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74岁了,虽偶感小疾但仍身体硬朗,在生活自理之后,还能去幼儿园接孙女,为哥哥全家人准备一日三餐。
望着周围与母亲年龄相仿甚至比其小好多的老人相继辞世,再看看母亲的健康长寿,不暗自庆幸:母亲平素的热心肠与善良仁厚积来了她的晚年幸福。大姐甚至为她算了好多次卦,都说能活至80多岁,无痛无疾坐着就去了。所有这些都助长了我的嚣张气焰,认为不惹她生气,不缺她吃不少她花就可以了。
今年仲夏母亲独自一人坐火车从千里之外的哥哥家回来消夏,看着还是那么健康的母亲,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她依然不改热心肠,牵挂东家不忘西家,洗衣做饭更是抢着干。就在我心里美的不行的时候,母亲突然左肋疼。第一天我们都以为闪腰岔了气,买了些通畅顺气之类的药,老公还遵母亲的嘱咐买回了风湿膏药。第二天晚上,好强的母亲疼得独自一人在深夜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却不忍打扰我们的美梦。第三天早上我与老公生拉硬拽将母亲架到了医院,一系列检查做完之后,医生报出了冰冷的几个字:肝硬化。说的我脖子后头直冒冷风。趁着母亲不在赶紧询问病情,“只能用药维持,五十多岁都不能治好,何况七十多岁的人了,最多坚持个三年五载就是好样的了”。医生的话象是从冰窖里发出来似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诊室里走出来的,也不知道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多久。脸颊上不知不觉有东西在流着。回想着一幕幕往事,母亲在旧社会里受苦,中年又经历了丧子之痛,六十岁时,父亲又离她而去。就是在这一系列打击下,刚强的她硬是将未成人的我与哥哥供养上了高中与大学。苦日子中的母亲给人打过短工,长期为人做缝织活补贴家用。忘不了母亲为挣钱孵鸡过度疲劳而严重贫血的脸,忘不了母亲一个人在家用廉价羊油炒菜吃又怕我们发现的尴尬情形,忘不了母亲为省几块钱而摸黑赶路的艰难,更忘不了年迈的母亲一人在田地里浇菜昏厥过去的可怕时刻……所有的一切一切只有她那满头银发与过早佝偻了的身体最清楚了……
我们相继长大了,各自成了家,生活也富裕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已渐渐淡忘了。可我们也离母亲越来越远了,每每看见她舍不得剩菜剩饭就认为其是多余的,有时还很烦她的絮絮叨叨,多次回家看见母亲一人呆呆地坐着,却从未去多想。间或有时心底突然一震,继而又以工作太忙等为借口替自己搪塞过去,而不肯抽时间听一听她的“家长里短”,关心一下她的精神世界。我为自己感到愧疚,我更不能饶恕自己的种种借口。一个人在路上茫然地走着,我不知该怎样面对那张饱历沧桑却又十分刚强的面孔……
在老公的一再催促下,我拨了哥哥的手机,电话接通了,话未出口泪先流。电话那头的哥哥也似晴天霹雳,当即决定请假赶回来。
两天后,我与哥哥巧哄妙骗将母亲领进了赤峰市医院。一系列详细检查后,万分紧张地拿着各种化验结果去找大夫,“普通的胆囊炎,开点药吃就好了”。什么?什么?我与哥哥皆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各自退后几步靠了墙。
从医院出来,才发现树那么的绿,天是那么的蓝,花儿又是那么的骄艳。我们带着母亲去了赤峰所有能玩的地方,望着母亲孩子般的笑脸,不禁偷偷暗骂“那个讨厌的庸医”。
一场虚惊过去了,但它却让我在短短几天里经历了许多许多,更让我懂得了:为了老人们的晚年幸福,请多点关心多点爱,他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等着你去解读。(写于2006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