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洪小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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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由于工作繁忙，坐车早去晚归往返单位之间，自己在衣着上没有注意，还是穿着夏季的半截袖上衣，下身穿单薄的裤子。早上到单位忙忙碌碌一阵子忘记了天凉，到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把人晒得肉皮疼，还埋怨自己穿的多一点，下午三点左右天气就开始转凉了，虽觉得有一丝凉意，但再忙碌一会就下班回家了。表面看没什么，可是疾病在冷热温差中慢慢侵袭着我的身体。我终于流着鼻涕、一阵阵咳嗽，在头脑发胀、浑身滚热地病倒下了。
输了几天的消炎药液，身体渐渐好转，自己开始反思，自己身体怎么这样不堪一击呢？以前那么好的身体素质，强健的体魄哪里去了？躺在床上仰望着没有云的蔚蓝天空，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多年前也是秋天，也是自己独自仰望着这一片蔚蓝的天空。
那时自己还在读师范校三年级，爸爸在妈妈病逝的第二年春季，将家里仅有的三间破烂泥草房廉价地卖了，带着四个幼年的弟弟妹妹远离城镇，搬回贫穷偏僻的老家老榆树屯，我在寒暑假只好到老榆树屯居住。
老榆树屯紧靠松花江，屯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绿色稻田和白玉带一样纵横交错的江叉子，可算是鱼米之乡了。美中不足的是烧火做饭冬季取暖，只能依靠稻草或者荒甸子上的蒿草做燃料了。
后搬到老榆树屯的我家，土地没一分田，房子还是借叔叔家的破旧草房，生活来源就是爸爸每月一百多元的退休金，正当青年的我责无旁贷成了家庭的唯一的劳力。
我的劳动主要是在秋季到老榆树屯东边荒甸子上收割蒿草，为家储备一年用的燃料。
荒甸子离老榆树屯有四里多地的距离，出了屯要走三里多地远的只有一尺多宽蜿蜒的水田池埂子，然后乘一里地左右的船，才能到达荒甸子。
立秋以后的周五下午，我急急忙忙坐着客车返回老榆树屯，想利用周六周日割蒿草。身体瘦弱但浑身满是力气的我，迎着秋天上午火辣辣的阳光，手拿着一尺多长的刀刃弯如月牙的镰刀，穿着破旧的厚衣服，沿着长着杂草的池埂子向荒甸子走去。草丛里的蚂蚱和蚊虫以及青蛙，被我唰唰唰裤脚摩擦草叶的声音惊得四处乱跑、乱蹦、乱飞、乱跳。我已经很有经验了，割蒿草必须太阳光将草叶上的露水蒸发掉才可以干活，否则湿漉漉的蒿草很难割倒。
我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路小跑,来到了一条江叉子前，水面静悄悄的，好像一个成熟的丰满的女人，光着白花花身子在阳光下沐浴着。
我熟练地解开稻田边一个一米多高木桩子上的绳索，然后双手用力拽着绳索，一条小木船从江叉边稀疏的芦苇丛里被我牵引出来，这条船是屯里人为了上荒甸子特意准备的公共交通工具。我将镰刀“当啷”先扔到船上，接着弯下腰，双手扶着船帮，双足一用力，身子跃起来，轻飘飘地落在船上。我拿起船上的一根两米多长，一头扁圆，一头细长的木浆，左划一下右划一下，船像一只温顺的海豚载着我朝荒甸子驶去……
荒甸子可真荒呀！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我面对着这些枝干拇指粗的蒿草，像一个勇士挥动手里的镰刀杀呀，砍呀，割呀……
一片片蒿草被我放倒了，我直起腰，擦了擦满面的汗水，回头望着自己的战绩，欣慰地笑了。稍喘了口气，我又拼杀起来。这次冲锋我虽然又放倒了不少蒿草，可我自己也累倒下了。我躺在弹性良好泛着香味的蒿草上，尽量伸展四肢，让自己的身体成大字形，好像这样自己就能飞起来似的，那感觉爽极了。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头脑空白，双目望着望着，渐渐地自己好像已经融入梦幻般的天空中，周围的一切一切都不存在了。我的眼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温暖的阳光犹如少女的唇亲吻着我的脸、我的手臂、我的身躯，我虽看不到自己的面庞，但我相信自己一定幸福地笑着。
一只讨厌的绿豆蝇“嗡嗡嗡”地从远处飞来，打扰了我的美梦，我知道一定是自己一身臭汗味，将它招来了。挥了挥手将绿豆蝇赶走，我麻利地脱掉衣服，噗通一声跳进水中，鱼一样欢快地游了起来，晶莹的浪花淘气地和我嬉戏着。
一周以后的周六下午，我觉得我上周割的蒿草应该干爽了。我拿着长绳来到了荒甸子，先将已经干巴巴轻飘飘的蒿草一捆一捆的捆起来，然后十多捆捆在一起，我试了试觉得能背得动。
我将小山一样的这捆蒿草放到船上，光着身子下到在水里，双手推着船尾向对岸移动着。还好这个江叉的水流不大，船很快就靠岸了。我将船栓好，上岸晾干了身子，穿好衣服，弯着腰，双手紧紧扳着这大捆蒿草，一点一点地将它搬离船只。蒿草总算脱离船只放到岸上了，我的嗓子也冒烟了，我的双臂酸胀发麻，我的脸一定变成紫色了。我靠着立起来比我还高、放倒在地上像张床似的蒿草，望着蔚蓝的天空，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像鸟一样，在这海水般的天空里自由翱翔呀！什么时候能够不再这样费力地背蒿草，幸福快乐地生活呀！什么时候能够……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光靠幻想不可以。我蹲下身子后背紧靠着蒿草，双手插进捆着蒿草的绳子里，一咬牙挺起身子（还是有些弯着腰），背着小山似的蒿草，一步一步沿着蜿蜒狭窄的田间小路向家的方向挪动着。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地掉着，“嗡嗡嗡”的蚊蝇在我的脸上飞落着，叮咬着，疯狂着。绝不能放下，放下在这狭窄的小路上很难再背起这么大一捆蒿草。我低着头看着脚前的路，忍耐着，坚持着，前进着……
走出水田地，在一个地势高的地方停下脚步，这是我早就选好垛柴草的最佳地方，我和小山似的蒿草一起倒在地上。我躺在地上真不想起来了，真想躺在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割回来的蒿草上，好好睡一觉。
可睁开眼睛看到蔚蓝的天空，我立时站起身，自己绝不能懒惰，因为蔚蓝的天空在等着自己去拼搏去翱翔……
经过不懈的努力，五百多捆蒿草被我愚公移山似地从荒甸子搬到了我家的柴草垛，家里一年的燃料解决了。
如今，天空还是一样的蔚蓝，可我却失去了当年豪情壮志，失去了健康的体魄，失去了青春年华，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