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脚尖

我有一座高塔，拥在层峦叠嶂之中。传说北面最高的山顶上有颗巨大的耀眼的夜明珠。我站在塔的最高层，夜夜守望，望眼欲穿，却总不见明珠一颦。北方一片漆黑，长空里传来凄凉的鹤鸣猿啼……

一天，塔中来了一位客人，是伐木者。他来的时候我正给自己制作一双新的木屐。“这木材真好。”他说。我愁苦地说：“是的。我很想将木屐做得厚一些，能看得远一些，可是那样我的头就会触及塔顶，直不起身。”伐木者说：“是啊，你真可怜。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塔再建高一层，就会省心多了。”我考虑半晌，最后点了头。伐木者砍下山脚的木材，帮我把塔建高了一层。他累得大汗淋漓，对我说：“你去窗口看看，够不够高？”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北山顶有隐约的光辉。我请求伐木者再帮我建一层。他死活都不答应了，还管我要了些盘缠作为报酬，就离开了。

伐木者走后，我又爬上塔顶，试着自己建高危塔，可险些弄坏已有的最高层，于是在天将黑的时候，我停手不干了。几个月过去了，我依旧在塔中沮丧徘徊。

又一天，来了个骑射者。他来的时候，我正抚着我几近斑白的发丝。“几里外我看见这里的塔顶常盘旋着白黑间色羽毛的飞鸟，我猜想是飞天野鹤，您可曾见过？”他说。我叹了口气说：“如果我会飞，那便是我了。”骑射者说：“原来您想飞天？我可以帮您抓只野鹤，您骑着它上天去好了。”我毫不犹豫地点头。骑射者来到了塔顶，与我一同等待飞禽的出现。说真的我受够了这种无谓的等待——每天只听见鹤唳，哪见得鹤影呢？骑射者更是急躁，有次脾气突然爆发，几乎踢断塔柱。其时我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鹤声，我趴在窗口看见了久未见过的飞鹤，惊叫起来：“鹤来了！”我和骑射者手忙脚乱，怎么也抓不到它。骑射者一急，飞箭射中了野鹤。天空登时充斥着苍凉的悲鸣……

又是几个月的挣扎，我感到自己渐趋衰老的身心。渐渐地，我便不再下塔，只希冀在塔顶望着北方微亮的天空老死。

这天我刚入梦，隐隐听得有轻快的步伐声，似是上塔来了。我迷茫地睁开双眼，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眨着大眼睛看我。我站了起来。他说：“我要看夜明珠。爷爷说塔上能看到。”没等我说话，他跑到窗前，望了望，接着利落地爬上危塔的塔尖。我看得心惊肉跳，恐他摔下。我踮起脚尖预备抱他下来。

忽地眼前一晃。明珠现世，天空洒满夺目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