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南来北往》（写诗三十五年诗选之二）

哀牢山雨袍

哀牢山清晨，起来

便在酩酊当中，密林

深不见底，像过去那些朝代

凶猛的持武器者，藏着武器

在草芥之中，出没

那些高大的乔木，贫民，正在诉说

落下叶子来，他们流下的酸楚

冠顶雨雾缭绕，泪水溢出

天放晴后，出现谜般的

一道痕迹，圣洁以素颜出现

马蹄印里的过往，走远

马蹄载着现在，铃响过来

眼睛正在被安抚，重新

善良的，密林是一头麋鹿

湿润的花朵，纹路绚丽

山的王袍，典雅且尊贵

2023.5.2

追魂记

街道上都是这个城市的人，出生的人

消失的人，都在城市拥有寄居的躯体

他们在菜场买菜，烧火做饭，饭后散步

赏月，屋檐下，烟火人间，生儿育女

诗写到这，好像应该停笔

不涉及灵魂，不接来自灵魂的电话

陌生来电，灵魂在其外

不苟且，不偷生，不远走

虽是孤魂，不是亡灵

魂啊！土地具有，长草的特质

草间有清风明月，有月黑风高

有深有浅，有枯有荣

草上露珠，幻灭伴着重生，不断接续

直通天上，华灯璀璨

直面人间，灯光刺眼

流的血，舔的血，都为霓虹

梦醒和梦中，城里和城外

被施法，出走又归来

在魂灵之地，草丛之上，有人叫名字

不能应声，沉默也是答应

2021.7.15

人生就是南来北往

船上拉载的是故事

船上有人时船很沉

把人卸下去船就变轻

那些天南地北的人

与他们天南地北的阅历一起上船

人生就是南来北往

他们与他们的故事呆在船舱

一个挨着一个拥挤密实

装满故事的匣子

他们像富有的故事主

他们分发着故事

也收揽着故事

那些故事只在此时此刻

下了船

故事与他们再不相认

2013.4.10

同平日里一样

同平日里一样早早出门

踩到了玻璃的霜上

那些怦然地心动

秋天产生的饥饿

打翻了所有的树枝

田野里的粮食整齐地啃咬

昨天还是沉沉的夏日

秋天的轻烟突然站起来

把整个身体带到清凉的高天

通常的不一样会有预兆

这不期而遇的秋天

不能再完美的样子

2005.11.2

时间

——无法解释的时间

当听到他沉郁的声音

就知道他在最古老的命题里

依然没有答案

钟楼像敲钟的老人一样老

每敲一下他就老一下

他的时间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消失

他将消失在钟声里

每敲一下我就年轻一下

我的年轻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增加

我的年轻出现在钟楼外

2003.5.3

线条

我把你写在诗里像每个字的笔画

不断衍生的线条是你递来的手

我把你小心呵护揣着冬天的雪人

不断冰凉的日子套住我的绳索

你会不会把我系在你的发涧

直到岁月缓缓流淌变得很浅

变白水草中留下的鹅卵石

远行的目光再远路程更遥远

篱笆隔在送行的目光之间无言

油油的灌木向那远山生长茂密

延伸至你经过的山峰和河流

朝你射出目光朝我伸来刀割

1998.3

雪山

从高原来的女孩口里

听到雪山

天然的磁矿场

一枚失落的磁针

克制不住自己

她那让人着迷的

雪白与黝黑

头顶交替的太阳

我的思绪

在阳光普照的地方

雪山的白

雪山的黑

祖先遗留下来

洗清着河流和河床的石头

洗清着尘埃和尘埃下心底

山上的雪

梦里下过一次雪后更深

朝雪山行进的脚

仿佛要将雪点燃如同焰火晚会

燃烧最深的冷

1994.5

三月

春天开了好多花

我在地上模仿一朵

我头顶的繁花

开在诗行里

我留恋我的土地

农夫撒种子

我的情感撒向泥土

权当种子发芽

如果你要采摘

就请三月里来

那时我一朵花样

地上耀眼绚烂

1993.3

慢慢

上课的铃声没有响

与过去的时间一样

我慢慢在校园外

慢慢等

固定的时刻

遇到固定的人

同样的午后

鲜花也慢慢地开

时间刚刚恰好

我们都是迈脚

我往前

你往后

19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