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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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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公鸡的离世

                                                          一

那只公鸡,很快离世,已经形成定局。它不死,相伴它的母鸡就一天不下蛋。没有鸡蛋下锅,前来看望母亲的亲朋就得不到尊敬,离开小院后会在背后议论,说母亲不懂人情世故,说母亲对待亲朋不够热情,更可怕者会说母亲太过吝啬。

这些话语,有秦岭大山的风助力,很快会沿着小河回流,绕道一千多个弯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她听后会伤心、自责和痛苦。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母鸡不下蛋,儿子回村看望母亲时就吃不到高蛋白的绿色环保食品,那样母亲会责怪自己太过失职。当然,回到农村,村庄的角角落落都能见到新鲜的蔬菜,施的是农家肥,打虫用的是草木灰,一点化学成分都没有,绝对的天然绿色健康食品。

母亲在老院倒塌的老墙根、公路边线条般的空地和几厘自留地种下不少的辣椒、黄瓜、茄子和大白菜等,品种有十多个,菜品的质量和新鲜度比城市卖场的要好上万倍。但是,这些蔬菜,并不能代表一个母亲对亲朋前来看望她的感激,不能代表一个母亲对儿孙的深爱,不能代表一个母亲想用自己的方式留住笑声的意愿。

对于这只公鸡,母亲还是依恋的。它虽然霸道、强悍和不可理喻,至少每天会按时打鸣,叫醒年迈的母亲起床、吃饭和打扫房前屋后的卫生。特别是,要将门前三十多米长的公路清扫得一尘不染,让路过的车辆和行人认为父亲还活着,她的内心就不会难过和空虚。

门前这条三十多米长的公路,正好是一个25度左右的下坡,被父亲清扫了三十多年,一年四季很少见到落叶与杂物。经过门前的车辆和行人,每次看到父亲弯腰清扫公路认真的样子,都要与他开几句玩笑,“老李头,你把路扫得这么干净干什么,太干净不防滑啊!”

面对行人的点赞,父亲会笑笑说,“自家门前,扫干净看着舒服,不影响大家出行的心情,你们也不会说我这个老头子一家人太龌龊。”

父亲走后,这个任务自行转交给了母亲。很多次,看到她行动不便,还要早早起床清扫公路,我抱怨说,“现在条件好了,村上安排了清扫工人,你与别人抢什么功劳呢?况且,你80多岁了,身体又不好,为啥非要一会扫一遍,一会再去扫一遍?”

每当此时,母亲只告诉我一句话,“自己家门口的事,举手之劳,为什么非要让别人来帮你做?”对于母亲的回答,我无言以对。随后,在家的日子,只能多点心眼,看到有树叶、树枝掉落路面上,尽快将它们清理掉,让白色的水泥路面可以照出人的影子。这样,母亲就不会唠叨,就不会带着腰痛去拿扫把。

                                                      二

这只公鸡,是母亲年初用一只老母亲换来的,打算养到2025年新年再杀,让它成为年夜饭桌上的一道亮点。可是,它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不太友好,自从进了母亲为它们搭建的家(用木条编织的不足2个平方米的小笼子)开始,就喜欢吃独食,从来不懂得谦让,不知道搞好团结。

母亲用老母鸡换它们回家时,希望三只小鸡都是母鸡。结果,母亲被卖小鸡苗的人给骗了,只给了母亲一只母鸡,其余两只都是公鸡,让母亲很头痛。三只小鸡进了家,母亲每天小心伺候着,为了防止它们夭折,专门找了医生,给它们开了防止拉肚子和生病的抗菌药。

说来很怪,最近几十年,村子里家畜根本养不活。原来在村子里,到处能见到猪、羊和成群的鸡鸭,现在回到村庄人都很少见,能见上几只鸡在院子里跑,已经是一件很新鲜事情。

常言道,冲眼就会招来祸端。这只公鸡,根本听不进所有人的忠告,始终我行我素。母亲每次去投食,都会告诉它靠边,给兄弟姐妹留出一点吃饭的空隙。它不听,始终要横在食槽里,自己吃得白白胖胖,它的兄弟和姐妹一直瘦小。五个多月过去了,它长成了彪形大汉,体重达到了六斤多,兄弟和姐妹才长到三斤左右,还被它打得是遍体鳞伤。

缺乏营养,母鸡长不大,五个月的投入没有产出,这让母亲很是恼火。八月十五,母亲下了追杀令,准备让它上桌,回报自己五个多月割草、用蔬菜和杂食制作养料所付出的心血。回家陪伴母亲过节的哥嫂们没有投赞成票,大家一致认为养到过年食用更好,母亲的计划落空,再次去投食时警告了这只公鸡,一定要收敛。

节后,她走了四里多的山路,去集市上又买回五斤鸡蛋来,作为招待客人之用。

这只公鸡,接到了离世的命令,但安然无恙过后,它似乎开始疯狂。每次有好吃的,一定会占为己有,只要兄弟姐妹靠近食槽,一定会被它们打伤,赶到一边去。营养跟不上,母鸡长势依然缓慢,母亲希望五个多月能收到绿色鸡蛋的期盼依然处于落空状态。

“杀了吧!留着它,其他两只鸡很难成长。”十一长假,我回去看望母亲,母亲再次下达了处置这只公鸡的命令。

“留到过年吧!还在长,现在下手有点残忍。”我扛过二十多年的枪,没有杀过一只鸡,现在面对母亲的交代,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找个借口。

                                               三

“一只鸡,吃掉了三只鸡的口食,长个大个子学会攻击人了。再不处置,把别人家的孩子啄伤了怎么办?”看来,它的行为已经超出母亲忍耐的极限,这次铁心要让它离世。

从母亲的言语中,我发现了这只公鸡被判处死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它长到三四斤重的时候就开始兵强马壮,不但脑袋比别人大,头顶上的鸡冠花呈血红色,像一把扇子铺开,在阳光下格外艳丽。

它的出众,吸引人,特别是来串门的小孩子都喜欢靠近它,逗它取乐。面对比它高出好个头的小孩,它不友好不谦让,直接用它的铁嘴和凤爪进行人身伤害。

“有一次,它直接将别人家的小男孩扑倒在地,使劲地琢。要不是大人发现得早,一定给我闯下大祸了,不敢再留。”母亲见我不同意,进一步说明处置它的理由。

母亲的这个说法,被证明后,我同意了。为了不想让它在小院离世,确切地说不想让母亲看到我处置它而伤心,我建议母亲卖掉,再换几只小鸡或者买鸡蛋来吃。

“你哥身体还没有恢复,需要营养,杀了给他送去。”对于我的建议,母亲不认可。现在看来,这只公鸡必须死,只有它离世了,小院才会安静,母亲才能安心。

“十一”长假后的一天下午,母亲去投食后,将三只鸡从笼子里放到了院子里,让它们舒展翅膀。随后,母亲开始打扫院子里的卫生(清理鸡屎),它看到母亲手中拿着扫把向它走来,便向母亲发起了攻击,彻底激怒了母亲。

母亲放下手中的扫把,抓起两米多长木把的铁锹向它拍去。哪知,年迈的母亲那是它的对手,它一会跳、一会展翅扑打,直接提高了攻击母亲的力度。

本来对它心生厌恶,这下可好,母亲拼了老命非得将它制服,举起铁锹毫不客气地追打它。最终,它还是怕了,开始退却,向院子里的角落跑去,直接被母亲按倒。

“快回来,开水已经烧好,鸡也快被打死,就等你将它宰掉了。”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还在村子里串门,母亲打来电话说。

回到院子,发现不可一世的大公鸡静静地趴在柴垛下面,头已经伸入柴垛深处,只有屁股露在外面。

                                                  四

从院子里发生过的争斗痕迹来看,刚才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打架事件,其他两只鸡回到了笼里,静静地趴着,四只眼睛望着笼子的大门,大气都不敢出。

“快死了,抓紧用开水烫毛,一会血渗透到肉里,不好吃。”母亲讲过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催促着。

现在,即使我有一万个害怕,都必须拿出勇气战胜自己,帮助母亲出一口气。顾不上它怜悯的惨叫,伸出两只大手小心翼翼地从后背将它套住,然后反锁它的两只翅膀,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它从柴垛底下拽出来,五花大绑后拿起菜刀,对准它的支气管开启了拉锯战。

它拼命地挣扎,苦苦哀求着。越是反抗,我下手的力度越大,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才见到鲜红的血液,顺着它的脖子流出来,向一条小河流向远方。

等它安静下来之后,我决定放手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殊不知,它的暂时安静,只是想逃命使出的一个假招。

见它没有了动静,认为它已经死亡,便将它向一大盆100摄氏度的开水放去。谁知,刚一入水,它瞬间跳了起来,准备逃离。结果,它的计谋没有得逞,直接被抓回按到了盆底,十分钟之后彻底宣告离世。

这个过程,母亲回避开了。至于希望它死的母亲,为什么不亲眼看到它咽气,原因不用过多解释。毕竟,相处五个多月,它是母亲每天对话的一个人。

它的离世,对其他同伴来说是一种伤害,随后几天里全部安静下来,不吃不喝,也不下蛋。只是,另外一只公鸡,每天按时打鸣,告诉母亲现在是凌晨几点,只是这个声音比原来小了许多。

它走后,母亲似乎没有原来那么开心,时不时呢喃说,“那天,对它下手太重!把这两只给吓着了。就少了一只,心里怎么会有空落落的感觉呢?看来真是老了。”这种声音,在院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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