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四首（组诗）

深夜，靠近黎明

深夜，古井幽暗的水波

许多梦呓无声无影的漂浮

也有，像我

目光结冰，思维长出锯齿

白天从车窗上滑落的雨滴

也从深夜滑落，更加清晰、冰凉

一些话语被雨声遮掩

一些雨声进入话语

深夜，能够辨别近处的呼吸

和遥远的汽笛

我忽然变得耳聪目明

又波澜不惊

睡者睡着，醒者醒着

深夜，靠近黎明

一架纺车

栖身于暗无天日的杂物间

忽然打开的电灯

也没惊醒它

几十年前，母亲日夜摇动它

变魔术般把棉花变成丝线

它舞蹈、得意的样子

让我迷恋，甚至崇拜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随手把它带到了这里

与其他陈旧的物品一起

在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里沉睡

母亲老了，爱忘事的母亲

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忘记

纺车，或许根本就没放在她的记忆里

况且，就算记得

又如何处置

一架几十年前曾经陪伴过自己的纺车

怀 抱

怀抱着昨夜，你不愿醒来

尽管抱得愈紧，愈痛，愈孤单

你怕

松手，丢掉的不只是昨夜

而是，再找不到流泪的理由

城市爱情

女人被衣服和化妆品掩饰，绑架

美瞳给唯一真诚安上窗纱

夜晚来临，灯光亮起

暧昧急躁的徜徉在城市暗处

一辆豪车停靠在宾馆门前

与保安对视，目光呆滞、阴冷

男孩儿满嘴酒气，把西装搭在肩头

忽而低吼，忽而吟唱

深夜的月亮模糊在楼群的夹缝里

像明天，像未来

城市的爱情是荷尔蒙裹挟的三月

一会儿温热，一会儿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