岗职工工资140万；管理费预算80万；不可预见费40万；工会费用预算16万；合计预算1301万元。预计全年经费缺口328万元，到现在还没着落。”
朝鲁：“各位，全院人事和财务情况都介绍清楚了。现在，都说说各自的意见吧。按顺序，佟院长你先说。”
佟刚：“根据两位科长介绍的情况，咱们院面临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仅从财务数据看，实际上就等于是上岗职工那一大块工资没着落。所以，我个人意见考虑近期到野外做调研，同时跟找矿队研究，看个别项目有没有可能‘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做一步行’。如果真能那样，剩余找矿经费就能提前一年到账，缓解燃眉之急。同时，抽调一部分技术骨干组成立项攻关组，抓紧地质找矿再立项工作。关于下岗人员安排，应该动员年富力强的男性下岗职工，到野外去顶替一部分民工，可以享受全年上岗待遇。他们增加了收入，院里减少了开支，一举两得。至于上访事件，既然上级已经定性，院里也必须跟上级保持一致。请王副书记一行尽快返程，在那陪着已经没有意义。至于上访的职工，希望尽快回来，先向院里交检讨书，承认错误。然后人事科根据实际情况，再考虑适当个别调整岗位。同等条件下，尽可能照顾到女职工。”
朝鲁：“几位院长，你们接着说……”
“同意佟院长意见……”
“同意……”
副院长们接二连三的表态。
外景：黑夜，火车站站台。
全景：列车徐徐进站，旅客鱼贯下车。
中景：吴科长前来接站，王副书记等众人下车，他迎上前去。
吴科长：“王书记，您辛苦了。怎么样，都带回来了？”
王副书记：“都带回来了，院里怎么说？”
吴科长：“专门开会研究过，形成了一致意见。院长说，等你回来再拿个意见综合一下考虑。”
内景：白天，矿勘院院长办公室。
全景：朝鲁和王副书记隔案而坐，在谈工作。
办公室主任和人事科吴科长慌慌张张来到门口，边做出敲门动作边十万火急地走进来。
中景：吴科长：“院长，大事不好，李保林喝老鼠药了……
画面淡出，化为朝鲁在越野车上抽烟的面部特写，他表情凝重……
四
外景：地质队宿营地。
全景：仍然是沟谷小溪边，仍然是那块山坡平地。帐篷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有十几间屋子的红砖红瓦房。
红砖红瓦房前，摞着一片岩芯箱。刚才我们在钻塔外面见到的那辆三轮摩托车，此刻正在卸岩芯箱。
中景：有两个地质队员在用岩芯切割机切割岩芯,尽管用水注降温和减少摩擦力，但仍然产生尖利刺耳的声音。
近景：圆柱形岩芯被均匀地一切两半，一半放回岩芯箱原处，另一半装入样袋。
特写：白帆布采样袋上用黑字写着“八-ZK-3-26”字样，根据前面那位地质队员的介绍，以此类推，我们能猜到“八-ZK-3-26”字样的含义，它应该代表着“八道沟矿区第3号钻孔第26号岩芯矿样。”
人们从各个屋子进进出出。
朝鲁坐的越野车停在房子前面。
什么方向不断传来闷雷般的爆破声，似乎又近了一些。
内景：技术室兼会议室。
全景：墙上挂满了图纸，会议桌四周坐满了人。朝鲁、佟刚、刘文宇、邢志明等人都在场。
中景：佟刚：“按照院长的安排，我先传达一下局里2000年年度工作会议精神。再结合咱们矿勘院实际情况，把这次院长亲自到野外一线调研的目的简单做个介绍。现在，总的形势要求是，进一步加快在大兴安岭地区的找矿步伐，从而进一步加大这一带矿产资源的开发力度。对于我们地勘单位的要求是尽快实现一院一矿，使地下矿藏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能变现的财富。使地质勘查单位从此走上一条探、采、选、冶一条龙的路子，真正做到找矿人吃矿山饭，发展壮大地勘矿业经济。咱们全院今年下岗职工二百多人，资金缺口300多万没着落，这就要求咱们必须想辙解决。目前唯一的途径，一是咱们手上的项目尽可能压缩周期，二是组织立项，争取下半年再上新勘查项目。八道沟实际上属于老勘查区，十年前院长作为地质一分队队长，就带领我们在这里开展过地质普查工作。后来总队为了多抢占矿点登记探矿权，就决定先把这里撂一撂，调咱们分队去干别的矿点，没想到这一撂就是九年。直到去年咱们院长上任，把全院一百多个探矿权重新捋一捋，决定续做这个项目，于是预先盖了房子，使野外工作条件大为改观，比我们当初住帐篷简直是天壤之别。好了，现在言归正传，院里决定从你们分队抽调一名工程师参加立项。另外，八道沟矿区力争在今年七月底以前提交详查报告，八月底以前完成报告评审、项目验收。我先说到这里，下面请一分队队长刘文宇发言，副队长做准备。”
中景：刘文宇：“院长，副院长，现在八道沟矿区刚刚进入详查阶段，钻探设计20个钻孔，预计8000米，目前正在施工的两个孔，钻孔进尺都达到400米以上，还没有穿透矿体。按照现在钻机的台效，全部打完预计至少得两个半月时间。现在是四月下旬，怎么也来不及。”
中景：邢志明：“我补充几句，岩芯切割机、野外化验室的样品加工设备、原子吸收分光光度计，电热板、电炉子以及天平等等，都需要用电。咱们现在的柴油发电机是10千瓦，小马拉大车，有时根本带不动。还有，给钻机修地盘、修路的进度太慢，也耽误时间。”
现在，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朝鲁身上，目光中充满了热切的希望。
中景：朝鲁：“任务目标就按佟副院长说的确定，为了保证按时完成，再给你们矿区调五台钻机。至于电力，布鲁亚谷铅锌铜矿建矿山正在架设高压线，下个月会通过这里，到时候用电问题就会得到解决。所以，你们暂时克服一下，尽可能安排错峰用电。山地工程马上增加人手，加快施工进度。再遇到什么困难，及时向院里反映。”
外景：小溪边。
全景：负责看管柴油发电机组的电工小赵在鼓捣鱼量子。
小赵旁边是用木头搭建的窝棚，可以从里面监视鱼量子，也可以在里面休息。
小赵身后的山坡上是发电机房，一块木板上面画着红圆圈，里面是“电”的标识箭头。此刻，柴油机“咚咚咚”的声音在画面中回响。
中景：小赵已经把溪流拦截的仅剩数米宽，中间安装着用柳条编制成的凹槽型鱼量子，鱼随水流上了量子便会被困住。这种捕鱼方法被称为“懒汉抓鱼”，夏季在小溪捕鱼很实用。
近景：岸边有一只网袋拖在水里，里面已经装了半袋鱼。
中景：刘文宇走过来：“小赵，今天收获怎么样……可别光顾抓鱼，看发电机才是你这电工的正事。另外，你还兼着分队会计，账目一定要记的清清利利，别弄的稀里糊涂。我来帮助你收拾鱼，早点吃完饭院长他们还要到下一个矿区去调研呢。”
近景：刘文宇从水里拉上网袋，把鱼倒进塑料桶里。
特写：塑料桶里的鱼大小不一，品种各异。
小赵：“队长，你放心吧，没问题。这鱼主要是靠夜里抓的，白天一边看机器一边记账，两不误……鱼我都收拾好了，拿回去就能直接下锅。”
五
内景：选矿实验室。
全景：空旷的选矿试验车间里各种选矿设备在运转，噪音很大，邢志明跟选矿室主任在里面比比划划地交谈着。
近景：邢志明：“老同学，我知道这实验室扩大连续选矿试验，一般最快三个月出报告。可是我们的确非常着急，今天是六月二十日，我们给你追加百分之三十的试验费，到七月二十日之前，也就是一个月内请务必出报告，拜托了。”
选矿室主任：“志明，这也就是你，换别人就是追加百分之百试验费我也不敢答应……”
外景：八道沟矿区。
全景：地质找矿工程给矿区造成满目疮痍，但是在这个季节里，林区仍然是草木葳蕤。这里的山林此时就像一位衣衫褴褛的母亲，仍然执着地用自己的破衣烂衫为孩子遮风挡雨，尽管自身早已经衣不遮体。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探槽、探坑、探井都完全没有回填，和拔钻后的钻机作业平台一样，仅有部分被绿荫遮盖。碎石泥沙到处淤积，还有丢弃的物品散乱在林间草丛中。
出于好奇，我们循着上山的路寻找钻孔位置，很快就在一个小山包上面找到一处钻孔。
近景：按照规范规定，已经在钻孔位置封孔造标。
特写：地面大约40厘米见方的水泥平台，上面用红油漆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字“八道沟铅锌铜钼矿 钻孔八-ZK-9 孔深531.5米 方位2900 倾角840岩芯取芯率92% 施工单位本院钻探一分队801钻机 机长齐振魁 时间2000年6月18日”。从字迹分析，一定是在水泥尚未凝固之前刻划，之后又用红油漆描写而成。
全景：大兴安岭已经无法沉睡的的山峦依然向远方伸展开去，鉴证着大自然不可思议的创造力。到处都有水的足迹，或涓涓细流，或大大小小的水洼，它好像无处不在。也难怪，现在正是这里的雨季。
外景：八道沟找矿分队基地。
全景：红砖房前面的空场上停着两辆蓝色“东风-160”卡车，人们正在往车上装东西。红砖房一溜房间的门都敞开着，有两个人在往屋里抬岩芯箱……
内景，红砖房房间内。
全景：房间里岩芯箱几乎摞到屋顶……国家地质勘查行业规范规定，任何矿区的钻探岩芯，在勘查工作结束后都必须妥善保管，为下一步地质勘查工作设计，或者矿山开采设计提供第一手也是最重要的实物资料。
外景：红砖房门前。
中景：刘文宇和邢志明抬着铁皮柜，从最靠边的房间里走出来，装在门前的卡车上。
刘文宇：“现在就剩下发电机组和矿石加工设备，再来一趟就包圆了。你今天跟车回去，在院里好好安排一下报告编写工作。今天都七月五号了，离月底还有25天，全分队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很难保证按时交出报告……哪个矿区勘查一结束，岩芯保管就是个大事。我跟库布村长约好了，他明天就带人来，当面交代清楚。这里清场后，我想再到下一个矿点先踩踩盘子，等立项设计书批下来，咱们分队马上就能进场开展找矿勘查。”
邢志明：“队长，踩盘子这活该我去，分队一大摊子事等着你决定呢，须臾离不开你，今天赶紧跟车回去。放心吧，这里交给我。明天库布村长来查验完，每个岩芯库当面上锁贴封条。咱俩这间屋子留给他们住。正好小赵还在，明天就把看守矿区基地的工钱先付给他们。正像院长说的，这些年山林里的鄂伦春人、鄂温克人和达斡尔人多不容易，一步步被逼得快要无处安身了。今天吃罢晚饭就停止发电，等明天上午机器就凉了，到时候不耽误装车。就剩下四个人，我们晚上点马灯和蜡烛克服一下。”
刘文宇：“最后一晚上，咋都好说……不过，咱俩早就分工明确，你主内，我主外。当务之急是编写报告，属于内务。所以，你必须抓紧时间回去主持工作。你要是非跟我较劲，咱还是老办法，抓阄……（朝画面外大声喊）小赵，小……”
全景：河边。
小溪水位明显上涨了许多，已经恢复为名副其实的时令河本来面目。或者说是面目全非，完全失去了清澈见底的恬淡、温馨氛围，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河水波涛滚滚，汹涌澎湃。
电工小赵的鱼量子没在水中若隐若现，他站在堤坝上抡着硕大的木榔头砸木桩，看来是想加固并且提升鱼量子，尽可能使其浮在水面上。现在，他的窝棚也非常不妙，濒临着水漫金山的危险境况。
山坡上的发电机房，木板标识箭头还在，柴油机“咚咚咚”的声音仍然在画面中回响。
小赵还在忙碌他的鱼量子，听见队长喊叫答应一声，从水里跳到窝棚门口趿拉上鞋，跌跌撞撞跑过来。
中景：刘文宇：“小赵，全队人都快撤完了，你还弄鱼量子干啥，抓鱼给谁吃？”
小赵：“队长，咱们走了，库布村长不是还要派人来给看摊嘛，鱼量子留给他们。”
刘文宇：“你想的倒是挺周到……今天晚上睡觉前关了柴油机凉一凉，别像上次在布鲁亚谷矿区那样，机器烫手没法装车，这事小邢你还真提醒了我……小赵，来帮助干点正经事，赶紧进屋去写两个‘阄’，一个写‘回’，另一个写‘留’。
刘文宇唯恐小赵没有领会意图，于是又加重语气，一语双关地强调说：“邢副队长非要跟我争着留下来，只能用老办法，谁也没说的。你听清楚没有？老、办、法！”
小赵一听赶紧应答：“好嘞，队长，副队长，你们擎好吧。”说着一蹦三跳地跑进帐篷。
近景：刘文宇：“对了，小邢，我给你提个醒，选矿试验报告你还得抓紧催，每次就数那个东西拖后腿。偏又是一个刚性硬指标，没它不成席，详查报告没法收尾。”
邢志明：“放心吧，队长。今年我同学提升了那个单位的选矿室主任，刚刚跟我拍过胸脯。”
中景：小赵跑过来，笑嘻嘻地摊开两只手，手心各有一个纸团。
小赵：“二位领导，请吧。”
刘文宇和邢志明互相看了看，忍俊不住笑出来。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各拿了一个纸团。
小赵：“待我查验……邢副队长，先看你的。”
特写：小赵说着从邢志明手中接过纸团展开，是‘回’字。
中景：小赵故作惊讶地大声叫道：“邢副队长，你抓的是‘回’字！”
近景：邢志明坐上了卡车驾驶室，放下玻璃探出头满腹狐疑地说：“哎，队长，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每次抓阄都是你赢？这次来不及了，等下次我要全程监控！”
刘文宇：“这有什么奇怪的，两个人抓阄，概率各占百分之五十。‘n’的值域小，偶然性就大。还记得你刚参加工作时，咱们去旗镇里参加交流会，从口袋里摸棋子的游戏吧，‘n’的值域越大，概率才能更趋近百分之五十。别瞎琢磨了，宏云和孩子这会估计正看表呢。”
邢志明：“那陈姐和晧晧不也是一样盼着你回去吗？”
刘文宇：“不差这一两天，回去告诉她，这是抓阄的结果。快走吧，别赶上雨。”
全景：两辆卡车轰隆隆地启动上路。
近景：刘文宇把纸团展开。
特写：纸片上面同样写着一个“回”字。
中景：小赵从刘文宇手上抓过纸片，跟自己手里的并列在一起，然后使劲抛向空中，两个人会心地一起击掌，开怀大笑……
刘文宇：“小赵，你可能不知道，邢副队长的女儿前段时间开运动会摔坏了腿。当时咱们分队各项技术工作正要劲的时候，他硬是横下心没回去。我跟他相处到现在，两人关系就像当年朝鲁院长和佟刚副院长的关系一样，彼此是知心又交心哪！”
外景：雨夜，八道沟找矿分队基地。
全景：由于停止了发电，一排房子只有最靠边的那间屋子亮着灯，在漆黑的雨夜中灯光如豆，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大全景：天空阴云密布，云层很低也很黑。此刻雷雨交加，黑云开始无边无际地压向山头，带着一种不祥的暗影。遥远而沉闷的滚雷变得越来越近，终于化成一个接一个的霹雳。随着“咔嚓咔嚓”的炸响，雨骤然变大，就像倾盆泼下一般。与此同时，耀眼的闪电一下又一下忽闪着，时而像白色的利剑刺向恐怖的夜空，时而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幽暗的山谷。
全景：镜头对准湍急的河流上游，一种更加令人恐惧的声音传来，犹如万马奔腾夹杂着狂风暴雨的怒号，而且越来越近。暴怒的水头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狂奔而来，最终形成一堵高墙，黑压压的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下，呼啸着把敢于阻挡它的一切碾压在下面，所到之处，几乎无一幸免……
镜头又对准小赵的窝棚，闪电瞬间明晃晃地照耀一下，我们看见它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中景：红砖房，小赵夺门而出，刘文宇从后面追出来。
小赵：“队长，我去拿账本，马上就回来！”
刘文宇：“小赵，你站住，回来……”
镜头又对准窝棚，小赵像一条黑影蹿进去，刹那间连同窝棚一起被一股巨浪卷入水中。紧跟着，另一条黑影跳入水中……
中景：黑暗的激流中，人根本无法站立起来。刘文宇一只手死死地扒住一棵树干，另一只手拉住小赵的胳膊，小赵则趁机挣扎着抱住一棵大树。
中景：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树干被波浪裹挟着冲下来，直接砸中刘文宇的头，他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卷走了。
全景：小赵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队长……”，便松开树干，不顾一切地沿着河岸向下游追过去……
六
外景，追悼会会场。
全景：矿勘院刘文宇追悼会会场，哀乐低徊，横幅写着“沉痛悼念刘文宇烈士”字样。
中景：小赵站在朝鲁、佟刚、邢志明、小陈面前。
近景：小赵（头上缠着一圈绷带，一只胳膊跨在胸前，心情极其沉痛地）：“陈姐，各位领导，队长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我真该死，白天怎么就把账本落在了窝棚里，晚上下雨才想起来跑出去拿……”
中景：朝鲁（拍拍小赵肩膀以示安慰，问佟刚和邢志明）：“问题查清楚啦，结论怎么说？”
佟刚：“院长，上级事故调查组结论是，因为布鲁亚谷铅锌铜矿堆积尾矿，将上游两处自然泄洪道堵塞，并且形成堰塞湖。遇到这次特大暴雨，堰塞湖尾矿倒泄，都集中于一处泄洪道顺流而下，形成特大泥石流，对下游造成近乎毁灭性冲击……”
朝鲁：“投资商和当地政府，已经就八道沟铅锌铜钼矿开发达成协议，投资模式和布鲁亚谷铅锌铜矿一样，已经决定矿山和冶炼厂同步开工建设。最近就准备成立董事会，你就全权代表咱们矿勘院去参与吧。还有，这次集资入股一定要照顾到刘文宇烈士，可以比照副院长档次……”
全景：镜头又对准追悼会横幅……
第三篇章
一
字幕：二十年后，2010年初夏季节，大兴安岭林区。
外景：航拍。
从空中俯瞰，林区中灰白色斑块分布密度明显加大，有些原来的小斑块已经连成一片，在画面中占有十分显眼的位置。另外，山林里从空中可见的道路犹如蜘蛛网般密布，纵横交错，并且不时荡起滚滚尘雾，说明车辆往来十分频繁。
摄影机镜头还是随便对准一处斑块推近，停在高埠处。
全景：山口，岩壁上刻有的“野狼谷”三个大字依旧赫然醒目。
还是当初那条路，不过旧貌换新颜，路面拓宽成双向车道，而且铺上了柏油，俨然是三级公路标准，已经今非昔比。
镜头摇向空中，我们不禁非常惊奇地发现，这里已经架起了高压线塔，高压线从山头伸向远方的密林深处……
摄影机镜头沿着高压线推进，在遍布灰白色的斑斑驳驳中扫见一片白桦林，正是当初到过的鄂伦春猎人住地。
随着镜头推进，白桦林上空出现了浑噩的浓浓尘雾，爆破声和各种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的的剧烈噪声不绝于耳。原来，这里也在开矿，看得出，矿山所产生的噪音和粉尘，足以让这里的环境变得十分糟糕。
近景：树叶和青草上面都蒙着厚厚一层灰尘。
全景：还是在白桦林中那处空场上，白桦树皮围成的“仙人柱”只剩下一座，因为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变成了灰褐色。没有了牧羊犬，在仙人柱后面的白桦林中，原来用树干围成的圈已经不复存在，驯鹿也不见踪影。这里没有鸟和其它动物，完全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颓废景象。
随着一阵“嘣嘣嘣”的马达声，一辆三轮摩托车开进空场上停下，两鬓斑白的库布村长领着几个人下来，钻进仙人柱里往外搬东西，然后装到摩托车上。
一辆重型卡车驶过来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两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矿山工人。
中景：工人甲：“库布村长，您好……怎么，你们这是要搬家呀？”
库布：“唉，没办法呀。你们矿山的爆破声、机器轰鸣声、汽车喇叭声，吓的驯鹿不发情不产崽。还有，树叶青草上落一层灰尘，驯鹿不喜欢吃，不上膘，鹿角不蜕皮，鹿茸长不起来……猎物也很少见了。”
工人乙：“这么好的邻居要搬走，实在是太可惜啦！大兴安岭这么大，以后如果想喝奶茶去哪里找您哪！”
库布：“唉，现在已经没有大兴安岭，只剩下‘大兴安矿’了。我们要搬到罕岭母树林场，那边暂时还没开矿。也有路，以后欢迎你们去做客。”
工人甲：“可是库布村长，罕岭母树林场去年也开始找矿普查了，您应该知道吧？”
库布（十分无奈地说）：“当然知道，不过，搬家是政府给安排的，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全景：镜头又回到岩壁上刻有“野狼谷”三个大字的山口。
此刻，公路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几辆载重40吨的“北方一重”卡车呼啸驶过……
中景：一辆黑色“雷克萨斯”牌豪华越野车驶过山口……
内景：越野车里。
全景：副驾驶位置坐着邢志明，后面坐着朝鲁和佟刚。邢志明现在已经是副院长兼找矿分队队长，他外观没有太明显变化，显得成熟、沉稳。而朝鲁和佟刚职务虽然没变，容貌却略带岁月的擦痕，毕竟是五旬上下的人了。
佟刚：“小邢，罕岭母树林场那边协调的怎么样了？通过去年的普查，你们找矿效果非常显著，而且有重大突破。数据显示那可是个超大型铜金钼银矿，铜资源储量预计超过千万吨，还有共生伴生金钼银矿。如果把那个矿搞定，将来铜冶炼厂能吃饱没问题。否则，我看地矿局真的是没法交代。现在矿产行业总体技术水平普遍低下，矿山采矿回采率低于百分之七十，选矿回收率达不到百分之八十。有些矿山还采富弃贫，这不仅给矿产资源造成了极大浪费，也加重了对环境造成的负担。
邢志明：“院长，副院长，前不久我专程去了一趟旗里，跟主管副旗长洽谈了一次。他表示本来还准备以贫困旗县脱贫摘帽的名义，打报告向上级通融，争取尽快开发罕岭母树林场矿区。可是今年那一带被列为省级自然保护区，这样一来就等于给矿产开发划了红线，接下来比较难办了。最后他说，如果我方有办法协调，当地政府将百分之百地配合。我也不置可否，只说回去向领导汇报。”
朝鲁：“小邢，你现在已经是副院长了，在那个场合就代表着咱们矿勘院，当时应该给地方领导一个比较确切的答复，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和义务协调开发。另外，一旦确定为省级自然保护区，每年都会有专项资金来维护自然环境休养生息，而资源开发将会受到严格限制，说不定将来这是林区的发展方向也未可知。大兴安岭林区毁林开矿，建铅锌冶炼厂、银冶炼厂、铜钼冶炼厂，本来都属于打擦边球的违规开发建设项目。其中银冶炼厂实际上是锡冶炼厂，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张冠李戴、偷梁换柱。因为钨钼锡锑是国家限制产能矿产，不允许轻易开发。还有，国家发改委明确规定，矿精粉自给率达不到百分之二十五，是不允许建冶炼厂的，因为那是高耗能、高污染产业。现在事实证明，大兴安岭林区这几家冶炼厂的矿精粉自给率，连百分之十五都达不到。不过，这可是上面硬压下来的任务，其中一个铅锌冶炼厂落在咱们八道沟矿区，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关于罕岭母树林场铜金钼银矿普查区，现在既然已经划定红线，意义就不同了，决不能触碰。关于这件事，小邢你看到红头文件了没有？”
邢志明：“院长，看到了，旗政府还给我一份复印件呢，他们说近期还要据此下文件。”
佟刚：“从罕岭母树林场铜金钼银矿普查情况看，是一个超大型矿床，将来无疑是适合露天开采。它的类型及规模，有点像美国犹他州盐湖城的宾汉铜矿，其潜在的经济价值将会是天文数字。矿区勘查面积是30平方公里，主矿体至少占10平方公里面积，加上基础设施，总占地面积至少在40平方公里以上。关键是主矿体处于林场中央位置，要开矿就等于中心开花，整个林场会彻底毁掉。这几百平方公里山林可是大兴安岭林区最后一块净土，这个矿区一开发，整个林区就完全支离破碎，彻底解体，卫星影像再也拍不到成片的森林了。哎，回想起这二十年来，咱们这些地质队通过找矿和参股开矿、建冶炼厂，钱是没少挣。就拿咱们矿勘院来说，自有资金过亿，还建起了四星级大酒店。个人收入也可圈可点，光矿山和冶炼厂集资入股，院长个人就分红两千多万，我们几个副手分红一千多万，小邢你们也分红六百多万，一般职工都是分红二百多万。可仔细想一想，干的都是抢子孙饭碗、断后人生路的不光彩勾当，良心不安哪。将来，就等着子孙后代戳咱们的脊梁骨吧。”
邢志明：“二位领导，罕岭母树林场既然已经划为省级自然保护区，那找矿详查项目也就不能续做，是不是该申请注销探矿权了。否则，我们每一年都要白白缴纳几十万元的探矿权维护费。”
佟刚：“依我看还是先别着急注销，一个省级自然保护区根本抵挡不住矿老板们攻关，因为地方政府难以抵御GDP诱惑。八道沟矿区就是现成的例子，本来已经划定为省级自然保护区，还不是照样办了采矿证，不仅建了矿山，而且还建了冶炼厂。不难料定，如果咱们退掉罕岭母树林场勘查区探矿权，马上就会有其他地质勘查单位申请注册，而且探矿证注明的审批时间肯定会早于自然保护区批准时间，手脚会做的天衣无缝，即便是调查也几乎无懈可击。接下来他们会受利益驱使铤而走险，来一个以采代探，盗采乱挖，到头来岂不是咱们的罪过。所以，我觉得还是先悄悄地放一放比较稳妥。院长，你看呢？”
朝鲁：“小邢，普查报告送审了没有？”
邢志明：“院长，实验室选矿试验报告刚刚成型，这次是咱们本院化验室承担的，做的比较细致，所以就稍微慢了一点。我们正在抓紧赶制普查报告，这趟回去我马上就派人去送审。”
朝鲁：“哎，不急不急，你们即将送审的罕岭母树林场铜金钼银矿区普查报告，它所体现的内容应该是一个小型的、低品位而且极难选矿的矿区，根本没有进一步勘查价值。回去以后秘密把所有原始资料全部集中到档案室封存，任何个人手中不准保留矿区一张纸片，而且都要统一口径，彻底淡化这个项目。野外的岩芯要严格管理，特别是矿芯都要整箱挑出来，请库布村长帮助秘密藏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佟刚说得对，探矿权继续牢牢握着，轻易不能撒手。小邢，你那普查报告也不急于送审，等接到文件后视具体情况而定。既然划定为省级自然保护区，截止到文件下达之日起，探矿权就应该自动灭失，到那时普查报告也就不重要了。”
二
外景：八道沟曾经的找矿分队野外基地。
大全景：昔日的红砖房还在，它后面的缓坡已经变成一马平川，连接远处的山脚也被劈下一大块，白花花的悬崖看上去壁立千仞。山梁上的树林齐刷刷地立在原处，似乎是站在人工开出的悬崖峭壁边上，战战兢兢地在为消失的同类默哀。
在这人工创造出的空旷地面上，矗立着高大的厂房，一座连着一座，有的相互之间用密封天桥或者斜桥连通着，看上去是那样的紧凑，相互关联。厂房旁边，是两根十几米高的大烟囱，正在冒着滚滚的褐黄色浓烟……
摄影机镜头推进到厂房门前，我们很快看清门口的两块牌子分别是“八道沟铅锌铜钼矿采选矿厂”、“八道沟铅锌铜钼金属冶炼厂”。
内景：冶炼厂车间。
全景：冶炼车间采用的是比较落后的工艺流程，工人带着防护帽，使用长长的钢钎探进高炉翻搅矿粉，天车慢慢移动着将钢包对准炉口，橘红色的金属液流体从高炉缓缓流出……
中景：一块块白的黄的铅锭锌锭铜锭摞成垛……
外景：冶炼厂门前。
全景：地上污水遍地，过往行人或戴着口罩，或捂着鼻孔……
中景摇摄：从门洞排水沟流出棕褐色污水，直接沿着沟渠流进前面的小河……
摄影机镜头继续沿着厂区摇摄，发现在距离红砖房与厂房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座三层楼房。
镜头推进到楼房前，门牌上写着“八道沟铅锌铜钼矿董事会”。
镜头慢慢拉开摇摄，呈现在眼前的大全景是：楼房周围还有许多鳞次栉比的平房，其中不乏住宅区、商店、饭店、旅馆、医院、幼儿园、小学，这里显然是生活区。而且从建筑规模初步判断，已经接近一个工业小镇了。
摄影机镜头回到红砖房前面的那条小河，正奔流着浑浊的河水，两岸边都积存着一层泛黄色的污渍。在附近的山林，可见多处成片枯死的树木，光秃秃地加杂在树丛中……
摄影机镜头对准一处山坡摇过去，全景：我们依稀辨认出那是当年的发电机房及其标识，显然已经被废弃多时，高压线从其上方掠过。
镜头沿着山坡向下摇拍，最终停在一座石碑前。
近景：石碑上写着红字“刘文宇烈士纪念碑”，白色大理石碑座上摆放着一束鲜艳的山花。
镜头慢慢拉开，全景：朝鲁、佟刚、邢志明、小陈、小赵站在石碑前默哀。
全景：默哀毕，每个人又都恢复了常态，大家沿着小河走上山坡。
近景：小陈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风韵犹存，只比十年前略显丰满。她现在是矿山董事会成员，身兼采选厂和冶炼厂副厂长。
中景：朝鲁：“陈厂长，多长时间没回城里了，想不想儿子？”
小陈：“春节后来厂里，中间只回去过一次。儿子想是肯定想，一星期通一次电话。但是不惦记，一切都交给李宏云了。说起来我们的准亲家母也真够能行，准亲家公经常不在家，她还担任矿勘院副总工程师，又带两个孩子。去年辅导我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今年又辅导她女儿也考上了重点高中。当然，没法跟佟副院长比，人家儿子在火箭班，今年高考。更没法跟院长比，你儿子在读研究生。我呢，平时忙完了工作，就来这里陪陪刘文宇，跟他说说话，都习惯了。”
佟刚：“陈厂长，当初大家真担心你挺不过来，我们心里都替你捏着一把汗，后来才发现你是如此坚强。文宇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哎，邢副院长，你这当准亲家公的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嘿嘿傻笑……玩笑归玩笑，你们两家的孩子将来说不定真能修成正果，走到一起呢！”
小陈（爽朗地笑着说）：“邢志明他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在家里也经常没有话语权……至于将来，那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我们谁也做不了主，现在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院长，两位副院长，现在我们这里采矿和选矿都进入了正常生产状态，冶炼厂生产还是老样子，精矿粉供不应求，开工率不足百分之二十。今年我向矿山董事会提交了两个议案，一是建污水处理厂，既能减少排污量，又能提高水的重复利用率。二是重新建带有防水层的尾矿库，按照国家标准修建尾矿坝。咱们当年就是吃了这个亏，上游布鲁亚谷铅锌铜矿没按标准建尾矿坝。所以，决不能再让那样的悲剧在咱们下游重演。否则，我们家刘文宇那条命就白搭上了。但是，董事会连着两次会议讨论都没有通过，理由是投资过大，其实就是大股东不愿意出钱。这两年地方环保部门经常来检查，多次下过责令整改通知函，最后也都不了了之。我是副厂长，小赵是财务副总监，另外还有几个中层干部，人不算少。遗憾的是咱们院只占百分之二十股份，左右不了董事会，我也是干着急没办法。但是隐患的确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成灾难，请院领导们考虑。”
朝鲁：“佟刚，小邢，你们俩先谈谈意见。”
佟刚：“陈厂长的议案非常好，既立足于现实，又考虑到长远。根据矿产资源储量，这座矿山服务年限为二十五年，四分之一世纪，不算短。建污水处理厂可以节水减排，和修建尾矿库都属于矿山基础设施建设。我觉得正当其时，非常有必要。矿老板都是这个德行，在咱们大兴安岭林区投资开矿赚的盆满钵满，却从来毫不在意环保问题。地方政府为了既得利益，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装聋作哑得过且过。甚至有的地方政府领导，干脆站出来为矿老板开脱，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招商引资’。咱们应该继续对矿山董事会施加影响，实在不行就撤资退股，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
邢志明：“我也同意佟副院长的意见，陈姐提交的两个议案都很重要，也十分必要。但是鉴于目前矿山董事会不认可，咱们也不能拧着来。这属于矿山环境治理范畴，咱们以矿勘院的名义，向上级和地方政府打报告反映情况。与此同时，动员矿山董事会向环保部门提交书面报告，跟他们就说企业申请治理环境立项，能够争取到国家环保大批量专项资金扶持。向政府伸手要钱的事，矿山董事会当然一向是乐见其成，估计不会遭到反对。我们就以此为诱饵引蛇出洞，只要他们同意以董事会名义打立项报告，就意味着已经承认有潜在的环境灾害危机。这样一来，下一步矿山情不情愿参与环境灾害治理，资金如何摊派，恐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听领导的。”
朝鲁（风趣地笑着说）：“邢副院长真不愧是佟刚一手带出来的，都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了。我的意见是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考虑撤资退股。追根溯源，这当初起底还在咱们这里，因为矿是你探出来的，这一点千真万确，无可否认。所以，咱们应该积极承担责任，勇于面对现实，决不能回避矛盾。我看就按照小邢的方案实施，一面向上级和地方政府打报告反映情况，同时以咱们勘矿院的名义给矿山董事会行文，敦促他们提交报告，等迈出了第一步就紧接着实施第二步方案。这样，小邢你回去后尽快把咱们在车上研究的事安排好，然后腾出手来专门抓环境治理这件事。到时候资金方面该咱们出的一定出，这钱早花胜过晚花。陈厂长说得对，血的教训咱们得吸取。怎么样，你们仨觉得如何？”
佟刚：“同意院长意见，邢副院长现在分管的工作我可以分担一部分，好让他专心致志地去跑这件大事。小邢，你就按照院长说的办，放开手去做！”
小陈（满面笑容地拍手称快说）：“那感情好了，厂里派小赵配合，祝我们的准亲家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邢志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院长，副院长，陈姐，我一定尽力而为……”
大全景：摄影机镜头从山坡向上摇拍，将尚存的山林摄入镜头……
第四篇章
一
字幕：三十年后，2020年初夏，大兴安岭林区
外景：航拍。
俯摄大全景：从空中俯瞰，崇山峻岭郁郁葱葱，在由丛林植被覆盖成的漫山遍野青翠中，灰白色斑块分布密度似乎没有明显变大。山林里从空中可见的道路仍然纵横交错，但是再不见滚滚烟尘，偶尔有来往车辆，看上去都是清一色的小型车。
外景：山口，柏油路边。
全景：岩壁上刻有的“野狼谷”三个大字依稀可见，但是已经不那么引人注目。因为在岩壁上方挺立着一排红色大字标语牌，上面字迹赫然醒目：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仰摄天空：这是夏天的早晨，夜里的雨把天空洗刷的晴朗湛蓝，像透明无暇的浅色玻璃一样空灵澄澈，鸟儿在天空中欢跃啼鸣。
全景：朝阳拨散云雾射出霞光万道，山麓上的一切都挂满水珠，白花花不停地闪烁着。所有植物都显得青翠欲滴，格外喜人。
中景：柏油路边的沟谷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近景：鱼儿三五成群逆流而上，好像要义无反顾地游回到它们的出生地……
画外音：又响起了童声合唱鄂伦春民歌《高高的兴安岭》，依然是孩子们欢快的歌声：“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
从现在开始，这首《高高的兴安岭》歌曲就成为画面的主旋律，始终轻松、欢快地萦绕在我们耳边，直到片尾……
全景：还是当初那条柏油路，两边都加了护栏，并且按照不远不近的距离间隔摆放着一盆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
摇摄全景：林间小路。
有鄂伦春猎人牵着成队的驯鹿，游客骑在驯鹿背上开心地说笑着，在寂静的山谷中引起阵阵回声……
几条猎狗在队伍中忽前忽后穿插着跑动……
镜头摇向空中，高压线塔仍然在，高压线从山头伸向远方……
摄影机镜头沿着高压线推进，在遍布灰白色的斑斑驳驳中扫见了一片白桦林，还是当初到过的鄂伦春猎人住地。随着镜头推进，白桦林上空没有了浓浓烟雾，没有了粉尘和噪音，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和谐、静谧。
大全景：还是在白桦林中那处空场上，又出现了两座白桦树皮围成崭新的“仙人柱”，在仙人柱后面的白桦林中，是重新用白桦树干围成的圈，里面有两头驯鹿。
成群结队的游客来到空场上，在导游举着不同颜色小旗的引导下，从两座仙人柱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显然是在参观。
内景：仙人柱里。
全景：仙人柱里亮着电灯，里面物品、布局、摆设，全部是按照鄂伦春族、鄂温克族和达斡尔族传统的日常生活习惯安排，讲解员姑娘用清脆的银铃般嗓音在讲解，向游客认真地介绍这三个民族的习俗和传统文化。
外景：白桦林中空场上。
全景：一位白发苍苍的鄂伦春猎人戴着鹿角帽出现在仙人柱旁边，他引起了游客们的注意，一些游客围拢过去。
近景：我们惊奇的发现，这位老人就是库布老村长。此刻他满面春风，饶有兴致地向游客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内景：另一座仙人柱里。
全景：仙人柱里同样亮着电灯，有几位鄂伦春族妇女在现场做手工，她们用桦树皮和驯鹿皮革等原料，缝制成各种各样新颖奇特、五光十色的工艺品，摆满了桦木桌……
游客们对工艺品爱不释手，看着价签用手机扫二维码付款……
外景：驯鹿圈。
中景：库布在向游客们介绍有关驯鹿的情况。
库布：“驯鹿这种家畜，过去是我们鄂伦春人、鄂温克人、达斡尔人在山林里过猎人生活的交通工具。别看它个头挺大，其实胆子很小。怕机器声音、怕汽车喇叭声。当然，现在不用害怕了。凡是喜欢骑驯鹿的朋友，请提前在网上预约，保证能够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游客甲：“大伯，我们就两个人，正好想骑这两头驯鹿，可以吗？”
库布笑呵呵地说：“很遗憾，小伙子，这两头驯鹿像我一样，老啦，心有余而力不足。它们现在就是作为大兴安岭林区的一道亮丽风景线，给大家提供观赏乐趣。如果你们今天有耐心，等下午那一拨驯鹿队，或者最好预约明天早晨的。你们今天不仿先参观游览下一个旅游景点，那就是我们的养殖场和设施种植业……”
外景：养殖场。
全景：若大的白桦林被网围栏围成驯鹿养殖场，里面有长长的草料投放槽和饮水槽，驯鹿群在里面安详地吃草或啃食青苔……
内景：貂狐兔养殖场
全景：养貂场内，一排排笼子里分别关着活蹦乱跳的白貂、黑貂和紫貂。
近景：体型修长、小巧玲珑的貂在笼子里上下乱蹿……
全景：养狐场内，一排排笼子里关着大大小小的红狐狸、雪狐狸。
近景：狐狸在笼子里用狡黠的目光瞄着镜头，有点不怀好意……
全景：养兔场内，一排排笼子里圈养着大大小小的白兔、黑獭兔。
近景：兔子在笼子里安详地吃着草料……
内景：禽类养殖场
全景：鹌鹑场内木板架子呈阁楼状，层层叠叠直到屋顶。一对对鹌鹑按照雌雄搭配关在笼子里。饲养员来回忙碌着喂食添水拣蛋，喷洒消毒剂……
外景：野鸡饲养场。
全景：绿色铁网围起一片绿莹莹的灌木丛，中间有序竖着一根根木杆，支撑着灰绿色的天网。野鸡在灌木丛中时而出没，其中有拖着漂亮长羽的雄鸡，而更多的是短尾的雌性……
内景：养殖场办公室。
中景：一男一女两位穿着民族服装的主播在做现场网络直播带货，生动的语言加丰富的表情。背景是滚动的各养殖场长镜头，面前桌案上笼子里展示着一个个活体，还有鹿茸……
内景：设施种植业大棚。
全景：成片的各色时令蔬菜、排列整齐的人工栽培木耳、蘑菇方阵……”
近景：一个个戴着网兜的上吊西瓜都挂有名片。
特写：名片上面清清楚楚标着其成熟时间，精确到“某月某日”。
内景：设施种植业办公室
中景：同样是一男一女另两位穿着民族服装的主播在做现场网络直播带货，同样生动的语言加丰富的表情。背景是滚动的各个栽培地块全景，面前桌子上展示着一筐筐现货……
外景：种植业大棚门前。
中景：库布在向游客介绍有关养殖业、种植业方面的情况。邢志明走进画面，他显然是来找库布的。
邢志明：“老村长，您好啊！您可是一专多能，竟然亲自当上了导游。”
库布：“是邢院长啊，你好你好，欢迎光临！我们猎户屯这几年靠旅游业、养殖业、种植业脱贫致富，政府还给安排了巡山护林的业务。现在人手紧，男女老少都派上了用场。”
邢志明：“老村长，我们院长派我来接您，他说有事情要跟您当面说。”
库布（笑呵呵地）：“哦，是朝鲁院长找我？好啊，只要不是帮助你们找矿开矿建冶炼厂，什么事都好商量。”
邢志明：“老村长，您开玩笑了。放心吧，现在大兴安岭林区全部划为国家自然保护区和省级自然保护区，不再重新设置矿业权。已有的矿山在采选矿方面，都在进行技术改造，凡是达不到国家环保要求的全部关停闭坑，冶炼厂达不到环保要求的已经做了下马处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发展理念，深入人心，深得民心。现在今非昔比，大家都认识到环境资源保护的重要性，谁还肯顶风作案、逆历史潮流而动啊！”
库布：“这也难为你们了，不找矿不开矿，关闭了冶炼厂、洗煤厂，你们地质队靠啥生存？”
邢志明：“老村长，您不用替我们担心，就连你们鄂伦春、鄂温克和达斡尔族兄弟，都放弃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将打猎束之高阁，搞起了产业经营，我们同样也有办法与时俱进。有一部分专业队伍到允许设置矿业权的地区继续从事地质工作，还有一部分应邀到国外去承担地质项目。另外一部分人已经转行融入社会市场经济大潮，剩下一部分留下来，帮助地方政府在林区搞地质灾害调查和水土保持工作。同时，我们也承担了闭坑矿山回填、废弃冶炼厂区的植被修复项目。总而言之，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我们暂时不离开大兴安岭，咱们继续做好邻居。老村长，车在外面停着呢，您现在能走得开吗？”
二
内景：矿勘院院长办公室。
全景：朝鲁、佟刚、邢志明、小陈、李宏云、小赵等人都在，每个人容颜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因为年龄最小的也已经超过五旬。此刻，大家与库布亲切交谈着。
近景：朝鲁：“这是我在院长位置最后一次请各位聚在一起，后天上级就来人宣布新院长上任。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人选，因为文件已经在网上公示了，就是咱们的邢志明同志。还有佟刚，你比我小三岁，上级任命你为矿勘院党委书记，就是为了给小邢保驾护航，扶上马再送一程。小陈任第一副院长，李宏云任副院长兼总工程师。现在，我作为院长最后一次行使签字权，不能把棘手的事留给下一届班子。佟刚，拿过来吧。”
佟刚把一份文件恭恭敬敬地放到朝鲁面前。
朝鲁拿过签字笔，非常正重地在文件上面签字。
特写：文头“关于罕岭母树林场铜金钼银矿普查原始资料销毁处理的意见”
近景：朝鲁：“现在你们马上去办，一定要处理的干干净净。这样一来，从此以后就没有人再惦记那个矿了。处理完这件事，佟刚和小邢随我跟库布村长一起去罕岭母树林场。”
外景：罕岭母树林场地质找矿普查现场。
全景：虽然地质找矿普查工作已经结束了多年，但是，当初挖的一条条探槽、一眼眼探坑探井都是原样。远远望去，宛如山梁上的一道道伤痕，一处处疮疤。
近景：朝鲁、佟刚、邢志明、库布将一箱箱岩芯倒进探槽、探井、探坑内，然后掩埋。
全景：朝鲁、佟刚、邢志明、库布站在山梁上，瞭望着无边无际的林海……
中景：朝鲁干的汗流浃背，他直起腰看着将被填平的探坑，如释重负地说：“罕岭林场地质找矿普查项目，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现在终于将纸质资料连同实物资料一起做了了结，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进行处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退休交班之前了了一桩心愿。就当是我这个大兴安岭林区土生土长的不肖子弟，为以前欠下的债做一点补偿吧。佟刚，小邢，你们几位都是参与者，库布老村长是见证人。我们以前走了一段弯路，现在彻底认识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发展理念，是多么的高瞻远瞩，的确是英明论断。是的，只有敬畏大自然，爱护大自然，保护好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才是发展的第一要务。”
佟刚：“院长，其实咱们找矿开矿建冶炼厂，虽然给林区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负面影响，那也是出于迫不得已。当时那么多职工嗷嗷待哺，上级又要求那样干，形势逼人，你作为矿勘院的党政一把手别无选择。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单位，为了职工，没往自己腰包多装一分钱。所以，你大可不必过于自责。再看看咱们这个行业，今年中央纪委监委要求全区煤炭资源领域倒查20年，进行专项整治。到现在仅仅四个月，就立案涉煤涉矿腐败案件二百多件，涉案三百多人，已追缴挽回经济损失二百多亿元。其中咱们曾经的上级地矿局领导层，还有煤田地质局领导层，基本都是塌方式贪污腐败。专项整治这才刚刚开头，估计大案要案还在后边呢。你当了二十多年矿勘院领导，始终干干净净，洁身自好，克己奉公，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广大职工都挑大拇指，还联名给上级写信，要求让你继续留任，你还对自己有啥不满意的。”
朝鲁：“在咱们地质队干了一辈子，这一点是我唯一聊以自慰的。”
邢志明：“院长，副院长，那将来如果我们的后人需要这里的找矿资料，岂不是还要开展工作，重复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
佟刚：“小邢，别担心，相信后人比我们更聪明，到那时科技发展也许会让一切成为可能。譬如不再依赖地下矿产资源，或者以对环境的极低扰动量提取地下资源。”
朝鲁指着眼前的坑坑洼洼说：“但愿如此，只是这些山地工程一时半会儿难以修复。”
库布：“一般来说，地表四十厘米厚的土层要经过大约一千年的风吹日晒，才能氧化成适合微生物和植物生长的环境条件。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受日月之精华，得天地之灵气’，因而形成了气候。这些山地工程破坏了原有的地貌，使地表环境失去了平衡。破坏容易恢复难，要想短期内见成效，肯定要花代价，比如植皮修复技术成本就很高。慢慢来吧，总会好起来的。”
佟刚：“库布老村长不愧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三句话不离本行，而且非常专业，真令人佩服！”
朝鲁：“应该针对这种情况，联合有关部门申请科研立项，聘请林业科研院所和大专院校的专家，同时请当地政府委派像库布村长这样的，既懂专业知识又有实践经验的人员一起参与。以咱们中国现在的经济实力和科技水平，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
佟刚：“那样一来，就有望使大兴安岭林区快一点恢复地貌，而且山林还会更加密集生长，越发枝繁叶茂。”
邢志明：“对，院长，副院长，那就把这项工作当成矿勘院新一届领导班子成立后，上任伊始的重中之重来抓，如何？”
朝鲁：“怎么抓就靠你们俩了，再没有我什么事。从今以后，我是无官一身轻喽！”朝鲁说完，开怀大笑起来。
库布：“朝鲁院长，两位副院长，你们矿勘院当初为了保护罕岭林场这片老林子，曾经担着很大风险，而且多花了上百万经费维护，就是为了捂住这里的矿产资源，实在难能可贵呀！所有这些，我们当地老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也幸亏国家领导人提出了新发展理念，及时给划出红线，终于保住了大兴安岭林区，保住了我们的家园，这已经是功德无量啦！我们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兴安岭的鄂伦春人、鄂温克人和达斡尔人，从内心深处喊出一句话：谢谢！托共产党的福啦！”
大全景：摄影机镜头从朝鲁等人的近景拉开，使他们停在巨幅标语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下面，背景是莽莽林海……
定格。
片尾字幕……
此电影文学剧本，完成于2021年春夏之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