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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挺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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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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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下部连载

杜衡(下部)

宋挺楷

综观以后的情形,毋庸置疑:天真执著的香草,跟着心爱的人离家出走,总算称心遂愿了。

这为爱而不顾一切的人儿,能够毅然决然离开养育她十几载春秋的黄土地,不能排除:时下的大潮流,特别象城市,磁性般吸引着他们这一茬儿农村子弟。香草能够狠下心肠,抛弃爱她宠她的老人,我们姑且不去责难她这种少不更事的轻率行为。因为有爱一切都被抵消了。可又严格意义上说:对家人不告而辞——私奔!总而言之有悖于孝道之嫌。然而现在的时潮,与之传统的观念,总是尖锐对立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辄总有一种时尚风占了上峰。设若硬要研判出孰轻孰重,这种模糊的概念真难以界定。只是香草义无返顾的放弃了读书。按时下的标准权衡利弊——不知她本人知晓否: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则,有失必有得嘛!即便对她如是;至于其他人,恐怕更多的认为:有种得不偿失之虞。

很多时候,人们所想的未必就是现实。像香草这样处在年轻阶段怀揣梦的人,当头一阵子新鲜逐渐冷却后,到头来只能算做一种理想主义者常犯的通病。俾能使他们屡试不爽!并一以贯之的追逐到至极之能事。一旦当梦与现实完全脱节,显得格格不入的时候。最先精神上的萎靡不振,造成心灵上的极度失望,便接踵而来了……

香草跟着赵维宏,自从那天清晨从赵家堡子维宏家离家出走,到达他们所谓的目的地,赵维宏多年来打工的这个西北省府城市——安州,还不到中午时分。老实说,香草头次置身于大城市,多少总有些新奇感!加之这次出走,竟然能把他们家瞒了个水泄不通直到密不透缝,不能不说香草的诡谲伎俩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便使恭维她了。殊不知,她的这种欺诈手法,能运用自如并得逞,多少得感谢老人,特别是父亲对她太迁就,太溺爱的缘故了。因此,她这次跟着维宏出走,竟一帆风顺得太令人难以置信了。难以置信到深感意外的激动、惊喜万状令她都不能自已,由此获得一种无法言语的刺激感。

说到城市,以及城市的一切她还是倍感陌生的,这除了年龄以及经年窝在家中上学缘故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她彻彻底底原本出自于农村,并且还是农村中最最偏远的深沟老岔。也难免她对城市、以及城市的一切眼馋涎之!魂而牵之!同样而言之:也难怪她恁小年级,便独具慧眼瞅准认定了川道赵家堡子——赵维宏。虽则说她很小时那种时断时现的情感纠葛,纵然左不过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而这种过家家能在她那个稚气未脱的年龄段、只有她攫获、占据、牢抓,并一如既往的坚持始终,实属不易!只稍回过头细想想;再一相比较而言:川道的确优于杏柳岔;而说到底赵家堡子维宏家、她家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别的不说,光这些,足以使她心悦诚服了、乖乖就范了、难道不是吗?

我们业已知道:香草她人顶尖聪明!聪明中透着几多灵气!已是众所周知的。再加之她人外貌特质出类拔萃。是早已公认了的美人胚子!因此不论她在家中还是在学校,都是备受人呵护热捧的天之娇子不敢说;起码也是幸运儿!这之前,她在家除了学校便是学校,活动地方、也可以说是势力范围:只是方圆几十里以内,比如她上学的狗菊(蹄)子乡;再有双河镇的舅家,这便是她在家常涉足的处所。再还有,自打稍大些后,跟着家人去过几次几十里之外的县上。这便是她从前所有出门的点点屐痕……应该还有出走前、相跟着赵维宏去了一趟百里之外隔省的另一个县城。有关于香草痕迹所触,统加起,就这些。倘若再来个细化她的人生阅历,心性清高!很早以来就一以贯之自命不凡的她,身上时时体现出的执著、坚定、乃至源出于众人呵护捧出的孤芳自赏!造就出性格上的桀骜不训。每每使她虽出自普通不过的农家庭院,却早有一种庭院房檐下的小鸟!抬头仰望着白云蓝天,早已心高气盛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天不过如此!于是、老是总想着展翅高飞。

现在可好,这一下真个远走高飞了!

当载着他们的豪华天马,在高速公路上狂飙了三个多小时,上午十一时许,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安州。

这安州市,是省会城市,古来位于边陲大漠与农耕过渡带。不过有了黄河的浇灌滋润、这安州座落在草肥水美的绿洲处,倒也平添了几份南国泽乡的隽秀灵气!何况现在已是新世纪。都甚年代了?不是说:整个世界都变成地球村村通了。不过说是说,这安州的确不是香草她从前在作文遣词造句上惯用一句:车水马龙就形容恰当了的……

起先,一路上,香草还有些大咧咧过于不大安分。甚至可说是咋咋呼呼纵谈阔论书本,以及其它载体上了解到的有关城市的片断……虽不连贯,但在书读少了的赵维宏面前,多少还能拿得出。就象在车上,她喋喋不休、近乎满腹经伦解释有关于气候影响地域诸因素等等。后来一旦设身处地置于楼宇街道,车流人流潮涌丛集成市容市貌。这来自偏远山区目空一切的秀丽女孩儿,登时,目不暇接到目瞪口呆傻了眼!然而,她不象别人心实浮躁!虽不抵比干多一窍。可香草历来灵动机敏!因此,当一下了车,她极力表现出不东张西望!更不会没完没了逼着赵维宏问东问西。如果真若那样,就不是她香草了。可不是吗?她忽然变得见多识广,自然也就落落大方了……虽说那是极力扮的相。但她努力极尽能事表现着!反倒是怀揣着那个包儿,使她猛乍初看上去,却又酷似农村未见过世面,刚出门那种雏儿。

原来,赵维宏舅家那个县站途中上车的那个衣着体面,阔面白净的秃顶胖乘客,在途中他人就不本分。那眼神是盗贼惯犯犯事前热身预演呢?还是男人对美女古来有之的馋涎欲滴的兴赏?总之,香草一时半会吃不准。

自从渐进成人阶段的香草,日常生活中,在她平素的个人范围内,总时不时会遇到这样或相似于这样的眼神。她早已见惯不惯,后来慢慢养成了习以为常。她有时很反感!特别是她看不上眼的那号不三不四的男人,她会恶心反感!但,她也无可奈何。除了走开避之外,再还有别的什么拿手办法呢?可这一次不同,因为头一次出远门,身上又带着这么多现金,整一万啊!特别就象车上,众目睽暌之下,藏又没处藏;搁又没去处搁。于是着,她只能说抱着怀里方觉得踏实。在这点上,赵维宏倒显得自若,倒不如说若无其事。如此说来,倒底他是男人,柱稳底气足。现在已到了安州市,他们相继下了车。而不远咫尺间,车上那个中年胖男人,一边手机按着耳,嘴里不停地嚷嚷着;一边始终紧随着他们左右若即若离……这下可好,香草再也矜持不住了。从行为举止上,愈加谨慎小心,把那个包愈揣得紧了……下意识紧着往赵维宏身上挨,酷似小孩牵着大人之手,遇到了惊吓!下死劲儿往大人身上压过……希图着寻求安全港。

本来出站口人满为患,这倒好,她这一紧逼过来,顿时,背上背、肩上扛、手里拎着大包小提的赵维宏差点被她跨前一步拦脚下,险些栽倒!

“看看!往前面只顾走好。”反倒似赵维宏的不是了。边走边鼓励着她:“坚持一下,出了站,咱就坐车。”

倏忽间,就在近旁不离左右那个只拎个小提的秃顶男人,急煞跟进一步,扶住了东倒西歪的赵维宏。并且出乎意料很友好很雷锋式,不由分说,相帮着拎下了,始终压着赵维宏右肩上装书并衣服那个大包。这出门在外,不论那里,热心人总还是有的。既然受了人家的相帮,于是着,便对答着交谈了起来,唯独香草警惕着!

“二位看样子不是安州上学,便是探亲了?”

秃顶男人挺关心的试探着不相干的话,不住地拿眼上下打量着他们,好象商人在研判某一货物。

“探亲!”赵维宏不假思索响亮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中年男子意味深长的在心底嘀咕了句感慨。于是边相帮着往检票窄过道往出走,没忘了自我介绍:“我也是回老家探亲,几年前就搬在了铁西吊庄。”

“铁西吊庄,那个县开发的?”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赵维宏,一改往日,挺热乎劲儿的探询。他只所以问这话,是有来头的:这个省的移民吊庄开发,具体以县为划定区域搞开发。在原荒漠半戈壁地带引水灌溉,清一色是这个省边远山区搬迁过来的移民,就象赵维宏舅家那个县搞的青石滩开发区。直到现在,赵维宏才算是开始注意起了这个热心帮他们的陌生人,他在心里思量:既然是舅家县上的车,又带着浓重舅家那个县的口音,保证错不了——定然是青石滩无疑了。

果然,硬叫赵维宏给猜中了!那人出了站后,一并把 他们送到了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才慢条斯理有一搭没一搭说道:“——沿山青石滩。”接着没忘继续滔滔炫耀起——

“青石滩近几年发展得太快了!虽说是我们山原最早开发的,现在移交给当地,只要有人拉扯,天南地北的人都能聚在一块儿。况现在不同从前,不说地价,光一处宅基地没个十儿八万想都别想。”

“那倒也是噢!”赵维宏认同的点头首肯。

出了车站,第一个感觉便是迎面扑来的滚滚热浪,来自六月灼辣太阳,烘烤着这绿洲处的塞北城市。闷热的气流沉沉堆积在城市上空,仿佛形成火辣辣厚厚一层无形的网罩,使人感到快要窒息的同时;即便是身处开阔处,也是十分憋闷难挨的。再加之他们刚直直的坐了近乎一个上午的车。虽则他们很年轻,可对于久坐还是不习惯的。赵维宏论说起:常出门,早已习惯了;香草呢:就不是那回儿事了。再加之、加之、昨夜临出门近乎放纵了一个整宵。直到现在,倒也没有体会到美在那里?反倒是香草隐隐间有种不适。此种煎熬时不时缠绕着她、折磨着她、总使她不象往日那般轻松自若。

他们到站牌处,略微缓了口气。人多、车多、即便是典型的行人如织;车辆鱼贯穿行了,自不屑说。况那匆匆行进的人流和缓缓行驶的各种车流,其实并不是很凌乱,而是很有规则。一旦当某人或那辆车逾出或违了规,自然便引来了一阵骚乱不说,想要恢复规范,又要得犯一阵子周折。关于这城市不同于乡村最显眼处:香草一眼就观摩到了。那交错纵横的街道、路面;无论是十字、丁字、转弯、均是很有秩序的嘛。

不远处广场,那里晃来荡去的人群,倒显得一派悠闲自在,更带几多安祥闲适。在蓝天白云下,广场四围的高楼大厦空阔地带,五颜六色气球、彩幅、在半空飘啊荡的;连同那其间踅来踅去忽飞忽落的白鸽,共同组成了城市上空的交相辉映;位于广场中央诺大的喷水池边,有更多大人引领着小孩在喂鸽子。其中也有青年男女,进行着小孩子同样的动作。只可惜喷池这时处于静止状态。而矗立于正南方、宛若高耸一堵墙般大屏幕,正起劲滚动着广告。至于其它倒也罢了,唯有那个硕大无比的露天荧光屏,牢牢的吸引住了远在广场这一头站牌前的香草眼球。只见她稍许避开赵维宏他们。而另一厢的赵维宏和那个热心相助他的男人,不仅交谈愈热络,甚至甚欢中还互敬互恭的吸起了烟。虽然就在一旁,因了噪音庞杂!香草她却一句也未听清。仿佛只见两个嘴唇在不停动、连带牵动着他们各自脸部表情瞬息千变万化!叫人捉摸不透。看得出,那人很尽性开怀;赵维宏也尽性到了了然于心。临末,他们各自拿出了手机,下载了各自的号儿。

前后不久,他们只是在这里停留少许。当一辆接一辆鱼贯穿梭般崭新的公交,车身上下涂满了绘着星族类手捧各类酒、药、手机、饮料等等广告画面的车驶进停下,有节奏的启动。终于,赵维宏终止了和那人的擦肩热络,这才招呼着香草上了车。

公交要比香草想象得宽畅舒适,更干净漂亮!虽说连过道密麻麻都是人。可不停的上下,倒也显得宽松。幸好他俩一上车就有位子,并且大小包,随着检票员的引领,搁在了前门的行李专放处。只是装钱的包包,香草始终抱着不松手!就连赵维宏试着要,都被她果断地回拒了。如上,香草的行为举动,已俨然一副主妇姿态了。

城市到底是城市,且不说别的,就连这公交车上两个检票员,香草私下估摸:人家年龄和自己相仿,光凭她们通身上下一袭紫色工装,在香草眼里,视为天外来客!也不为过。那种刹那间促成的欲望啊!别提有多么强烈了!船行帽压露出一绺如绸锻似的染发,棕红棕红的着实可爱。甚至连白衬衫绾的别致领结,衬托着细嫩姣好肤色,煞使受看!再加之悦耳银铃撕票点钱声,此刻的香草认为,那简直是百玲鸟!更使她望尘莫及。与此同时,她——香草衣着的白茄克衫,蓝牛仔裤、白旅游鞋、比起一般般了。她自己一直来认可自己长相不俗,同时,很自信,衣着也新潮不俗。可如今与这两位公交车泛泛擦肩而过的女售票员比较起来,她顿时倍感土气得很,自感相形见绌得不行。不过,年轻气盛,特别如香草,历来不服输。于是那种相形见绌,很快,便在心里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种毫无根据、毫无厘头的非分之想了……

途中,他们好象是从第一辆公交下来换车时,赵维宏的手机响了。在一旁的香草赶忙催促:“快接,恐怕是老家那边打过来的,咱们这一路上关着机。”

转而又一想:觉得不对,她又问上:“你不是刚给我哥联系吗,会不会是他?”

“也许是吧!咱们临走说好了的。中午通信的嘛;至于你哥,他才不会主动打呢。”

“那为甚?”

“你哥是有点变了,省怕沾染上他似的。”

“也是噢!你说对了。我说过:你不信,我哥树叶落下怕砸了头的人,何况这一次。”

香草一阵苦涩,沮丧无助地垂下了眼帘。

可当赵维宏看了来电显示后,方不紧不慢、半晌自言自语道:“嘿、嘿、这个死胖子!肚子里曲曲道道真多。”

“你神神道道尽嘀咕甚呀?”

良久,只见他毫无兴味地说:“这不,是刚才那个山原王老板的电话。”

“他和你素不相识,跟你有什么好联系的。你呀,一年四季常出门。要叫我说:你那样交结,今后够你喝一壶的。”

“说的对!”转而他一想,又道:“只不过这个王老板,据他说:在沿山公路开了个什么茶楼,目前正缺人手。”

他话未完,便被香草果断的截了说:“你呀!就是好坏人一概不分。什么楼不楼的,大不了是个馆子什么的,名子倒安得好听。”随即又问上:“就他呀——我当是谁呢。老早就看出他不是个的道人,一把年级了,贼眉鼠眼的,这一路上我都提防着他。”接着她嘲弄道:“还老板呢!”然后又数落他:“你常出门,还不如我。如今社会上,稍有头脸的,那有个搭长途车的?”

“说的也倒是,我这猪脑子,咋没想到这些呢?”赵维宏好象若梦方醒!接着往下说了些更意想不到的话——

“怪不得这家伙一口一声夸你是人稍子呢。还说——”

“还说什么来着?”紧着一声后。便猜着似的肯定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接着催问:“快说呀?”

“——还说、还说象你这样优秀人才!若在他那里上班的话,保证能挣大钱。”

“做梦去吧!”随后她不明究里的问上:“欸!我来问你——我明明听到你回答他是探亲?他日能着妙掐会算,咋知道我们底细的?”

没趣的赵维宏半晌极不情愿道:“是我过后嘴长了。”

没容他说完,香草气不打一处来,拦头截断:“真没出息!”

然后,头一昂!脸偏侧,显出不搭理的样儿来。

害得赵维宏最后使出了浑身解数,左一个哄弄、右一个逗弄、千不该万不该的忏悔认错。尽管死板的赵维宏还不谙此道,但为了她,他只能俯首帖耳尚不稔熟,极力讨她的好,方慢慢使她高兴起来。

就这样,车载着他们,穿行于繁华、至少对香草而言:光通过车窗的浮光掠影、眼花缭乱中不知七转八弯了多少路程,恐怕无法计量了吧?直到转了两趟公交;然后又花了两元,租了个电动摩的……感觉上好象车呢、人呢、楼宇呢、都依稀了的时候,并且这一带,其间夹杂着蒙着灰头土脸块块菜畦甚么的……所仅有的宏大!便是处处正建或成型的毛坯高楼,才算是到了目前只有说、也只好说:是落脚的地方了。

这地方水坭路面一眼望去,简直尘土飞扬!不难发现,随处可现一处处土堆宛若小冈;那挖掘下的坑坑巷巷,更加剧了这里基础设施的尚不具备。于是出现了脏、乱、杂。惟有此时香草,在她眼里,乡下都比此处强。每到一处基建施工处,临时搭建的窝棚,断乎少不了商店、面馆、麻辣之类的招牌。只可惜!它周围,常时积累下的垃圾粪便,连同着纸屑,随风飞扬!带动出沙沙啦啦声和股股恶臭……充斥难闻的气味,使人窒息!再一经苍蝇的肆虐传播,愈凸显出杂乱无章,脏迹斑斑了。

香草这时心随着之前的兴奋不已,到现在的低迷沉沦。宛若钱塘江的潮起落有伏,心的过度差异太明显,太、太两种滋味,两样境遇了。心头一下子,隐约笼罩着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哀愁,随之而来。她开始甚有些惶恐,并吃力的移动着脚步,虽极不情愿,而现在只好紧跟着前面看似根本无所谓,只顾大步流星摔开膀子,无所顾忌直往前迈进的赵维宏。看那劲头,无论心情、情绪、还是状态、诸方都极佳的他。也不知为什么?只有现在,处在这种境况下,她脑际里飞快闪念出一种与之截然相反的念头:早知这样,当初真不该冒冒失失从家中出走……随即她又一想,这种情况她早之前就预料过。只不过,想虽则想,没想到他常出门在外,竟然是这样一种环境下生存,真不可想象。这破地方,坦率地说:还不如家中。香草这时急情中想到的不是赵家堡子的他家;而是杏柳岔的她家,以及她几年出没作息住所,自家那个小巧别致、豁亮、她和小草收拾得极干净、整洁、并张贴、蕴涵着浓郁韵味的小高房了,现在她真有点极想它的优雅温馨来。

她跟着他身后,漫无目的地行进在这肮脏、隳败场地。仔细望去,很明显,已和他落下了好一截子。

并非香草太敏感!就连行驶这里的车辆,多半以双桥及农用车为主。随之运土沙运混凝土滚滚碾过,带起的尘埃飞扬半空,使近地全笼罩在黄土漫漫的阴霾中。香草这时为了避开,她情急中,跃上了离路面稍远,一绺土坎子。她提着那个至关重要的包包!这时,她用不着紧紧揣怀里了。象正常人那样斜挂在肩上,并能腾出手,不时挥挥手,除去尘土。不济事,后不得已,只好拿右手罩住了鼻嘴。其实,她的这种娇作之态,在这里,很有些另类!更觉做作了。甚至就连这里走动的人看来,好象天外来客!不信,只要看看一路撞面而过的人,都不是她这个样。也许她太特别了,所以,路人都另眼相看她。这种眼光并不是兴赏、包容;而是好笑,随之而来便是异样的讽刺了。因为这里的人们都和前面步履沉稳的赵维宏一样,并没存心回避、抑或拿手护面。你只望望,确也不少来往的人,除了做活的衣履脏污外,其它闲着的单就衣饰而言,虽算不上名牌,但却用衣着齐整来形容!也不为过。

炎炎的烈日毫不客气的横空出世,预示着火辣的正午时分,就愈显得燥热!燥热中又被过往的机动车辆碾过带动着尘土蔽日。只在这方圆仅有的半空目所能及的地方,滚滚热浪裹挟着笼罩了一切,遮掩了视力所及。于是一切的一切,便完完全全淹没在其中了。甚至就连那路旁的小树、高矮杂草、即便是开花孕籽的、全无精打采蒙着厚厚的一层尘垢。很是几次,香草试着拿出自己一直关闭中的手机,真想向家中亲人传递一个信息。她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现在怎么突然间变得那样强烈!但只拨动了两位数后,她便立马打消了念头。她知道,这一拨,等于不打自招!这些还不算,肯定会惊动很多人。因为就她家人目前,还未每人配备通信设施。至于哥嫂倒用不着,她这不是跟着维宏正欲和他们会合嘛。

回头只须细想想,她光是端午节之前前后后的日子里,曾几何许,她的这种不计后果行为、一度引起父亲的怀疑并大为光火不悦。而现在,只仅仅为着这可怕的难以适应,而后悔并畏缩不前了,这根本不是她香草做人的原则。再说了,这只是他们打工挣钱的地方。她既然选择了他,她历来是不后悔的,她相信自己也相信他。她确信自已认准了他;她信任他:深信不疑他不会使她失望。确定了将来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这未来说起来很现实。香草目前的理想说白了,极其简单,就是她和他合二为一。光赵家堡子,足以不愁吃穿,这便是相当不错的家了。等有了他们的孩子,香草想,最低限度,赵家堡子那个清流瓦舍的庭院,不错的嘛。即便在这里,用赵维宏话说,在他表哥们居住的吊庄弄一座地方。尽管说说容易,办起难。但总而言之:论他家实力,不会使她落空。如此一来,还是蛮有奔头的嘛。这不,她不是亲手拿着整一万的吗?香草始终明白一个理:有了钱,一切都好办!她这样寻思着,也就不在为刚才的一切担忧发愁了。

她虽然想开了,心也为之坦然了。可是,又一想到,只身处在这千里之外的陌生处,远离了亲人!远离了故乡!也不知家中老人们这时在做甚?

香草正处在惘然与无奈相交错中,这时来到了一处开阔处,前面一条南北不到千米小巷道(其实尽头拐弯处,原有新辟东西向大马路——通海路。只是她初来乍到,未看到),还算象个样儿。只不过,相同的遭遇,路面依然尘土飞扬!但街两旁开起了不少铺子,很象故乡的集市,可往来的人很稀少。来往走动的,全是衣着脏工服、戴着安全帽的民工。其中年轻人占了大多数,年轻人里面男性为主。要说起这街面两厢铺子,还真象模象样——有餐馆、有餐厅带住宿的、有补胎、更有废品收购和售煤、售水坭点;还有一两家麻将室及美容美发店,玻璃门装饰得煞使扎眼!就连那上方做的广告,足比活人大若倍!正是青春年华期。摆弄姿态、并搔首弄姿的大美人儿!当蒙上尘灰后,早已洋不洋,土不土了。最中央竟然有家颇气派酒楼,大玻璃门外铺着猩红地毯,好象质地是塑料类,冲洗得蛮干净!在香草看来,还有更干净处,即便是这大酒楼外竹篮内插的花卉,看样子也是不断有人伺弄,很鲜艳!很能招惹人的……并不是香草在这里留心,委实是只有这儿所有的一切很有点城市的样子。比如,站在玻璃门内,左右两边的小姐。衣着同色同装水红套花的古装(直到后来,香草才明白:那是国人称道的旗袍。香草曾为这一短视,一度难堪过。这已是后来事了),并各自肩上斜披着一条绿黄相间的红(绶带)。站班似的面对面,双手合拢在下腹部,泥塑雕刻似的一动不动立在门首。从她俩绾起的发髻,并特意修饰!肤许是化了妆?再经服饰的映衬,红里透白。香草经不住拿眼瞟溜:她们的相貌同样的除了青春光芒四射外,其实并没多少过人之处。只那一时会,香草在心里捉摸不已,恐怕是结了婚的吧?因为在家,出身于大户人家的奶奶言传身教:上了头,就意味着嫁人!这又是初出茅庐的她当时一知半解弄出的笑话,很多很多……

香草正这样胡思乱想,在这南北一眼望穿的街面上一步一蹭,心绪起伏,思维飘忽不定成百感丛生,踟蹰不前当儿。不觉间,她人已到了赵维宏跟前,他们这时正好立在一家面馆门前。此面馆比起对面稍后的三层酒楼,显然次多了。不过,透过玻璃窗,再通过出进不停掀动的门帘,看来生意很红火!此刻的香草正在不停拿眼前后左右观察。这时赵维宏好象通完了话(就在她和他落下一段子距离,在等她其间,他便打起了手机的)。边在关机中,凑前,眼里分明含着柔情似水的关爱!征询她道:“我看,咱们就在这拉面馆随便吃点。”接着又当即告诉她——“拴全哥我已打通叫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的。还有——”末了赵维宏没忘再度补充说上。

也许是两人心境太差异了,各方面都极佳的赵维宏,竟象个不谙世故大男孩,定目瞅定了她,旋即却又掉开。颇似玩世不恭的稍扬起喜悦的脸,不停中眨呀闪动着深邃的眸子,快活骄傲地这才补上道:“也奇怪了!我方才在这里刚要准备叫拴全哥他们。谁知,刚一开机,咱妈打来了长途,真想不到竟有这么巧啊!”随后快活无比的那副开心劲儿,将那挂在脸上神气、挺得意抖出……他回转头极快的瞥了一眼她。这才囫囵把所要说的话以及所要表达的意思完整,以便分享——“妈她老人家,好象千里路上长着眼睛呢?瞅着咱们刚一到,电话就来了。”他这样意味深长很隽永地说着,却又茫然摇了摇头否定着。一刹那间,香草好象万箭穿心!本来很脆弱的感情阀门把持不住了。她此刻心情很乱,直接影响到她人的情绪很波动。她很想哭出来,真个很想一头扎进他怀里把一切幸与不幸,一切一切猝然不适统统象他倾泄。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又正处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姑娘家,矜持自重得顾及。只有当听了他很婉约地娓娓道来……由不得她心里油然犯上股股无法言说的心酸,掺和着那种很有名堂的幸福之感,错综复杂地纠结在一起。最后,竟使她双目蒙上了一层雾似的,很有些模糊迷蒙,甚至连自己的感觉竟有点儿濡湿了。

她尽量往坦然处表现,因此才极力回避他灼热的目光探寻。说实在的,为了眷顾他,她也得努力装出样子来。最后难能可贵的一莞而!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当这愣头小子得到了可心人儿顾盼间流露出甜甜的音容笑貌,一下子雀跃得不知东南西北,后来竟有点手舞足蹈,拍拍打打梳理起来……

利用这当儿,香草极快的又扫了几眼正忙乎的他。这才看见,原来一路上的奔波。他那一身挺括的深褐色西服,皱皱巴巴,并落下了尘土。据他炫耀:他这一身算是名牌!连鞋子也是。不过,此刻望上,鞋子更显脏兮兮……香草不健忘的话,大约记得:他这一身行头,最先还是拴全哥结婚时,赵维宏穿着来杏柳岔她家的。再加之他人身材高挑适中,穿上就更神气活现!当时给她家确实增色不少,至少给她争足了面子!因为单就爱屋及乌上,不管赵维宏着衣是考究,还是随便,香草依然喜欢他。况且,一直以来,也许是家境优越始然,香草感觉中:单就衣着的新潮时髦上,赵维宏历来率先于别人。咋说呢,工作人员家庭中成员嘛。至今,香草记得:赵维宏不同场合、不同时间只要出现在她眼帘,每每都使她怦然心动!这便是从前所有的点滴。

那知现在,只仅仅因为着不尽人意的一时段,再望望他:原本油泽的三七型扎煞着,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有宽阔的前额下,那双疏浪的眉宇间流动的星眸,依然专注有神!顾盼其间,更有万种风情蕴含在里面,这是男人深邃之神韵!更是恋爱中男人独霸的神威之光。的确,赵维宏人帅!帅气中更兼而有之男人与生俱有的威严!平日里他固然话不多,出言吐语很磁性,惯常是掷地有声!他人尽管还嫩,但他从不浮躁,遇事很沉着老练。甚至就连平日里举手投足中,一眼能看出,过于颀长身才,幸许是拽了个头的结果,棱角分明的脸型,那颧骨就格外突出。微黑泛黄的肤色,是大部分男人的特质。许是正进入青春的旺盛、原本光滑紧致的双颊,漂浮着一粒粒不太明朗的豆豆。

心情过于复杂情绪化的香草,这一路来,全亏了她躲躲闪闪,只是鞋子有碍观展。身上倒也干净!她利用这间隙,借机不住偷看他拍打收拾。当他不停弯腰摆动中,那脖颈显得过于长了。每当起身,那尖尖的喉结,在不停的滑动中时隐时现,怎么也捉摸不住了……

直到从一个小巷道,香草老远就一眼认出,已先期到达的哥嫂,正一前一后,撵着往他们这边来了……

在这离家很远的地方,四个彼此相互牵联着的农家子弟,聚会在一起,该是什么情形呢?按常规:应是庆幸的!庆幸中会有很多知心话畅所欲言。可是,各自错综复杂的打算又不尽相同。于是,他们尽量设法免开尊口为上策。恍惚中,香草只是觉得象被人无形牵引似的,身不由己一同进了面馆……

甭说,先是赵维宏征得了大家同意后,当然了,只是拴全两口的口径。因为香草一直来未吱声的嘛。他这才掉转头,向服务人员要了削面、并蹄花、凉拌肘子;还上了冰镇啤酒。唯独拴全媳妇大咧咧,好象压根没什么负担似的。这才出了几天门?便经多见广吵嚷要常温果汁不是……还特意点出要蜜桃口味的。亏了这馆子没货!最后,整得赵维宏只好在外面超市拎去了……

然则,就在赵维宏离开间隙,桌旁只剩他兄妹、外加漠不关心的嫂子时,这才拴全把头偏向香草,左右前后探了探,尽量压低声音,闷声闷气直问木讷的妹子:“你就这样瞻前不顾后,冒冒失失跟着他来了。你想过后果没有?不中考!可你知道吗?大妈直到如今还以外你在学校呢。”

拴全连贯性极快,向坐在对面发呆的妹子连问带恫吓!然而,一言未发的香草,神态固然冷漠!冷漠得有些异乎寻常!她人活象一尊打禅的和尚,始终不发一言。因此,拴全的话,也就没了回应。就面部表情而言,丝毫看不出半刻细微的变化处。她这副判若两人的尊容,很容易是人忖度到:一定了,是刚出远门的缘故,导致很多很多不习惯使然,才这样。反倒似为兄的一下子被软化了!于是打住了后面将要说的话。明显就连转换口气上,很缓和念及妹妹初为人妻,难以启齿的羞涩了……

“既然已经出来了,慢慢一切都会过去的。人不是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的这句,过去……很可能以家族为纽带,等于默认了。拴全竟然安抚起妹妹来,首先他做哥的,上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还是意味深长的;同时也很难能可贵、很中听。

香草终于说:报于哥艰涩一笑作答。

“我求你了!别再提这些不愉快了行不行?香草又没飞到天边,只不过离开老家而已。现在还不是和咱们在一块儿吗?至于上学不上学,那是她自己的事。你一个当哥的能管得了这些?就是大妈也最终干涉不了。再说:她人又没傻着。你们说是不是?”看来,只有身上不搁事的,说理上竟然能放得开。

经拴全媳妇最后一通嚷嚷,顿时刻,兄妹二人终于活络了!

须臾间,赵维宏从外面拎了果汁饮料什么的……一头兴冲冲扎了进来。最后,他们双双四人,也就很象往日一样,吃饱喝足后,一行四人,临未,来到了工棚……

既然业已来了,那就只好如此了。从前常听大人们讲:车到山前必有路!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这便是香草无可奈何下的态度了。

从上面所有一切可以看得出:总而言之,这里的环境、这里一切的一切、并不是她原先所想的。现在她才知道:他们出门打工竟是这样的境遇。如今,她加上嫂子,他们将要在这里劳作、休憩、吃喝、睡觉……就真切切,一古脑儿全呈现在了眼前。要叫她面对、硬要使她就犯适应。这也难怪从未出门的她,通身感到即恐惧、又发怵……眼见得别人、就说嫂子,香草发现嫂子压根没她这样的顾虑。因为她当天就跟着拴全哥出工了,也没看出她有什么适应不适应。或许是有,只是人家嘴里没说出,其表现很快能融为一体。于是就无从得知了……现在的香草也懒得去了解这些。唯有当天一擦黑,赵维宏等拴全两口下工后,互助互帮着,他们离开众人居住的简易工棚。在新建楼第四层,用钢管、扣件、模板、搭建了个临时居住的处所。并接上了电……乃至过后,香草才慢慢观察到:原来带家属的,大都这样简单不过的生活着。都是从乡下进城,始终明白一个道理:靠打工挣铜板的,谁愿意外面租房子。虽则,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二多时间,包括吃喝拉撒,仅限于工地团团转。好与赖,这里不是他们真正的家……

可想而知:香草那天夜里根本就没睡好。一来长期不出门的诧铺;二来经过了白天的几经折腾!旅途的劳顿固然有之,加之个人心境由喜到惊再到忧的过程演变。而这种随之而来的忧!唯有这时,不知为何?竟然愈来愈占据她所有的心思了。于是她明显开始陷入一种茫然之中……并由此衍生出的那种忧心忡忡,无时不刻盘据在她心间,挥之不去,啮咬着她,困扰得她彻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相比较而言:赵维宏睡得也并不见得踏实。他呢,顿时手足无措!毫无主张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甚有种羞怯不便。试想想:只仅隔着一层模板,另一个窝棚里面的拴全两口,大体上还算老实。因为这种时候,又囿在这样环境之下,那怕是极细微的一个不慎动作引起的窸窣声!将会在各自心灵引来一种不安的骚动与蒙羞感来。可是,他们正当年轻,处在精力旺盛中……信不信?一连几天来,他们、尤其是香草他们,尚且能熬住!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其实,他们正是男欢女爱期啊!真是太难为他们了,可亲可爱可敬的人儿啊……

将就着好象是过了两三天之后,香草才将那一万现金,悉数交给赵维宏,让他把钱存了或想其它办法——总而言之:大体是这样一种保险意思。恁一沓沓整刷刷票子,终日呆在工棚里。香草还是深为担惊受怕的。与其时时为它操心,倒不如彻底来个保险更妥些。这时,赵维宏借机耍了个心眼!面不改色,心不跳。撒了个弥天谎说:自己的身份证忘了随身带(其实那有个常出门不带身份证的)。多半许是照顾她波动中的情绪,也很难说?他是明眼人!已观察到了她的不适来。所以一番推来让去……随后香草就没在推诿。只是经过了一番虚与委蛇后,这才摸摸索索从带来的包里翻弄出书本之类——从一个精致的本子里抽出自己临近毕业时,学校给统一办的身份证(一旦说有了身份证,意味着社会也公认为成人了)。然后交给他,催促着存钱去。因为她知道:下午说好的,他要开始上工了。

等到她一人时,观察四周,便获息:其实,在这工地,两口子出来打工的最常见。只不过,别人那是结了婚,并在家拖家带口的。要不就和哥嫂他们,刚结婚不久,为了便于营造两人甜蜜的小天地,在外租房的也有。这人比人没活的,马比骡子没驮的。在当时的香草看来:很特别!于是就没名其妙的顿生羡慕!

诚然,对于香草他们的到来,使这个纯男性,甚几乎均是参差不相上下的男孩世界里。接连一两天来,先是拴全带着玲珑小巧的媳妇,倒也罢了;紧跟其后,赵维宏更引来一位宛若天女下凡的香草!一并出现在这里。的确给此处增色不少!可也同时隐隐间,此地平白无故多增添了一些不安分因素来……这人们啊!最原始的属性,便是动物性的。

赵维宏设身处地只为着她欢颜,博得佳人难能可贵的一笑!获得她的允准后。高兴得象做了一桩十分了不起的事似的……带着无比的愉悦出去存钱的。他人在路上,边走边下意识拿出香草的身份证,不住的端详!仔细的揣摩:光凭电脑绘制出她美丽之容,就已是一种无形的享受了。这精神上无可名状的瞬息悦洽!此刻赵维宏很忘情的竟然把持不住,在那小小方寸、她那含情凝睇浅浅面容上,情不自禁亲了一下。然后双手捂在胸脯上美美的心潮起伏很激越的臆想着……

这大男孩过后,为自己方才出格可笑的行为,深为赧然了!并毫无理由自责负罪了起来。别看他平日里老成持重!沉着中与之固有的练达。总之,他留给别人的影响,相当不赖!其风度翩翩自不屑说;那行为举止、加之他高挑但却适中的身才特突出一种汉子的风采外,更兼备着已然成熟的帅气,尤其异性为之倾心的卓尔不群风范,统统这些在赵维宏身上贯穿丛集起,于是就连他那宽额下,有棱有角的眉目嘴脸,最极富活力的自然表现,每每在惯常情形下,无以复加的蕴含着一种极强的吸引力。这潜在的特质,自然左不过——专针对异性而言。因此,长期以来,容貌出众的香草,才能长久对他“爱”字当头永不变!不光是香草,凡是接触到他的异性,都会为她情迷意乱……至于一面之缘擦肩而过的,不由自主瞟上一眼惯常见;更有大胆热烈的、多几眼顾盼钟情于他也多多……你就说他舅庄上我们故且称她——陈俊女儿。只为着几年来,明里暗中不知为他痴心了多少?这现在要说清,恐怕未必尽然。然则,这些所有:统统抵不住美貌的可人儿——香草。既然她能为他常期专一。那么,做为回应,他应放下他男子汉的自尊自大!心仪她、思慕她、现在更应该负起责任捧她、护她、爱着她了。

他这是不是犯傻病态了?怎么也经不住诱惑的越瞧着身份证上的她,越仿佛爱不释手了?其实身份证就拿在他手上,而她本人呢,不是已跟着他合二为一了吗?

一想到这里,于是他特庄重的将身份证捧在手里,再度虔诚般,其后神圣似的捂在了胸脯上,美滋滋尽情任凭思绪纵横驰骋的荡漾着……

来这里已几个夜晚了,难为他真能忍耐。几次欲动,却又未果。其实,夜晚本是青春伴侣们春情萌发勃动的时候。不觉已,几天倥偬中流逝。时至今日,赵维宏仍能甜蜜蜜回味起他们在临出门之前夜,在自家四围阒然的院落,那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啊!一轮团团同的明月当空悬挂,清凉的夏夜是那么宁静安祥,只有当习习凉风轻拂树叶沙啦啦作响,留给他们的是无尽的缠绵情意和有限的缱绻结束……她为他献了少女胴体!她便默契配合他,直接促成了他们的好事作成。如今算来,已出门不下三个夜晚了。他极力强忍着,几次伸出激情的手,却被她无回应的轻轻挡开了。这他能理解!因为隔壁,就住着他们的哥嫂。事实上,拴全两口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他们更会来事儿,大概赵维宏、香草没留意间,有一两次,只两口,手牵手。窝棚照样开着灯,人却不在。早溜到别处,铺一张模板,干他们的好事去了……其实,这工地上,特别是夏夜。蚊虫的干扰!在空旷豁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楼层面,时不时有人在打铺,其间恐怕就有拴全两口?一次傍黑,拴全媳妇呆在香草他们窝棚里东拉西扯。试图着开导郁郁寡欢的婆家妹。无话找话,只是淡淡的说:“这低处蚊子太多,不信,你往高处,七层楼上,蚊子自然少了。”

然而话未说破,香草并未开窍。因此,未理会。只悻悻回道:“这里也好啊!你们都说得太玄乎了!我并没咋觉得蚊子怎样?”

“你呀!有人那样体贴。又是蚊香,又是喷剂,把这里满处弄得香喷喷。瞧,这不,又是花露水。”嫂子没完没了说着,早已主动拿起一瓶,往自个脚踝、手臂处搓摸中边笑迷迷凑跟前,挺神密兮兮又道:“——其实——其实——我们多时候并不在这里……”她向紧隔间有意努了努嘴说着。然后又道:“我对你哥已吩咐过:咱们不比香草他们。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嘛!嘻、嘻、嘻、哈、一长串荡漾着的幸福朗朗笑声!把无尽的深意带进并留在了这棚间。久久萦绕、久久回旋飘荡……

然则,情趣的迥异加之心境的波澜起伏,最终导致香草始终不为别人一言半语怂恿的话,就能激情燃烧的。她依然象从前那样固守着,但这时已不算贞操了,只是情操而已。就好比如当初在家时,有次夜晚,在自家场院坚持固守一样,反正很酷毙了那样。嗣后的那晚,她留了个心眼:果然发觉拴全他们不在隔壁……

赵维宏上街存钱。原本这小巷出口一拐,有个农村信用所。但是我们业已知道,他这人不比别人,脾气特犟,人太刚烈了。于是越过了近便信用社,去了更远处东西向的通海路,以东一家邮政储蓄所。这里一段小花絮,有必要下载如下——

在窗口前,赵维宏看着柜员点钱、递上并不是他本人的身份证时,那个女柜员,才抬起头,扫了一眼过后。问他话:“秦蓓蕾,她是谁?你是给她代存吗?”

“嗯、哦——不是。她是我家里的。”这特浓地道的秦陇母语,出了界如同天语。也难怪这个女柜员一时半会未反应过来。

赵维宏老实巴结烧红着脸。赶紧找补上一句:“就是——就是我老婆!”

“哦!是女朋友是吗?人蛮不错嘛!挺标致!看上年龄很小的。”

女柜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隔着挡音玻璃、只通过窗洞饶有兴味交谈着,一边手不住敲打着键盘忙乎着……赵维宏问急了,脸顿时象个斗鸡,头红脖子粗,赶忙申辩:“已不小了,都快十八了!”

那知他这一句十分幼稚的不得体话,把个女柜员同样弄得懵懂赧颜了。只见她哑然失笑的方再次抬起头,嗬!原本是一张极生动的脸!二十出头。几乎边递出窗口资料并附上身份证的同时,赧然着只是一味地红着脸,样子不好意思极了,一连一声对不住、对不住、让您久等了的道歉圆场语不绝于耳……

因为女柜员一味只顾信口开河。只关注了照相,而忽视了真实存款人感受,因此多说了话。当看着他完事后,扬长而去的背影……仍然饶有兴致不住的琢磨:他是干什么工作的?象民工,又不象;象个有体面职业的,可说话太土太没文化;那么多半是前一种:只是发了点小财的包工头,有两个铜板,讨了个刚出窝学飞的雏儿。最后,直到赵维宏在她视线消失殆尽为止……

赵维宏一边往回赶,一边在肚里寻思:是不是香草真如方才那个柜员说的:还很小?他在心里发问着。随即又拿出她的身份证,又一次通过小小见方上她始终荡气回肠、勾魂摄魄浅浅的笑靥,如是望上,确实很稚气,膨体纱织就的米黄色高领毛衣,宽宽松松围拱出细嫩的脖颈;上边延伸出的便是一张甜甜恬淡的讨人喜欢、惹人爱怜的典型瓜子脸;并且下颏尖削光滑,小巧好看的鼻翼下,一张妩媚窄窄的嘴、微微开启着,稍露出挺受看乳白色一溜排整齐洁净的齿……赵维宏还嫌不够,更仔细、又努力从上面扫描:因他已和她零距离接触了……他印象中,香草左右眉上皆有粒粒火柴头般若几的褐痣。尤其在洁白细腻的肤色下,更在柳叶眉隐约中,映托得格外显眼;至于耳部内外的痣,更难发觉。只有当接近了才看真切。然而这身份证她的影像上,压根寻不出。为此,赵维宏心里多少得到了一点释然:影像固然和其人有别嘛!何况她已整十七了!

只有这时,赵维宏通过香草的照相,很自然又援引出舅庄上那个俊女儿。这多情的人儿,曾为了接近他,有意和自己的表妹们合影了好多相片,满希冀着让他看足兴赏个够,这些还是表妹不经意间说出口,或许是有意亮耳的也难说。并由母亲特别带回家几张很多姿态、很多衣着打扮俏丽的俊女儿风姿绰约的倩影,只可惜!她是枉费了心机……赵维宏深入想着,愈觉得自己为了香草,其实也牺牲了许多。

他任凭思绪漫无边际地畅想着……不觉间,已一头扎进了他和她暂居的窝棚。本来准备好了,今天下午说啥也不再拖拉了,要抓紧上工挣钱的。可当他一趟返回时,不料人们早已出工了,看看下午两点多了。他一进棚,抬头环顾:他们的窝棚象突然变了样似的,不但铺上被褥收拾齐整,并且就连地下也清扫干净了。主要是乱扔的烟头不见了;一并大包小包,也堆码一处……总之,给赵维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他这才出去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就焕然一新!再回转头望一眼香草,特留意观察她的举动:此刻她正在盛满水的红塑料盆里洗脸淘头。洗发精冲在盆里堆起的泡泡、雪白雪白,致使满屋子充斥弥漫着一种浓郁的茉莉气习;她除去身上层层包裹,上身只穿一件淡乳色薄如蝉翼体恤,是那种紧身乔其纱。弓背弯腰掬水淘洗之间,惟妙惟肖勾勒出一双不大,但却浑圆饱满的乳峰,隐约凸现,却也随即在不停的微微颤动不已。仿佛在撩拨、挑逗性的进行着无言的召唤,这等于在摊牌。本来不太长,但却浓密的马尾辫此时散开,却也象飘忽不定的墨色瀑布,顺着颈项分两绺披散开。望上,湿漉漉中、带着油光可鉴的色泽,把整个头脸都包容裹敷住了……赵维宏顿时有点口干舌燥,五内沸燃,心里不由得“怦怦”格登并显在神态上,人也张皇失措起来……

然而正在他不知所措时,正忙于的香草率先劈面问上了:“来了?”

“嗯!”

“存了吗?”

“存了!”

“你不是说下午要上工嘛?”

迟疑片刻,他支吾着作答:“迟了,不上了。”

“过来,帮忙倒掉!再弄盆清水来。”

于是这才回过了神。因为有了事做,倒也冲淡了他刚才背后侧面直勾勾望她的非分之想……

须臾,香草冲洗完毕。便缓缓挨坐在木板支成的床沿边,梳弄绾结着发丝。她一面不紧不慢扎束着,一面没忘徐徐抬起头,深瞥一眼木讷发憷的赵维宏。只见他在当地低头欲徘徊解除困惑不能……然而屋地仅巴掌大,简直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情急中,也学她样儿,只好在床的另一端坐下。许是用力太猛了?整个床板吱呀呀乱叫个不停……这特定时刻会令人立马联想“咯吱”声,将意味着什么?起先,两人一怔!随后互相探视的望了望。最先香草吃不住嘻嘻、格格纵情开怀不已的银铃声!乃至后来,只见她整个人些许有种浪荡不羁的失态。早已把持不住滚落在木板床另头,喘息连连,甚或缓不过气了……紧其后,随着一声特拖长的女声尖细的好似笑弯了腰的噎气声,宛若笛声哨音,一下子,掀动并活跃了这窝棚连日来沉闷苦恼人的气氛。

恍惚间,赵维宏也跟着一惊一咋,随即发热的心烧红了整个脸膛。望上,这大男孩更在忸怩作态之中流露出一种十分可爱的样子。只为着能竭力镇定其间,只好掏出烟,作缓冲状。可也不知何故?那夹烟的手,在打火点燃过程中、明显瑟瑟抖缩着不听使唤了……

因引发好一阵开怀不已爽朗的笑。已然滚落另一侧的香草,临末,缓了缓气,然后恢复正襟危坐,这才正正经经向愣神中的他索要身份证——“欸!钱既然存了。那身份证呢?”旋即她故作姿态发嗲:“我就不信你忘了带自个儿的?死皮赖脸要我的顶杠,太便宜你了。”

她正这样得了好不领情絮叨着。只见赵维宏陪笑着递上身份证,一并奉上存单。香草定睛看了看存单,上面户头,赫然打印出——秦蓓蕾!倏尔,她人陷入沉思状。须臾,只见她明亮的眸子从睃睁中渐渐回过神,不停闪动了几下,濡湿的睫毛连视线都迷蒙了。因为专就谦让、施惠、不是有说辞: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嘛!再则,女性是最容易被小恩小惠俘虏!只见这厢的香草,尽管潮红着眼圈,甚有些浮肿。可她很忘情,很主动挨近他。不由分说:倦伏在了他怀里,象一只慵懒的猫咪,乖顺的不停蹭着;伸着懒腰,花样翻新的极尽能事,做出讨好、巴结、乃至奉承迎合的姿态来……存心让人抚摸摆弄她。

于是,自然合成!

那张模板铺就的床,调皮捣蛋的再也不安静了……

自从来到工地后,连日来。赵维宏一来偏心,也是出于疼爱她,为了照顾好她,让她尽快安下心,他甚至连工都未出。细心的看护;周到的关顾,吃饭一般都在外面。你想想:工地那种大锅饭,咋能下咽?

前面我们已描述过的那条七八百米小街,很有几家饭馆,只要出了小街,原来进入大马路,馆子多的是。单这小街,其中有那么一两处确实地道。比如他们刚来的那天中午,去过的那家就不错。只不过,香草呢,惟麻辣对胃口。于是赵维宏带她出了小街,在通海路选了一家川味餐馆。他们几乎每天至少起码来这里一次。除非采买了熟食馒头、花卷、包子、饼子、盐浸尖椒、榨菜、穰皮、凉粉凉面;糯米糍粑之类带回外……

只为着这期间,赵维宏接了母亲从老家打来不知有多遭长途。慈悲为怀的母亲是千叮咛,万嘱托;左出招右使点:叫他不要疼惜钱!钱只是身上的垢痂。一定要把香草笼络好了,千万别在出意外云云……

这天下父母心啊!做儿子的那有个不依存之理呢?况且这又直接关系到他的幸福所在。慈母千里之外光电话上苦口婆心,可谓费尽了心机,用心良苦啊!这里赵维宏呢?只母亲这么唯一最疼爱他的亲人,那有个不唯命是从的道理?

于是、只好照办了。

再说他呢:又不象别人,他挣钱只自个花销。你就拿现成的拴全说事,拴全要不停的贴补家用。如今结了婚,欠了一屁股账。谁来还?只有他来挣了。因此他两口一来工地,第二天便双双出工了。一年之中,常期在外,拴全从未敢大脚大手花过钱。他和这里所有民工一样,锱铢必较!甚至于,为了钱的事儿——绞尽脑汁到斤斤计较是常有的事。因为人们都这样。你说他们小气、抠门儿、毋宁说:农民家庭的熏陶,硬给调教着逼出来的。但是,赵维宏却不同!

他家本来就不缺钱。那么,势必就令人纳闷儿?既然有钱有势家庭。那他干么出来打工?长期和农民工厮混一起,何苦呢?不禁使人疑问:他赵维宏有打工这个必要么?

是的,很有必要!

试想想:赵维宏生长在那样一种不尴不尬家庭里。他一来没多读书,二来没象样的职业;尽管在家中,自己的母亲百般疼爱,万般看顾;可是父亲——赵永川,从没拿他当子看待。一直以来:二十多年都这样过去了……他就是相夹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起来的。要说起:家庭只能给予他一个不愁吃穿的场所而已。而母亲呢?使尽了浑身解数!用足了人间所有能体现出的慈母爱!使他有一个成长过程中,营养充足的驱体。并在这健壮的躯壳下,经常是温温暖暖、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而这些,足令那些彻头彻尾出自于农家子弟们所不及。没法比的情况下,使那帮农家子弟非常羡慕并时常感觉有一定的距离。

时过境迁!

可当后来,等到他渐大成人。他自动出门打工了!这样一来,他与胼手胝足纯种地耕田的农家子弟们混迹于一体,在建筑工地干讨钱的本事时,只是在开销,也就是在出手花钱上,他一贯是大方的。

这人啊!在世上,交往、交厚、既是微妙得有些微乎甚微;更微妙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扯不白……

譬如,同字辈们往来,除去异性之交。说谁谁有号召亲合力!那位这个有人格魅力!其实、其实这里面的奥妙无穷,曲曲道道固然莫测高深。然而最最直接的,便是“钱”字当头。只不过会用不会用之分。这其间,还会因人而异。钱用好了,有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及惜;用歪了,会祸害别人!同时触犯了刑律;用滥了,便是人们常说的:狐朋狗友!一帮只图享乐的酒肉朋友。这里,不仅使人联想到千古传名的水泊梁山中的及时雨。此公尽管作古千年,真与否?且又是后来人如椽大笔编撰出的经典。可是三郎很会使钱。而且使得巧、妙得大气得当,方最后能得大气候。就说此公使钱慷慨之善举,初看使钱出于一片菩萨心。却不料引火烧身,迫使浪迹江湖……最后上了梁山,遂成大事。这便是后来施先生添枝加叶,遂成传;说书人巧言令色,巧舌用来茶余饭后、消闲解闷、纵古谈今的袋袋库了。

话又说回,就说赵维宏吧,他惯常出手大方,综观起:既够不上滥用;除了偶然即兴好赌外,赵维宏玩麻将、翻顺子、炸金花、一夜输掉一月的辛劳,也在所不惜;拴全他不能,也不敢,因为家里等钱用。他赢起输不起呀!赵维宏耍钱,多时候有输有赢两不欠。也没咋地歪用;至于说用好方面:如今看来,也好不到那里去。只不过,长期以来,赵维宏手下确有一帮很听他话的,其间就有拴全。

这么几年来,拴全极象个跟屁虫,死心踏地跟他最紧,围绕着他赵维宏鞍前马后不离左右。乃至最终连自己的漂亮妹妹——家里人亲昵叫顺溜了的香草,如今不也是跟定赵维宏出门了的嘛?

他们在外面上馆子,自然缺不了拴全两口。从前,拴全跟着赵维宏动不动蹭吃蹭喝是常有的事。可总觉得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软,拴全老觉得象欠了人家什么似的。

可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彼时,如今拴全他带着媳妇,更觉理直气壮了。

这不,就在赵维宏存款这天,拴全两口干包工,收工早,七点不到,又赶上不加班,这样早就下班,委实难得,这天尚早。等着他们拾掇洗刷,穿著一新!于是四人成双成对准备出去了……不料此时,杏柳岔沟台子王家三生子,探头探脑着来了。他看样子也象要出去,打扮得不伦不类的洋气。香草知道,三生子也常跟哥,随维宏出门在一块儿。不过这二杆子香草从未入眼过,历来如此!这远的不说,就说拴全结婚那天,三生子硬把维宏招应到他家。可把小心眼的香草又急又气得不成,乃至后来支使小草,又是去人传便条着给生生招回……

近来 ,他们一行四人。每天很有规律在这里出出进进,却也招来了不少人的青睐、羡慕、乃至于垂涎、甚而想入非非更有之。

凭心而论,这工地上出来打工的小媳妇。若专挑好看的,并非难事。可是别人都把出门打工,视为头等大事,那有心思穿戴洋气上街溜达?总认为:那是城里人的专利!因为在他们的全部意识里:城里人个个有钱!城里人高级!因此,城里人有权享受一切。可他们大概忽视了:其实他们也在挣银子啊!其实城里有些普通市民享受的,未必就没他们的份儿。比方:就这仲夏之夜,五光十色的霓红灯下,广场的溜旱冰、跳舞等等……可他们这帮农民工,除了拥挤在一堆当看客外,大家你推我搡的个个怕羞怕骚未敢率先一试。更甭说一展风采;要么,就扎一堆,看超市招徕生意的光碟或广场上的露天电影。多时形成的这城里人和乡下人,泾渭分明着呢。怨不得,人家一眼就能辨认出。

赵维宏带着香草的到来,算算已经几天了。人们发现:赵维宏带来据说秦刚的亲妹子。人是长得没挑剔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可她咋不象秦刚媳妇?一来就出工。总是停吃停坐在工地上,做起娘娘来了,甚而就连赵维宏也不出工了。守候着,这究竟是咋回事?他们这与众有别的一举一动,皆成了人们私下纷纷揣摩议论的话柄了。

每每最为人们谈论他们的,莫过于,每当他们四人出进当儿,正巧赶上工地上下班吃饭休息时。他们不适时宜、不合群的出现,顿时人们寡目相看,因为人们都上工地大灶。现在的工地大灶,一般都不扣伙食费,等于白吃喝。赵维宏是有钱啊!这没错儿,到底是工作人员子弟,于是人们除了啧啧咂舌外,往往最热烈谈论他们:也正是这个时候。然而谈论归谈论,他们一行四人双对儿依然我行我素,照常该到什么时候出动,便在什么时间准时出现。

这里还须提及:多年来,赵维宏或多或少私交了些哥儿们。

人常说:瘸子都有个跛友!

更何况赵维宏为人处事不同凡响。是那种最具典型,颇能号召人的。可是,自从他回了一次家,又带来这么一位水灵的女伴,于是平日里那些接近的哥儿们,他有意疏远了。毫不过火地说:淡化得跟陌路人一样。这也可以理解:将心比心都一样。随后,大家也就慢慢明白了:用时下流行港剧台词——重色轻友!来形容现在的赵维宏可谓入木三分。按以往,赵维宏他们这帮打工仔,彼此摸透了脾性。这时间一久,厮混熟了,于是大家在一起,可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至于通常情形下,常热衷说的:莫过于男女之间的事了。好象此类话题千百年来,经久不衰!只要说起:永远也不乏味,只不过,初听上去:大不可恭维。

一旦当他们这帮年轻力壮,农村出门务工的愣头小子,援说起异性来,往往更放荡、更荒诞无稽;其谈锋的淫猥,令人喷饭,甚至于大有跃跃欲试一番之动机。你甭想再听到有关正统的言辞了……然而,却能吊人胃口!通常人们谈论异性的精辟语,尽管隐含着无端的下流,可别忘了,不但是赵维宏们;世上只要是男的,不外乎全是这类男盗女娼式的热门学说。正说的:能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仿佛亲临其境;听的呢:愈加津津有味,回味无穷,顿时令这帮成熟了的铁血男儿神往、乃至千曲百结到荡气回肠得不行。当无处发泄,只有嘴过干瘾了……

赵维宏勉为其难的只读了五年书,那知识自然不能与十年寒窗可比拟。可他常出门在外,一般都是城市里摔打拼搏,方求得一线微薄的生存空间。尽管城市的建设,急需他们,缺不得的少不了。可他们在城市象浮萍似,漂浮在城市的边缘。即便是这局限的边缘带,象赵维宏,被城市这个大染缸,不断的浸泡、淘洗、过滤、净化、再往复、不断地循环……那些城市的原素,也沾染不少;那些邪恶的,即便是心地善良的赵维宏,以及他们这帮打工仔,多多少少被引诱、被带坏。并且,始终在这好与坏中、苦苦象炼狱似的煎熬。

现在只说赵维宏的社会知识,也说阅历更贴切~~

我们业已知道了,赵维宏平时话不多。是那种很沉稳、富于考虑型的那种人。因此,他平日里一旦出言吐语,都是很切要害的。且言辞很尖锐、精辟!在这里,我们暂且把这些优点统统搁置起来。单就说说他和大伙儿一起,漫无边际、几乎是甚嚣尘上,毫不隐讳的谈论女性的精彩片断,撷取小花絮,来复元他赵维宏这个人——

稍对老戏有了解的人,都知:滴血试验的法子!

此台词,原出于秦腔(三滴血)那个书呆子县官之口头禅。这句话常常被赵维宏现拿来引申于与女性交合之说。并且每每用他那滋性般话音,极尽能事的惟妙惟肖戏文上那个腔腔调调,于是,很赵维宏化的精湛妙语出炉了。并得到了下面一帮子人的热捧喝彩!次次会博得大家欢声笑语不说、更能引发下面更热烈露骨的秽言滥侃……其中,就有拴全也夹在里面凑热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阵子过后,又回归聆听赵维宏的。他这时又别出心裁,一改口吻将男人的那个比喻“枪”。下面装子弹、上膛啦、射击、拉栓、揩擦等等……无一不是他的独特式,引逗大家哄笑取闹……反正,这一切统统拿异性为目标,纯粹当开心果消磨时光。

后来有人一旦认真着探究:

“宏老弟!你开过洋荤吗?”或者“打枪!放过炮吗?”

其时,赵维宏惯会狡诈不说、总令大家拿不准、更捉摸不透他了……特别象异地的朋友,更迷惑、似一头雾水……

竟然有这么一次,当他们照常聚在一起穷开心,不经意间,也就是现在业已出现了的这个三生子。只多了舌,结果不由分说,他平白无故挨了赵维宏一顿拳脚。论当时的实力体质:三生子暴发力、抗击力并不亚于他赵维宏。可是长期形成的尊卑,这个多嘴多舌,对女娃子死打滥缠的三生子,只有站着干挨捶揍的份儿……赵维宏的简单粗暴由此可见一斑。

事情原委很简单:三生子只不过当着众人面,说了句:他(赵维宏)和秦刚妹子如此这般那般了……看看,就为这事儿,你说冤不冤?

因为当时人们都不知晓,至于说漏嘴的三生子,只不过缘出一个地方,一块儿长大的。只是凭猜测、由此自然一联想出的:赵维宏定然了,和前岔头那个香草好上了,是人们皆看在眼里的。既然恁好,一定了:干柴见烈火!肯定那个了……

殊不知,说者无心不防;被说者,难堪激怒了!

因为旁人那知:赵维宏就香草,两人间,单恋爱一事,太讳莫如深了,何况撞到了两人正处胶着状态。正因为如此!历来视为生命中最圣洁的神圣!你想想:不掂量轻重,不分场合的三生子,活该倒霉!

话既然已扯到这儿,不妨再度探究赵维宏与王家三生子的交往——说起这个三生子,和赵维宏恰是同龄人。两人自小就要好,吃水沟台子王家邋遢,不但岔里,甚而当地山川一带出了名!

可三生子上完初中后,相约着拴全等,跟早已出门混世界的赵维宏一块儿打工。三生子的性格活泼好动,人也大大咧咧,比赵维宏、拴全会来事。会说会道,至于说的话儿太多太虚了,往往会使人产生疑惑:不知他那一句是真的?在花钱上,他比拴全大气,可比起赵维宏来,就自不量力逊色多了。他家和拴全家可以划等号儿,可这三生子属于外向型性格。尤其对异性大手大脚,甚至多时,胆大脸瓷。此点上,内敛的赵维宏远不及了。单就接触异性吧,那时在家中、在学校、因他自身穷,再加之这一出门,这小子勾搭女娃子的确有一手!动不动引一个回老家。瞎折腾一阵子后,等挣的钱花个罄尽!两人也就拜拜了……常年四季,三生子身旁断乎缺不了异性的陪伴。他和赵维宏尽管相来早,比拴全还要早,那都是通过老家年节打篮球厮混熟的。不过认真论球艺:好象拴全最强、三生次之、赵维宏不抵他二人。可这仨小伙,再加盟两,倘若上场,即便这城里,也是呱呱叫的球队。再说赵维宏他们相往:赵维宏和拴全那须说,三生子尽管和赵维宏来往早,常说:舌头和牙恁亲密,动不动相咬……这里再说上两人第一次闹个不可开交是:那是三生子不上高中了,已开始了打工。也就有意无意进行挑衅!当着赵维宏的面,信口雌黄云云:岔里香草他早年某月某日,上树采摘榆钱哄着耍过了。这样的玩笑,实在开得太大了!好象两人就交恶过……三生子也追过香草,可当他渐渐发现香草根本瞧不上他,或者压根儿就没看起他时,少男的激忿加妒忌,方使他满嘴胡扯一起……那有那回事呢?即便是有,左不过只是孩提间扮家家也很难说。这与成人的交媾有本质上的区别,更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当时也爱香草的三生子不服输,难以咽下气的——耍了!等于向赵维宏宣言叫板。

大略当时虽然赵维宏和香草私下闹得风风扬场!可当初赵维宏并没大打出手!唯独这一次,也就是香草临毕业这一年,赵维宏与三生子不可避免的交手了。此事发生过后没多久,大概是三生子先低头,好象赵维宏余气犹存,而三生子却忘九霄云外了……三生子改绞绞认了错。至于认错的形式:不外乎死拉硬拖上赵维宏,只他俩上馆子搓了一顿。三生买单,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天黄昏,离黑尚早,况夏天,晚上凉风习习,每当城里人的华灯初上,往往使人们户外活动最佳期。今儿赵维宏已给试工员老任说好了,上工的。但因存了钱误了时,倒不如说乘着难得一刻,他和香草做了好事……两人许是连日来不适加紧张的心得到了稍许调整、放松、宣泄也有之、总之,两人心情极佳。于是等到上工的拴全两口下班,洗换好。正准备外出的时候,不期而遇了,三生子这人是不请自来。于是四人变五人……

三生人本来仗义!

热情自不分说,又喜热闹爱扎堆儿,是那种嘻嘻哈哈的人……这不,没费三下五除二,他已很融洽和他们溶于一起。还在对对双双者愣神过程中,三生子便自告奋勇!大可有种出门遇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古道热肠!省怕被误会成借光揩油,于是赶忙反宾为主相邀道:“宏哥!还愣着做甚。走,出去,我请你们这总行了吧!”

“这咱能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

“咱们谁跟谁啊?再说:香草如今来了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同是一个庄里的,也算是同学关系还不成嘛?”

“你们男的在一达说你们的,别拉扯上我了。谁跟你同过学?别忘了三生子,你比我哥还高一级呢。尽胡说!怪不得,就连你们家里人都说你记吃不记打!”

香草人挺灵活,见地不凡!家里奶奶常念叨:“秦家的女儿,缸中的米儿。能持家的又娇气;爷爷常夸她:灵鸟儿飞过不刷翅膀。意思是:香草从小爱整洁!不是那种邋遢人;然则母亲的评语又特别:我这个女儿,嘴比刀子快!现在看来:唯独母亲最了解她。因而,当她听到三生子左一个老乡、右一个同学、她人太灵活,太会观察事了。冷眼瞅见:被冷落了的赵维宏,身感不如人的把头掉向一侧,再也不和三生子招呼了,无声无息只顾吸他的烟。因故这才,香草不依不饶,立马纠错矫正三生子的牵强附会。

“好!好!算我说错了。我该罚、我买单、这总行了吧。”

我们业已知道:三生子惯会看风使舵。尤其对异性,很有一套路数。他凭直觉,一番察颜观色后,又抢着恭维美言道:“宏哥无论甚时都是老哥!那么,理应了,香草应是嫂子了对不对?”三生子极尽能事,使浑身解数。可当他说了这句话后,吃不准会有何效果?可当发现香草脸“腾”红了!并且连耳朵也着了色;赵维宏呢,难得转回头,只是露齿一哂。

——看来这下才对号了!

三生子在心里判准着这么想着。

活跃了的大家,亲密无间的在工地上旁若无人的一路谈笑着走过。

被逗开心了的香草,在路上,这才无话找话问三生子:“欸!三生子!你这是引我们吃烩面呢,还是吃炒面?”

这自命不凡的可爱的人儿,居然问出这么小家子话来,足以是三生子愈加神气活现了!他边和赵维宏、拴全热谈着别的、又没忘了挺响亮的回应来自他们岔里这个骄傲美丽的可人儿,“嫂子,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请你记好记牢了,我今夜儿可没说请你们吃面噢!”他这样充大尾巴狼说着,没忘有意炫耀卖弄:“这小街,有家天水陆,凤爪、肘子、清炖鱼,很不错的!况——”他喋喋不休说着,故意神密兮兮又绕上:“也许你们不知道,这里有咱的一个相好。”他大大方方,更大言不惭这样说着。

“好你个——来这里又勾搭了一个是不是?”这回是拴全挺感兴趣地问上了。

“欸!三生,听哥话,好好谈一个,别在砸锅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说是不是?”赵维宏在一旁好言相劝。

“不瞒你们,爷们也想一门心思稳定下来。只为着——为着——唉!”三生说着说着,便长叹了口气!

“为着甚呢?”

“你们也许不晓得:还是知根知底老家的好。这现在外面的,他妈的!女的比男的更花心!别以为我挑一个,爱一个;挑一双,爱两个!是这外面打工的女娃子,比我更开放。”

三生这样说着。嬉皮笑脸回顾紧随仨男后的香草及拴全媳妇,便毫不害羞地说:“管他呢!与其她们耍我;不如我玩她们。”

他这话一经出口,顿时这里两对男女,均心领神会的张望了各自的一半儿,即可无言无语的多少带着羞涩之感,再也没有多问或者多说什么了……

那晚,三生子的确带着他们四人去了一家——香草记得招牌上天水陆一分利家常菜馆。如三生子所言:分别点了口条、红烧肘、啤酒鸭、鱼丸紫菜汤;并要了啤酒、饮料。去时五人;吃喝时六人。果真,三生子是认识了这家店的女服务员,听口音,和他们颇近似。中间一经打听,果然是他们那个地区的,只是分县而已。眼见着三生子和这个衣着一身豆绿的女服务员忘情大胆的打情骂俏,立时,使他们四人双对儿保守老土得掉渣……

这样过了没多久,香草总想着:既然跟着他出来了,这好马不吃回头草!再没个反悔返回的道理。她曾试想着和嫂子一样上工地干小工,赵维宏倒还好说,千里路上维宏妈电话上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一招不通又行一招:香草想在餐馆打工,只把想法对赵维宏提了提,赵维宏当时没说甚,之后也没再告母亲。只是在工地上给三生子念叨了,没想到热心肠的三生子立即跑去女友那里,几乎没费周折,就搞定了。于是香草这才在出门半月多后,开始在天水陆干起了杂工。谁也没料道:这家老板是个下岗中年妇女,一开始就对香草印象不错。只干了一天半杂,便是传莱员;又没多久,又是门迎。老板凭直觉:这里的回头客骤增!老板不是傻大帽,明知这帮饕餮食客,活脱了现代版——登徒子转世。当考问她是否会电脑?香草直率作答:会!因在学校就学过,并在老家街上常上网。只当时,老板领她来到前厅柜台,宣布:新来的秦蓓蕾接替韩娜,立马提升香草前台收银员。香草衣着工服,口齿伶俐站在收银台终端,人表现得不卑不亢!猛然间,拨开乌云见太阳!老板眼前又豁然一亮:仿佛这个来自边远山区的女孩,只要立在那里,自有一种风景自带!近一米六六的单挑身子,愈显得袅袅娜娜;别说是男人,就是老板即可望上去,这乡间山村女子,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丰采、确也倾国倾城迷倒人的。老板并不傻,又一次许下诺言:秦蓓蕾工资立马从试用伍百涨到八百元。一下子把全店男男女女,尤其是长期无起色的多了几分惊羡之外的妒嫉。但是都不敢多吱声……

二、

正当香草在安州市经过了轻度的坎坷。而这些对其他人来说:小而不值提及的一阵子失望彷徨后,逐渐的,她才慢慢适应了,并找到了事做(天水陆)。开始了和赵维宏、拴全他们一样的打工生涯。只不过他们各自所打工有别罢了……就这样,她从不适应、逐渐安顿了下来。之前,也不知赵维宏听了母亲多遭长途?在打工附近,也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南北小街,每月100元,租了间十几平米平房,这才真正两人过起了令好多人羡慕不已的生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说香草的出走,没有永远的密秘可言。纸岂能包住火?她跟着他,对她家老人采取了瞒天过海之伎俩,出走成功!现在呢:当她人还未适应时,也就是存钱之后及租下小屋其间,紧接着,老家的中考即将开始了。

这才香草的家人(除拴全他们外),特别香草的父亲一直被蒙在鼓里。总以为孩子多日未回家,是为了准备足,迎接真正的人生第一大考!没想到: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猝不及防的泼了他一身脏水;还不如说:一记闷棍更贴切这个四十出头汉子当时的心态。

乡中学校长和香草的班主任,那天中午的登门造访。对于辖下的北山杏柳岔秦永祥家,等于给这家普通人家投掷了一颗炸弹!登时,这一家人被这不幸,炸得目瞪口呆!更炸得六神无主!尤其是秦永祥,这个日子虽窘迫,但却个性极强,历来有主见,遇事不是那种自乱方寸的中年汉子。自己一直以来,特寄予厚望的女儿,竟然跟着别人出逃!这等于是被人拐骗走了。

于是,当知道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这个平素挺稳重内敛的汉子,把一切不幸与仇恨,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浸泄在了川道赵家堡子——赵永川家;准确的说:应该是赵永川三子——赵维宏了。

“对!就是这个不成气的小子勾搭引诱坏自己女儿的。”

“这个不要脸的私娃子!自己半斤八两没了出息,也就算了,你不能把好人家女儿往下坡路引。我香儿,恁聪明!学习恁好!要不是出现这个坏小子,别说现在的中考;就是将来的高考!绝对不成问题。可,问题是——”秦永祥送走客人后,嗒然若失跌坐在凳子上,一边在心里发恨诅咒着;一边愤慨不过“腾”的立起了身,莫名其妙的象个断了头的苍蝇,在院子里团团转……乃至最后控制不住情绪,狠狠一掌击在了自家院子那颗已有年头、若华盖般婆娑、占据了大半个院落的枣子树。许是当时使力太猛!那似细檩条成粗椽般树杆,连同婆挲起舞的树冠,却也被这瓮声瓮气的庄稼汉子撼动得上面的枝叶瑟瑟缩缩颤抖不已;并自然落下了树梢最上端尚未成形的、宛若羊粪蛋儿似的绿枣子来,连同残枝败叶落满了半拉院……

香草母亲,一边心事重重收拾着碗碟,见到丈夫从听到了消息的犯呆、直到送走客人后、从发呆中的粗鲁暴发!心里也着实吓得一格登!老实说:对于女儿与赵维宏,这女人向来没有男人这般过激过。她虽说当年也读过书,考过学。可是事过境迁,对这女人已是很遥远很恍惚的事了。故而,她因此不象丈夫,对于自己的三个孩子,上学读书上,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只不过,更多时,家务驮在她身上的使命感,惯常情形下,只顾忙了这一家子老老少少、具体到衣食住行上;再一个,女人与丈夫截然不同的是:自己唯一的男娃儿,书都念了个半途而废;至于女娃子,她自进秦家门,一向总认为:那迟早是个亲戚路。因故她不象丈夫,三个孩子里,唯独把个香草视为宝贝!宠惯得就连她这个做妈的,甚觉过了头。所以,她平常一旦说为了孩子的事,和丈夫顶撞起来,常会毫不容情的回敬:偏染的花儿不上色!若不信,等着看好了……如此一来,这女人就对香草平平淡淡,拿香草和其他两个一样对待。正因了这样,赵维宏才能在这家人家站住脚,并常往来……这都多亏了香草母亲,已私下里拿赵维宏权且当女婿看待了。由此窥一斑:专就香草父母的态度,已大相径庭!不说对抗吧!明处看到:夫妻俩专就女儿——香草,意见相左得尿不到一个壶里。你就说这次香草撇下学不考,出走一事。秦永祥应该说是前前后后,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同一时期的香草母亲呢?恐怕半阴半阳不好说、全部了解到全力支持不敢说——起码,女儿的蛛丝马迹,她一个做妈的,早料了个八九不离十。以往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这女人所持。总而言之:她是脱不了干系的!可当一旦知道女儿真个走了后,这女人还是深感意外并很能和男人溶为一体,痛心疾首!不住口的诅咒甚而谩骂一通——

“我常说:你把娃娃们惯坏了,尤其是香草。打的孝子,惯出的忤逆,看看,是不是从我话上来了?”

“事情出来了,你个老嫁汉打掉牙说B话!少惹老子烦。我惯香草了?你一个当妈的人,女儿的好坏、女儿一切的一切、从来装聋作哑的不理也不管。都当老好人!我考学的娃儿,咋能让川里那个浑小子时常藕断丝连的拉拉扯扯。”秦永祥血红着眼,愈想愈有理,也就更拿妻子出气了。甚而咄咄逼视着拿手指定妻子道:“就是你个老婊子一手造成的!还经常你大来了,护着、捧着。现在不是出事了吗?你倒怪起我来了!我现在倒要问问你:这是咋回事?”

不是人常说:做贼心虚嘛!

香草妈被男人连骂带逼问得又怕又急,再也不敢作声了。

大记得,好象一直以来,他两口子历来是不红脸的。在夫妻二人的日常生活中,别看香草妈一天骂骂咧咧,在紧要关头上,拿事的还是秦永祥。这么些年来,他俩也是从读书、考学、到这节骨眼儿上恋爱、走到一起的很罕见!因而,尽管他们后来生活平平淡淡,可夫妻间恩爱自不必说。在某些重大事情上,这女的常看男人的眼色行事。然而,现在当香草妈唯男人使命且使命时,没想到,从未出口伤她、更甭说动粗的丈夫、竟然为女儿,开口不但骂了她、并且样子凶到无以复加的蛮横粗鲁。

于是少有的失职加委屈,再加恼人的烦心事儿重重叠加,诸多因系导致这女人破天荒,因了孩子不听话着学乖,招致丈夫的无端责难而伤心连连了……在一旁起哄捡青枣的小草,稚气的心里,慢慢悟出:姐姐的糊涂跟人,竟然在他们家掀起了轩然大波!这还了得!立时,联系到自己在姐与赵维宏之间,也起了不光彩的角色。当亲眼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父亲,怒发冲冠的可怕相!竟然吓唬得已不小的人儿,把本已捡起的一掬捧带叶青枣儿,慌乱中抛弃了,顺手抓起书包,也顾不得吃及煮豌豆角儿了,飞也似奔学校了……离开了这乱糟糟的事非之地为上策。

从此,这事一经戳破!便在杏柳岔首先闹动起,由此波及到川道赵家堡子,再经空中电波频频传播……千里之外的安州市一隅,此刻也搅动得不再安宁了!大约是香草出门五天之后,他们租了间平房,刚搬进。这是一家离工地很近临街的地段,仅有的空间,上上下下,一前一后很拥挤,搭建起了简单的大小不等的房屋,全都供租赁。且按房子的质量、大小、租金也高低不等。他们租的这间,算中吧,只是太阴暗了,采光条件极差!即便是大白天红彤彤的太阳,这屋里也得开灯。虽说不是地下室,可活脱了地下室似。因为前后、就连上面、均扩充加建起了房子来,供外来人租住,一般是生意人居多。香草他们不属于一年四季长期定居的,同样租住。在当时当地来说:很特别!不过他们租住后,倒也省了份心,赵维宏重抄旧业,已上工了。香草也觉得,年级轻轻,没事坐着也不是办法,所以搬住稳定,就想着找差事做。

这天,赵维宏摸黑收工,香草等着,这回,只他俩出去吃了。况夏夜本来就短,于是两人上好了屋门、熄了灯、再又关闭了各自的手机,省得外界骚扰!近来和赵维宏相熟的,动不动手机上恶作剧玩。到底是年轻人啊!他们能马上进入状态……然则,正当进入卿卿我我、情意缠绵、夸张地说:如膝似胶、难解难分之际。陡然,他们新租的屋门,分明听的真切,被拴全连喊带敲震天价响!惊动了这对正在颠凤倒鸾中的鸳鸯……

拴全两口深更半夜不在他们的居处,工棚进行同样的动作,何苦来着,上妹妹这儿来做不速之客的深夜造访?

原来,拴全是接到了老家的电话,才拉上媳妇,急忙忙赶着来了……

这平时主见不多的年轻人,看样子着实惊慌不已!他苦丧着一脸的愁相,也不知咋样说才稳妥,憋了半天……直到扫兴的香草披上衣服,穿戴齐整,先开始问起,这才,拴全急迫的道出实情:“你好意思还问呢,大知道了你在这儿,在家里气得不行;我手机充电,直到夜里开机,大的电话马上打来了,不信,明天说不准他就撵着来了。”

这预料迟早要面对的,突然间来,一时半会不但棘手、也的确是当下的头等大事了。看着拴全哥一副坐卧不宁的愁眉苦脸样,就连当事人——香草,顿时也无了主张。半张着毫无主见的嘴,由此显示出的难以直说的慌乱模样……那种年轻人明明白白只为了自己着想、图了自己任性快乐、而不念及他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放任做下的后果。猛然间,一旦涉及牵扯到了亲人们的时候,方引起他们这帮不谙世事的小青年——直到出了事!才记起方有亲爹娘这么一回事。现在的香草呢?正是这样一种人。

“大说了,要来寻香草,那只是气头上的话。不信,等着瞧好了,要是赶明后天不来呢?你们难道不想想,大在家当知道香草已不在了学校,只是在电话里逼问:是否被维宏引着来这里。咱们当时在电话上又没肯定!我只听着你一个劲儿嗯嗯哦哦并安慰大……欸!是不是这样?”

在这个非常时期,少见得嫂子不温不躁娓娓道来……并剖析得头头是道。即刻,把众人郁结的心,仿佛给解开了。特别若是香草、拴全兄妹二人。

“嗯!对着哩。大在电话上只一个劲儿骂我,我那敢回言,只顾着听着应付了。”

拴全接上垂头丧气维宏递上的兰州牌香烟,点上,边滋滋有味的吸着,这才稍微缓和了过来。因为秦永祥多么威严,有多家教严?这时候他人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当拴全关闭了手机,他的威力触及不到的时候,这帮小字辈儿们方你一言、我一语、有条不紊进行严密的防御、甚至对抗策略——

“你们都不要管!包括你——”香草人表现得很冷静!于是出言吐语也就果断干脆!这好象是她历来的个性始然……见到屋里其他三人三缄其口,既有难为情因素,也包括害怕所致,无法面对的时候,好象只有她,这从小被家里人捧着宠坏了的人儿,反倒镇定自若不说,只见她掉转头,直面着败兴到极点、光顾低头吸烟的赵维宏,象是专针对他而言,叠加逼视着,并没忘特意拿手指道:“——包括你——”她急迫地说着,急促地喘息连连,联带着泪花儿迷蒙,在她那固有的天之国色容颜上,串串晶莹剔透的泪花顺着面颊扑簌簌滚动着。于是那张俊秀好看的瓜子脸,乃至尖削、光洁、滑腻的下颏,两绺泪痕迹汇集一起,形成了名副其实的泪珠儿……往下直跌落。只有此刻望去:愈加冷若冰霜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随后她满有把握地道:“大他吃不了人!我一直在心里记挂着,等稳定了后,只把我的事,给大解释清楚。老人我清楚,大他人并不糊涂到干涉自己女儿的终生大事——不会的!”香草尽管肯定着,却又一脸的茫然……最后,微微仰起了头,漫无目的的向屋顶中央那个如梨型17瓦的灯泡瞠目直视。

“要不这样吧,我联系打电话,让我妈直接出面,双方老人三头对陆面,不知这样行不?”

“好是好!难保我大气头上,为难川里赵姨也很难说。”

“嗳呀呀!就你前怕狼的后怕虎。我认为维宏说得没错儿!只要他妈肯上岔里咱们家走走、坐坐、咱大妈肯定不会为难她的。这常言说:扑在怀里的雀儿捏不死!难道不是吗?”

“说的也是噢!咱妈我敢肯定,赵姨去了好说话;至于咱大,恐怕不行吧。你刚进咱家不久,不知道底细。咱大对香草念书上,太重视了!这要是搁在我身上,读与不读无所谓,可对香草就——”

“要不,就让她、让她——继续读好了。至于说在你们家;还是我家都一样。以我看,没啥区别的。”

“嘻嘻嘻!人人都说你赵维宏不大善于说贴心话,等于不大会关顾疼爱人。现在听你这样一说,你这人不但心底善良,而且还很会顾及人的,连我都很感动。只可惜我压根儿上学不多,不象香草妹子,天生读书的料儿、响当当学生的名儿。”

“还不住嘴!都啥时候了?尽说些没用的话。”

“既然你们都嫌我多嘴多舌。好了好了!我再一句也不多说了。反正说句私心话:咱大找麻烦!责任该是你这个当哥的,与我球不相干。”

良顷,只见一米七八的大男孩,极赧颜的红云布面。甚至连脖子都赤了。嗫嚅半晌,颇低沉地称呼了声:“哥——嫂——现在事已到了这坎儿,我和香草都听你们的。”

“事已成这样了,维宏你不要过于吃力了;香草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有我在,给你们挡着。”

这平时不大显眼的人,也许是变成大人了,想不到这时口口声声,勇于挑担子、背责任了——“我们家不象别家,上有老下有小。况且你们也许不大清楚:爷爷、奶奶、专对你与香草的事儿,明没说,私下早默认了。你们想想,这样一来,只要爷爷、奶奶在紧要关头一出面。我大肯定会照办的。因为——因为——”

“因为甚?”

声言不说话的人儿,却也禁不住如上催问着丈夫。

“因为咱大在孝顺老人上,咱秦家家门里出了名的。这半年来,你难道看不出来?”

“嗯!是这样子没错儿。在家爷爷、奶奶经常动不动念叨:香草、小草是摇钱的树嘛!”

“就你烂话多!尽罗嗦些甚么?”拴全责备妻子后,又开始喃喃上:“只是——只是咱们怎样联系爷奶?”

这回,妻子没再回敬。一味地相帮说:“这有甚好联系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能瞒了爷奶不成?”

“那么——那么哥!嫂!咱们现在咋办?”

以往处惊不变的大气赵维宏没了,一个处处显出谨小慎微的新赵维宏出现了。

直到这时,想不到,一直出神发愣的香草,方慢慢回过神来。开始说话了:“你们的好心我领了,我不是已说过了嘛?我的事,你们都别操心了,我自己来处理好不好?”

香草斩钉截铁!不容他人插言的说着。

“这行么?”

“这咋能你一个女的承担。不成——万万不成!”

“哥说的对!嫂子的担心也有道理。要承担!该打该罚我来,是天经地义的。”

“什么地义不地义的!竟瞎嚷嚷些甚?”然后香草近哀求似的——“你们三个都快别争吵了行不行?烦死人了!”

香草她人心里烦恼不已,那样子就愈加烦躁不安……只从她的行为举止上,就愈加明显。

于是,这才拴全打了圆场岔开说:“这屋里太闷热了!咱俩只顾吃烟,弄得满屋子烟气。”

“要不,到外面透透气。”

赵维宏会意着,于是两人出去了……

屋里剩下两人后,因是女性,又彼此骨头牵连着肉。只见拴全媳妇,这个个头不高,红润润圆脸蛋儿,上面周正精致的小巧口鼻;俊脸鲜目配备着弯眉,别看没读多少书。她人很会察颜观色、又颇能巧言令色、人是很灵活的。见屋里只她俩时,便转换话题:再也不提上面的恼心话了,有一搭没一搭尽说些不相干的——

“这城里人还不及咱老家。你望望,啥年月积攒下的蜘蛛网,怪吓人的!这苍蝇还是这么多。不过,晚上它们倒安宁。可这该死的蚊子,专晚上咬人。”

拴全媳妇说着,不停地拍打着,左右交换着挠痒痒……这时已坐在屋地木椅上出神的香草,才开始了和嫂子一递一答着:“我来几天了,感觉不到蚊子有多利害?”

“那是人家维宏替你想的周到。”

“也不见得吧!搬这屋里既没点蚊香,又没喷杀虫剂,他买的双人蚊账,我说,并不见咋叮人,算了别挂了。天热捂上个蚊账,还不把人往死里憋才怪呢。”

香草说着,边瞅了瞅嫂子,只见这小不点儿,抓挠到舒服处,愈狠劲了。

“也许你血苦、我血甜、蚊子才这样专咬我。”

香草一听,她也不知从那儿听来的荒诞不经歪理邪说。转而一想:自己好象在台历什么的,上面生活小常识上看到过——雌蚊子叮人,好象与肤色浅深有关系。嫂子是属于那种麦粒色肤,正好是蚊子钟爱的那种,只是她没敢挑破直言。只改换了口气劝慰嫂子:“啥都有个适应过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也许是吧。”

须臾,拴全和维宏进来了。两人一进屋,再也没说什么。只是拴全招呼上媳妇——“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明儿还要早起上工呢。”

“业已来了,索性再坐坐吧!香草他们这里蚊子好象比咱那四面敞开的楼层少些。”

“不急不急!随便坐吧。”赵维宏、香草甚几乎异口同声相挽留。

只见拴全没好声气的道:“这屋里开着灯,当然蚊子少。你晚上硬说开灯睡不着,这怪谁呢?”

“原来亮灯蚊子少!你咋不早说?”旋即,拴全媳妇挤眉弄眼,仿佛有满肚子的笑料,只是憋着……临末,终于没坚持住。漏了口——“那——那灯亮着,多不好意思啊!”

不想,她这话一经出口,便率先腾红了脸。于是很敏感的影响了双对中的三人,仿佛心照不宣并心领神会了……顿时刻,均显得羞羞答答;尤其两个女的最突出!

直到拴全引上媳妇往出走的时候,香草没忘嘱托:“这一两天你就别开手机了,我来联系家里;还有,咱大是打的甚号?”

往出走着的拴全折回身说:“好象是大大家的固定电话。”

“好!知道了。”

“大大家的号,你记着吗?”

“咋不记着,在家常打,早刻在脑海了。”

于是,这才过后,先是香草采取主动,往家里联系上。方直接和父亲通上话的……可想而知,秦永祥左不过先是声色俱厉,大有一种不容任性的女儿分辩之气势汹汹,在电话另一端历数女儿大逆不道,轻率做出有辱家族,败坏门风之行径……可当在电话里,听到如泣若诉的女儿近乎哀求的声音后:这父母心在儿女上,儿女心在石头上。

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啊!

但却很能折射出为人父的秦永祥全部心迹来……

余下的,只有这中年汉子枉费一片心机,除了徒劳无益一通外……于是后来,在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情况下、任由心爱的女儿天马行空,任意驰骋翱翔了……

父女二人僵尽管始终僵持着,一直未化解开。可是直到中考结束,秦永祥也拿出走的女儿,毫无办法,眼看着直到秋天。就连隔壁杨明哲家的玲环儿,所幸都考上了省府高级中学;川道赵家雪梅也考上了若水二中。这秦永祥只有眼巴巴看人家有出息的孩子,一个个成龙为凤。唯独他的女儿,被人拐跑到另一个省的遥远的北方。曾试图北上寻女儿的他,最终没能成行。其中原因固然多多。但最重要的:女儿尽管给了他一记羞辱性的耳光!可是,对子女、尤其对女儿的宠惯,常常致使他秦永祥对儿女、特别对香草、溺爱有加中的理智,始终要比传统中的严厉占主导。然而,几乎同时,川道里富有人家——大名鼎鼎的赵主任婆娘,接二连三上杏柳岔尽量陪着笑脸:千不该、万不该的登门道歉不说……随之而来的,便是滚滚而涌的实惠布施。于是,好象直到人们津津乐道的中、高考告一段落。秦永祥只好夹着尾巴,便彻底断了那个让孩子继续升学之念头。看到或听到别人家的娃娃们,-个个上高中的、读大学的,都有了不错的归宿。预示着锦绣前程在频频的招手呼唤!唯独自家的香草,这曾经信念十足的中年汉子,只有空对苍穹长吁短叹,嗟悔无及的份儿相交叉伴随,乃至随着时间的滑过,慢慢淡化,从而消失殆尽了……

时光荏苒,秋去冬又过。不觉一年年关又临——

这年春节,赵维宏和香草没打算回;也不敢回。别看他们出门在外,俨然一对天作之合小夫妻。可是,别忘了,父亲秦永祥这一关还没通过。虽则说秦永祥没能付诸寻着来,这已够客气便宜他们了。在此点上,秦永祥反倒似顾及了女儿的面子。一个父辈,能做到这些,的确可敬!可是世风日下、成何体统了?这有人家的男女,不是女的粘住男的套票子,就是花麻吊嘴拐骗带着女的满世界跑。混来混去,没出路,遇上生计问题,又各奔东西……恐怕这是目下八0、甚而九0后俯拾即是的……这年冬天,拴全两口挣足了票子,依然能理直气壮的打道回府;香草、维宏却不能。这年和拴全一块儿回家的,又增添了个沟台子王家三生子走马换将,带着又一个说对相,三日两后晌;说女友,可未免换得太频了……不只是整个杏柳岔、就是双喜家应接不暇。最后只好说成是异性伴侣!城里把这时髦称:快餐式性伴侣或闪婚一族!

拴全他们回了家后,秦永祥才算是断了继续供给女儿读书的念头,取而代之的便是心心念念不断、一个人默默祷告:千万千万香草他们别学庄里三生子那样随随便便,拿男女之事当儿戏。要说此点上,他儿女至少还没令他失望。虽然香草自从走后,一直未回来。可他侧面已知道:女儿和赵维宏并没上述违背人性的端倪……这已是万幸了!这不,为人父的秦永祥,在这短短半年多中,被女儿逼迫着,连固有的所持都彻头彻尾改变了不是。

再说,上冬后,拴全两口回家。算三生子本事大,手腕高。又带一个女的,一同回老家的。三生子——这二十左右的粗鲁小伙。我们业已知晓,他皮厚脸磁实的人,从未缺过异性的陪伴。事情偏就偏、三生子带走的这个女孩子,不巧便是起先香草打工的天水陆,也算是老板娘看得起的服务员(香草也是通过这些关系首次开始打工的)。女老板一气之下,这回没顾及秦蓓蕾头牌不头牌,便把一切的不是,包括三生子怎么怎样认识到厮混熟、方有拐走这一着棋,统统归咎于柜前收银员——秦蓓蕾。这真是冤天下之大冤也!我们很清楚:就连香草也是通过三生子进这家食府并认识此女孩的。这女老板也真晕了头。她也不想想:尽管三生子拐走了这个女店员是招牌。可是新来的秦蓓蕾并不亚于呀!而且是一进店就证明并承认了的。然则,商家的唯利是图,导致女老板多说了几句香草。那意思好象是:拐走她店服务生的,是新来秦蓓蕾的同乡,自然了秦蓓蕾脱不了干系。这样一来二去,香草平白无故受了窝囊气。一气之下,辞了工。没多久,便在附近另一家宾馆——名曰山外山。轻车熟路干起了侍应的工作……

这山外山宾馆,座落在香草原来上班那家转角处,东西向大街道上,也是这个城市开发的新区。直到元旦之前进去后,香草慢慢了解到:这山外山迎来送往的,生意人居多。因为这里是安州新辟的物流中心地带,自然南来北往的客人最多。并且香草打一进去,就觉到:这里的竞争更激烈,特别是这一大帮子女服务员。至于争宠的、勾心斗角的、不乏大有其人。香草还知道:陪酒聊天、甚至开房间做生意的小姐——特别是到午夜,坐台小姐,涂脂抹粉,喷洒香水熏人,乃至于使人窒息。在大厅妖妖艳艳,时不时款款摆摆过往招摇……令初出茅庐的香草匪夷所思。看来,不出门则已,这出了门,花花世界里的事真个不少啊……

香草新近受聘这家宾馆,便只好从最低层做起——侍应生。并且指定为二楼包间(海棠厅)。

因为在新处有了事做,他们便另外租了一所带厨的,稍象样住处,自然租金是前一个的三四倍还多。

这时赵维宏彻底闲了下来,香草的确被那简陋的屋子弄得甚有些沮丧崩溃,皆因她人历来最讲干净,可那鬼地方,热天的苍蝇、蚊子、蜘蛛;阴凉天的潮虫(鼠妇)的侵扰,弄得香草心神不宁,简直应接不暇。现在可好了,新换了房子,还算豁亮。只要人勤快,也能整弄干净。他们在旧货市场上购置了简单的设施——双人床(席梦思的)、柜子、沙发、厨具;还有别人更换的旧电视、洗衣机什么的。当这些一应俱全各归原位后,立马这里象个家的样子了。

于是,闲着的赵维宏主内,香草轮班转。从上午到下午,再从旁晚到午夜。随着外面炮仗连天价,春节不觉已到了……团圆夜香草在酒店。屋里只撇下茕茕孑立的赵维宏,面对着一提一包未炒未煮的肉食蔬莱,他懒得动,即便饿肚子。只是一支接一支与香烟与伍,挨过这漫漫孤独的年夜……除了手机开启、与香草、与老家联系外,赵维宏真个成孤家寡人了。他清楚:初一香草休息,那么就等到天亮再过节吧。他无可奈何下只是在心里言不由衷着、也只好这样在心底这么来慰藉着了。

再说,香草这天在酒店,可热闹了……

原来这城里人,现在兴起一股时尚:那就是团圆饭举家在酒店,这得事先预订方可。香草打工的这家山外山宾馆,在安州只能算中型酒店,不入流。在身处闹市的那些星级宾馆酒店里,其实山外山连名都排不上,只好算个中型的了。一条八车道的通海路,往东衔接主城区。然而它却处于安州兴海开发区,况这里紧毗农村。因而山外山在广袤的农村地带,至少有些醒目扎眼了。正因为它处在不尴不尬中,然而现代宾馆餐饮的一套设施它又丝毫不缺,甚至于在某些,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南北菜系,满汉大席,特别是以西北人口味的地方菜,令人回味叫绝!盖因为:这里是开发地带嘛。因此,山外山生意火红、兴隆、年来进项翻番狂飙,这与客源的不断攸关……自然财源滚滚而来。这里尚欠发达是事实,因是新区,取名曰——兴海区。正在热火朝天建设中……山外山凸兀的出现,却也带动了这一带其它行业——尤其与餐饮相关的配套产业蒸蒸日上。毋宁这样说:山外山,的确是世外桃园!偏又烙上了红灯区的欣欣向荣……香草进去做事的山外山,无庸置疑:是个集吃、喝、住、休闲娱乐于一体的好去处。也难怪这里生意最火爆……

香草专司(海棠厅)侍应,传菜有传菜员。这个厅的添菜斟酒、上碟扯盘;包括揩抹召应、吸尘、洁净、这便是她工作的范畴。这二楼所有包间,都是以各种花卉命名,比如:牡丹、玖瑰、荷花等等……香草这天在大厅参预了全体员工大会餐,也是年夜饭的提前举行。吃饱喝足后,就得各司其职,侍候客人。说文雅点,招待客人。此日不同平常,是国人浓浓的年夜。只须听听外面的炮竹就明白!因此,领班招集各自人员,着装整齐、穿戴一新、进行例行的上岗演练。香草所在的二楼,不同于大堂,在家庭举会上,应注意的礼义、语言等等……反正客人满意为标准!

正当香草他们列队一排排,听领班训话——突然领班手机响了!只消一会儿,领班布置毕,落后轮到香草,便特意点得最响亮——“秦蓓蕾!”

“到!”

“今晚,(海棠厅)接待这一桌,必须按酒店要求:做到客人满意,营造一种宾至如归的气氛。”

于是香草乃至与整个(海棠厅)相关的,异口同声道:“保证到位!”

直到大家解散回到各自的岗位,领班特意招呼拉上香草,引领到了正在大厅一处检查指导的宾馆助理。助理是个中年女士,人显得雍容华贵!此刻,她正与大堂经理及各位主管比比划划着什么……她回转头示意领班把香草领到楼上她的工作室。

嗬!好大的空间!好富丽堂皇的摆设!香草惊羡不已只顾环视助理室,忘了听清领班的说话——

“秦——蓓蕾!”

“嗳!”

“你东张西望在干什么?”领班毫不客气地训斥。然后提高声音特庄重强调:“据周助理可靠消息来源,今晚,要接待的是一个重要人物,你可要注意了。你刚来,也许不大清楚——”

“嗯!哦!”

领班又不耐烦了——

“你尽哼哼叽叽些甚?听明白了没有?请你马上复述一遍我刚才的话——”

这个领班看来训练有素,不只口齿伶俐,而且是满口的职业标准术语,令局外人根本无法辩清她来自何方?又是何路神仙?香草打一进助理室,被室内流光溢彩的布置设计花了眼不说,吃惊不已的至少说晕了方向。因为被人带着初涉这样高级的办公地方,这乡里娃,算开了眼界,确实一时对她震动不小。因此,领班的话没咋大注意,带听不带听,只有个大概而已。现在人家突兀的公事公办,硬要她原话复述,的确难住她了……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有过的支支吾吾、甚至吞吞吐吐……本已就前言不搭后语了,更甭说条理分明。

只一下子,领班变了脸!欲作状大声喝斥她时,所幸这时,珠光宝气的周助理笑吟吟的从外面巡视完毕,匆匆走了进来。这才领班端正姿势,转而向已落坐的周助理毕恭毕敬汇报。没想到天公作美,周助理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才是这官品不大的领班,没趣的悻悻出去了……

当屋里只剩下周助理、香草二人时,香草也由不得她的笔直挺立着,集中精力听人家训示——

只见这周助理电话没个完。这很好理解,身处这样地位的人,又是大节下,肯定应酬不少。屋子里直立的香草,多了个心眼,乘便关了自己的手机。因为她怕这时他打来,那可不大好,还算香草聪明,直到周助理接听完了几个电话,这才和气的招呼她坐下说话。香草呢,一直没敢坐。

周助理这才慢条斯理问她道:“来这里适应不适应?”又没忘补充:“做这种工作,勤快、反映敏捷、特别是形象上,自身修养上要过硬——”接着猛然间问:“你读过中学吗?是那里人?来安州多久了?以前曾做过什么工作啦等等……”

香草只好一五一十均作了回答。之后,这周助理才言归正转道:“今晚有家特别家庭聚餐。吴总让我安排,我看你气质各方面都不错,于是就安排在(海棠厅)。注意接待好了,这可是吴总特意的吩咐,可别弄砸了。”接着最后,她又郑重其事道:“要让这家人、如同家中过年一样,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如此举一反三的未雨绸缪折腾,使未见过世面的香草甚有些颤颤兢兢了……这从她的回答,已明显听出。

“我让赵领班事先给你交底,不知道的地方可以随时请教你们的领班。好了!你可以下去做事了。”

香草轻脚轻手退出中,几乎和那个赵领班擦面而过。她退出,人家进去了……

香草来到她工作的(海棠厅),不停的摆弄、揩抹、做这些香草倒也罢了。可唯有冲刷盥洗室、遇上醉酒呕吐的,上吐下拉,真没法清洁。每次香草只好硬着头皮来保洁。关于这一点,香草这么些时日了,仍然不习惯。看着别人习惯成自然,做事上并不畏手畏脚,她呢,一进(海棠厅)洗手间,就莫名其妙的恶心、难过、这没办法,谁让她从前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惯了。别说做活,就是扫院子之类、她都很少干过,更不必说清理厕所之类的活计了。也许有人要产生怀疑:来自农村,应该是脏、累、苦、不在话下。岂知:香草就是个例外!

可是这晚,赵领班等人检查了她服务的(海棠厅)盥洗间,发现干净不说,异味也没有,香草多日来服务的(海棠厅)。全打了“对号”。

这甚至连她都感到意外!

因为她从助理室出来后,就忙忙做这些工作的。

许是过年了?她极尽所能的把个(海棠厅)整理得干干净净,豁然明亮,并摆上了开得艳艳的早上市的花卉。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准备迎接着据说非同一般的:天晓得是何样人家?值得这样深密兮兮、大动干戈吗?

终于,二十点不到,只见赵领班恭维有加引领着两老、一中又一少、直奔进了香草所在的(海棠厅)而来……要做的门前恭迎等礼义,赵领班越俎代庖,代替了香草。并且做的很连贯,好象没露出破绽,但却很别扭。也是的,现代酒店礼义、辞令那一套,具体做起来,有时并不能按部就班,生搬硬套着来。倘若做了,就显得生硬别扭,更多此一举,香草算摸透了这些。你就象赵领班,捷足先登在厅门前鞠鞠躬呀,伸出右手,作请恭请状啦;包括左臂抱在腹下、那儿该那儿,在甚时分做等等……酒店事前都有岗前严格培训,这些香草都没忘。但一般情况下,客人们并不太在意这些。于是,大家也就随便了……你就象赵领班今晚严格按平素的要求做。瞧!正当她伸出右手,做请入状,并俯身垂首时,前面那个颇有气度的老者,早牵手着那个芳龄已渐长大的女孩,已泰然自若早撞进了;紧其后,老婆婆安然地随上;尔后,甚有些张扬的中年女士,也一头扎进了封闭严密的(海棠厅)。于是最后赵领班要一气呵成的礼义、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就好比如舒缓的音乐节奏下,而善舞者,明显的跟不上拍一个样……这一切本来是专司(海棠厅)香草来做的,可是趾高气扬的赵领班急于表现了。香草巴不得乐于稍立一旁,冷眼做旁观者,连她一旁的都甚觉尴尬,许是旁观者清。赵领班兴许太投入了,看上去,丝毫没有半点赧颜。你望望她,随后的端水沏茶;分发糖果……正欲准备敬烟,不想又被那个气宇轩昂的老者不屑一顾的轻轻挡回了。这人要么不抽,要么抽不惯软中;只有那个甚似臃胖的婆婆一坐定,便若无其事的嗑起剖着……香草想:酒店这一桌搭配的软中华,平时不多见,香草已经留意到了,紧邻各厅烟便是芙蓉王、好猫类,而且只象征性少许。要知道:平日酒店可没配烟酒茶这一规矩。都是客人们点要的……象这茶、沏的地道龙井。香草正这样踱出厅外胡思猜着,不想里面应伺的赵领班被人传呼了出来,因为她的工作并不指定只这一厅。于是她走到门外,甚带几分恶意的压低声喝斥:“你象个木桩似的!进去做事,听见了吗?”临了没忘:“可得注意噢——”

这大过年的,要是赶往年,香草不知在家连吃带喝任性儿玩着呢。如今,在这安州,只这短短的一阵子,被这个领班动不动没头没脑的训斥、吆喝、是人都有气,何况香草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真是不出门不知道,这出门三分矮自不屑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香草只有忍着,不好发作、也不便于发作、更没资格理由发作。尔后,才极不情愿的只好乖乖挨了进去……

香草一时间来了兴趣!

这才促使着她,要弄明白这两老一中一少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直到那个女孩——看上和自己不相上下,显得很活泼、好动、活象一个娇生惯养下的刁蛮小公主。左一声爷右一声奶,稀见的对中年女士一声妈!

添茶倒水,不断清理果皮籽壳的香草终于弄明白了:这原来是三代之家呀!

不过这条型脸——中年女士,是二老的女儿呢,还是儿媳妇?那么他们的女婿或儿子干甚去了?

宾馆有明确规定:客人就是上帝、是衣食父母、因此客人的一切,都不能过问打听。这不仅是礼貌,即便是隐私或最敏感的,作为酒店服务人员,不得过问。总之,截句话: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尽所能及的要让客人满意为止。

于是,香草就这样暗地里多了个心眼儿,带着这样的好奇。可到做事上,专心一意,只顾做份内的。酒店规定多么严格,甚至于把服务定性为流程规范的机器。可一个活生生人,或多或少,在自己当班的迎来送往中,通过客人们只言片语,于是一个个很不完整、残缺的人或事,便模糊不清在头脑里形成。多的辨也辨不清……日子久了,也懒得去弄清这些花花世界里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现在,伺立一旁的香草,正是这副心态。

——通过他们不停的手机联系,或间断的话。最后归结于一起:原来两老在等儿子;小的呢,不停给父亲不是通话,便是短信;那个倨傲的自来后,一直不开心的女士:则左一个,右一个,好象是朋友、同事、抑或亲人没完没了的通话;只那个老婆婆本本份份,偶尔说一两句:“婧婧,你爸甚时来呢?”

“早呢!你就耐心等着吧奶。等十二点过了,老爸自然就来了。”

“年年如此!在你二姑的(阆苑)。多自在!跟家里一模一样。再你大姑、三姑、小姑一来,多热闹!今年你爷硬是来这郊外,生把你几个姑分离开,也不知是啥意思?”

老婆婆显然是冲看孙子说的,可孙女忙着发信息,压根没反应。只有母亲替她回应婆婆:“她几个姑,跟着咱们家得了好,晓不得好!他们的男孩丫头,甚至他们的对象——该照顾的悉数安置,还心心事事不断,爸!你说呢?”

香草一边不断清理果皮籽壳过程中,全留意到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说啥呢,大过年的,我们只有昊儿这么一个儿子。从前穷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一切好过了,反而倒麻烦事儿不少哩。昊儿好不容易熬上了——在城里反倒张扬,难保事从内部起。这树大招风嘛!今年只咱一家,选这里,况近处有咱们工程。这儿我常经过,别看偏僻,菜确实不错的,还不是图个清静。”

“那也不该把女儿隔离开?”

“真是的,今儿不见,明儿见,看把你急的不成。”

这时,最小的说话了:“奶奶完全对!哼!明显的重男轻女!”

这小的专针对爷爷的话,倒把旁边伺候的香草惹乐了……只不过在心里。很快的,看似和她差不离儿的女孩,忽尔拿起摇控,换了装嵌在墙角的电视频道,急不可奈地召唤:“快看看,爸爸就要出来了!”

于是一家人,都把头掉转向了电视。乃至于影响着香草也跟着漫无目的的眼巴巴起哄望向——

春节晚会台换上地方新闻台。乱糟糟的只女播音员不断报道:“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于昊一行,分别来到当地驻军及武警、基层公安局所、在部队首长、总队首长及市公安局领导陪同下……代表省委、省政府、省厅如此这般那般云云……”

在这家人屏声敛气,分外关注的这一档子新闻节目里。带动得香草茫茫然,也跟着一个劲儿凑份子。可是未了,她一无所获——只听电视上的于浩(昊),与老者方才提及的浩(昊)儿——好象应该是一个人吧。

如此一来,电视上频频出现的名子,不用说:就是二老的儿子了;理所当然,便是这中年女士的丈夫了、女孩的父亲了。

(海棠厅)客人一家与服务员,仿佛溶合于一体,正在哑静下敛声屏气,随着电视播音员铿锵有力之语气,忽尔又兴高采烈起来……

渐次进入欢天喜地之际——忽而赵领班带着周助理,陪同一个体阔身胖,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一进门,周助理抢前一步道:“实在对不起,怠慢了,我们吴总特意来给你们拜个早年!”

香草这才明白,此人便是山外山当家人——吴总了。香草只听说,如今才头一次见其人。

打断周助理话的吴总,上前抱拳,口里连连:“给二老拜个早年!给你们全家拜个年!厅座一家来这里过年夜,真是本店蓬荜增辉!也是本人的无尚光荣!”

母女俩说动已起了身,算是礼节性回应;那个老婆婆动了动,也欲起身,便被吴总与周助理忙上前,一左一右,格外关心的按下——“您老坐稳了!”

始终未动的老者,派头非同寻常!

少顷,只冷冷然下了逐客令:“我们只所以选在这儿,为着图安静,不想还是被你们知道了。我明白地这么说吧:你们该干啥的干啥去,等会他来了,别在打搅了好不好?”

“行!行!你老的话,我们照办不误。”

后来,他们还彼此说了许多……全是奉称话。

直到干瘦精练的老者不耐烦微微合了目,酒店这一行人才知趣退出了……

并且退出是极为恭顺,是奴颜婢膝那种。

这天长日久的,接待伺候的场面多了,譬如桌面上称呼的某总!局座!主任!某队某长头衔……谁尊谁卑,听得太多了,香草一直弄不明白大小。不过,象今儿厅座!还是头一遭贯入耳鼓的。只是习惯出于好奇,香草边做事、边多了个在意的心……

紧接着上菜了,先是冷盘、尔后是热菜。香草一目了然:这桌菜比她从前见到的要丰盛多了,更有些菜香草头次见,比方越南香猪、北海道大马哈鱼等。她正这样吃惊带纳闷儿,由此产生好奇心不住畅想着。然而,她手机来电了。这时她正忙了个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心记着躲在楼道接听去了——

耐不住寂寞的赵维宏,眼瞅着大过年的,人们都团团圆圆。即便是老家,和家人们聚在一起,吃着、喝着、聚精会神看着春晚。这普天之下的阖家欢聚!竟然今年在这租屋,香草在酒店值夜,剩下他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本来是该团聚的,可他却茕茕孑立。于是只好借助手机,一个接一个发布信息又通话……自然香草的频率多些……

“喂!你现在做甚?”

“还能做甚,做事呗!”

“夜里没安排你们在吃些?”

“下午会了餐,这你已知道。现在饱饱的……”

接着她又问:“那你呢?难道就吃馒头不成!”

“我嘛!泡了方便面——”怕她心不忍!他紧上道:“——还有香肠呢!”

“不是有菜吗,你咋自个不做?”

“我一个人做甚做,只好等你了——”

香草愈听到后来,心里愈难过了,可为了安慰他,于是她清了清喉咙,在手机上悉心安顿道:“那好!你等着,等天一亮,咱们好好过年!我给你做好吃的——”

其实她下厨的手艺真不敢恭维。

“嗯!”传来了赵维宏闷闷不乐的勉强嗯声……

与此同时,嵌入楼道顶圆圆橘色灯和装在两壁角枝型橙色壁灯柔和辉映下,从楼梯口缓缓走来一位中等偏高,微微有些福态,但却仍然不失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从他那步履的不疾不徐,但却稳健有力上,可以研判出:他可是个经过场面的人。在看他举止娴雅中器宇不凡!一眼望上,他形质丰伟!衣冠楚楚……很好的折射出他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是那种养尊处优!丰衣足食的人物。他左手拎了个手包;右手呢,此刻正在接听电话……相应的脸上始终溢出少许的亲近和蔼微笑。

这人也和香草一样打手机。当他缓缓来到(海棠厅),便扣住了脚步。这才从耳旁拿开手机,先犹豫着轻轻的敲了下门,然后同样的轻轻推开进去了……

倚在门外壁侧,刚接听完电话的香草,一时间进入懵懵懂懂的境界——此人似曾熟息,倘或见过面,要不然,怎么那样面善?就连此人有棱有角的面相,香草一度觉得亲切不说、甚而很想上去认识、说话……

想必他就是屋里要等的儿子、丈夫、父亲了……那他应该是方才电视上已出现、所谓的大人物了……

可如此显赫的人物,香草觉得距离并不遥远,只觉亲切而已……就连这人很随便的着装:上浅下深。好象是浅棕西服;褐色裤子。

这样的一身行头!

香草想:她的他似曾有。但细细品味揣摩:总还是个中有别,彼此悬殊对不上号。

这时,各各厅宾朋满座!

于是整个楼道、整个二楼只有嗡嗡声,随之散溢的菜香酒气烟味、充斥了整个空间。余下的,只有服务小姐端盘上菜的,几乎在楼间穿梭如燕……虽然客多,却不象平日吆五喝六的喧闹。因为多以家庭聚餐为主,倒蛮显得安静中气氛融融……

整个二楼各各厅皆如是。

只有香草她们服务生,统一紫红工装,在忙着不矣乐乎!

服务于酒店的伺应生们,仿佛永远没有闲着的时候,其中一员的香草,也如此。

现在她人早已在(海棠厅),一心一意专司其职,悉心伺候这一桌人……

香草谨言慎行,竭尽全力做自己该做的……但没忘了,乘机多瞥一眼正坐着吃喝,已脱了外套,只着墨绿色毛衫的中年男子。方见他一边给母亲夹菜、父亲斟着敬酒;边和妻子低声款语,又没忘和大大样样,无拘无束业已成人的女儿说笑——

“啧!啧!”

此人不但家庭观念强,并且是个十分有趣的人。而现今社会上,这样的男人,只有他这样成熟稳定了的中年人士方能体现出。

香草心想着。

在从不同角度、不同方位留意到:他长相酷似母亲,稀疏的眉下,有双明亮有神的眸子;宽额挺鼻,许是已进中年,那棱角分明的脸膛,连腮帮子都微微福相了;淡黄的肤色望上、如女性化细腻不说,这便是不错的饮食加优越环境下的保养有加始然。

香草转而又一想:此人和自己父亲同龄,可望去,要比父亲起码年轻!精神!更帅气!自然多了吸引人的魅力;却比她的他——赵维宏成熟老道,因为两个年龄段的人嘛。此人小伙的浮躁已然不见,可却保留了相当量的朝气和潇洒,乃至卓越的风度。

也不知咋着,香草总拿眼前的男子不断研读、不断对比。

而当她时不时贼眉贼眼顾盼有加不慎时,不料,她上前沏茶之中,无意中和他四目打照相对了。

多精明!总有疏而有漏的时侯,所谓马失前蹄正如是。

香草尽管只表面上做自己的份内事,但鬼使神差每每的偷瞥、终因不慎,反被她心心念念的人扑捉住了。你就说香草似幽灵、太恐怖!应喻为精灵吧。可这精灵的灰姑娘、终于拨开云雾,被白马王子发现了。

香草来自农村,却也读过不少书,并且曾经一度读得不赖。

按照国家的标准:已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现在她已走向社会,初涉人和事。判断能力和认识水平,也在随着视野的拓展,而在不断变化中……甚至于男女之间的一些机密事,她也渐渐看得宽了!开了!假若舍弃这些、余下的,唯有生活中的“钱!”真是太重要了!

香草自来安州,甚几度不得不这样思索过。

这有地位了!就有钱;有了钱!就能拥有一切;一旦有一切,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包括个人荣誉、使命、也说成责任感、只能是那些出人头第的人物津津乐道……至于普通人,每时每刻肩负着改造社会,直接创造国家之财富,却受制于上层人士巧取豪夺。于是大众的普通人之付出:只能算做养家糊口罢了。

就象初夕夜,香草她在安州市、在山外山宾馆、在宾馆酒店二楼(海棠厅)伺候的这一家——三代五口之家,就是香草认为的社会上层。

这、她已经从片断、更从侧面、已初步认识到了。

至于具体的,她依然捉摸不透。也许她刚出门、也许她年尚幼不谙世故、也许……也许她只是一个来自山沟的农家女……

香草正这样胡思乱想着,一度忘了刻做的事。看到那一道道巧夺天公,已上桌面的精美菜肴……不仅色香味全,也更诱人,诱人到了、并且就连菜名她都叫不出来。

有的几乎连筷都未动……

就在这一家人酒饱饭足,当下娇贵的早停了著,摸摸索索从随身携带的考究包里拿出精致的镜,不停的梳理照着,补起了妆;有伸了伸懒腰的,显出一副悠闲的派头,没忘饭后一支烟;威严者边揩嘴、边扶镜、边剔牙……最突出的——便是嚷个不住的小的。没多久,却又呵欠连连……赶忙拿手罩在嘴上;末了,只有老婆婆注意力始终不离桌面。且嘴里不住念叨:“回回这样,那一回不是?自个肚子大小,就少点些,看看浪费了多可惜!”她一边说着上面话。那一双已显浑浊的眼,极慈祥流露出些许千千万万中国老人那种节衣缩食惯了的悭吝……而紧旁不住扶镜剔牙老者,漠然地显出一副慵懒样。不大理会老伴儿的可惜连连……连瞧也没瞧,更甭说感化了。

这一对夕阳红!

在对待具体的某一桩事上:心境、态度、情趣、竟然大相径庭,简直象两个世界里的人。

香草甚觉得这位本是满头银发却明显染黑了的老者,感觉上自打一来这里,似乎面容一直冷漠且又严肃,一副十足富有者的派头。即便是和家人聚会,甚至就连和孙女的调笑中,样子显得很屈尊、别扭、神态中始终伴有几许傲然物外。不过,他站起的个头,甚至不及老伴儿。可人很精神!很很绅士!

说到中年这对:就更可想而知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何屑值得对这些一顾?

最后落下小的,只有对奶奶的不断念叨,抱以嗤之以鼻外、尽管大不礼貌,可连扶带拖、把个老婆婆活生生的硬往起拽着欲走。婆婆呢,依然不住向剩下多半拉的一桌菜留连不舍……方致使香草撵上前,几乎很顺口不加思索召唤老婆婆:“老姨!要不我给你打包带走——”

她这一称呼,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虽然老婆婆不显老。

虽然她是很自然中脱口而出的,对于她倒也罢了。然而,对这一家人、只因这一下、却也震荡不小。

谁都知道:在人们日常的彼此称呼中,有时极为讲究,已消逝了的“同志”!逐渐淡出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师傅”!

如今社会,城市并且城市的上流、更雅:便冠之于“女士”!“先生”!再如香草这一职业,便通俗称谓:服务员。(皆因现在的小姐之称有点那个)说到亲昵上:香草刚才把本已称呼奶奶的,居然脱口出“姨”!就有点不论不类了。

难怪这一家子不仅被香草一声老姨怔住了!

同时,不约而同的止住了欲动已动的步子。

最先是那个中年瓦刀脸女士的惊讶感叹:“真想不到,妈长期不出门,被这位服务员叫起姨了!”

一边做状上下打量起了被女儿牵起已动的婆婆,“是不是你奶果真变年轻了?”

“奶奶就是愈来愈年轻嘛!咋的?不服气!难道不希望奶奶永远年轻。”

“婧婧!尽瞎说些什么呢。”

那个小的扮了个怪相!算是对母亲大不恭的认错。

被家人注意中的老婆婆难为情的极不自然一笑。连连道:“我要是愈活愈年轻,岂不成怪物了!”

“行了婧婧!扶着你奶奶走吧。看把你奶奶美的!那是服务小姐随便称呼罢了,你奶竟晕了向。”

倒是精神抖擞的老者,难能可贵哂笑着,据实说着上面的话。神态呢,依然十分的倨傲。又没忘具体安排——“对了,婧婧!扶你奶直接坐你爸车,然后你再坐你妈车回你们家。”

“那您呢爷?”

“我嘛!在这附近工地去一趟。”

这一家人,在纷纷离开期间,只有既做儿子又做父亲的——他,据说是大人物,始终未发一言。可他人呢,却有意识落在最后,一边吃溜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忙前忙后的女服务员。他是早就主意上了,还是仅为刚才对已年迈的母亲称呼上的出入意外?总之,这沉稳男子,这事业有成据说是大人物,不禁对手忙脚乱、这时已畏葸一角、只含羞玉立着的女服务员,一度产生了兴趣!

于是他一边掐灭烟头过程中,又一次抬起头,含笑礼貌中,只是对极度赧颜愣神中的香草、没别的,仅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安然中,仿佛带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心情,离开了……

自从初夕夜香草伺候的那一家人,具体的说:那位所谓地大人物!无意中给她心田种下一粒勿忘籽(草)!不过,这在当时,可并非开在南国的红豆子!过后,她又获悉:除夕夜她专伺的那桌:酒店当贡品,分文未收。这又该使香草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一家人,吃不准的忖度,并寡目相看了。定然了非同一般!要不然,平时锱铢必较、甚至含其猫腻的酒店,不会那样豪迈大方馈赠的。

年总算过了。在家常听大人们说:年好过,日子难过!

香草呢,仍然在山外山,工资800元,还不及之前天水陆舒服。即便如此,她也得做下去。不知为何?香草似乎对此行很有兴趣。赵维宏呢,陪着她还不如说守着她在外,过完年,便断断续续找事做了。这城里不比乡下只要人勤快,就有事做。赵维宏所找的,无非原工地,找主事干临杂。说上他们钱,目下并不咋的到了被逼无奈。现阶段是那种吃穿用度不愁。赵维宏这年没能回家,他打杂当有当无。心血来潮了,觉得闲着很无聊……于是就找事做;心情顺畅了,心想:这仍是天寒地冻的季节,懒得出去。于是只好呆在二人租下的屋子里……香草在了,陪伴她;一旦香草当班了,他不是睡觉,便吃喝了看电视。他不象别人,有事没事总爱在城里瞎逛。他可没这个雅兴!皆因他出门多年了,大大小小城市却也到过不少。尤其象这安州,这儿那儿,什么地方有景点,他了如指掌,甚至闭上眼仍能历历在目。香草闲时,几次缠着要出去游游,好几次他带她:左不了北广场,南车站;西机场,东森林公园;要么步行街,购物中心……总而言之,这处北的安州,尽管春节过了,风和日丽的暖春还有一阵子等呢。有的便是清冷干燥的天气……去过几次,连香草也厌着腻味了。从今往后,再也不催着去这去那。而好象是正月二十二这天,香草轮休,赵维宏忽然间心血来潮,说是要带她到青石滩表哥那里走走,顺便连拜年带认路。香草也很乐意,于是二人穿著打扮了,约已返来的拴全两口,可拴全已在工地干保卫了……只好他二人,外出购置了些水果之类的礼品。先乘公交到郊县,然后再从郊县搭中巴,摇摇晃晃一来一去,直到天很晚了才返回,可见二人精疲力竭到了何种程度?

香草当初未去时心很热。总想着: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在他、也就是赵维宏表哥这里居家过日子。没想到,去了一趟后,那遍地少了黄土,却也到处是沙砾石窝子的地方,香草心早凉了。

表哥一家倒很热情,把他们不仅当亲戚,更视为上宾招待。硬要留下过二十三,说这里移民吊庄,仍按老家乡俗燎干干。本来香草第二天下午的班。可是,连赵维宏也纳闷儿,她死活不住,“燎干干有甚好玩的?那是小孩子起热闹的事,我们都是大人了。除了表哥一家,谁也不认识,何苦在两眼墨黑的地方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奔来跃去。”

他们未回老家,并不等于和老家脱离了关系。这不,还不到农历二月,拴全两口不同往年早撵来了。并带来了赵维宏母亲的记挂——油饼、馓子、干果类;还有腌制的腊肉。总之,一麻蛇袋,鼓鼓囊囊装的满满的。一路来,拴全好不叫苦连天;他媳妇呢,也同样一提及,愁眉苦脸相。香草家甚也没带。盖因父亲——秦永祥气还未消。虽然过年中,香草曾给家里打电话,家里老老少少都接了,就连小草都问候了,唯独秦永祥总是不接。她知道:自己轻率行为,给老人造成的伤害不是一个长途就能化解了的。现在既然如此了,最后只有通过时间慢慢修复合好吧。

人心千心万心!普天下老人对儿女心肠——都一样。

远在家中的秦永祥尽管说对女儿放弃读书,跟人出门,很恼火。但从把儿子两口早早从家里打发出门,足已说明,他对这不争气的女儿依然心记不已。不然的话,那有个大正月里,把儿子两口打发出门的道理。就为此,香草、维宏,特别是香草不知私下心里难过过多少回?余下的,只有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父亲了,并希望他理解为好。拴全两口的到来,还捎来了侧面信息:就是香草家爷爷、奶奶已认可了。并敦促父亲,把孩子们召回,体体面面按乡规乡俗把婚事办了。据说:母亲也居然倾向这一边。更据嫂子描述:母亲倒不大坚持爷奶的乡俗乡规。因为仿佛是昨日的她自己与丈夫秦永祥,大记得好象并未按严格的规矩……还不是走到一起生儿育女过日子到如今。最后只有对老人孝悌有加的父亲,听说一直未吭声。据拴全两口捎话大意:父亲既未同意,也未咋的反对。当初香草走后,赵家堡子维宏妈亲自上门、也叫负荆请罪,秦永祥当时给了脸子。想不到,过年期间,维宏妈又上北山岔认亲,据拴全两口目击到实情:父亲再未给上门者难堪,这说明老人之间已松动活泛了。维宏吃拿不准,究竟心里非按规格不规格?不得而知;说上香草对老家所谓的仪式,过后偶尔打笑取闹,间或忆起:甚觉滑稽可笑罢了,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这里须要说明的是:香草在宾馆做伺应很上手。即使如此,同样免不了招来了打击,还不如说排挤。原来宾馆象香草类似的,几乎全来自农村打工妹。这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注定了是非多。

现代宾馆业,集吃喝玩乐、休闲娱乐多样化。山外山虽规模小、档次低。且占了新开发区地带。故而它的服务大致分两块:一是象香草服务的餐饮部、再一个便是住宿了。然而不论餐饮,还是住宿。山外山不象大宾馆、星级酒店更具精细化。这里的精细,不是一言两语说清的。但总归一条:皆为伺候人的营生。何况现今此行业,要想蒸蒸日上,和同行比拼求生存,并独树一帜,大多半明半暗在做特殊业务。荟萃这类地方,做特殊服务的小姐们,除了那些涂脂抹粉专职外;同时,也有香草他们做伺应这帮小妹妹参预竞争。现在的社会,皆以钱为筹码。只要彼此有利益,谈妥不要弄出人命,象香草她们这帮做伺应的,兼做做皮肉生意,赚些外快,何乐而不为。

而住宿这块,尤其凸显——

香草刚进山外山,开始便在餐饮部做事。可具体主管赵领班,因和维宏同姓,香草曾一度喜欢过。可后来随着这个人高马大,颇具男子气派的女强人形象,初就给人醒目,团团大脸庞,只是太具男子化了,上唇密密毫毛,酷似少年男孩初生的胡髭,这人时不时拿新来的香草当出气筒。同样来自山区,人看上长得很顺眼。论上现在做服务的,气质当先,五官端正便是招聘的首要条件。说白了,要有漂亮的脸蛋!香草初来,可她人在这美女如云群体里太拔尖了,美的不可方物!因此招来了象赵领班这样的同类屡屡找茬。所谓:木秀于林,必遭风摧!人和动物本质:欺生!何时何地都会屡屡出现,并不见怪不怪。

再者,我们业已知晓,香草她人并不是那种海纳百川大气的人。她人是清高,清高中带有几分自信。往往在合群上、在巴结奉趋上、很不谙达。故而,面对直接上司赵领班每每的开涮,喝斥,除了无声的反对外;余下的,就是寻求精神上的慰藉。这人太过分了,也有抱打不平的。香草正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中。想不到,有同情者将这件事向上一层反映,于是餐饮正巧和住宿搞交流。一来二去,香草便在春三月,也正是春渐浓矣烂漫花季也!在山外山住宿部做招待。具体便是提水倒茶;叠被铺床类工作……

年轻人,不论干啥,很快会适应,这谈不上天资不天资。就连资质在这儿无须用,又不是管理层。伺应只要人带带,很快进入状态。要不现在社会上不是流行:青春饭、文凭饭。当香草在住宿应伺得心应手,很快独当一面的时候,宾馆迎来了五月初夏的第一个长假。这便是宾馆生意最火的时期。而这一时期,香草从前不出门则罢、出了门后,通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山外山特殊业务更具规模。并且都是集约化、信息化的一条龙服务模式。说上自己身旁的姐妹们,时间久的,均不同程度同宾馆有秘密合约,都在心照不宣的赚此行外快,唯独香草是个另外。时间久了,同伴们之间的交流,只要香草一出现,便立马打住。这帮打工妹,凭着青春年华期的几分姿色,每每在特殊服务上,甚几合伙上,那种单打独战的形式,她们摈弃。认为两人世界,独处的亲昵,好象与这类服务格格不入。于是大家都有一个共识:要做便合伙上,在这大染缸里浸泡了的不只是某一人,大家都有份。于是在往后的生活面对上,大家仿佛才能相安无事。总之,其宗旨是,要滥大家都滥;可在细枝末节上、在某些场合下、形成同伙、帮派、小集团。于是激烈的竞争愈演愈烈、最后导致成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这些打工妹,也有长期被人包养的;也有短期做交易的,这便要脱离了宾馆才成。也有上当受骗的,更有上贼船、不甚感染病毒的也有……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这么多打工妹,各人有各人的习性。且不说:人各有志嘛!也有象香草这样正儿八经和外面同龄人交朋友的。但同龄人和她们一样,彼此彼此,你是打工妹、他便是打工仔,一拍即合也有。已经是隔年香草刚来安州,在天水陆家常菜馆做事,不就有明显的活例:来自香草同一个山沟的王三生,不是花言巧舌拐上了一位当时那个食府头牌女招待的嘛?香草据听说:跟三生子的那个女的,只回家过完年后,早不和三生子往来了。因故,即便男的在两性上多么充沛,可光欲上强,没钱没地位也不济事。所以,这天下大了,尤其在城市,每时每刻无不在上演着活生生的人间悲喜剧。

应该郑重其事声明:可爱的香草!虽然身居险象环生处,这话是否过头了?其实周遭一概是这样的现状,根本不存在险象不险象的,有的只是花花世界里灯红酒绿中的醉生梦死罢了。可她能始终如一,和心爱的人——赵维宏厮守如初。说明香草对感情专一,固守贞操坚如磐石,至少现在如此。不过在物质利益熏陶下,那种陪陪喝、陪陪唱上升到接待一项,只是票额价码不同。这些,香草是嗤之以鼻的,她心高气盛不屑一顾的。单纯只为了数着的有限钞票,居然受人摆、甚而欺负、乃至蹂躏宰割,真是太不值得了。香草认为这种手段得到的,那钱便肮脏的连王八蛋都不如。香草居然鹦鹉学舌!也跟着说脏话了。可这“王八蛋”!这“孔方兄"!抬脚动腿真也少不了的缺不了。香草和赵维宏直到现在,钱上没紧逼过。因此,香草把钱看得不是那么急需、重要、因此就不太视财如命。不象其他姐妹们,一味卖身求荣的追求钱。

她和赵维宏出门带的那一万,分文未动。并且赵维宏又在账户上添零加整刷新;至于老家那里,拴全哥结婚的贷款,维宏妈牵上老伴赵永川,三头对陆面,据赵家及岔里香草家传来的信息,综合后,男方赵维宏父母,当着秦永祥面,把那笔款子转了。换言之:已不在秦永祥名下了。具体操作,赵永川是行家高手!别人就不得而知了……并赵家一次性拿出现钞四万,囫囵当面点给了秦家。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加上以前贷的,岂不是六万?还不算他俩带的一万。这样的大手笔!在他们老家,只有象赵永川这样的人家,方能眉不皱、眼不眨做得了,其他人想都甭想。只因这,秦永祥家彻底断了女儿读书的念同时,彻底来了个大翻身(虽说二房秦家,从前嫁出的五个妹子,按当时就已得了实惠。除了秦永祥小妹——菊子)。拴全结婚四万,秦永祥一家叫苦连天,并拖了一屁股债。现在好了,只为这,香草感激得恨不能有分身术来报答赵家。只好时刻灵魂一样附在心爱的人——赵维宏身上。相应的,香草甚觉对住家里,也就更理直气壮了!

这可爱的人儿,有几次脱口而出:——你真好!

此私房话,多时便在两人晚上即行好事或云雨求欢时说出,而且不止一次。可见人是会变化的,这不到一年,这个缘出农家小院的妙人儿!从前在家初次碰异性带出口:——死东西!或只图了好!不要命了!以及:吃了肥肉片子!只犯潮等等含地方特色土着掉渣儿的俏皮浪语,再也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如:你真好之类……光从两人最隐私的房事语转换,很说明一点,香草已在变化中……

香草在山外山住宿部按部就班,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工作。因她是专职伺应,并没兼职。至少目下她只是挣每月的工资。说上山外山初夏长假,也不例外,相应迎来了生意上的高峰期。仅一个礼拜后,又降温回复了往日……这种平静,相对宾馆而言。正是在这种平静中,对香草来说,生活的里程碑中,掀起了微微的波澜。这原本波纹不兴的水面,无意中形成的粼粼波光,不言而喻,触及了她那根敏感神经未梢。

原来,是在这山外山除夕之夜,不经意间植下的那颗勿忘草(籽)——发芽了。好象香草她已淡忘了、好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勿忘我,得以在肥沃的土壤里一旦植入,便生根发芽了。

一天下午,香草在下班回家路上,有意放慢脚步,尽情领略享受这北国五月轻风和煦的佳季。微风轻拂面,使人惬意,更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时人们在户外,已着上五颜六色的夏装。阳光是那么的柔和明快,尽管处在下午四、五点,却仍然能感觉到风和日丽、使人着迷、更使人陶醉的感觉……

朔国的初夏啊!更是美丽无比!

而位于这里的安州——到处是绿油油的草坪、五彩缤纷正开得旺的花圃;通海路两侧的洋槐花堆团若絮,且又馥郁袭人。

香草只身容于大街,贪婪吸着五月槐花的芬芳,同时也发现,此刻外面行人很多,不过大多是游荡的。低头一想:才知今儿是长假后的又一个双休日,怨不得如此人多、车也多。除了这大小路上来往穿梭的各种车辆外,香草再一回头向她上班的山外山望去:方看到宾馆小广场泊满了车……她是从侧小门出来拐进通海路的。这时山外山正前门上下班中,全是着紫红工服的服务员们,在鱼贯穿行的进进出出……

香草望了望,不由得自我嘲笑!刚来城市,见到穿工装的,还很热眼呢,现在她也看得一般般了。因此,她只要不是工作,一般情况下是不穿工装招摇过市的。时间长了,她慢慢彻悟出:这统一着装,并不表示上流,却代表着身份,除工职人员外。象她们搞服务的、做保安的、让人一看,就是个做低微职业的。

故而,当看到宾馆台阶及门前叽叽喳喳,奔奔达达的同类,她不屑一顾流露出鄙夷!然而恰在此时,眼见一辆黑色、据平日里同伴们经常聚在一起很深密交头接耳:这开什么牌子车,决定了一个人地位。香草不由得扭头,定目看向已和她平行缓缓行驶的车,心里不住估量:这也许就是同伴们常论说的高级车了。但具体是甚牌?说真的,当下的她涉世不深,且孤陋寡闻搞不清,也叫不来。然则,几乎同时,更加奇怪的事出现了:和她平行的车玻璃滑开,探出了开车人一张和蔼似熟的脸,和香草正好来了个四目对看。

这岂不是?

她一时惊愕得甚有些反映迟钝,只是怔怔的看向他,脸上一片惊呆的神色却也很矜持。可是,开车的这人微微含着笑,向她点头招呼过程中,把车靠在了人行道停住。这才把头完全从车窗伸出来,很友善很客气地先向不知所措的她开口道:“这么巧!不想今天碰见了你。”然后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和气度,难能可贵的衔接上——“是下班啊?这不,正好同一个方向,顺路捎捎你。”

受宠若惊的香草倍感意外了!

这开车的男子,不就是除夕夜她伺候过的那一家人?

据说是什么座的——他吗?大记得这人那晚并没和她说过一言半句。

稍纵即逝!

香草立马从吃惊中回转神来,赶忙陪笑着回应:“哦——啊!原来是你呀!”

她还想说心里话: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么!幸而她始终没把这句话说出。

只是脸儿火烧火燎的、也不知咋搞的:不由她竟是这副样子。

想象恐怕是一副很狼狈不堪的祥子。

就是还以礼貌,得回答人家一番好意不是。这才方忆起似迫不及待正面回谢:“谢了!不必了。”

然后:“你也回家吗?”又莫名其妙自招:“我就住在前面不远处。”

简直是惟恐不及、简直是语无伦次……

可当看到这人多少有点扫兴,她于是不置可否的很自然俯身言不由衷地连忙只说了声:“谢谢——”而他始终微笑着只好点头并客气着:“那就再见了!”

当摇上玻璃,车要开走时,香草没忘惴惴迟疑着挥了挥手。

直到车进入大道渐行渐远……

香草仿佛卸了一副重担似的,才得已解脱,努力回到自然状态,可她人依然愣怔在那儿纹丝未动。不想凑巧这时,原来和她同在餐饮的两个伙伴从不远处撵了上来,乘机打趣:“哟嗬!想不到你秦蓓蕾也有约会啊?可算逮住了。”

香草一听有人说此话。人竟然更急!脸红心跳着急辩白:“别胡拉八扯了!”

然后又没忘解释:“是从前来过的客,见了面,随便打个招呼,难道不行吗?”

“行、行,你秦蓓蕾咋说都是对的。”

“不过——”

另一个和香草曾一度投缘的叫王小燕的神密兮兮牵上她,把她硬拽到一边,甚几凑上耳道:“这人,刚才我也看到了。你离开也许不了解:据说这人官很大!以前从不来这里,可自打春节后,动不动,多时只一人来这里用餐。”

“那又怎样?”香草尽可能装出漠不关心的问着。

接着下来,王小燕捅了捅发怵的香草,挖苦上:“看,咋样!上心了不是?告诉你吧——”

这个王小燕真是的,最关健时吊人胃口。

紧后,只见她郑重地接上说:“这人不象那种胡吹胡来的。只用餐,并没其它要求!听说咱们老板一个劲儿巴结不成,反而挺怕这人,躲着再也不敢接触了。”

“为什么那样呢?”

香草寻思片刻,不由得如上问着。

“这我也纳闷儿,许是怕当官的。”

随后,她又告知香草:“反正,曾给你穿小鞋的赵领班,厚着脸接近,你知道后来结果咋样?”

“咋样了?”

“人家呀!对,就是刚才开车这人,瞧不上她呗!”

“你咋知道的?”

“这有甚知道不知道的?大家都纷纷说呢。从此,好象这人再也不来就餐了。为这,咱吴总向下层层通气——凡是坐台的,宾馆一律禁止!你在住宿部,应该更清楚啊?”

“哦——”香草只是一个棱模两可的哦声支吾着。因为这样防范与紧急通知确也太多太平常了……和同伴分开后,她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总之,自此后,她陷入了一片空洞的迷惘里不能自拔……

三、

连日来,香草本来平静的心,又不得安宁了。

只是,她的这种不安宁,只能在她心里时不时象微波荡漾的水般轻撞击、涌动、特别是当她独处的时候,尤为鲜明。她曾试图想着把这一切只向心爱的——赵维宏披肝沥胆倾诉,然而她最终未能说出。

其一,这事儿可说是在他们相爱中来的不巧,因此并不和谐。

一想到和谐!

香草强忍住满肚子笑料。只在心里嘀咕咀嚼:现今社会,不是天天在讲和谐嘛?倘若她真把这事向赵维宏戳破。试想:这能和谐吗?香草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这第二呢:她至始至终吃拿不准——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还是上个双休日下午与据说是大人物的中年男子,只是路头路尾的巧遇呢?因此,这事过后接连几天,一直在困惑着她,并纠缠不清老是她惦记着总也忘不掉……

即便是巧遇吧,那样大身份人,有必要和她这样的乡里妹低三下四来认识。况且她与这人只是萍水相逢,又不大熟,仅仅是除夕夜在酒店一面之缘,更何况她只是个端盘伺候人的角儿。香草人晓事着呢: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和这人身份地位不近相同;至于年龄,更是两代人。那么,这人何苦来着,吃饱撑着,在马路上不好好驾驶他的名车(其实是奥迪,是好车,而非名车),而非要缓缓靠边,那样客气、那么随和、对她如象多年至交般,主动问候她。屈尊俯首打声招呼也就罢了,还一再俯首帖耳套交情,其关怀她的动机溢于言表。香草尽管初涉社会,且又年龄不大。可对于人世间有关男女之间的事儿,并不弱智。

可以称得上:强手如林中的高手!

那么,香草想:这所谓的大官。定是那种下三滥式的,对女人,尤其是年轻长得好看的追逐、猎获、并占有。男人啊!香草经过的不多,但没经过不等于一无所知。可据仍在餐饮部的王小燕透露信息:这人年过后频频光顾酒店,只是用餐而已……据说:每次都是一人,并且吃了就走,并没赖皮有过分要求。虽说山外山特殊服务一度盛况空前!可王小燕明确说过:那个赵领班主动套近乎,这人理也不理。和这宾馆其它多多相比较:压根就不是那种前来寻花问柳的主儿。当他发现这酒店的小姐太缠头了,索性后来再也不上这用餐了。

这真是奇之又奇,怪了又怪的事啊!

此后一段日子里,香草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后来有那么一两次,大概是白天利用上班路过之机,有意识在他们曾度相遇之地段放慢步子,并向四下里环顾张望:但,大马路上往来的车辆数也数不清。却再也见不到那辆黑色的、曾缓缓靠边溜的车了。既然见不了车,那人更见不着了。这说明:巧遇成因最大;这说明香草明显中,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深究她已然能对这事畅想这么多。说明可爱的香草,的确不是从前那个单纯专一的香草了。

而这些,在工地从早干到晚的赵维宏恐怕未必料到的?

香草并不死心,为了彻底弄清楚:她利用上班暇余,溜进餐饮部特意走走,和从前的伙伴们拉拉手!以示亲昵(虽然宾馆明文规定:严禁串岗)。千方百计设法了解些她离开后这里所发生的。总之,是关于这大人物频来这里的所有。那怕只是片断、点滴也行。

可她一无所获!

已是事过境迁了……这帮打工妹,除了泛泛谈及些:你的肤保养恁好,用的是啥牌子啦;谁的头发染过后更好看啦!谁谁眼影做得俏丽啦!要不就是:那儿那儿面膜做得真好!就是太贵了之类……此外,极相好的聚在一堆儿,谈及些隐密陪客接客方面上的技巧……可当细细一领会,则全是些明火执仗、打家劫舍乃至巧取豪夺之伎俩。只不过,取财的形式和手法无须古时冷兵器杀人越货及旁生现代热兵器撕票……再则,人员大换角,清一色便是历来认为的弱女子上阵。仿佛不尽相同,便是挨宰者便是活生生现代版:周郎打黄盖——主动找上门,乐意掏包的。却被时下热门引经据典为:资源的重新优化整合、再配置。

香草可没心思听她们传播这些。于是经打听:原来最了解这事儿并告诉她的那个王小燕已走人不干了。

“不是上个礼拜人还在的嘛?”

有不耐烦的直接回道:“这有甚奇怪的,人家王小燕认识那个老板至少半年了。况王小燕不同咱们,有大学本科文凭,被老板应聘去赚大钱,也是理应的。”

也有不服气的乘便尖酸:“当然赚大钱了。人、才一举两得嘛!”

不乏更有说公道的:“王小燕去工程公司去对了,别人大学读的工民建。你们谁有本事出去显示一下,让那个老板也招聘了去岂不皆大欢喜!”

一阵近似唇枪舌剑中的互不相让渐趋熄火后。香草只是夹在他们中间不知所以然而为之……临走,她没忘仍心存侥幸,顺便问及起赵领班。不想得到的答复与之截然相反:“你是打问那个母驼鸟(外号),她呀神气着呢。好象是五一之前辞了这里,据说在城内一家什么来着?反正是这安州最星级宾馆就是了。”如此看来:平日盛气凌人、狐假虎威的赵领班,原也树敌不少啊!而这之前呢,香草总感觉好象只她一人成了受气包!

“那她去干什么?”香草略带意外的多问了一句。

“看你问得可笑不?不过,赵驼鸟做得时间长了,并有酒店管理资格认证什么的,不论到那里,总是领班之类的。”

这时紧旁一个插言补充:“白姐,她走了,你刚好接了班。没证你不也照样干。你也真似的、和赵领班不睦倒也罢了,也不至于这样当着小秦妹妹,拿赵领班出恶气。让我来告诉吧——”

接着,才是这位头头是道,把赵领班一切的一切来龙去脉剖析——也等于告知了香草。

原来这赵领班来这山外山已五年了。从最低级服务做起,一来二去、她人呢,和大家一样,来自农村,人却生得健壮高大!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再加上她人勤快不说,做事的悟性非一般人可比。不到半年功夫,便在这山外山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姓吴的老总看得起她。好象当初这里规模更小,是那种兼带住宿、跟以往人们通常说的旅馆差不多。后来这姓吴的老总瞅准这里成开发区。于是才做大做强初具现在这样一整套宾馆的硬设施。赵领班人是很能做事的,后来,也不知和老总咋挂搭上了……风言风语听说:刮了几次胎,也有的说:和老总生过一个。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只有天晓得。这五年来,她从刚出门的山里妹,出脱出息了,人也渐渐老大不小了。可她和这吴老总是甚关系?甚关系也算不上。只好算个露水夫妻!这便是好听的。这才她感到在这里一直下去,没结果不说,人也会毁了的……她人呢,极有个性,不是那种把男女之事当儿戏的。当发现这吴总并不是负责任的,她才开始彻悟了!于是,也就是去年一年来,和店里后厨一个师傅好上了。两人逐渐发展到定终身的地步……

“你们难道不站在别人角度想想:她不离开这里,能和那个后厨的陈小刚相好?人呐!事不搁在谁身上,不晓得。要让我说:赵芳芳离开这里是对的!在这儿不明不白。再说岁月不饶人啊!好姐姐、好妹妹,难道你们只知道一天象叽叽喳喳小鸟儿一样,从不往这上想吗?”

直到大家沉默不语了。晓事感慨者吃不准着又道:“恐怕赵芳芳二十好几了吧?她比咱们都要大的。”

于是说着声情并茂,并带着同病相怜,才勇于站出抱打不平;听着呢,更加默默无言仿佛认同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不相识!

乃至就连事先一无所知的香草,当听过赵领班的经历,想到自己,顿感到人生的缥缈无常。尤其做为女性的,若把握不住方向,极有可能误入歧途不说,更可怕的:便彻头彻尾毁了自己。如此想来:从前对赵领班——不,现在她人已离开这里了。应该是:对赵芳芳的敌意怨气,因而冰释前嫌。以前的所有,顿时烟消云散了……只是在心里,不是人们通常说:人心是肉长的,将心比心,祝愿赵芳芳和陈小刚恩爱到头,一生相伴走好。

说实在的,翻开香草个人履历查阅:她从未这样在心里祝福过别人。然而这一出门在外;这一离开了学校那种死板教条式——所谓主义!那累牍连篇大话虚套。从前那些书本上的倒没大用处,倒是国人传统教人做人、与人为善法则,往往成为现形社会的不二法。

之后,香草多了个心眼,肚里一寻思,总想试着不露痕迹,探及些其它——

于是,她无话找话,尽量显出漫不经心地说:“这吴总,咋多时不大在店?论说这个单从面相,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辈。”

有人立马接茬:“你是说吴总嘛?这人据说才四十出头。他开宾馆只是个幌子,他在山上开煤窑,又掘井钻油。总之他一直在煤、油上发展。”

“那他一定钱很多?”

“谁说不是呢。”

“唉!人有钱了就有了一切。这吴总肯定也是吧?”香草可望不可即只是无奈叹息一番过后,又试着问着。

“有钱这肯定了!至于其它、只听说他家门一个叔老子,是这郊县县上书记。现在退二线人大主任什么的……这总算不小的官吧!”

这事过后有好一阵子,香草如饮醍醐般悟出了什么?杂念俱消。只知道本本分分、勤勤勉勉做事持家……这不觉,出门已快一年了。

再经过一年以后,经的事可大可小,可圈可点。这包括多方面的——刚一开始,首先来自家庭,自己的父亲。从对她希望到失望;再到无望而悔心后。真个如她预料那样:随着时间蚕食剥落,在家中的父亲那根根深蒂固让爱女考学,步入最佳人生轨迹。终以女儿的完全背叛!宣告结束。于是这刚烈汉子——据当时十分浓烈的火药味,誓与爱女一刀两断非打断腿不可;要么女儿回心转意按他铺设的人生大道上拼搏、奋斗、闯荡、从而赢来一片声誉及家族一脉相承的声望。然而,万分遗憾的是:女儿并没按他的意愿!完全是叛逆行径已出门一年多了。

这其间,除了其他人带回家少得可怜的片断信息以及时常通着的电话联系外,爱女好象从人间蒸发了。再也无一丁点她的身影及常在家中顽皮任性声容、伴随形象的活灵活现!每当这时,倔强的中年汉子,死认一个理儿的曾读不少书,并一度在学生期的风云人物——秦永祥。思念女儿并痛恨女儿相交替的心常作伴,致使他一直未和女儿正面通过电话。说真个!这一年即将过去了,养心难昧!他真在家依依思念起女儿了……亲情的难以割舍啊!

而作为女儿的香草,恐怕没做父亲的单纯心了?

一年多来,她也同样思念家里亲人。

这大都是在自己稍加不顺,处在最痛苦的时候才会想起。她的心思是复杂的、多变的、其中隐含着因环境因素与个人心理相混合、相摈斥、排斥无果后。又时时刻刻被包围、被奴化、总而言之:以前那个纯洁的香草正逐浙被改变。而她改变着,单凭感情方面:仍依然心爱着赵维宏。可是这时爱如同顺道上的车,一路行来不断的出现岔道,并陌路、歧路难测。在不知所以然中,只好处在了十字路口上……也就怪了?此后,她和起早贪黑,回来满是汗酸坭水浆的赵维宏,不知咋着?两人在一起,仿佛没了可谈的……

从来没有过、也从未想过的这种尴尬事儿,在他们出门刚好一年过后,自然不自然的出现了——

这种现象,目下真是一言半语扯不清。

横竖只是两人的事!

憨直的赵维宏终日在工地上出苦力。这率真寡语的大男孩,丝毫没感觉到:那柄达摩克利斯剑早已悬在了他头上。盖因他活动范围局限死了:白天工地、夜晚便是他们的租屋。对于她,赵维宏自从带出门后,时常感到象欠下了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账。所以,这大男孩平日里总没忘绞尽脑汁想着补偿。也无非是让她吃饱喝足!于是,新鲜果蔬、各类副食品;以及服饰、生活必须品甚而奢侈品。(充其量昂贵些的与其身份不符的可有可无类)尽量满足。因之他书读少了,自然再也想不到别的。唯有多挣钱、尽所能及的让她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他知道:作为男人的责任、劳作就是为妻儿、为家庭……也许别人尚未发现:这书读少了的大男孩,一改往时大手脚,唯一的抽烟也降档了。论说起,还要比往年上工勤,自然挣的多。可花销上,明显拮据了。就连以往的偶尔豪情赌一把!也从不上阵了。于是,工伴们不禁纳闷儿:这家伙!挣那么多干什么?人人都知他,又不添补家用。

正象老家男人们通常聚在一起下流乱侃:吃好、穿好、少不了晚上的拨搅(弄)!

现代社会,进入高信息化。其快速变化程度姑且不论,单就人们的社交生活己经改变人们不少。尤其两性中的女人,她们随着环境之变化,视野的开阔和信息的便捷畅通,恐怕已不能光吃好、穿好来满足了……而憨厚的赵维宏呢,明显各方面都落伍了。根本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不知慢了几节拍?具体到城市里花样翻新、时尚前卫的生活模式,他全然是个门外汉。与其说城市生活,是青年人的快节奏,倒不如说是有钱人的天下。赵维宏年轻是年轻,但他太寒微了!根本不属于城市。再说:他那少得可怜的书本知识拯救不了他。即便能救得了,可他长年累月在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元素,根本锻造不了他,也成就不了他后生可畏、后来俱上、乃至与日隆起的地位。殊不知一个人的社会地位(经历固然重要!但别忘了),是与环境和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关联的。赵维宏目前尚不具备,注定了今后不可能有发达之日。故而,同是年轻相爱走到一起的恩爱小情侣,倘若一个随着周围环境在变,而另一个呢:始终原地踏步走根本不具备变。那么可想而知:裂缝会愈积愈大!说不定那一天的某一个时刻陡然暴发!这是一定了的。如若不信:不妨走着瞧吧?

心里有事的人,想要紧捂住,其实是一种驼鸟行为。你就说现在的香草:她是个心中搁不住事的人。别看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内心深处那已搅动了的心潮,咋也不平静了。正所谓人处在了骚动不安的当口,所以每时每刻,那种无忘却又清晰可辩的敏感神经,一个不经意或一桩相关联的事因,很会触动起她的。

然而这果然千真万确的出现了——

一天她轮休,正好屋里只她一人,显得百无聊赖,于是只好打开电视来消磨时光。从前上学时为看电视,也没少挨过大人们的责难。记得当初在家,总要千方百计瞅空不放过看电视的机会。这倒好!现在出门在外,再也不顾及作业功课什么的,反倒是:自从来到这安州,几乎很少看电视。时间倒是有,可总是提不起在家时那种看电视的兴头来。也怪了,有时赵维宏这个台调到那个台、她甚而怪烦、恼人的。总之,许是她大了?环境也改变的缘故。可这天当她无所事事打开电视,看到画面花花绿绿的图象,她有些晕!然而怪就怪在省公共台档子新闻:一个似曾熟息的名子却又仿佛模糊、遥远……正在播的新闻人物强烈的吸引住她的眼球——今天上午,全省公安政法战线先进集体、先进个人表彰大会召开。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于昊到会祝贺!并合影留念……电视中的他,一身戎装!只不过在微微含笑中增添了几多威武雄姿!和列队的警察们行礼握手。那似曾熟息,脸部线条特具特色的他,在电视荧屏上足足有十几秒。这下可把看电视的香草震撼慑服住了!她不仅为这人、为这出现在电视里的中年男子,又一次困惑连连了……

这时,电视已是其它节目了。可香草人呢?怔怔的、很象失魂落魄,总之是那样一种神情。只是在心里反反复复、默默叨念:“于浩(余昊)!”其官职:前面一长串她记不住,也搞不清,只牢牢记住了——公安、厅长。

香草她人这是怎么啦?中了邪呢、还是对某些事走火入魔了。尤为此刻她那样子怪怪的,目光散乱。就连那平日里动人妩媚的杏儿眼,此刻仿佛走了样。那原本顾盼有神含而不露的神来之采,顿时不见了。直接看到的,便是一种呆滞乃至黯然出神。这太过于鲜明陷入的沉思,竟多了几分毫无色泽的黯然神伤。她迷茫了、困惑了、口里心里只是不住着重复默记:“余浩(其实是于昊)!公安厅长!厅长、余浩!”

有了这样的基础,直到香草再一次和这人见面时,已是深秋临冬的季节了。

但他们的相会竟然是那样不可思议!

所以,往往平淡中的出现就格外意外了。

这里须提及的是:此年盛夏时期,香草和赵维宏又一次重租赁新屋搬家了。这一次搬进了离香草上班的山外山更近处——一处名曰:和谐花园小区。可想房子面积之大了,90平米、简装、月租600元。原来这里的失地农民,土地置物,这郊区农民可发了!有的人家甚至在小区占1个单元,最少的也三四套。于是有房子的农民光靠吃房租,日子也过得蛮宽裕富有。

香草、维宏他们租了最上端11号三单元602。从此试着过起了真正城里人的生活了……

尽管他们租住的房主对房子没咋装修,就连地是毛地,他二人买了地面革铺了,又添置了必须的家具及简单的小摆设。香草在这方面是行家!经她过手,完全是城里居人气象了……自从住上这样的房子后,远在家中的维宏妈,好象终于放下了心。这女人一再不厌其烦的在电话上告知儿子:只要等上一年半载、儿子他们有了孩子后,便决定在这安州购置一套这样的房子。至于钱上,她让儿子不要发愁!家里能出起。只望着儿子和香草恩恩爱爱、美满幸福了就省大人操心。按照这女人的思路:等维宏和香草他们有了孩子后,再购房子不迟。那时,她也会离开赵家堡子、来帮着带孙子有何不可?这美好的愿望!维宏妈不仅给儿子早说早预备了。可少话的赵维宏也不知咋着?把这事一直未事先告知香草。这可是大事!尤其象他们这样年轻一对儿。即便城里有象模象样的体面职业,结婚、房子永远是一个难题。

或许刚烈的赵维宏不沾家中光,不希罕老是来自家中的支助。

因为他不同于别人嘛!

现在又说回——

香草自从租住小区后,这一出小区,便是从城里延伸到这开发区的大马路。取名曰:通海路。她现在所住的以及上班之处——山外山宾馆,以及他——赵维宏上班的工地。还有他们去年夏天刚来这里的那条尘土蔽日肆虐的小街,便在这通海路沿西往北拐进……而走这里几乎天天赵维宏骑自行车必经。原因那一带正开发!香草还知道她所在的地方,便是安州市兴海开发区。那么把路名取通海,香草一时半会甚觉饶舌。这大西北沙漠戈壁中的绿洲,取海意,更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后来听人深层说起:西部大开发!向沿海学习!于是便取了个不伦不类区路名。管它呢,只是香草确切无误记下了自己住处:兴海区和谐家园11号3单元602;上班处应为兴海区通海西路66号山外山宾馆。有了这样的确切地址。不论函件还是有人探访,都方便。自打住进小区后,香草那颗虚荣心,多少得到一点满足。她在家常听爷爷奶奶说:山里黄羊有数儿,洼上的野鸡夜里都有个窝,何况人乎!这固定的家姑且淡不上,那么稳定住所是一定了必不可少……

每天出出进进,香草着意把自己打扮得超凡脱俗不说,乔模乔样,袅袅婷婷。平日里手老是捏拿那么一个白色手包式钱荚,并佩挂亮灿灿一串钥匙,好象等于手饰。在这小区来回走动……新近又换了手机,蓝牙mp3随身听,(去年离家出走前赵维宏送的那款翻盖的给赵维宏,赵维宏常用的送给了妻哥)频频更换时尚新潮的流行服饰,化妆起也很讲究,即便是那一头乌泽的发式,也时常别出心裁的挽束、披散、变样着打结。并一度忍疼割爱染了色!一照镜子,呀!竟然换了人似的愈显得城市妞儿的品味来……出了这小区,又拐上通海路,过了人行道,不远处便是山外山。的确,这一带的人们不难发见:经常有个相当标致美艳得令人窒息的青年女子,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在这固定的甬道路面,来来往往、以她那出众的长相,无以伦比的姿色和技压群芳的上佳气质,确也给这一带登徒子提供了便利的兴赏美女盛宴。

别的涉谈,眼瘾是过足了……

而香草似乎很明白这些。

于是就格外的注重自身形象了。

既是下班往回赶,她都不忘照照镜子,补补妆,直到自己认为满意为止。她人愈是这样,愈觉得和踩自行车、浑身脏污的赵维宏同行太煞风景了。既是偶尔一两回勉强和他同行一起,她人呢很别扭、如坐针毡、如进炼狱般难受……她甚觉他们走在一起不般配!

至少她认为出进小区中。

她设法尽量避免和他同行,这可不是她不爱他了。要知道:已各方面感觉不错、赚来不少眼球的她——香草,已很刻意注意这些了。于是尽管两人同住一屋,可是出进方面,香草认定了:车道不能马行!

有鉴于一个时期来,香草那种孤傲的个性愈加张显的时候,而同一个屋檐下的赵维宏与其恰恰相反。那种寒伧、自觉不如人的自轻自贱,在这愣小子身上时时作祟……他人呢,又不是那种皮厚脸磁的男人。不,他从不死皮赖脸!他也有自知自明处。因此,不用她费花花肠子,他时刻尽一切做到不给她败兴!就让她自我感觉良好独来独去好了。

这等于篱笆未扎牢,就给野物儿提供了方便。

这又是一天黄昏,天格外的阴霾,直接影响到云层也很厚密。初冬一阵紧似一阵的冰凉寒风,刮落杨树上已枯萎了残余的黄叶,被风裹挟着飘扬在地打旋儿,随着行人前行的脚步,沙啦啦怪响!这天香草要值夜,她着上米黄色高领牦牛绒上衣,橄榄色裤便是多兜的,外披一件新添置的藏青泛白披风,棕色软皮靴重新上了油。因此,这一身行头,加之她人天生丽质,丝毫也看不出打工妹的点滴。有的只是单条俏式的身段芳泽,也难怪她一出行,只要是在马路上:回头率频不说,很多异性,包括不安份自爱、贼心不死的老者;正蓬勃的青年:其间有体面的,更有寒酸出苦力的。都对她欲近不能,只好远顾了;甚而就连同性间:也回头率不断!总之,人们都对人才出众的她,从心里发出啧赞声!久而久之,人们很自然对她形成一种敬而远之的现象。

然则,有立必有破!

终于有人打破这种陈规。

这种人除了勇气外,更多便是具备优越的个人条件,不同凡响的背景催生出上流高品味。凑巧的是:也正好香草在初冬天阴刮风、已是黄昏某一日,她从小区匆匆出来,过了红绿灯安全岛,跃进北边,在往左不远处,便是山外山。这时,她明白无误猛然看到:曾似熟息的那个身影——

北边甬道草坪栏杆边,停靠着一辆绿色后备胎的稍大轿车——直到后来香草方弄明,车牌子便是人们惯常说的三菱。车门稍靠前,一个中等偏高的中年男子,上身穿一件短氅,是那种黑色的警察冬服;下身便是随便的裤子,但却上档次。好象是那么一种近似灰色的;在向上看:宽额下饱满细润的双腮,以及丰腴光洁的下颏,仍然能显出这人棱角分明的泾渭线条;上两次香草牢牢刻印在脑海中的背头,此刻被风吹得凌乱了……他交叉着腿,背靠车身。双手插在短氅口袋里;背景便是已枯竭了的花草和依然青绿的株株松柏;在往后便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建筑群,隐没在灰蒙蒙尘埃里……这人倚车显出一副无所事事闲适的样子。好象是在等人抑或往远处观赏着什么?左不过香草认为:总之是这么,要么是那样。他戴一副窄窄的仅遮住眼球的扁型墨镜——此种镜子香草没忘夏季常见这安州的男人,很流行配戴。尽管他戴着镜,着装与前不尽相同,车呢又不是上次的黑色。但是,仅凭一种本能的直觉:香草认定了此人便是几月前见过面,当时开着黑色小车,初次和她搭讪过话的、去年除夕招应过的男子。他,现在香草已从各种渠道已然弄明白:他便是公安厅长——余浩(于昊)没错儿!

就在香草片刻怔怔犹豫,略带吃惊着研判认定中,她人还未跨进花砖铺就的甬道,尚在人行道,一时间真不该如何才好时。只见倚车叠腿的中年男子,甚象专恭候她似的,立直了身子,并把手从兜里抽出,边慢条斯理摘取眼镜,作状微微颔首。所表现出:便是不言而喻的那么一种庄重!其间不难发现交织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这毋宁分明是在向她打招呼!而这一整套行云流水般呵成最常见之礼义,他做来是礼貌切合得天衣无逢的客气到家。带着庄重!是完美地无懈可击、只对女性的尊重。兼而表现出平易近人之亲和,恐怕是这人的一贯作风吧?要不然,试想想:尚不熟稔,又彼此地位悬殊;说上年龄呢,相差甚远的这么一对男女间所要表达出,而且不含亵渎轻浮。只有他、这中年男子。香草业已知道了:官很大的他!才能做到。且能如此完美,达到无以伦比、无以复加之地步。

略带吃疑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窃喜不已!而她人呢?早从步履如飞的匆匆行进戛然而止。几乎不由自主摘掉了两耳中mp3耳机,象被魔法操纵似,老远就迫不及待地粲然一笑作回应。尔后、毫无理由促使着身不由己迎向这中年男子……

后来的情节想必不多描述,可想而知……他们竟然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再度相聚。并款款相谈了很久且许多……乃至延误了香草的准时接班。直到他们最后道别时,连路灯早亮了。

说来也太天缘巧合了。也就是在香草和这稳健有加,涵养练达的男子倾心相谈得热络投机时候。大概黄昏已结束,风也小了,最后停了。从更西北开发地带,拖着一身坭水浆的赵维宏,骑着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从不远处拐上这通海路。沿着人行道,掠过灯红酒绿的山外山。正欲过红绿灯回家时,猛乍发现,在昏暗一侧,只见香草双手插在风衣边侧袋里,正和一个男人大模大样,也不知起劲在交谈甚欢着什么?

欲要拐进安全线的赵维宏,心里真不是滋味。他人几经踌躇,这时多了疑心。靠边稳稳刹住,一脚踩着脚踏,另一脚腾开,蹬在大马路与人行道之间,一字溜儿围成的草坪水坭砌就的低矮防护棱子上。象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向那厢不住睃眼张望着——许是香草和这人早都熟络了?不然,望上已不下三十(其实快五十了)岁的他,怎么甘愿和一个时今出没城市的山区小妹子热络款款而谈。你只须瞧瞧两人,随之伴着幸奋劲儿!这中年男子正好与赵维宏对上面。就连赵维宏都能看出他处兴奋到极点!让情绪飞越发挥,偶尔仰起头,一时却又显出十分观注和格外关心的样子。微状俯身往前探了探;而背对着赵维宏的香草,则毫不知羞回避。竟然大样样,只是从头到尾,浑身联动着人钉在了原处。间或踮起右腿晃晃,象激动不能自己的就连身子摇摇摆摆!忽尔右脚踢踢地……许是一种羞怯忸怩作态,一度相应的把脑壳勾垂在了前胸,大似不敢仰视面对的人,总是尽往脚下茫然瞠之……

男人天生的那种排他性,恰在这时,居然毫无保留的主导了他——赵维宏。致使他脑门快要炸裂!幸免还算这书读少了的苦力小子,终没撵上去,因为他当时还算识相理智。况他们只是在人来车往的大马路旁说说话而已。然而,即便一个人有宰相的肚!可是一旦当面对与自己休戚相关的局面,多伟大的人!也会失控不能容忍,那怕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砂子。但赵维宏却没敢冲上前,只是在原处,尽量用足劲儿扯开嗓大声断喝:“秦蓓蕾!要上班快去;要回,还不过来一达儿回!”

这一惊非同小可!

恰似游弋于波平浪静中的一对凫,在仅有的芦苇和水草间隐蔽穿行,忽而遇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动!于是扑楞楞擦水面飞起,搅动起一长串哗啦啦水波潋滟,在不断地扩充荡漾……

最先是香草,她发觉自己真正男人已分明在身后,并在呼喊她。虽则是提醒!却含着极端的不满与斥责。于是这灵动的妙人儿,很会作秀,急忙掉头,给予笑脸回复——“噢!知道了。你回吧!我这就去接班。”

被凉在一旁的中年男子,稍后显出漫不经心地问及:“这——是谁啊?”

香草情急中脱口而出:“是一个老乡。”过后甚觉不妥,于是才十分艰难的以实相告:“是——”末了沮丧地,“也算男朋友吧!”

“哦——是嘛!”这人只是不经意间轻吐出一口气。似乎在心里骤然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仿佛没拿这当回事。过后不妨一本正经试探,“要不喊上来,大家认识下,你说呢?”

香草再次扭头一望还歪戴着安全帽,穿看脏兮兮迷彩服的赵维宏。心里隐隐犯上一种无可名状的丧气感。旋即车转仰起冷漠地脸,凄然一笑说:“那倒不必了。”临末没忘记告别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接班。”

她就要转身离开时,这中年男子没忘温馨提示:“号你已下载了。有空长联系噢!”

“你也是啊——”

“那是、那是——”

于是香草万分不忍,在败兴中竟连告别的客套都忘了。连声最基本的“再见”都未来得及,更甭说拜拜了!

便怀着一腔难以诉说的错综复杂心情,一径低着头,疾步向前面山外山走去……

最后那人也欲上车,只是其间没忘目送了一程渐去的香草。然后回头连马路边正万箭穿心的赵维宏扫都没扫一眼,上车启动,向相反的东边一直驶去了……这显然是进入安州市区的方向。

直到两个方向去的在赵维宏视野消失,他人仍然在老地方僵伫着。刚才的无意发现太重要了!对这个愣小子无疑当头一棍。这事儿说大可大,因为直接关系到他,便是他和香草好端端的相爱中,无形投下了一个无法抹除的阴影;说小便小,这愣头小子多少也有些理性方面的想法:人和人在平常接触中、即使男女,不见得就上升到“那事儿”!或者和那事儿有关。

可是香草和这人早先是通过什么渠道,何种场合认识的,咋着香草从未给他提及过?只看这人派头:并非那种自轻自贱辈。或者按赵维宏话说:偷鸡摸狗那种人!最根本的,在赵维宏眼里:尽管此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其实已老大不小了!那么,赵维宏只好往好的方面猜想:许是宾馆领导,或者是香草同事的父亲、亲戚之类,在马路偶尔碰上,只是在一起说说话而已……

你要是直接说是她结交的相好。赵维宏总认为一来不般配;二来,相好用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再者说:他的香草根本就不是那种挑三拣四、水性杨花的女子。最后赵维宏一个人推着破旧的自行车,无法断定的往方方面面上尽想着……乃至在快要过斑马线南端,不想差点和对面拐进的出租车相撞!招致团头团脸家伙的一顿臭骂:“操!找死。”

他赶紧低三下四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对不起师傅!对不起——”

“你他妈的老山汉,一句对不起就想开溜。”

“行啦!你走不走?我还有急事呢。明明是你违规,拐得太急了。这是人行道,硬往人家过路的民工身上裁。真是的——”

反倒是坐出租的、是个中年女士,多少替手忙脚乱的赵维宏说了公道。于是这团脸司机才不那么张牙舞爪!可是带走中,依然我行我素、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其嚣张抖狠之气焰欲盖弥彰!

今儿真他娘的撞见鬼了!怎么倒霉不顺的事儿接踵而来?

赵维宏已上了人行道,接着拐进了小区那条道。也没忘独自在心里谩骂发泄一起……

这一个夜晚,他没睡好是想当然的。

也没法去想:专就为着遇见香草与那个陌生男人一事。

可也总也挥之不去要想啊想的……前半夜,试着拨打香草的手机,并不是揪住追问这档子事儿;而是他想:问问其它的,也很必要。可不知咋回事?香草开机,就是不接。于是夜晚很能从自身想起……他焉能睡安稳呢?

直到第二天,也是晚上按乡下人说的掌灯时分。赵维宏从工地回来;香草呢,她人也在。本来他思前想后好了的:怎样开口问,又怎么尽量做到不伤及她。他全部所知的,无非便是前一夜:冷眼瞅见香草与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马路下说话则已。把这事当事也的确是事儿,你若要是想开不当事儿,也就算不了什么事儿;充其量只不过绿豆芝麻而已。想是没那事,就算有,权当一回龟头——不是人常说:拔了萝卜眼还在!也就不了了之……

可事与相反,当他拿钥匙打开门后:见到屋里一切依然如故。天早黑了,香草竟然没开灯,翘起腿在软沙发上斜倚着,专注着不住手在玩手机游戏,这已是一个细微变化。并且他进屋,香草始终连头都未抬。象往日,心劲上来了,往往会来一个迎接的拥抱是常有的。按平时,如果香草在家或倒班中回来早,一般情况下,可口不敢、但好歹热腾腾的饭菜已备下。虽说香草厨艺平平,就连通常的土豆丝,经她手:无非是土豆四楞条子,幸好馍头之类熟食下面超市有。还有她炒菜,与其说是搁作料,倒不如说小气舍不得。故此,经她手的菜,缺盐少油寡味是常有的事。通常做肉食类,她更不在行。别小视这日常生活,却很能折射出一个人的一切,香草是会吃不会做的那种人。做好吃的,都得赵维宏亲自上厨。凭心而论:赵维宏做菜手艺就是比香草强!可在日常居家过日子上,香草还是以家庭主妇,拿自己强撵鸭子上架。该怎样生活,还得凑合着来。谁叫她迫不及待早早做了人家的媳妇呢?

可当赵维宏来了几声干咳!表示他人的存在。然后象往常一样寻到火房,只见冰锅冷灶,这才愣小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加之昨黑的一幕始终作祟!他忽而来了少有的暴躁脾气。确也是噢!他一向唯香草命是存,拿她话言听计从。可是、可是这一回,他的好脾气再好,此刻也不能温良谦恭下去了。于是拉下长长的脸,声粗气厉的拦头子相问:“你在家,咋不做饭呢?”

香草只是在沙发上调转了个身,也算是动了动,但依然也没好脸子看。只是一声未吭,依然玩手机。看得出:她这是有意装出来的。想一想:本来嘴快似刀子不依不饶的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鬼才信呢……

赵维宏见未反应,便直逼视问:“欸!问你话呢,你是故意装聋作哑呢,还是早有啥打算?乘便说出来——”

“我有甚打算!不就是给你少做了一顿饭嘛。”

“哼!一顿饭,说的倒轻巧,象没事人似的。你以为做下的丑事!当我是个傻子不成……”

“欸!赵维宏,你少来这一套。吓唬谁呢!你现在可得说清了,我做下啥见不得人的事了?用得上你来指手划脚辱没管我。”

赵维宏愈听气不打一处来,“咋着了香草!这才出门多久?神大庙小没处搁你了是不是?”

说实在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有余了。大记得,从未这么翻过脸。即便是偶尔间轻一句重一句也有过,但从来没这么严重的对抗过。从未——

乃至后来,香草一把鼻涕一把泪……并连珠炮似连哭带闹,“别人欺服我冤我罢了,你赵维宏今儿竟红口白牙说昧良心的话就不怕遭报应,我那一点对不住你了?只不过——只不过今儿少了你一顿饭。你就吹胡子瞪眼,立打无歇,把你觉不着着还要咋呢沙?”

看看,是不是一惹毛!猪八戒倒打一耙。反倒是赵维宏千不是,万不该了。

而听得出:香草至始至终对昨晚自己在马路上相会的那个男人,讳莫如深,省怕戳破。如此一来二去一折腾,赵维宏最后看到香草一通闹逐渐停息后,含泪委屈的她:仍然是冷然两颊因抽泣在不停地颤抖、抽搐、当她禁持不住拿手捂着脸,“哇!”的一声嚎出声……她就不住噎声堵气,完全是一副悲痛欲绝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似受到了不白之冤,天大的误会而无处申诉似的。不得已,只好赵维宏动了怜悯更恻隐之心。

于是他率先再也不支声了,好象是自己做错了事似的,不久后,随便弄着吃了些算了事……

这一晚,他们未修好。

因为香草真行啊!

能记事不说,一整夜象小猫小狗那样,可怜兮兮倦缩在沙发上,幸亏屋里暖若三春,要不然,非冻坏身子不可。就是不肯同床钻一个被窝;已累乏了的赵维宏:人从气急败坏到气绥,无可奈何上床倒头蒙脸呼呼就睡着了……

这一夜,他们就这样熬过了的……

从前情投意合的一对恋人,两人之间产生不该产生的矛盾,出现这样大的分歧,真不应该。现在只能向好的方面援引:就算是误解吧!然而这误解来得容易,怎样化解?一连几天,他们几乎各行各事,缺乏沟通的机会和耐心。赵维宏有时饥渴难挨时,也有冲动的时候。也拿自己当一次馋皮赖脸缠头!惟见这愣小子做这些生硬的勾搭,简直是个门外汉!原来他常在她允可挑逗引导下才能入港……这回,当他先表示歉意;她也能曲意迎合……这时二人还能进行支言片句无关痛痒的泛谈。只不过初听上去:纯粹只是问答交待……于是赵维宏壮了壮胆,对她动手动脚;可是香草呢,要么轻轻挡回,并毫无心思只是一口一声永不变的“别烦了!这些天感觉不舒服,求你别打扰了或那有心劲诸若等等,要不就冷然车转身或头,拿眼上下打量着毛脚毛手的他,那乜斜的余光,足透露出一种轻视!仿佛重新认识估量他究竟值几钱几两几斤?那有心劲行男女之爽快乐事。

这可不好!

须知:相处在一起的男女,倘若不干“那事儿”!那怎么行呢?

人们都对男欢女爱津津乐道不已、讳莫如深愈深密、守口如瓶省怕私人领地被别人占有强暴,视为天地间唯美永恒的主题。可是——可是——如果独相处一起的男女,没了床笫相就,本身意味着出了问题,且问题定然了不小……

香草总不能老拿不舒服、烦、当箭牌。

一次半次可以原谅!次次这样,就不对头了。并且当她拿眼打量的那种刻薄目光,就是一种瞧不起人的眼神,还再咋好说呢?

如此来,两人愈闹愈僵,愈僵愈对立。

这事儿,连工地上不常来他们租屋的哥嫂都看出来了,于是几经打听,当略知一二后,拴全的执意坚决,使赵维宏很受感动!答应抽空那天方便的话,决意上门做个和事佬:因为鸡斗狗咬,也有个隔开的时候。况乎人!更何况是他们的直属亲属。

回首这一年多来,尤其是最后这一段时间,天凉加天冷是一个方面,拴全两口很少来香草他们这里,赵维宏天天在工地抬头不见低头见,似乎他们之间友谊加亲戚关系愈加亲近了。而拴全两口几次来香草他们新租小区,总觉得他们的亲妹子仿佛一次次在变。并且变得不近人情,最后变得拴全倒也能容忍;他媳妇过后揪住把柄,风凉话不断:“香草这是咋了?别人大老远好心好意去探望她,好象吃她喝她来了:这儿不能坐,那儿坐不成,把你这当哥的当成啥了?难道当成讨要吃不成?人还没咋见得富有,眉眼高着就不认人了……”

“你呀!还不知咱们的妹子,爱干净成癖了,在家都是这个球姿势。你没长耳听着总见着:什么富不富的尽胡说甚?维宏比咱们都急急挣工日了。”

“屁话!谁不爱干净?就她爱!但得有条件。”然后拴全媳妇象是有了认同感,“唉!说的也倒是噢!凭良心说:就是苦了维宏,我看维宏倒可怜的。”

“少胡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这是应该的。”情急中拴全替妹子说话。

“你难道没看出?他和你一样出门在外。你呢,我陪着,再苦再累说说笑笑也就打发了。你看这工地上两口子都这样儿;唯独维宏一天闷闷不乐,象失了伴儿的独雁样好可怜!”

“香草不是嫌工地脏累,不适应嘛。再说维宏始终比咱们强,你不服也得服。”

“那倒是!要不开头你妹子咋那样上心?可问题是现在——”

末了,拴全媳妇认可着,打住不再往下深究了……

好象这事一天天不断向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可情形非但好转,而是愈来愈糟!拴全两口看在眼里,焦急在心里。通过旁敲侧击、综合前后:知道妹子眼高心大了。这可不行,这还了得!岂不反了天不成?秦家的男男女女、向来以家教严厉、行为规范为准则。香草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已犯下了不可饶恕之过错,再不能由她性儿信马由缰。

拴全两口,特突出的便是历来胆小怕事的他,当听了赵维宏受委屈片断经过,这从不起眼出风头的年轻人,勇敢站出来!这之前本来打算做和事佬。而现在一改初衷,以兄长的身份并代表整个家族,对不懂事妹子,再不敢耽搁,立马欲兴师问罪!按他话意:这一回她若不低头,一意任性,誓不罢休!

可当为兄的招引上媳妇壮阵,并赵维宏利用一个下午宁缺工,来到小区赵维宏他们的住宿,一进门,方发现屋里热气腾腾!看来这住楼有暖气的屋子就是不一样。还有不一样的:仨人一进屋亲眼看见香草,兴致极高!就连脸上都绽放出五月初开的石榴般灿烂。她衣履单薄,仅穿着夏日艳丽色质内衣,靸着拖鞋。正异常兴奋在屋地徘徊打手机——

“嗯、嗯、知道了!喂!我这里来人了,不多说了,少喝点,要开车的——嗯、好!就这样,挂了——”

通完话的香草,精神状态极佳。见多日不来的哥嫂上门,她表现出少有的热情,让哥嫂安安稳稳坐定,旋即端来一盘水果并一碟瓜子,没忘回转身支使一旁愣神的赵维宏,“看有开水吗?给哥嫂各泡一杯茶来——”末了没忘再三叮嘱:“把我带来的毛尖泡上。”

只看那架势,倒是赵维宏小心眼儿,心胸狭窄容不下人。因此……

之后的香草又笑吟吟地对已然落座的哥嫂特意解释,还不如说吹嘘:“这可是名茶哦!”

好象别人都是老庄家汉,没见过世面似的。

如此看上,香草越来越应付自如了。

屋内四人中,唯有她八面玲珑,并很能随机应变,仿佛只她是个人物,是个角儿。仿佛前不久还依然铁定的双对儿,其它仨已成了微不足道的配角。抑或在此刻香草眼里:甚至连配衬都够不上。这一切,沉默只吸烟的拴全仿佛见到了另一个香草。这说明她——自己的妹妹,确实变了。

拴全几次欲言又止,只见眉飞色舞的香草和嫂子有一搭没一搭尽说些不疼不痒的题外话。而他媳妇边回答香草,边伸手嗑着瓜子。乘人不注意,拿眼色示意男人或暗中在脚底下踢男人,那意思再明确不过:别多嘴了,香草已经不是从前的香草了,算赵维宏认霉吧。

得了,这可倒好,香草真行呵!竟视自己的哥嫂、竟拿自己的男人开涮没当事儿,而唯独只有她便是有事人儿。只见她在这屋内,在面对其他人,她的那种随随便便、搪塞了事、最后果然做出了出门的准备。

屋内两个男人,一个自然无话可说了,至少在眼下,连转嫁迁怒于他人的勇气都没了,更甭说问及或强行拦阻;一个呢,仿佛被短时间变化极大的妹妹震慑住了。于是这两个最早连手,也是最要好的长期搭挡,活象两个罗汉,只不过,一个仰起万念俱灰的脸,在吸吞吐烟;另一个本来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眼睁睁看着亲妹子活灵活现,乃至指手画脚颐指气使,来之前鼓起的气早泄了。只是处在当时场合下,甚觉各方面都难为情的埋头一个劲儿狠命吸烟,以便寻求解脱。至于另一位,虽说身处这里,面对甚有点张狂气焰的婆家妹,老大不自在。可是既来之,则安之。不住的嗑瓜子,不住的吃各样水果,甚至连应付话的功夫都挤不出。在她心里:管他三七二十一!该拣的便宜也得占。于是从刚进屋不好意思只嗑,到后来,专拣香蕉葡萄吃……

就这样,眼瞅着香草穿戴齐整。

直到说了声:“你们坐着浪吧!我要接班去了……”说完便大模大样,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人了。

剩下屋内仨人,真个眼巴巴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灰头土脸着。设若形容的话:好比如从云端一头扎下的鹞鹰,掠过树梢,擦地飞越原野,一路所过,所有的鸟雀们噤若寒蝉般无声无息了……只有眼看她轻率离去而无辙儿,其后便沮丧无奈中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原来香草借口出来,并不是去上班,她是上早班的。那为何她对平时不上门的哥嫂、更对心爱的人连眼也不眨一眨,撒弥天谎呢?她觉得,近一个时期来,她已和赵维宏很僵,在一起很别扭了。她人聪明晓事,当她看到和她顶着来的赵维宏,招来了哥嫂,定然是当说客来了。她认为:自家的锅大碗小,有什么好说的?她心里特乱糟糟的毫无头绪。说到赵维宏人呢,是很不错,各方面都好。要不然,在家,她刚朦胧男女之情,便爱上了他,一直不变。到后来果断做出决定:跟他出门在一块儿生活。可自从来到这安州,见到听到:她这小农式的恩爱太老化过时了。再说:这里的一切都在变!今天的不一定就是明天的。她比起一块儿打工的,算有节制。直到目下,永葆身子干净!这原因是:她头脑始终比其他人想得远,看得高。这种眼高心大,确也保护并维持住她与赵维宏之间一年来的恩爱关系。

可隐隐约约间,有时真真切切中,她觉得她打工妹地位,真不知要多下贱有多下贱。她不象赵维宏,她始终是读过书的人。于是那颗不安分的心多时想:她这婢女日子,何时才得出人头第,并能光宗耀祖。她正处青春年华,这个时候不借助,更待何时?

那么,既然有此心,却不知道如何挖掘自己的潜力,她岂不成了白痴!

也许赵维宏已满足了。

这书读少了的人,自出门后一年来,在平常日子里,香草在有些事上,看不起他。你比方:他人前人后直呼她香草香草的。须知这乳名儿,在家还犹可,如今大了,况出了门,再叫就显土气。幸好,有时这愣小子还算争气。比如前段时那个黄昏,赵维宏看到她与别人说话,便特而奇的喊她:秦蓓蕾。

这才对嘛!

看看是不是?她这是无处搔痒,竟拿赵维宏唤她名子来说事。这不是分明鸡蛋里挑骨头,无事找茬嘛。这事从两个方面层层剖析:如果赵维宏在当时那一刻,依然唤她香草。倘若按她的心里路数:岂不是让她处在陌生人面前,浑身掉毛嘛。幸甚!赵维宏这一次给她争足了面子。单就对她的官名称谓上,当初赵维宏并没扫她兴。那她为何?殊不知,香草的呼叫!由来已久,可说是根深蒂固的。长久以来,自她呱呱坠地,赤裸裸来到这个人世。爷爷、奶奶给她取的这个名子,其间蕴含着长辈两代人对她的百般眷顾、呵护、疼爱都来不及。然则,直到她渐渐从不谙世事到稍大懂得一些人事上的基本原素后;从婴幼到孩提再到健康茁壮的儿童。背起书包,跨进学校的门槛;从稚气未脱的奶声朗朗读书,再到一岁岁长大;从小学到初中,于是她的心在变大。处在杏柳岔乃至狗菊(蹄)子乡之间,如讥似渴的索取人生的未知。这才有书本上的获取,以及所处的那个环境的个人生活点滴积累。致使她愈到后来、愈觉得:亲人们、包括受亲人们直接影响。凡是接触认识她的,都天长日久习惯了唤她——香草!而她的真实符号,也是自打背起父亲新置的书包,从很小,大概七八岁跨进岔里庙坪前靠大路的村学。父亲给取的官名——秦蓓蕾。于是无形中,她身上烙印着两个符号:香草——秦蓓蕾——而这两个符号,经常互相交替。平素的日子里,大记得好象叫她香草更多于秦蓓蕾。而后者,基本都是在学校书本上或老师同学间的集体活动中,方难能可贵的运用,并体现出来。小时候,她不大在意,直到渐渐长大后,她愈来愈觉得:香草香草!多么不雅。而她人呢,又不同别人,尤其在这些细节方面特注重……

再从她与赵维宏相交相爱中……这愣小子,也受了她家的熏陶,人前人后,香草不离口儿。即便是两人独处,一些私房交流中:也是以香草为代码。除了这,好象他在不会称呼似的。有时她心急了,想纠正。可矫正过仍依然如故……

其实,说掏心窝子话:赵维宏从前唤她——香草。她还是很消受的接纳了。可自从出门在外后,当她自觉不自觉中愈来愈感到:香草!太土太掉渣了。她已间接习惯上了城里恋人间亲昵称谓:亲亲、宝贝、老公老婆之类。只要是生活在现代都市里,所有的视屏、媒介、包括网络的互动。恋爱中的相称可谓五花八门,但细品味,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要和时代挂沟,要同时尚接轨。即便是通俗露骨最低糜下流,只要是时下最热捧的,人们、特别是象她这样年龄段的,皆趋之若骛,一股风的追捧并呼之欲出,这个中原因不言自明。

然而,赵维宏呢?

仿佛根本不知其间的趣味,包括时尚中的乐事。

总而言之:他给她现在的感觉,完全是一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坭腿子、乡巴佬。所有这些,才使她、特别是近一个时期来,看不起他,自然也就有鸿沟了。

就在当下,在具体的某一个时段,她头脑里不时闪现出:她相跟他、她同他处在一起,似乎是个选择上的错误。特别当最近,两人一度僵着的时候,这种悄然犯上的念头,似乎很强烈!常常攫据她的全部心思。

可悲啊!

可愣头小子——赵维宏,尚不知这些鸡毛蒜皮。也难怪她变了,也难免他跟不上她变的节奏了。

究其根源,上述这些,即便是属实,即便是统统迭加起,又能算了什么?

不是连香草本人都承认,那个黄昏,赵维宏出其不意那声召唤!达到出乎意料效果,令她满意的嘛?然而这满意已在他俩相爱中,姗姗来迟了。殊不知,她当时的心不敢说完全、可以说大部分被另外一个体面高位的男人占有了。这个男人虽然貌似强大!高不可攀!可对她甘愿屈驾相认,本已是农家女的她、奢望不敢求的。当一旦天赐机缘,香草还是坦然看待并接纳。如此说来,她正巴望不得飞上高枝儿呢……

说她强烈被包围、吞噬了、是合情合理的。虽则,这人已是老大不小了。让人望上,和来自山沟的农家女在一起,完全是一个父辈么。可父辈又能咋?从古及今,纵然是古今中外男女间集大全,有钱有地位的男子,通常情形下,对缘出于赤贫中的小家碧玉、情有独钟的比比皆是……这又能说明了什么?再者,人家有女,出落水灵,搁上那个男子不动心才怪哩?即便是柳下惠再现、宋玉重生、对美得不可方物、甚至美得窒息的妙人儿,也会把持不住,心旌为之摇摇的……

回头再说:已和她同床异梦的赵维宏,多日来和她僵着沟通不了,只有也只好带着哥嫂,看样是来说合的。只屑瞧一瞧她哥——拴全。那种不自在表现出的生硬样子,大有一番兴师问罪之架势。

亏了香草人聪明!

因此,她更胜一筹,巧于周旋,然后瞅了机会,借故出溜。把当事者及前来说事者,如同鱼儿被渔人抓起抛上了岸,眼见着腾跃、挣扎、要说当时的三位,还不及鱼儿,连扑腾的功夫未做出……她呢,人早已来到了外面、更来到了无人打搅的地带。方乘便拿起手机,又拨通了被干扰了的、她获着激动不已心情通着、不得已关机未了的话——

前后也就是个一刻钟。可是通了未接,香草感到纳闷?

稍纵,随着“心在动,情在烧”悦耳铃声响起,又打了过来。香草一看号,是这位高富有男子的号。但这一次,香草也动了心机——让娓婉的心在动旋律着实从头到尾一首曲终,余音绕心穿耳、自然闪断挂了。

这时的香草虽迫不及待,可还是强忍着就是不接。用她心里话说:十个男儿九个贱!别认为你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儿,既然本女子好心好意打去你不接,挂断片时又打来了,你这是为我省钱呢、还是有其它企图也难说……

总而一句:香草她不能拿自己太下贱了。

看来这大官不死心,随着香草手机发来短信迅号叠声响起。于是她才说打开视屏流览:原来他发来了——蕾蕾:请原谅!我现在正应酬领导,稍后联系。

要真这样,还说得过去,她这样在心里思谋着。

这时,她人不知不觉中,茫无目的晃荡出了小区,人已来到了通海路,看时间下午两点不到。天尚早,又不当班,只是扯了个谎出来了。假若再返回,恐怕不妥?那就只好让维宏陪哥嫂,委屈他们了。如果她折回,也没甚好说的。况且她心里真个太乱了……

外面风沙很大,正起劲刮着。匆匆行进的人们,大都猫着腰;女的都拿一条头巾什么的捂着眼部,极象中东人。她也有这么一条粉色的,可出来急了,忘了随身带上。这下,她人处在车流来往穿梭的通海大路上,心里没个定数,只一味四处张望着。同时,她心里自然想到了留在屋里的其他三人。倘若他们现在随后出来看到她,发现她诡计,恐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她人情急中,不假思索的来到了去城中心站牌下,不知去向的随即上了一辆公交。

公交一路行驶直到终点,便是广场。她只好下了车,寒风呼啸着一阵紧似一阵。她不由得裹紧了披风,并竖起了领子。这风虽则不是寒风料峭,却也够浸人肌骨够劲儿。这地方他来过几次,她记得,自己刚来安州时,正是这地方开始迈入大城市的。

她漫无目的来到广场,虽然是寒冷刮风的冬天,但广场依然少不了人们来回穿行晃荡;更有老者在避风处唠嗑儿,也有一处处玩花花牌的。广场开阔处,也就是解放碑那一带,男男女女小青年们踢踺子玩;至于南侧大荧屏,此时象停着,但却滚动着其它信息……总之这城市,冷月寒天,依然少不了人在活动。

香草是毫无目标乘车来这里,于是她只好装做有事人,在这站站,又在那儿溜达溜达,尽所能及不在一处多逗留,以免露出破绽被人识破行藏。她手里始终拿着手机,随时准备接听。但,大约好象快两个小时了,什么信息也没传来。暂且权当听音乐,她很想给维宏、哥嫂他们打,可通了说什么呢?是承认自己未上班,而在闹市闲晃荡,这又能说明了什么?想起往常,她的手机时不时维宏打了来。可自从两人别扭后,他,这倔强的大男孩,他再也不象先前动不动打手机了。那怕是无关痛痒的一句问候或玩笑也行,更别说象以往充斥着通俗却很能勾引起人尽往恩爱那方面遐想的互动了……

至于哥嫂,在香草平常日子里,除了有事,一股情况下,打通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剩下的,现在此时此刻,香草自然想到了家中。是杏柳岔那个不愁吃喝,拉扯哺育她长大的家了。

现在,她家也有了通迅设施。拴全哥曾经用过的手机,重换了卡,留在家用。她正处这关口,于是几经犹豫后,方忆起了老家,怀念起了家中的亲人。很快打通,是父亲那曾熟息不过,略带厚重的亲切声音:“谁呵——你是谁?是拴儿吗?”

好象那头的父亲根本没注意来电显示,要么他老人家压根就弄不懂现代通迅这些按摁机关。香草在心里细化着,即可,已拿自己当城里人,很了不起的山里妹子,不由自主的心灵受到了至亲的感动。随之而来,心真个如同常听也喜欢听的那支——世上只有妈妈好!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导致她控制不了自己的伤怀连连,裹挟着无限思念。于是一声感叹过后,便亲切呼唤出:“大!是我。我是——香——草!”

一下子,她又回到了从前的她。

静默,只是耳畔电波在咝咝。良久,父亲才开始说话了——“哦!是香儿。你们——你们都在外面一向可好?”

“我们很好!大你好着吗?腰犯了没有?爷爷,奶奶都好着吗?还有我妈呢——”

“才刚我和你妈给头口铡完草,正准备磨面呢。你妈正在院子里簸麦子,要不我给你喊,给你妈说两句吧……”

然而这时,香草感觉上又来电了。于是乘便和父亲匆匆一通问候过后,便直接道:“那就这样了。下次再给爷、奶、我妈他们打吧——”

因为和母亲、爷奶他们经常不间断通着。父亲呢,一直不接。今儿幸甚!终于和父亲接上了话。那怕是极短的几句问候,对她来说:最要紧了!然而说到最紧要、此节骨眼儿上,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蕾蕾,你人在干么?你现在具体在那里?”

亲切的,透露出无限关怀;又听似甚有几分着急不行。只从电波传来语气里,香草通过咀嚼,切身感受到了。

于是茫无目标,浪迹于闹市的她,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寻来了企盼已久的归宿,迫不急待地把她所处位置告诉了他。

这人,马上就要来了。

现在我们不妨把香草与于昊一个时期来的接交来一个盘点:那天黄昏,她与他正面,我们姑且说巧合吧。他们在马路边相遇后,便分别留下了联系的号码,并互通了姓名。香草过了几天都没打,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要静态观察一阵子;那人呢,也好象过了几天之后,大约又是双休日,给香草首先打来了,至于通话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对答而已。自此后,香草这才开始频频给他,也就是当大官的于昊,几乎每天断不了常联系着。然则,不尽人意不是不接,就是过后不久,反打了来。单从反打过来的道歉!香草方知:其实这当官的人还是很忙的,老有开不完的会。动不动便是考查、走访、调研。这都是于昊过后告诉她的,但他们还未长时间呆一起。只是有那么一次,香草下班中,在宾馆门前,两人会面,自然是通过联系的。

泛泛的交谈……正是从此类交谈中,刚开始只给她一味打哑迷:说是过来看看工地。他所说的工地,没准儿正是赵维宏打工那一连带正建设处。

于是香草略微吃疑不准,进一步试探:“那么电视上那个太象你了?人不但象,就连名子都一样。”

不得已,他才坦白了。并坦诚告诉她:没错!他就是电视上那个于昊,而不是于浩、或余浩;至于工地,是老父操持的。因此,他空闲了少不了过来帮帮(这才是他扯谎)。真与否?鬼才信!香草并没再多问,事不关己嘛!

这样一来二去,也就巧了。维宏带着哥嫂来之前,这于大领导没忘又打了来——

本来说好了,有空带她到沙漠草甸处的蒙古包……听蒙古马头琴的如泣如诉;观赏蒙古人婆娑的舞姿,然后大冷天围着吃烤肉,别有一番风味!可没多久,这人又打来说:突然有个应酬……之间,他们正在手机上尽兴说着……赵维宏他们撞进门了。香草没忘一再叮咛,其设身处地之关心似乎过了头。

其实,对各方,都尽在了无言中。

香草在广场通完话后,便伫立在高耸的解放碑前,不住向四下里张望并逡巡,专等着于昊的到来。大约十来分钟,只见北边各路公交车始发牌前,有一辆上回她见到他开的一样,但却是白色的车,缓缓的停下了,车内人探出头,远远向她站立的地方招手。遗憾的是,香草太过于专注,太难应付车辆滚滚穿行的庞杂。虽则老远瞥见,可心怯着未作反应。不得已,这人只好下了车,再度向她打来了手机。一经互通后,这才说:她心坦然了!

可迟疑的样子仍然磨蹭着不去面对,只是抬脚挪步几度磨蹭试探着挨上前……

一旦说会了面,并上了车后。之前流露出的那些怯,一同揣着的那些无名的疑虑,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仅凭他:“现在带你去蒙古包好吗?”只这一句,便把所有的一切都打消掉了。

这人的亲和、其间不乏包含着功成名就优越感,再加之车内舒服营造出融融如暖春的包围。一并使他过度练达中显示出的风流倜傥,无时无处不在昭示:使人顿时能冰释一切,并很快对他产生安全感。

特别如香草这样青年女子啊!

那点寡廉鲜耻的其本设防,纵使马其诺铜墙铁壁防线,纵然万里长城,就说是柏林墙,这时、也丝毫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说,用开门揖盗来损,也毫不过分……

在车上,她坐在前排和他紧相依。她无话找话,尽问些好奇的,“你好象车很多?每次见你开的都不一样?”

稳稳把握着方向盘的他,脸上始终漾出一种似笑非笑之神韵。总之,是谦和亲切那种。

他深觉已大大方方落坐他身旁,这位处处充满活力的美丽女子。问及的话似有点幼稚、尤其听上更加可笑。

可他忘了:他和她本是两个天地间的人。

于是他稍扭头瞥了一眼极认真等结果的她,不由在心里这样想到——“看来她的确是没经过大场面。许是年级小了?或许是来自农村?”

然后这才朗然作笑回道:“这倒是的。”

“至于说到车嘛——”中断片刻后接上,“更多时,我喜欢开私车。至于今天这内务嘛——是单位的。”他所说:是前窗“内务警卫”标志!这个香草倒没发现,即使看到,以她现在的视野,根本闹不清。

只听她愈好奇天真问上:“那——这是你专车了?”

他更甚觉好笑了!

想必她实在是太小了,皆因太贫穷了,也就意味着太贫乏。

于是他便依然沉稳着,没忘不紧不慢道:“你是说经常坐的吗?好象司机开回家了。今天是休息日嘛!谁想省军区岳司令招待军区来的首长。中午我正给你打电话中,才联络要我赶过去作陪。你不是在电话上一再要少喝的嘛!”他志得意满地说着。开着车,又回头望了一眼正专注聆听的她——

“岳司令,是不是电视上经常出现过那个穿军服的秃顶老——”

香草她正欲往下说——头子!可她聪明的急刹住。

“是的、是的。”其间经不住打趣,“看来你知道不少哦?”

这是在赞扬她呢,还是在讥诮?

“你经常看新闻是嘛?”

经他这么一问,倒使香草不好意思了。

的确如是,自从身旁开车这人出现后,她好象往这方面多费心思了。

这时车子已出了闹市,往北一直驶去。不久,又往右拐,上一条笔直的不甚宽的道……

沉默一阵子后,他先打破少刻的寂静。接上面话茬,“当时我急着要出,便开了这辆,才没误事的。”

她总也好奇!

接着往明白问:“你不是说上边领导吗?”当时在她想:还有谁才能领导他呢?

“也算是吧!大军区首长来省里视察预备役军演,这本是省军区和地方人武接应。没办法,公安这边也得协调,这不,收尾招待传话了我。”

“那你一定没听我话,喝了不少吧?”香草拿己托大的这样说着。

此刻,她撒娇作嗲真把自己当作于昊什么人了。

“那能呢!如你所说:要开车的,随便以茶饮料应付应付而已,现在我还真有点饿了。”

不想他的这种坦城,竟然使香草禁不住吃吃笑着不住打趣他说:“亏你还进大酒店,连肚子也没混饱。”

他被她说赧颜了,这老大不小的大人物害起羞来,着实受人爱顾的。

“是啊!真不好意思——”稍纵即逝回复态常正言道:“要不然,我咋说是个应酬呢。”随后张望张望,“再说现在已不早了,快五点了。”然后他没忘问及:“你是明天的班吧?”

“嗯!”

“那咱们吃过烧烤,晚点送你回来怎么样?”

香草一愣!

本能反应立马意识到:似乎这人已有要求在亮耳了。

这还八字没见一撇呢!已摊牌有非分之求了……但当看到他面不改色,依然温和有加。她对他打消了不必要的警惕!

然后才无所谓地说:“随你便吧!”

也就是随你安排、随你要怎么就怎样……

这时车驶上通畅的大桥,向远处望,这河道很宽,可是水并不大。只桥中央、此刻在淡青晖落日映射下,一股股墨绿水流,从上游蜿蜒曲折,形成一股股名副其实的缎带。然后通过桥,一直往下游流淌去……而两侧汪住的水,则形成了一片一片大小不规则的凌面。那泛光青幽幽冰面上,处处有垂钓者,或蹲或站静立着。耐心等鱼儿咬钩……这时,刮起的飞沙走石般风沙鬼使神差歇息了。

车一飞驰过了桥,立马进入低缓的戈壁,并沿河道有连绵起伏一脉岗峦。却也被砂砾完全裹挟住,形成了缓缓的沙丘。可想而知:植被定然少之又少。已然是枯季,依稀可见便是一撮撮衰草及沙刺丛。想必即使春意盎然,这遍地沙砾下,定然是寸草不长的。至于奇异处:只是那别开生面匝地的怪石林立,也算是不多的景观吧。想象从前杳无人烟,现在眼前出现这样的景象,香草只顾了左瞅右看……然而,难能可贵:沿河一带路修得既平整又宽畅。并路两旁,用铁链拉着。间隔一段水坭柱,漆刷成了红白兰相间的花墩子,成了一环环相扣的铁锁链衔接点,一眼望去,煞使受看。

随后,他们在车上话也少了。即使偶尔一两句,均是些提及应景儿的话。不多会儿,眼前果然突兀出现了一座座造型奇异别致,五颜六色的包。这可不是土包子!顾名思义:所谓地蒙古包了……

并且这一带,完全被彩带条幅或旗帜什么的……远看好象蜘蛛网似相串连结在一起。这时他温馨小贴士:“到了!瞧见了吗?眼前看到的就是。”

于是就在香草东张西望之际,本应交费停车。挂警务牌子,一身戎装的年轻护卫,见的多了,未敢造次。香草人还踌躇发呆,只见于昊收了车窗警务牌,已然跳下了车。方唤醒:“蕾蕾!下车呀!就是这儿。”

她这才说迟迟疑疑、并探头探脑着下了车。

心里直犯嘀咕:这荒漠河滩处,只仅仅一处处帆布或毡子搭建的包子。心想:有什么好玩的?她一时半会真捉摸不透这当大官的人,放着好端端车水马龙、繁华昌盛的时尚都市不玩,尽来这偏避之处的蒙古包有甚好玩处?香草直纳闷儿?过后还是于昊告她奥妙:时下城里人腻味了灯红酒绿,倒对类似农舍渔村的草原文化怀有难以割舍之情结。再这里通过怀古的开发,蕴藏着潜在商机。仅一河之隔,便是农业文明与草原游牧的分界线。也难怪,聪明的人瞅准此处,大力挖掘,供人们休闲娱乐。

香草只是井底之蛙,跟着这人已来了这里。当然有关这里的一切,她是不了解的。

于昊牵引她,被身穿蒙古服饰的门迎,按古里古怪的礼仪,招呼进了蒙古包……

一看里面,嗬!这包单从外面看简约,可里面地毡毯层叠铺设,并且花纹五彩斑斓,并绘有飞禽走兽;就连服务人员,一个个苗条小巧不说;只见那统一民族服,且穗穗珠珠飘飘串串,也是五颜六色,撩人眼目。总而言之,和外面相比:这里真是洞天福地!

香草不仅猜想:蒙古族给人的感觉便是壮硕大气,并且扁平的脸盘大都是单眼皮(如老家人所说燕麦眼)。光吉祥三宝,给她的启示太深刻了。可这里的蒙古小姐(称呼上万不可叫小姐哦)漂亮不说;大都窈窕身姿、玲珑体形、可人的相貌、待客中迷人浅浅的笑……直到他点要一付脆酥金黄、半个上色的烤羊腿。香草一度又因不谙刀叉的使用,担心出丑而在心里惶惶不安之际……幸甚这时服务生上前一番刀叉削挑示范下,然后放在他俩面前木盘中,蘸佐料吃……背过人,她获着好奇,探过身小声问正大快朵颐的他:“这些服务员,是不是蒙族?恐怕是调教出来的冒牌货吧!”

“哈哈哈——”随着一长串纵情大笑过后,于昊终于停止了熟练的切削,乐呵呵同样探身过来,挨近她,几乎贴着她耳压低声故意问着惹诱她:“那你说说看:从何处观察到他们是冒牌的?”

被问急了的香草,迅速反应,有根有据答道:“咋观察!别忘了,我可是做这行的。”

“这倒也是哦。”

于昊,这大官儿,终于作冷静状。

沉默少刻后,方一本正经轻声附耳低语:“你是猜对了!这里的小姐——”

他甚觉不雅,于是忙改口,“这里服务生,来自全国各地,也说不定其间有蒙族。谁考查留意这些?蕾蕾,也许你没觉察到:这里服务生,要比你们那里——不!甚至比城里星级宾馆都招聘严!因为——”

“因为咋啦?”香草几多顽皮,歪着脑壳,扬着脸。一副急欲想获悉的渴求样。

“蕾蕾!是这样子的——来这里消费,大都是一些名流。所以——所以服务人员嘛!一般都是在校大学生。尤其艺术类院校最多。都是城里长大的,才有资本来这里,不象城内面象广大农村。”

他这样说着,没忘时刻替香草着想。于是又连忙补充,“蕾蕾!我可是照实说,绝对没有小看轻视农村出来的噢。”

他说着,没忘催促木木呆着的香草,“别只顾着说话,你放开吃呀!”说着便拿刀削了一块上好的精瘦肉,搁在了香草面前空盘里。然后喟叹一声过后,“是不是我这样说。你多心了?”

其后少有的严肃道:“这可不好——”

“那儿的话,才没有的事。”香草艰难展齿一笑,尽量无所谓说着。

“这就对喽!其实你大不必这样。农村出来的怎么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

接着于昊仿佛和她同病相怜似的借机向她披露了一些他自己的从前——“大记得我是八十年代初,才随省建公司父亲农转非的。小学、初高中都是农村上的。你看看:咱们的出身都基本差不多,只是年代不同罢了。”

他说着这种隽永婉约的话,并停止了一开始时带着对食物撕扯吞嚼的少有好胃口。这便是他已然放下虚伪架子的真“他”。此刻他表现长辈、又恰似师长、对小辈儿子弟显出不曾有过的眷顾加关怀。这不管是谁受了这样的甘霖雨露滋润,确实很感人的。尤其是象他这样有地位的,香草不禁低下头颅,很受用的独自陷入了被关爱普惠所赐予、所包围中。

当然,她人已然昭然若揭:幸福已然写在了脸上。

不多时,这包里也得掌灯了。

除了电灯外,有桌上的蜡烛并顶棚一角仿蒙古马灯。也不知燃气还是烧油?只咝咝发出幽幽熏昏的蓝光,给包里增添了草原牧民的古朴风情。

又不多会儿,果然三个修长苗条、着蒙族服饰的姑娘,在灯光摇曳,半昏半暗中翩翩起舞;而两旁奏乐者,那乐器,在香草看来:酷似已古大爷爷在家爱拉的板胡或二胡。拽拉出悠悠冗长单音律!颇悦耳动听。

想必是蒙古人马头琴乐器。

而三个姑娘随拉奏旋转翩跹蹈之舞动……却也很吸引人眼球。

其间,于昊没忘温馨告她:如果白天,还有骑马、叨羊、摔跤等娱乐表演。其实这些,现在电视里经常出现,比这壮观宏伟得多了!可电视毕竟与亲临其境有天壤之别。

乃至越往后,还有表演者,大都是红妆浓裹的。用人听不懂的蒙语拖长颤唱着……刚进门时迎接的雪白哈达、酥油茶;其间烤羊腿食毕,舞蹈表演外、加独唱;再到后来的奶酪马奶子茶殷勤款待;香草跟着于昊,这愈到后来,却也见识了不少。

于是未来刚来时,香草那点寡廉鲜耻的虚荣心,彻底得到了满足。

你想想:光他们两人,这伺候的,唱的跳的拉的、弹奏的。据说其它免了的,香草就不得而知了……她想:真个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消受了的。而正是这美轮美奂的少数民族风情熏陶下,香草她人呢,真有些星眸乜斜,她整个人面酡耳赤、欲醉欲酥、很渴求有人相搂或强力的拥抱欲望,在朦动、在蠢蠢、象虫子在心里、在肌肤不停的蠕动……

直到午夜,别人家中规中矩一应套招接待完毕。要么打烊、要么……始终清醒的于昊,扶着摇摇晃晃,醉眼媚态不行的香草,步履踉跄奔向车子……

往回的路上,他们很少说话。即便说:只是蜻蜓点水!也许有很多话说?可是,一时间竟找不到说话的切合点。仿佛均在等待(她尤为突出)着什么发生?然而快速急驰的车子却不等待。很快,不觉已间已到了香草住的小区门口。

香草才从千丝万缕的未尽情丝中醒悟过来。可她人懒洋洋就是不肯下车,仿佛仍然在等待未完的、她也不想想:已到了门前,还有什么可想的?不得已,于昊只好打开灯,值夜的保安,是个彪形中年大汉,穿着仿警服,只是臂章(保安),蛮横生硬开门中,之间没忘挡住要一元进门费。

“讨厌!没长眼,警车也收?”

香草在车上耍大!

正欲要探出头去发作,不料却被于昊轻轻一声拦住了:“进门费!应该的。”边说边摸索费劲找了半天,递给了保安。这才车子缓缓在香草指引下,停在了香草居住的11栋前。也是漫长的等待……

临末,于昊才象哄孩子似的,“已经午夜过了,休息好了明天好上班哦。”

这才香草肯动了动,不想这时,她害羞万般、主动上前,在他脸上猝不及防使劲亲了一下!

那潮润带着酥油余味喷喷扑鼻!久久在厅长大人身上脸上余味袅袅、长久回旋……

并隐约间自有一缕缕沁人心脾难以名状的暗香……

四、

此后的一切似乎不在话下,因为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但其过程千曲百折,只不过始终含其无尽的隽永……

只要想一想:都什么年代了?通信的方便快捷,现代信息流通真可谓海纳百川、包罗万象、无所不及。你就说香草和于昊这回单独相处那么长,并且是夜晚。夜晚意味着什么?香草呢,一直到后来,抛开了一切顾虑。她人竟然是那么一副怀揣等待不成,简直到了投怀送抱程度。然则、于昊,这厅座大人物!竟然不为所动。始终如初,并和她保持一定离距。没有象常人所说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块动手动脚,更不要说粗鲁的施野了。过后,香草想:连她人都芳心相许了,准备迎合接受他的爱抚……试想:光就车上,柔软的坐垫、如暖房的围裹、温馨天做方便的场合提供……然而他,这大人物居然能本持住,耐住性子。

香草不禁对这人产生浓厚的兴趣。

并一度怀着尊敬之心!

这才想:真是做大官的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才会有这样的修养,能做到坐怀不乱。

随后她又逆向思维:许是他们身份地位乃至年岁相差甚远。他只是出于一片好奇,对她逗逗乐子也自在情理。倘若硬要往长辈与晚辈,富者与贫者之间惯常出现的关怀、爱戴、或者是一种慈悲心的驱使,在进行爱心大布施,却又不象。

那么又是什么呢?唯有这时,香草她真个百思不得其解了……

常听伙伴们私下热门推崇备至戏说:他们(指嫖客),每每找小姐,当然是些有钱大龄老男人。在行男女乐事上,往往原形毕露,且又丑态百出不说;却又道貌岸然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好象老子既然花了铜板,就得百般摆弄。于是花样上的翻新,使暴上决不亚于异族入侵,视被征服者为俎上肉。践踏是本领、蹂躏更是拿手好戏。丝毫没有护花使者的悉心爱护,更甭奢望呵护备至了……焉知:年龄的极限,身体潜能指数,已日薄西山,不可能也不具备小字辈儿的频繁爆发。因为这情景分明又同一些腿脚不灵老人,已到了行将就木之际,忽尔一天受了连续剧武打影响,一下子心血来潮,仿佛回到了青壮期,吼!哈!僵硬着想学几招。但却腰来腿不来……却也又象燃尽油的马达,进入息止息灭状态。可那个缠呀、赖呀、熬时、劳力、费劲啊!业总是接应拿了铜板的小姐强颜欢笑,作陪到底……每当香草冷眼旁观从伙伴口里贯入,她只是除了笑破肚皮外,由此缘起发出感慨,人生啊!竟然是这样千奇百怪重叠上演;至于众生像演绎的人间啊!荒唐透顶的事儿简直层出不穷、甚而无孔不入、都市里无处不是俯拾即是。不过她总是在心里这样想,从未和别人附和四处张扬。

这样造成了众人对她的态度,其他人一概不知。

说上香草还不至于到了山穷水尽为一瓶化妆品、一件服装出卖身子,她真还没到了这一步。这已经是一年多快两年了,还拿800元工资,只是宾馆管吃不管住。事实上,随着生活质量的日益提高,居住环境的改善、个人追求时尚、钱上的额外开销,好象是她那每月不到仟元,根本无法支撑局面。然而时至今日,她和赵维宏依然能维持同居关系。所以,她只付个人开支。当然是脸上抹的、身上穿的。至于其它一应用度,历来都是赵维宏打理,谁让他是男人呢?借机不妨披露一点他们的积蓄:以秦蓓蕾开户的存折,已升格为卡,个人账户仍是秦蓓蕾。那金额已不是当初从家带来的一万,而是整五万了。

这难道是天掉馅饼魔法不成?

原来,接近两年,赵维宏在工地拼命挣攒,月月进项有积存;而隔日岔月,来自老家的维宏妈掐指算着:儿子和媳妇每天的标准和每月的用度,一概折合成票子,方源源不断月尾月头之交准时汇来。这女人好象公家发放工资似,很准时,从未拖着拉后过……因此,综合看起来,这对从老家由男方带出,来这大城市——安州,通过打工安顿下来。象他俩过得绰绰有余的两人小天地日子,能撵上并看齐他们,在芸芸打工仔、打工妹中搜狐,还真希缺不多见。

在一般人眼里,香草应该是幸福的!至少在目下是这样。

然而这调皮不太安宁的山里妹子,虽出自山沟,自小与书包为伍。刚奔十七那年,便被带着出门了。表面看上,如此小小年级,已为人妻,似乎和许许多多普通农村女孩子一样,今后的道路已铁定了:没大福的没大祸。想当年,他们的父母辈,也是这个年龄结合生育他们了……岂知,香草呢,历来就是个不甘认输的。她性格里,向来是眼高心大。当初环境限制了,她再眉眼高,到头来脱不了赵家堡子的优越。退一步,凭着这种雄厚,在其它地方,如她未出门或刚出门时,念念不忘在赵维宏表哥吊庄落地生根。然而随着这一年多,在外面眼界拓展,她早已不是那个只看赵家堡子气派、豁亮的院落,并朦胧怀揣梦想在吊庄打拼过农家田园式的那个香草了。

这一年多来她变了,似乎变得太快了。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象从前那个她了?

这促成其变的内在因素。除了她个人的性格,主要是环境。周遭的环境竟是那个样,就是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到醉死梦生的浑噩世界。可横竖这氛围,居然能使一批人很适应。而这一批人,大部分都是花季小青年。因为潮湿易生虫子太适应他们发展了……所谓适者生存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香草呢,她人就是这样。这以前呢,心里眼里只有个赵维宏。甚而为了他,连学业都荒废了;现在呢,在这安州,自从遇上了于昊,于是象从前一样:心里眼中又是这个名叫于昊的男人了。而这个大她许多的男人,经过酒店萍水相逢,再到按于昊话说:帮父亲到工地望望。按这种自圆其说:应是与她碰巧了!

这,鬼才相信。

权当就算是巧合!

一个接近五十的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男人,竟然几次三番会她、钓她、甘为约她;而香草呢,情愿、甚至可说是巴望不得稀里糊涂认了。并这回去蒙古包回来时,单从情态上表露:她整个人早已不是那种含情脉脉,已在此基础上滑落到情思迷离到心旌摇摇、以身相许的地步。然则,有身份有地位,持重稳健的中年男子,未动她一根毫毛,实属罕见!看来香草认识问题并对待问题浅显轻浮。亏了遇上了这样高品位的人,这要是换了别人,岂不早为五斗米折了腰。而包里消费,按现今等价兑现:早超了五斗米价置。

就这样过了大概几天,似乎香草没了面子,更似乎双方都不尽相同处于一种翘首期待中。手机尽管互通着,然而细推敲:尽是些干巴巴桌面场合中一些迎合应付……好譬如:那晚她还在软绵绵爬楼梯,他电话即可来了:“到家了吗?好好休息噢!”

而她迫不及待边拾级而上中打了过去,同样也是:“天黑,路上开车尽量小心!到家了快睡。你不比我,睡好了有更好的精神云云……”全是些蹩脚的看似关怀备至,其实全是些不痛不痒的语、句、字眼儿。

随后的日子里,他们似乎每天互动。当然是以手机为媒介。可这玩艺好是好,既方便又快捷。然而,当两个人在未进入至深至密地步。有些真不好在电话里说破,即便是话已到了口边,再说方便不方便也是一个问题。有这么几次,香草电话打了过去,不是出现盲点,就是即刻一条短信:“蕾蕾,真不是时候,正开常委会……”

这时,香草不由伸出舌,缩脖作怪状!心想:这电话打得确也不是时候。再看时间,上午十时许。迅即她算准,中午不播晚上肯定播。于是到时候她牢记着打开电视,点击到省台,果然,好象省里大官们在礼堂,由省长主持,书记作报告。在冗长干巴巴要闻讲解中,香草那有心思听进这些。于是不眨眼的在仅有的方寸间搜狐:果然一溜排座中,他,于昊,一身深色西服,稍不同处:只是未打领带,在低头拿笔记呀划呀的……瞧他正襟危坐得多严肃、多神气啊!

平素,香草贯会用苛刻挑剔的眼光。在她眼里,于昊简直是玉树临风,人中之杰!这是她一一过滤筛选她新近上心、时时关注的这些所谓地大人物,得出的结论。幸许是私心偏颇?她总觉得只于昊人不但帅!而且更显年轻、颇具朝气。当她扫过来,再搜寻过去。在心里权衡对比:不是大腹便便,便是谢顶稀发;要不大嘴巴,金鱼眼。反正奇形怪状!见了香草至少退避三舍。香草望上这些官员,个个故作姿态,装模作样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学究样。每人一副镜当遮羞布,方可尽量显出正襟危坐,一副傲然物外的神态。

好象地球是由他们推着转似的……

香草不禁产生这样的联想:这些官员,坐在台上,满口民生问题。恐怕私下唯己偏重?她能倒背如流“大硕鼠”。从前总是很抽象,现在望上养得体肥面阔,风光无限的这些官员们。古人的比喻:真是再贴切不过。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私下里热衷于男盗女娼;背地里尽干些巧取豪夺,坑蒙拐骗的勾当。香草人小,虽是女流、又来自山沟,关于这些她是一目了然的。长期以来,香草眼高心高,由此缘生出太苛刻高标准,方导致进入她视野、植入她心的异性并不多。

从前、赵维宏无可厚非算一个;那么,至于现在这个于昊呢?也算一个吧!

从不谙世故孩提,到渐进青春期少女情丝萌芽、蠢蠢欲动。香草一路走来,遇到过不少异性青睐。但反过来,真正她动心的少得可怜,心仪的就那么数来的……她不比别人,她向来爱憎分明,回想当年在学校,已上了初中,已渐进少女时代,她就压根看不惯同龄之间,被那些色狼教师诱奸的比比皆是。香草呢,硬是摒绝了诱惑,的确不容易,也的确难为她了。至于她对周老师、以及周老师对她。似乎产生了情感,可是赵维宏在她眼里心里早已横空出世!那时正如漆似胶,于是她不但顶住并巧妙的回避了。在学校,当冷眼看到杨莹被老无赖郑校长玩了……她一度鄙视这个同庄同班的伙伴。仿佛大记得直到她决意离校跟赵维宏出走时,好象是在杨莹宿舍,两人方披肝沥胆,敞开心扉;才肝胆相照,通过互相倾诉衷肠下,方修好友情,香草她理解了名叫玲环儿的杨莹。并立时间同情她的遭遇……后来关心到通过多方打听,那年中考,杨莹一枝独秀!居然成绩斐然。理所当然被录到了她们省的省会,一所专为边远山区开设的高中。现在算算:已是高二年级了。而她,假若当初真考,是否能考过她长期认为低能儿的玲环儿?连她都把握不大。在同学、老师、在父亲眼里:她是优秀的尖子生!殊不知,自从被这个赵维宏、在她还很小时;在她还把熟络、友情、好感与爱分不清时,就自觉不自觉朦胧喜欢上他了。要说不影响学习,那是假话。时过境迁,她思之再三:恐怕她考不上600分,她确实与考高分的玲环儿性格上相差甚远。她刚烈!而玲环儿呢沉稳;她待人对事爱憎分明!而玲环儿呢,一向为人处事内敛豁达,甚至逆来顺受,有苦处咽肚里,也有之……假设她当初被郑校长耍了,以她的暴烈性格,那是不可能的。

在家常听大人们戏谑:男人面情软了一世穷,女人裤带松了一肚s!

她的裤带是紧系着的。

虽说现在女的早不系名副其实的裤带了……但虚拟中的那个带子,她是无形中牢牢轻易不会解开的。只是这一回,她一度潜意识里出现过解开的本能。

但却未能遂愿……

自打被于昊引着去了一趟郊外游玩,这不又好多天滑落过了。尽管他们手机时不时联系着,可两人再未长时处过。原因很简单:这当大官的人不象她,好象经常有没完没了的重要工作在等待此人处理、安排、并检查、督促到落实。转眼二00八年姗姗来临了。于是他就更没时间和她单独长时独相处了……只是其间一前一后间隔开,才有那么难得的两次,两人事先电话约好时间、地点、都是在城内,被于昊约着吃了两顿。头次木炭锅仔,是中午;另一顿好象是陕西人开的羊肉泡馍,在新百广场剧院左进到一个繁华小巷里,也是中午。不过这后一次,于昊兴致颇高,并不厌其烦给她与其说喋喋不休、不如说炫鬻他家乡名小吃。也是通过这不经意,草香方知:他老家陕西。

说心里话,香草对前次那个锅仔煲鸡,似乎很对胃口。过后一度产生了无穷的回味;至于说上他夸夸其谈的羊肉泡馍,粘糊糊,粉条又不筋道,只是和拉面一样配了芫荽,还不及烩肉。可是香草人聪明着呢,为了不驳面子,稀里糊涂附会着他,一个劲儿赞好!两次都是她先去电话,尔后他才事先约的。她只身一人乘公车应招而去……回来也是。通过他只言片语,好象他近期很忙——“蕾蕾,大老远喊你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这是前一次,一见面,他很眷顾她的这样问她;她受宠若惊般,对他嫣然一笑。赶忙轻声附会道:“我不当班,整日闲闲的……再说你不比我,又是那样忙。这一路来,我还心直想:省怕打搅了你,让你多心。”

她这样斟字酌句只顾说着,此时两人寻位落座了。

她一直率真大胆的看向他,那双妩媚的俏丽眼,含其无尽的深情厚意;再听那轻言吐语,此刻转换为曼声细语、继续道:“其实——其实——”

那未说出的便是:她正巴不得呢——只是没说出罢了……

看到坐在对面的她吞吞吐吐,竟有点口吃没了下文。对面的于昊一边叫菜;注视着她,有意挑逗:“其实你很想出来是吗?”

这当大官的人,即使开玩笑,也端着架子。随后他边仿效着她,尽量一味地迁就她:“蕾蕾,这就对喽!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吗?你有什么事?或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或者现在;要不方便的话,手机也行。能帮能办的,我一会的,只要不超越原则。”

他说着,又挺严肃着道:“你年级轻轻,出门在外面闯荡,多不易啊!”

这说着听着似乎都有了同感——

但是香草当时没再提及甚,过后电话上也没提如他所说的所谓艰难处。

设身处地地静心想想:她能对他要求什么呢?要求他提拨她进公安当警察不成?其实她并非没要求——再说他又是那样忙……

第二次,香草按他电话上,顶着飘雪,来到新百广场大剧院及人民礼堂那一带会他。由他带进深巷中,据说是一名店,他家乡名吃。从他一口一声,“时间排得满满的——”方知他从休会中赶来,下午还要继续开会——

“蕾蕾,这羊肉泡馍好吃不好吃?”

“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不要客气!可别剩下噢!”

可是最后,她还是剩了半拉碗。而他呢,吃了个罄尽;乃至后来,大冬天的,吃了个满头大汗淋漓!

看到他在她面前已然放下了架子,足说明他的确把她当真正的朋友了,而且毫不虚假。

其过程,他好象兴致颇高。不停的向她问及一些她家乡的特产——都有那些名小吃?到最后,他人不知那来那么大兴趣,笑迷迷试探着问:“我家乡名吃你尝了,那么你家乡有那些名小吃?不妨列举一二。哦!对了,蕾蕾,越是小不起眼的,越能体现出一个地方的传统特色以及文化色彩。有机会可别忘让我领略见识一番怎么样?”

香草被他问得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总不能拿在家常吃的长面(稍子面)、扁食(饺子)充当?

这些只叫法不同,随处可见。

于是后来,香草费劲想起了老家街面上的荞面油旋儿、脱口而出:“我们那里有荞面油旋旋。听说过吗?”她说着,比划着。

最终他明白了——

“噢!是不是荞面炸的小油饼?吃过吃过,我在山原教书时,其间经常当早点吃。是不是中间空着?”

他说着,饶有兴中拇指与中指打了个圈儿。

“你还在山原当过教师啊?”香草掠过一丝惊讶后问着。

“对啊!怎么,不象吗?”他反问着,停著抬起了头。

香草露齿一笑,说:“不是、不是。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我是说、是说——”费了老大劲,她才接上原话题,多少带着难以置信道:“想不到你从前还当过教师!并且还在山原。”

“怎么啦?唉!不大对啊!你说过不是本省的么?”随即他首肯似的念叨:“嗯,一定是!这就对喽——”紧接上问:“我总觉得你口音和山原那里极相似,却又不大象。你是那个县的?光听你说过什么菊子乡?说出来听听……”

香草尽量含着笑。

是的!她好象告诉过他,不是本省人。这次在他一再追问下,于是告诉了他——

“你猜的八九不离十,我就是你们省山原西南的若水县人。”

“若水?啊哈!怨不得你口音那样接近山原?”

于昊若有所思,不禁对此产生浓郁兴致,连连不绝口的赞扬起来。以表示对此地极大关注和浓郁想往——“若水县!去过、去过。我若要回老家,还非得经过你们县。”他仰起脸,陷入往事的回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们县啊不错!相当不错的。”

他忽然望向她,表现出少有的热情并激动,“坐落在一条南北小平川里。背靠青山,山上有松有竹,更有温泉。夏天在那里疗养,的确是个好去处。我敢说比大连、青岛都值。甚至比有名的庐山都清凉爽快!只不过小地方,欠发展嘛。”

一番赞叹不已后,他仿佛从遐想中畅漾回到彼岸。又带着官场上惯常口吻说道:“据各方媒体介绍,你们那里这些年也注重生态建设。旅游开发搞得有神有色!是不是这样?”

即可他好象遗忘又猛然记起似的,“哦!对了。我一直没顾上问:你出门再回过家吗?”

只因这一问,随即她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赧颜。甚觉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说:“快两年了,一直没回家。”

“上次,你不是说过:你初中毕业了,只是没参加中考。是这回事么?”

得到她的点头后,他万分遗憾道:“唉!这多可惜呀!要知道:读书可以改变你的命运的。”

往下他又打起了官腔:“现在农村失学率很普遍。国家在教育上不断加大投资力度!并出台相关倾斜扶持政策:允许并鼓励社会团体、及有关人士、搞捐助!还是作用不大。因为咱们国家,农村太贫穷落后了。今后的发展,未来的国策:非教育莫属!”

他很动情、很认真只管往下说着。一度陷入了忧国忧民的沉思……

稍纵即逝!

他忽尔眉飞色舞,不知那来那么大冲动,很真诚很认真向她道:“蕾蕾!你想不想上学?你今年多大了?我想你继续参加中考还不太晚。我会帮你的,真的!”

看来他们之间不仅地位年龄悬殊,其实悬殊的真可多了……要不然,他老是这样子,总拿她不伦不类。多时豪情勃发!当朋友对待;不想这次,兴之所致:视为着意培养的下一代看待。

他总认为她出门是穷着上不起学了缘故,一再不定性的转换角色。如此看来:他们真缺少了交流;至于沟通:皆因了年龄、出身、地位等诸因素限制,根本无法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那种一拍即合的境界。彼此维系着的:只是一方贪图虚荣缥缈的荣华富贵;而他呢,不外乎是青春加花容月貌给强烈的吸引住了……即可形成了这种参差的亲近关系。

这时,小小店里,人愈来愈多,都是来进餐的。有象他俩一样,有一家仨口的,更有穿戴奇形怪状一伙子男男女女小青年……并且香草看来,都是体面的城里人。很难寻出象赵维宏、拴全那样打工的。这人一多,嗡嗡嘤嘤!倒也颇显得十分噪闹拥挤;而外面呢,透过门窗和进来不停拍打着雪的人们,好象一直飘着风风扬扬的雪片!感觉上似乎愈来愈大……

须臾,香草人才极不情愿的对他道以实言——其表情的艰难一目了然,“我都十八快交二十了,九0年出生的。你算算看?当初我是自愿不考的。如果当年参加中考的话,也该是高二年级了。”

的确,在于昊初此听来:眼前这个来自贫困山区,有着漂亮脸蛋的打工小妹子,她所说的话,仿佛是那样与她的身份、年龄反差极大!甚至可以说格格不入……这就不得不促使于昊自认识她以来,头一次感到既新奇又意外,难道果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不愿继续上学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过随即于昊又立马想到:她已是名花有主!如果他不健忘的话?应该记着:有个打工仔便是她男友,这是她亲口说的;再他还十分清楚:她现在住的小区,无可厚非:是名副其实二人小天地;且她的这个主家:如此算来,真和他有一面擦肩之缘!仿佛在临近黄昏渐明渐暗的西北风似止、间或又呼啦啦猛刮的通海路不远处,一个通身衣着污乱,灰头土脸的打工仔,感觉是个瘦高个。与其说招呼、不如说沉闷断喝已如今和他走得颇勤颇近的她——秦蓓蕾(为了显示亲近:他们自从来往后,他多时昵称她——蕾蕾!)。现在回想:那一时刻,他并没大在意。一直到现在,他和这位打工妹时常联系、约会、感觉上,丝毫没有不妥或夺人之爱之嫌。说真心话:好象那个打工仔——秦蓓蕾男朋友。根本不存在,压根儿世上没这个人似的……可是现在当于昊冷静下来思索时,这个曾适逢其会出现,又后来一直不大在意的打工仔,不适时宜的在于昊脑海里闪现。迫使他往这方面尽想——并且想象远不止这些。还要丰富!却也离奇古怪!间或搀杂些私人成见在里面——

按顺理成章一方忖度:定是这小妹子与那个打工仔,很小很小时,双方大人经媒妁之言,重金聘礼下,由男方娶进门,三拜九叩入洞房花烛夜!小小年级,学也不上了,便为人妻。于昊想:这如今在乡村,尤其是偏远山区,早婚早育现象层出不穷,已算不上新鲜。只是苦了,现已他认识相往来的山里小妹子了。这么小!就进门做了人家的媳妇了。于昊心里不由得隐隐犯上一股股莫名其妙的惋惜感。

多可惜啊!

这脸蛋儿长得十分可人,身段儿苗条婀娜的妙人儿!如同枝梢红花嫩果,被人活生生摘下,过早的凋谢夭折了……

再不,他以逻辑思维方式逆向推理:一定是还在上学中的人儿,定然了,被同村同校;要么同班小混混,大有可能,纠缠、勾搭、引诱、经不住甜言蜜意一番搞晕!瞒了大人,偷跑出来的。这古语说得入木三分:好女就怕刁缠汉!想在城里过现代人的生活。然而不幸的是:农村出来,倘若不是直接大学或早年当兵偶尔有幸迈进上流社会(也就是公务员或国控企事业编制人员)。只靠打工发迹发达,这么些年来,于昊明处听着看到,真不多见。除非有贵人扶持!若要人上人,必先苦中苦;先当孙子,后当爷;小小年级,就想一步登天,难啊!于昊不禁好笑。尤其是现今到处充斥着拜金的社会大背景下:那是十分幼稚不可能的。眼前他相往频频的秦蓓蕾,他也不知,究竟是自己犯傻呢?或一念差充少年情结未尽了。自从去年除夕夜,她那一句不经意脱口称已年迈的老母为“姨!”。他,于昊,这四十好几快交五十的稳稳跃入上流社会阶层的中年男子。突然心血来潮,对这依然年龄还很小,感觉上和自己女儿婧婧不相上下的人儿,产生了兴趣,蒙发出好感。并缘生出种种奇思妙想:便是那种名曰:想入非非……

然而时过境迁,也许去年初夕夜,包括他的家人的惊讶、感叹、已过眼烟云……事实早不复存在……尤为凸出,已和他名存实亡好几年,只名誉上维系着夫妻关系的会计师——罗素红。连妻子的感慨一概都成往事时。而他,在人前有头有脸,在社会上有地位高级别、名誉誉满整个安州及全省的他。反倒是无心插柳!只因了这山里小妹子一句随意称谓。便牢抓住,仿佛揪住了稻草,仿佛搞艺术的捕捉住了灵感。从此象龟山脚下的钟子期会伯牙,一发而不可收拾……借故休息或上下班之中,常往通海路开发区这儿上心。乃至使名不见经传的山外山上上下下,因他的出现,倒弄得紧张兮兮得不行……究其实:闹出了些可笑之举……而他,反倒是有了漂亮借口:到老父工地转转。殊不知:老父旗下的阆苑居!在兴海区开发承建的康居工程,只是在公司名下层层分包。当康居ABCD四大区,也就是赵维宏他们近几年来干的工地。已是于老三,也就是于世清三弟主政。就连大当家的于昊老父,偶尔上上工地转很稀缺。更何况已从政多年,已干上炙手可热煊赫职位的儿子的他——于昊。借故托词:老父工地看看,其实是不攻自破的迷天大谎。不过他的此类脱口秀,辄总很有名堂,那便是心存图谋不轨的昭然若揭了。

不要总认为于昊这拙迹有多么见不得人的龌龊!

其实男人、大部分功成名就的男人都这样。当努力拼搏!在事业上有一番成就时,在回过头来,家庭不尽人意往往随之而来。因此上,那些事业有成,往往被说成: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贤惠的妻子。这一说法,太陈俗了。时下,就说于昊吧,先从农村老家由父带着农转非,并很快考上了市师专。两年学业一毕业,便被分配在了这个省的边远山区任教三年,后来为了回到城市。确切地说:为了回到父母身边,又从教师到企业保卫处任职。这其间,与其说自由结合;不如说门当户对,找了罗素红。因为当初罗家书香门第,父母是北京支边教师,偏不偏在省建职工子弟学校教书育人。因此,罗家考上省财会学校的中专生——罗素红。与省建六公司二工程处于主任唯一的儿子,也是当年全系统数一数二、唯一考上大学的宝贝儿子——于昊结秦晋之好!是必然的。

那个年代,此类结合!被堪称是十全十美无可挑剔的。

岂料,随着时代的进步,更随着各自选择的职场拼搏,在濯升、在发迹发达中、于昊先妻高发了!

这原因是:虽然当年罗素红一毕业,就干建筑行业财会。后又从企业调到省设计院,一路下来,无非是从当初的中专、自攻大专、本科、读研到现在的会计师,似乎是顺风顺水;可当与丈夫比:那是小巫见大巫!简直没法比。

人们不是常津津乐道:时来运转!

当年的于昊正是这样。

在建筑企业保卫部门,一个可有可无、名不见经传的部门干事,也是熬了三年,便被新成立划片儿的职工区派出所招为公安干警。

因于昊先是以企业人员身份进派出所搞联防……那时的联防相同于现在的协警员。

再说于昊两年中文系,笔头子挺硬!无人可达及。

自打转为公安,一路过关夺隘,遇贵人提挈也是一说。因为体制不同于国外民选,大小官员全通过一级级组织部门的赏识、提拨。当然愈到紧要关头!自然是于老出面起了生死攸关的作用。

从派出所到分局再到市局;其间保送上了公安大学,这是在分局任科长时。后来到了市局,上了中央党校,再到如今的省厅。这二十多年来,可说是光环环绕,吉星高照!在最最关键时期,老父新千年从六公司离休,自己策马扬鞭!创立了阆苑居,一蹴而就!而那时,于昊在市分局,虽然早持有公安大学本科文凭,但,当初没了老父鼎力支助!恐怕从科级就原地踏步了……然而,随着于家家势崛起!原始资本积累,于昊从正科一跃进入市局,虽是副职,已是副处了。不到三年,又正处市正局。至于现在的省厅,理应是厅级职衔,副省待遇了。

综观他夫妻二人,当然了,男的发迹升的快。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未,他在农村应届参加高考落榜后,依然是个农村子弟。然而已在更西北外省建筑业,干得相当不赖的工程处主任的于世清。迫不及待的把一家人农转非,这一转,按父亲当年意愿,子女在本系统安排。殊料,难能可贵的是:儿子紧接着继续复读二年后参加高考,中榜了!原因是这个省分数线略低,却很好的成就了他。与此同时,自小是商品粮、城市户的罗素红。盖因父母来自北京,受了书香的熏陶,通过真本事硬考上中专。而那个时代,考上大中专的,百里挑一不好说、简直稀罕得十分选一。他夫妻二人那年代,可称得上天之娇子!白马王子遇到了孔雀公主。总之,两人之前素不相识:一个来自农村,一个自小城市长大;一个家庭:其父已是工程处主任,而另一个只不过是教师而已;一个沾着农村边儿,一个来自大城市,完全与农村绝缘。他们的联姻,似乎成了当初的美谈。而当雄心勃勃的儿子师专毕业后,分配在乡下任教其间。为了儿子能进城,只有放弃教师行当。这在于世清看来:可有可无。再说他已给儿子物色了最佳配偶,已中专毕业分配原父母单位干财会的——罗素红。罗家此女当初相貌平平,但却门里出身高贵!祖藉北京,父母是人民教师,自已又一枝独秀考上了中专,这一切足以掩盖了一切。再说:那个年代,兴般配,兴双职工。当儿子极不情愿调回:说等等几年再说时,已爵位不小的于大主任大发脾气了:劈头盖脸把放暑假回在身旁的儿子好一顿教训……那个时候,于昊在父亲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位卑未敢的小青年。

那晓得,这一通过人事部门一纸调令,活生生把儿子当初一段刻骨铭心爱给扼杀在摇篮里。

那年代,工作人员调动或转行转岗,一切操控在一级一级劳资部门里。而此部门又在一级级党委下,因此一切都得靠组织。当父亲为了儿子进城,打通关卡,一路闯绿灯!可到儿子于昊这儿卡壳了。问原因,只是简单的回答:等几年再说或教师其实不错嘛等搪塞、支吾、试图敷衍了事……但最终结果:儿子纵然心有千千结,已是理还乱,剪不断。最终,在父亲一手操作下,那个暑期过完,儿子再也没能回山原关口中学。只留下了遗憾、甚至留下了缘尽情未了……与山原县关口镇中学初三女生——李秀兰。就这样情难灭、心难平、扯不断、徒无奈情况下,夭折了一段感情纠葛。此后的一切,于昊就再也不去山原了……因为天各一方!留给他的只是一张初三年级八五届毕业合影留念照。当然做为老师的他,在前面正襟危坐着;而那个与他相恋中的自己的学生——李秀兰。就在他脚下害羞万般的蹲蹴着……这张发黄的黑白照,他依然保存着。还有此痴心女生赠他的一张当年参加初中中专考试的半身寸照,阳光般灿烂的浅浅笑,永远是那么风情万种,甜心可人,也永远是那么超凡脱俗……

盖因这段特殊的因果关系!

二十多年后的如今,当厅长大人与口音极其相似当年、只留下一串串苦涩加甜蜜的记忆相吻合相重叠的又一个女孩时,一种未了之情不能不使他一遍又一遍,甘冒大不韪!与边远山村来的打工妹想方设法的交往,原本是大有来头的。

世事变幻莫测,至于人间的事更难预料。

要不咋说沧桑呢!

想不到这眼前很倔、颇玩世不恭的打工妹。竟然亲口称认:自己不愿再上学了,竟大言不惭把十八当快二十,唯恐别人拿她当小孩。可是,不上学,她将来再能有什么出息呢?不管咋说:上学总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也不知这小人儿脑袋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于昊一番思绪过后,便干咳两声,设法改变话题,总想着从她身上多了解些。于是尽量显出漫不经心,借故打问相关的话题——

“山原县有个关口镇,不知你听说过么?”

“你是说关口子?咋能不知,去年我还去了一趟呢。来安州又经过。”香草接上话茬。只不过她没告诉他是和谁一块儿去的,并去那儿干什么。因为她心里最清楚!此刻,这节骨眼儿上,这便是最敏感的忌讳。再说这与眼前的他,毫无瓜葛。

“是啊!你说的没错儿,也叫关口子。我就是在那里呆了整三年,不过那时无忧无虑,很年轻嘛!和你现在一样。”于昊苦笑着这样说着。

“这么说:你是在关口子教过书?”

“对啊!”他若有所思,旋即仰起脸,借题发挥说道:“那时的学生,包括我上学期间,虽然条件、基础、不如现在。可是学生都上进。都知道不管考大学或中专,即使初中中专,都保分配工作。可、可是现在就不同了。”于昊这样说着。好象心情错综复杂,时会神采飞扬;时会一落千丈。极象是陷入从前的往事和现在的无奈中。这只从他沉思、从他严肃的表情一眼就能看穿。

“有机会真想到那儿去去、看看。”他忘情的只管往下说着。不想香草揪准时机,乘机怂恿说:“这好办的很!你若不嫌弃的话,我陪你去咋样?其实你说的关口子,和我们双河镇只不过百二十里地,两边人时常撵集呢。”

“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说双河镇?嗳呀!双河镇嘛!知道知道,我还正月去过呢。那个年代,逢年过节,不是耍社火;就是篮球赛。记得第二年,大概是八四年吧!过五.一节,双河镇中学篮球队来关口镇比赛。我还当过裁判呢。后来做为回访,关口镇六.一儿童节!被双河镇邀请去他们那里。两个中学都是乡下完整中学,有高中部,啧啧!你们双河镇中学篮球那真叫绝!”

香草一时来了兴致,紧跟上道:“我父亲就是那时打球的。”

“是嘛!不知那两次他参加了没有?他叫什么名子来着?打中锋,还是后卫或前锋?他是几号儿?”

于昊发出一连串浓厚兴致。可是,作为下一代的香草,说不好听的话:那时还在她老子腿肚子转筋、生都没生下。那里知道?她最后只告诉了父亲的名子,再的一概不清楚。再说:她一个女孩子,有关上面这些,她自然是门外汉。

兴头渐平的于昊,也无从知晓秦永祥究竟是中锋,还是前卫或者运球。因为隔得年代实在久远了,一切自然都模糊了,只是在记忆中有个大概……

随后,他甚不解的问:“记得上次你说过你家乡是什么菊乡?可我在大小地图上咋也查不到。你说的这双河镇一般图上都能找到。”

“狗菊子乡。”

“什么狗呢菊的,多绕舌。”

“我也觉得怪难听,这还算好。要真正叫:狗蹄子!只所以老家人叫惯了狗菊子。我反正出口顺了,一般都说双河镇。只除了你!因为我家从北山下去,到双河镇也就是二十里路。再还有我舅家就住双河镇上。”

“噢!是这样。那么你是双河镇念的初中?”

“不!我是在我们乡上的学。”

不想这时,于昊临别了没忘特意留下话——

“蕾蕾,不早了,看来外面雪越下越大。我下午还要继续开会,完了得马不停蹄组织人员赴南方雪灾救援抢险!因此得有一阵子忙,你自个搭车回好不好?不过请记住了: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咱们瞅个时间,我带你——不,应该是你带我去一趟关口镇、双河镇。再顺便去一趟你家好么?”

“就咱俩去啊?”香草不禁惊愕得半张开了口!

“瞧你,紧张成这样!”于昊隔着桌面,伸出右手:一半是爱怜,一半是情不自禁在她慌张不已漂亮脸蛋上刮了一下,然后坦然说:“咱们在车上,又不大摇大摆真去你们家,看把你吓得不行。”

这才香草定下了神。

不想刚才于昊这出其不意动作:在别人看来似有点出格,因此倒引来了左右邻桌客人的观望。于是只有他略觉别扭不妥,似有点尴尬狼狈相。可对面的香草呢?她人才不在乎这类亲昵过头的动作呢……心想:真是的!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哩?论起:连豆芽菜都算不上……

和于昊雪天别后,她从此安下了心。再也没有烦躁不已!一心只想着会面。因为他的话使她心里已踏实了许多……她知道他公务缠身、忙!所以一反常态,乘觉听话着电话也很少打,怕骚扰了他。反倒是不定时,他惦记着打了来探询:无非是一些不疼不痒语……然而这挂虑之体贴入微,搁在香草身上,正是她巴不得的。就象这雪天:尽管寒冷、尽管不易出行、可是香草的心老火热着。每时每刻心自然倾向于于昊那儿,一个劲儿的畅想……

这年腊月,不知为何?没别的,就是特雪多!好象老天永远有下不完的雪似的……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纷纷飞飞如撕絮扯棉般,天天如此。赵维宏、拴全他们早停工了,拴全两口已早回家了。且从家中电话里,说老家雪更大!下了有尺多厚……

赵维宏因了她,本没打算回家。可现在的他即使不回老家,呆着有什么意义呢?他一个人索然寡味、整天心烦意乱以烟、最近又喝上了酒、与此两样为伴打发时光……他真想独自一个人回家。可从老家母亲电话里,是坚决反对他回家的!按照母亲浅显见解:儿子若一旦离开香草回家,等于拱手把香草让给了别人。因为远在家中的维宏妈,已从儿子电话里的口气,再从早已回家见着她躲躲闪闪的拴全他们,似乎觉来了。这女人贼精!当她设身处地专就女人一些不安分缘出的:朝秦暮楚,移情别恋的水性杨花。尤其同作为女人的维宏妈:物以类聚!纵然是千曲百折,然则最终的粉墨登场——殊途同归。故而这女人洞察了一切……

假若她不护短的话,这女人知道自己打工的儿子是和香草这样上过学的女子,在外面混,根基不牢。在家犹可,赵家的实力足以吸引粘住那些挑肥拣瘦女人心的,香草自不在话下。可这一出门,情况就不妙了!人常说:强中自有强中手!出门甭说三步,就一步也得低头。何况她儿子只是个书读少了的民工。凭外表,论长相。儿子少小年级,自有一股刚毅汉子的气质。然则,有的时候,光凭气质、风度什么的,全然不能当饭吃。所以自打出门,维宏妈就一直没少操心。老怀着牵肠挂肚的心,极力关注着儿子他们的消息,那怕是一举一动稍有的风吹草动,或是流露出一丝蛛丝马迹有关儿子与香草的信息。不管好歹或真与否?这女人在家都得当事儿,一边忙于笼络修好岔里的关系、一边没忘时刻眷顾远路上儿子及准媳妇他们。况且这女人单就儿子婚事上,向来是千手观音!深恐不周而无不及。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好言好语时常在电话里提及儿子,至于票子自不屑说。因为聪明的女人皆如此!特别是在居家过日子上,很会计算进出结余的。她给儿子下了一道硬性指标:说啥也得让香草怀上。因为维宏妈和许许多多人一样总认为:女人只要生一男半女,那种浮躁不安之心纵然有多飘忽不定,只要有骨肉牵挂,心从此便稳定了。现在看:快两年了,丝毫没有香草怀孕的迹象。本想好了,等儿子他们有了小孩,她曾度有心要在安州购房置业。好说歹说老伴赵永川哼哼哈哈半阴半阳应承了……特别是这后半年,只从儿子电话,再加北山岔里拴全他们回家以来一举一动,维宏妈感觉苗头不对。于是在儿子快过年在电话上嚷嚷着:只一人回来时,她终于捺不住了,强拉上丈夫赵永川,执意冒着雪天冰地的艰难旅途,费了整整一天时间,开着东风,从老家撵到从未来过的安州……

而这一天,正巧是腊月二十三进庙上香过小年的习俗。不过现在即便乡下,也兴也不兴。腊二十三一过,就意味着迎大年了。别人都往家里赶,不得已,维宏妈为了彻底探儿子与香草之间的究竟,这快过年了,出动顶着风雪;打着冰滑往安州一路赶来……

一路上可没少挨赵永川的抱怨唠叨——

“你们妇道人家头发长,见世短!做事向来没主张不说,还一向乱方寸。不是我爱多嘴,你望望这冰天雪地只打滑,一旦出了事故咋办?难道等不到天晴雪化?”

赵大主任说此话时,他们从早上费了一个上午,方出了省界。快近中午,才从冰窑雪窟窿里钻出,接近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的原野。望去,平川、河道、乃至两厢山谷、全蒙上了厚厚的积雪。天地间宛若换了模样!地和天仿佛靠近了。真个是名副其实的一派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自出门来,一直由男人小心谨慎驾驶着,进入封闭半封闭的高速路……

原以为高速好些,岂知笔直的路面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有车辙轧过的两道,好象撒了盐,雪化了。可他们的车还不敢开快,只好象甲壳虫似蠕动着,吞没在茫茫雪野里……

说话间,维宏妈替换了极不情愿的男人,开始驾驶,这女人几年前学会了驾驶,因为赵主任有车已有年头了。先是夏利、后是小面包、现在又换上东风标致。所谓地跟官官娘子;跟了屠户涮肠子!维宏妈虽然是家庭主妇角色,可是丈夫属于有车一族,她自然学会了驾车,并一蹴而就拿了驾照。

曾记得,儿子带着香草出走那天,是她开着小面包送他们直接上县搭长途的。这一眨眼,一年多了。现在,儿子他们好象在外面过得不咋的顺,这女人内心清楚:并不是因了生活所迫,钱财上紧迫儿子电话上并没咋说透彻。可从拴全两口少了以往的热情,就是一种不祥的信号。综合起研判:再从几次给香草本人打手机,不是不接,要不接了光闪烁其辞……把这些畅开心扉给自己的男人说也陡然。赵永川一向就此事,向来不上心,最多,说给了也是咧咧嘴,屁事不顶。各娘肉各娘疼,这最终只有这女人心里上火干着急,再加之,和北山岔里秦家一直未合好如初。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根本算不了亲家,一切都得看孩子他们的了。可儿子近一个时期来,在电话上先是嚷嚷,后是郑重其事声言:只一人回家过年,这咋成?岂不是劳燕分飞?难道有人插足拆散他们不成?故而,这女人在家,使出浑身解数,说动男人,腊月二十三天一亮,尽管纷纷扬扬飞雪,却也阻隔不了的开车动身,向安州一路顶风冒雪赶来……

她只所以选择这日,除了迫于眉睫之外,另外还事出有因……殊不知,雪天,真如赵永川所言:开车打滑,万一一旦出事故!难道她真等不到天晴雪化了?

所以也不管跟随的男人没完没了唠叨,这女人一路低三下四颤颤兢兢,小心不住的陪笑脸。三百多公里的高速雪天路况,硬挣着也没让男人换,一直到夜里十时许,朦朦胧胧,象进行了一场地狱里的生死大考验,方到了目的地。一到安州长途站,已进入市区。他们顿时傻了脸,老实说:她跟随男人好多次到过他们那个省的大中城市,以及省会。就是没来过娘家这个省的省城。赵永川也如此!只是近几年,自己的儿子常年在这里打工,她方和这里有了瓜葛。现在呢,儿子又带着自由恋爱中的香草,已经来这里生活一年多了。这女人与这安州方有了时时口里心里难以割舍的记挂。

一出门在路上,和儿子的电话一直通着,并且儿子老早就来到了长途站候着……

赵维宏是下午就来这里静候父母的,这里是他年年岁岁从老家到安州往返必经之处;这里也是他带心爱的她——香草,正式步入城市的地方。母亲好象是昨天正式通知他,要来安州的。他设法试图在电话上阻拦,可无济与事!母亲的执意使他做儿子的最终无话可说了。他本打算把这突然要面临的事向香草告知:但看着她匆匆忙忙,来去自由,对他低眉冷眼的不闻不问,他也就打消了此念。反正照此下去,他二人肯定是维持不下去。现在也可以这么说:他和香草的分道扬镳、只是迟与早的问题。这刚强男儿,是愈来愈容不下香草这种一意孤行了。只做了还不到两年男人的大男孩,就是这么一个铁性汉子。

可这事怎样终结,是否他非得和香草大吵大闹一场方可体面收场?或借故对这不安生的人儿抱以老拳泄口气,然后各干各的,互不干涉。就象现在香草这种不冷不热、不闻不问球姿势,用不着鸡仔里挑骨头,更用不着借题发挥,只是僵着的对峙局面,就是最好的借口。然而他赵维宏依然下不了手,这倒不是他多么的伟大!盖因他对香草爱太过于真挚了……虽说香草对他的爱已移情别恋了。可曾深深爱着的两人,为爱而不顾一切、能放弃一切的人儿。此刻,当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他们之爱出现裂痕、出现不和谐苗头时,赵维宏只有决定退避三舍,更甭说报复视敌对待了。故此,当他含糊不清在电话里给母亲只言片语他与香草目下的不睦。这不,母亲终因放不下心要撵来了……且从今天不断电话里,知道下雪天,尽管母亲他们自驾车,本来中午要到的。一直到下午、再到寒气混杂着丝丝细微近地凝结成形的雪沫夜晚。赵维宏看时,十点四十了。母亲才告他手机:已到了!

人既已到了,相会又是个问题。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他们才在车站雄浑的钟声召示下,通过联系,在站前高耸悬挂的大钟前,才得以会面。

母子最先的见面,那情景是催人泪下的!尤其做人母的维宏妈,老远望到:在人来车往(其实这时车和人相比之前很稀疏了)台阶下,瘦骨嶙峋的儿子,单从衣着的平常:灰里土气、皱皱巴巴,并褐色茄克拉链也没扣。在看儿子整个人只是在沮丧中显焦灼!最先母亲从车上下来,当一眼见到一年多不见的儿子是这副狼狈样。这女人一下子象被人猛揪了一把!不由她先从心酸联带鼻,直冲囟门。双目早已饱含泪花,上前拉住儿子宽大结实,却又很粗糙的手,不停抚摸着:“啊!是宏儿么?是我宏儿!”母亲连连两声轻唤!然后紧接上问:“想不到一年多不见,你咋是这副败霉相?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咋着?”母亲急迫地上下打量,口里连连如上说着。

赵维宏倒也显得平静,他只是难为情的一笑!那是勉强装出来来宽慰老人的——“那儿话,我好好的!一直是这样。”

以上母亲假若是双关语,算对了,其实赵维宏心病才是最难以治愈的。别的都好说,可是从母亲跳下车,在寒冷的灯光下,一眼瞅到儿子瑟瑟缩缩、穿的又不咋样,她那里知晓:儿子常年在城里打工习惯了,不大咋注重着装修饰,让人一眼看出:就是个出苦力的。再加之,有心病的人,本来心情糟糕透顶,表现在外,就更邋遢。在母亲眼里:从前在家每每见到出门回家穿戴齐整的那个儿子不见了……因此,母亲才大为吃惊并潸然泪下的。

母子好一番别开生面的会面场景,尽管很感人!然而处在大都市里,又是冬腊月雪夜,在别人看来:也就不足为怪了。只不过外乡人的本分,通过母亲的举止衣着上,一眼就看穿!虽说这乡下很有钱很富有的老两口里三层的外三层,全是崭新的裹披,这在乡下还真不俗,可在这城里就湮没了。

过了好一阵子,当母亲象老农爱护禾苗似好一番查验完毕儿子后,然后冷冷果断道:“宏儿!走,咱们回家!这儿不是咱们呆的地方。”

赵维宏最初的反映先是一愣!不由茫然重复,“回家——”

“对!回家。”

母亲口气听上很坚决!就连这时停靠好车,凑上前来的赵永川,一年多不见,显老了。他人已退二线,翻过年就要退休颐养天年了。只见他哈着腰,缩着脖子连声嘟嚷:“是住宾馆里,还是随便找个旅舍?你们娘们子不见了在家念叨得不行;这如今见了,维宏不是好好的嘛!这前脚刚到还未站稳;后脚又往回撵,啥意思嘛?”

经这么一调和,维宏妈这时不再吭声了,只掏出手纸揩泪擤擦鼻涕。然后向着儿子,更冲着丈夫道:“说的也是噢——”尔后气咻咻反驳男人,“你是被钱烧着了!住那门子店?宏儿不是租下楼房吗!走,到宏儿那里去……”

这天,正好香草不当班,早睡了。

一个时期来,她多时睡沙发,床留给了赵维宏。时间久了,好象形成了默契,谁先占床,那另一个只好睡沙发了。乡下人常说:女人瞧不上男人,算不了甚,再说可以强行;那假若颠倒过来,试想想:房事从何而谈?

香草尽管心野着高不着低不就,可是从内心来说:赵维宏她还是不讨厌的。那么这么长时期一个屋檐下分床而眠:一半责任应该赵维宏负了。倔强的大男孩,也许性格始然。厘清他二人从前床事:一般都是香草采取主动,那怕是一个眼神示意,这愣小子冲上前,才会有绸缪未尽的云雨……可当两人僵后,香草很多心思搁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故而,赵维宏这种被动,恰好迎合乃至怂恿了她的不安分;暗中助长了她骚动高飞的情思不仅扑朔迷离,愈光怪陆离,更使她不甘寂寞的野心勃勃,从而放纵着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而这天,香草等他十点不到,还以为又到那里混迹去了。因这之前就有过:赵维宏一出去,几天不见是常事。她压根不知道他的父母这时候会来……现在,当赵维宏带着父母深更半夜来到,并搅醒了香草甜美的梦乡时,已是零时之分了。先不说香草有多么势利,维宏父母的驾到可不同哥嫂。哥嫂他们只要虚与委蛇一通完事;这二老则不同了,何况她现在住的房子以及从前的一切……香草她不说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但起码吃了人家嘴短。只从她手忙脚乱忙前忙后端水倒茶(此项便是她专长),倒把维宏妈糊弄住了。回头望望呆头愣立的儿子,口里没说心里想:看不出香草的什么来呀?另一个无关紧要的赵永川,更被香草前前后后举动,并一口一声姨夫、姨的,已哄弄得眉开脸笑!只从那不住看向老伴的眼神,至少赵永川认为:明明是你儿子出息不大,反怪人家女娃子。

可作为女人,维宏妈不象男人粗枝大叶。她心细如丝,当她一番冷静观察:这住楼的二人,女的倒出脱了!简直与城里人毫无二致;可儿子呢,你只望望那个憨态拘谨样:比农村还农村,真是强烈对比下截然的两种人啊!所谓听话听音:这时的香草已还原从前——亲热自不分说,只是称呼她为“姨”了。

光是这个姨的称呼!是这女人那后半宵一直咀嚼回味……最后,仿佛读出了其间的端倪:儿子和香草真出了问题,看来问题不小,别以为香草她那狐狸精迷人手段就能蛊惑了她。再一想儿子,也的确不是她对手。难怪儿子电话里一提起她——就愤怒暴嚣:别再提她了!现在看来,耿直单纯的儿子根本降服不了,就儿子那怜香惜玉性格,更别说弹压了。

于是,这女人思前想后,在这里绝对不能撕破脸。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具备。倒不如先放这轻浮的人一马,等她回去后,再和岔里秦家大人修好联手,把这晓不得好歹,更不知天高地后的狐狸精想法弄回老家。一切都在掌控,就好办了。现在已鼻粘住棍了,秦家再也不会以读书当箭牌了。况生米煮成了熟饭,就差最后的揭盖了。

其后,这女人隐住阵脚。装做没事人一样,尽可能及的笼络奉趋。大约在临走时,有意给香草留下话:“香草,你知道我为甚单在二十三来吗?”

香草心里乱如麻!一心只想着赶快打发走了,自己轻省一下。就在她接待应付从老家来的二老时,已快临春节了。权大位高的于昊,手机频频不断;至于短信每天传递,香草她没三头六臂:既应付这边,又周旋那头。因此当浪了三天的二老决定回家时,她仿佛捆紧的绳索解开了,所以一门心思只想着打发走人。猛然间面对这女人的提问:虽然她人灵性,可一时半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正左右为难时,旁侧的赵永川提醒:“老狗记起陈干屎!现在的娃那在意这些。”

赵永川埋怨了一通老伴后,这才给香草提示:“唉!这娃娃恐怕忘了——四年前,你们第一次见面时,是二十三集上……这都一晃眼几年过去了。”

香草一经点化,这才恍然大悟!是啊!不错。她那年升初二,至于年岁,虚岁十六。大记得:好象赵维宏和他好端端的,突然再也不来她家了。现在细细回想起:那时皆因她多时的纠缠骚扰他,好象他没反应;而她呢:剃头挑子一头热!无话找话的接近他,后来当赵维宏明白!这是她有意抛出的红绣球时,这愣小子缩头缩脑躲着不在来她家的缘故。她才二十三集上寻找他的……

香草回想这些,只在心里苦涩地一笑,只管红着脸儿,甚觉不好意思的,尽量低垂下眉眼承认:“好象是——”

为了躲避维宏妈不说是咄咄逼人,也起码是她更下不了台的往事重提,于是设法绕过去的好。

在维宏妈终于长嘘短吁的幽幽话语里:“亏了你终于想起了,这说明你还是没忘本。”总之,这女人一说到忘,便止住了。然后是一声从往事回现实的叹息!便不打算再往下追究了。香草终于借机岔开——

直到打发他们走之后,当赵维宏也不在时,再度就这事拿来细想时:这不久前当她面相问她的女人是不简单!其用意简直是软刀子捅你没商量。这女人捏拿住几年前在故乡腊月二十三集上——其实她与他们的会面,远不止这个集日,只不过见面不说话;至于赵维宏,会面交心似乎更早更前……从而引发出后来一连串有关于她与赵维宏之间的往来遇阻。无可奈何下,当她拿出常人无法理喻之勇气!冲破阻力、跟着他出走以来……她似乎对从前这些不大在意了。可是当别人,当年的见证者现在拿来说事,至少说明,她——香草已今非夕比判若两人了。

时至今日,想不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这次故乡来人,没直接找她麻烦,已额手称庆了。可人家临年关冒着艰难的行程,就是不拿她是问,个中含而不露的兴师问罪已很明了。这不能怪老人,香草心里这样喊出。随之而来的便是,总有那么一种排谴不了的负罪感。导致这种负罪感的原因?她这多半年来,愈来愈瞧不上赵维宏了。

亏了维宏妈临走一再给儿子嘱托:要好好善待她。

这时的香草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就他(赵维宏)的现状、地位、身份、能给她带来什么?

赵维宏人好是好,可那个“倔”是常人所不及的。香草短短几天来的察颜观色,从他们的支言片语终于内明:原来这二老突然间马不停蹄撵来;准确无误地说:也就是维宏妈只身一人老远风尘仆仆来,是阻止儿子回家的。因为这女人临走不回避当她面教训儿子:“吃的喝的呢,只要有钱,那里都一样。你又不是三岁的憨半子!离不了大人。要回,都回。我就不明白?人家香草不回,你一个瞎嚷嚷着赶那门子回家的热闹?没用的货,真不争气,尽给老人添麻烦。”

自从老人走后,说真个的:不知赵维宏给老人添麻烦了没有?香草也不去想。只是他从来不给她添乱!这不,临过年了,只闷声闷气给她留下500元,然后金口难开的算是给她说明了去向——“赶明儿我到青石滩去,这钱你看着办。”最后又没说明看着办年货,还是看着办其它的,他也没说明。就第二天匆匆离她而去了。

他这一轻率离开,不知在他姑舅表哥、弟那里年过得怎样?这直到他初七返回时,才发现:香草人早不在了,从冰锅冷灶上一眼看得出:他走后,香草根本没有开过灶,年货更无从奢谈。听见望见他们租住的小区里,依然烟花炮仗震天价;家家对联红艳艳,独他们屋、人去楼空。种种迹象表明:孔雀真个东南飞了!她已没回来过。只从他临走时搁在床头柜500元,分文未动。仔细观察:就连他当时放的地方也原模原样。

赵维宏他是二十八离开的,那么香草过年那儿去了?难道一直在山外山不成?这一连串疑惑,顿时侵入并包围了赵维宏,使他烦躁不安。他是下午赶回的,那一天的那一夜,他尽管坐卧不宁,可最后,随着夜幕的降临,他歪在床上,加上临离开表哥家,他家尽地主之谊的酒喝多了。尽管胃翻江倒海寡寡的,可他懒得一个人做着吃,就这样,以烟作伴好还乡!似乎一个整宵似睡非睡……直到最后嘴里模糊不清的喃喃念叨:走了也好——反反复复竟是这无厘头丧气咒语!在空寂的屋子里,只听得自己的叹息的声音……

那么香草究竟那里去了呢?

原来——赵维宏未出走时,这一心只想飞的人儿,早被于昊在手机上,拨弄得人精神面貌老处在欣喜若狂状态。于是整个人看上去:幸之奋姑且不说、人更有种怀春的明显征兆。等到赵维宏农历二十八离她而去之后,几乎是他上午前脚刚走,她便迫不及待的给于昊发了短信。那个中午,于昊大忙中抽空,开车接她出去,美餐了一顿。并且从那一时刻起,这酷似父女的两人!几乎天天粘合在一起……

怨不得赵维宏留下的500元,她囫囵未动;更怨不得赵维宏大节留下的空档处女地,正好有人插足给予添补欲耕耘了。

只要想想,有人在掏包,愿博千金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也是从这时起:香草整日跟着,不是在车上,便是城里餐厅;有时更远,临近的城镇通玩了个遍!再未回她和赵维宏租的那个小区。不过她贼精着心细如丝!临走存卡随身带了……因为整天相跟着大人物!自然山外山工作便中断了。头天于昊就带着她来到安州富人区依山旁水——桃林山庄。说是依山傍水,其实山是假山;水是人工掘引众湖泊毗连的。名曰:桃林山庄别墅区。开启一间独门独院,红墙绿瓦三层小别墅。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且不说,屋子里一切一应俱全。只好象未住人……于昊临别给她留下一串亮灿灿钥匙。吩咐说:“别愣着,你就住这里吧。”

初听上,简直对灰姑娘的她似命令!

然后他才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房。咋样?还算不错吧!”

“嗯!”此时的香草如进天堂!也不知是惊还是喜?抑或惊喜参半、更兼具一种感恩戴德。那俏脸儿红红的,就连那抿起的嘴模样,着实受看。

只见于昊十分得意的打量着四围,边又道:“这屋半年前初夏才装饰,刚好,你就住下吧!等过了节,给你再找事做行不?”

香草人尽管强装出处惊不变,可是来到这样高级区。那表情写在脸上:还是慌乱不已的……一味抿嘴轻咬着唇,只知含情凝睇望向这人、嗯声若丝、光那不住的微微含首、那飘忽不定眸子、那副顺从乖乖样子了然于心……

可是,等一通安置好后,于昊俨然父辈,处心积虑无时无刻不表露出成份重叠的“爱”!现在只停留在关爱备至这样一种境界!丝毫没有其它成份。故而对于香草站在屋地下:这儿瞅瞅摸摸、那儿望望抚抚、旋即雀儿似蹦蹦哒哒、急速窜上前、豁然打开落地窗帷,又向远处极目张望——原来外面有山有水,不过山水这时处于休眠期。加之人工堆起的假山,绕岗缠围的水形成的人工湖,覆盖着片片块块既消未化的积雪;再加之矮矮的桃林的光秃秃和松柏的青绿,生命似乎静止又似活愈;那活愈搏动着的,只是沿假山蜿蜒的光滑水坭路,通各处别墅往来的小车似乎有活力……随即她又回转身,将目光停留在造型别致的偌大落地鱼缸,出神不已;又探手触摸比篮球还大若倍、瓷盆里盛着的仙人球。这时于昊赶紧制止了——“蕾蕾别摸!有毒——”

香草随着话音,缩回了手!

仰起脸不解地看着他,一脸的困惑过失样。于是这才心想:许是他这突然的制止——就象父亲让她早读了的(祝福)上的祥林嫂,在鲁府,时时小心,不想还是触及了神龛,被主人喝斥!手顿时象受了“炮烙”缩回。

现时的香草,极其相像!

他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也为了关心她,这才缓缓踱上前,伸出手,在她那美丽妩媚眼珠子不住闪动狐疑的俏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就象大人哄弄孩子似的,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蕾蕾!这屋子一切都可以动它,甚至感觉多余了,扔掉也毫不可惜!只是这盆仙人球——这是来自墨西哥进口货,你摸它有毒的。”

香草为她的少见薄识低垂下眼帘。可她人还是不甘示弱立即附会道:“这我知道,花卉都含过敏原。”

于昊赶忙补充上,“对!对!对!不过,这仙人球刺据说很巨毒!”

“既然有巨毒!大老远运来,派何用场?”

“这你就不知了吧——顽皮鬼?”于昊说着,在她脸蛋上爱怜不行的这下不是抚摸、而是捏摸了一下。

香草虽斩钉截铁说了自己仅有的观点,可当又听了于昊绕弯弯卖弄,只好仰起脸望向他,不吭声的摇了摇头,一味地盯着他,不放弃一时的感兴趣、等着下文——

这时两人挨得很近!

近到不能以咫尺来形容了。

在屋中央旋转楼梯旁,于昊只好仅自己知道的,给予解释:“这仙人球搁在屋内适放氧,等于净化空气。”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不是一台空气加湿气吗?”香草努了努嘴,向屋侧的加湿机发问上,因为她在山外山见过类似的玩艺儿。

“人工的怎比了天然的释放。”

“噢!是这样——”

不知不觉,两人所处的角度、位置、以及环境氛围的包裹、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明白无误预示着某些事情的即将发生……香草倚靠着楼梯扶手,将身子轻倚着,一次又一次抬起她那一双妩媚的摄人心魄的眼,向这位高权重的仍然极富魅力的中年男人大胆直率地频频放电……已超越了暗送秋波——其不遗余力大胆火辣!是无以复加的;光目含柔情的万种风情!饱含一腔深情厚意、一览无余……但当一波又一波的等待未能如愿时,间或眼光又变换为闪烁不定,是那种很有名堂的扑朔迷离。仅从这变幻莫测的神之情韵,可以捕捉到:这时身处在豪宅的香草,其人其身,在急不可奈的等待;在极度的渴求着,心旌摇摇乐于心之相许,即将要面对什么?发生什么?然而,这时和她相对很贴近的于昊,似乎在缜密的考虑着、思索着、其行为举动谨而慎之。相应中,当他一度冷静后。只是温文尔雅俯头一刻,旋即缓慢中抬起那颗蕴藏着丰富情感头颅。对等待渴望中的妙人儿温存款款一笑,之后,这回手没往她脸上或摸或捏,而是手落在了她右肩,轻轻拍了拍!就象慈悲为怀的长辈对少不更事的晚辈;权大位高的上级往往对待亦步亦趋的下级一样,只是轻轻拍拍肩!然后语气很低沉地说:“蕾蕾,认识你真好!”

“我也是——”

香草迫不及待的接应。

“不过,蕾蕾!你难道没感觉出:我完全可以做你的父辈,不是吗?”

香草一听,咋愈来愈离谱,愈来愈与她此时的心境大相径庭。于是她少有的表情很显焦躁不安,急不可待中、人也很激动!仰起烧红的彤云脸儿,果断地语结向他道:“可是——可是——”她一连一声的、真个有口难言!只拿失望的眼向他看去——

“你不要激动,蕾蕾!事情还不至于只限制到,只让我来做你父辈地步。”

于昊说着说着,顿了顿、没忘观察她的情绪之变化——以便从中捕获什么或洞悉什么。然则,难能可贵处,香草好象万念俱灰后又突发焦灼忧虑。

终于憋屈的接着上面的欲言又止——冲口而出:“我不要父辈!”

她人顿时间甚几乎要委屈哭的样子,“你究竟拿我当你什么人?再说:我已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唉——”于昊无奈的一声长叹息后,紧接上说:“这样也好!”

只见他少有的庄重,不多有的极富情绪化的较真道:“那么说好了!从今日起:我不做父辈了。咱们做朋友好不好?”

老大不小的于昊,还真有点返老还童;又恰若玩世不恭的故意挑逗她、试探她……

这回他盯住她,是很男性的那种不言而喻目光,只向爱慕的异性投去的那么种不乏热烈的目光——两人相对视、相研判、相探索、尔后,他上前蹭进一步,情不能自己地将倚楼梯、有些瑟瑟索索的她揽入怀……他这才发现:她本来固有的仪态万方的窈窕身子,微微中不停颤抖,而颤抖很厉害;紧贴着她的脸儿火烧火燎,简直宛若发烧感冒中的一模一样……

因为他还有很多公事要做——这既是事实,又是欲罢不能尚未到火候的托辞。当他在她耳畔没忘处心积虑的提示:“等春节长假,回一次山原,再到你们若水的双河镇。”

她蝉伏在他怀里,“嗯”声应诺着。

临末,他要离去时,他扳正她身子,这才两人进行了一次意味深长的热吻……

于昊说带她回山原,然后顺便再到若水的香草家乡,恐怕已不止几次提及过。然而,等到长假过后,似乎南方的雪灾告一段落。直到正月十五,于昊果真,只身一人开着据他说:是自家的白色宝马,两人一大早,先是于昊前来接她。离开安州向南进高速,飞掣电驰般驶去……

这个春节香草过得很有意义,很充实,也别具一格。除了他——于昊不在,她呆在温如暖房的豪华奢侈小别墅里,吃喝拉撒均高级的设置、精美的食品;不是外买,便是于昊每次来带着大包小提。吃不了搁冰箱、再吃不完扔掉、要不象前已叙述了的:一旦有空,于昊开车带她到大小城市、乃至本市乐此不倦的游玩……过年期间,还有这么一次:于昊带她到文化街中心地段——阆苑大酒店,当然比山外山档次高了!据他向她解释:该酒店隶属老父旗下,四星级的……她这一惊!又非同寻常。正当她这个灰姑娘沉浸在梦幻般幸福时刻——这时的她真乐不思蜀了。不想初八接到了赵维宏打来的手机探寻——两人也没咋喊咋叫,也没咋说;也没讲清楚什么,他只知道她依然在安州。可具体在安州什么位置就不得而知了;她呢,也知道他初七才从青石滩回来。并知道他还在他们租住的小区……仅此而已!

这次往南长途之旅,其实他早就有计划了。而唯独选择这天,一来碰巧他休息,再说年基本上已过了;二来:多年罕见的落雪已消化了,这真是难得出行的好时机。而这向南路上,香草并不陌生。记得两年前,她来安州时,就走这段路。只不过,今非夕比!当初是赵维宏带着她坐长途车,一路却也见闻不少。大记得她见什么都好奇!还有,她设防怀揣那个钱包……如今想来,十分滑稽可笑!这都是她初次出门的笑料……现在,早已成过眼烟云了……现在的她,似乎不同从前了,人也好象成熟多了……并且见多识广,总之,她好象一下子成为很了不起的人物。

你瞧她大样样坐在前排,和专心驾驶的他,十分投机,一递一答,其谈锋的融洽,世之少有。他们或者就某一桩事,某一个人说起:两人说着笑着,似多年至交。总而言之,有没完没了的可供谈资……供他们长途排解、消遣解闷儿……

一路上,于昊很想听些来自农村的。特别如象香草家乡的,那怕是一点一星,对久居城市,位高权重的他,都特鲜为人知的可贵。因为这些都很靠近山原,且和山原沾边儿;或许勾起他深埋心间已逝的那些记忆……只要更切入到山原关口镇。那里从前或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可是,香草对老家三缄其口!这初看貌似几分派头的人儿,所兴趣的:正好相反,是城市,仿佛这一老一少正好颠倒错位。后来,于昊也就顺着她来。这才无话找话很郑重其事征求她:“喂,蕾蕾!这事儿我想了好多天了,咱们这一趟回来后,你也别忙着找事做了,干脆学车咋样?”

“你意思是学开车啊?”

“对啦,怎么,没兴趣!还是有其它想法?”

其实,香草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教她学车。这是她从前、也是现在想都未敢想的事。只是那种灰姑娘小处着眼,她不禁失声问:“你不是说好的,重新给我找工作吗?我就是听你这话,才在山外山不上班的。难道——这——”

于昊稳稳把着方向盘,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问道:“真想不到你这么上心服务这行。”

“不是的!我是怕丢了工作,一时难找才这样嘛!”

香草赶忙分辩着。末了,只从这人的不屑置否态度。香草尽管在心里核计着……过虑的担心也释然了。心想:他们家就有大酒店,而且比山外山大多了,何愁工作。而一旁驾驶的于昊,没从她想处来。从另一处振振有辞开导她:“蕾蕾,你想想:假若你会开车,就象现在,你可以换换我。再说你年轻,一学就会。”

香草一时半会面有难色,嗫嚅半晌才极小心说:“听人说:学驾照费用高。就是学会了到那儿找车开?”

“嗨!我还以为你有别的?就这么点子事,算得了什么?”然后他口气坚决地道:“好了!就这样定了。过几天,先在驾校报个到。再说:现在住的桃林庄园,背面有个很大的开阔地,正好是学驾车的好场所。回头把闲搁的那辆现代弄来你练车。这车还是新接的噢!”

“新的现代?”

直到这时,于昊方看出了:尽管这小人儿充当起了不得的人,可出于下层的那种眼界,仍然对城里的一切压根搞不清。于是他只在心里好笑,又不厌其烦给予解释:“北京现代嘛——是款车牌。是活动中的赠品,搁置着一直没人开。你还记得嘛?就是头次我上工地在通海路边遇上你,我开的那辆黑色的,记不记得?”

“嗯!记得——”香草答应着。

再说她记得可深刻可牢固了,稍纵,她又怀着好奇问上:“那——现在这车呢?”

“这是宝马。瞧这款式、造型、设置、全是进口货。人在里面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说着,抬高屁股重重弹蹦了几下,车依然如故,纹丝未反映。

可是香草仍然一知半解,她只是知道颜色大小不同的车而已,她那里能了解这么多。在她眼里:他每次开来的车,几乎都一样。如象挂警务的越野,她知是公车。

是啊!香草是分不清,直到现在,她在脑海里方彻悟了一个道理:这车如同人一样,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啊!

此刻,她又想到她的那位准婆婆,也会开车,她当初惊讶不已过。

就是当年她开昌河小面包送她一程出门的,据说四万不到。至于年前,他们二老开的东风标致,充其量十万多点。她这样想着——愈来愈好奇!于是不禁赔小心问开车的他,“你开这车值多少钱?”

“这个嘛——说来吓着你!起码上八十万。”

看到她惊愕不定,他甚觉好笑致极地扫了一眼她,然后故意抖富大声说:“这算什么!老爷子经常开的大奔,两百万!”他本不想这样,因为就他的身份、地位、年龄、大可不必这样。可是最后他还是有意说了,想借故吓吓这涉世未深的小人儿……

最后看得出:妙龄娇美人儿,被如此巨额数款惊得再也不敢吱声问及车以及和车有关的了……

五、

从安州动身时,北边的落雪早就冰消融化了。那里晓得:越往南行,起先是星星点点,再到星罗棋布未化净的雪迹,在耀眼的阳光折射下,分外刺目。而当一旦接近陇山角下的山原,尽管碧空万里,尽管太阳光芒四射,可是,无论是山谷、原野、河套、沟涧、全被沉积的雪密实严裹住。他们快要到山原时,下了一次车。方感到寒气的袭人和阳光下耀眼雪的刺眼。他们是早上动身的,这一路行来,倘若他这时一个电话或直接驶入县公安局,肯定惊动不小。真如果那样,岂不是微访私查。自己扶正两年多,从前在市局,根本关顾不了这边远县份。至于省厅副职,大概记得只因工作,去了管辖山原的地级市。一行人马气势浩荡的来去匆匆……说上山原县,说真个,除了二十多年前刚从师专毕业,在这里教育局报到办手续,而后下分更往南三十里的关口镇中学,一呆就是三年。故而,与其说他与山原有缘,倒不如说与山原的关口镇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事……这事儿不提则已,因为隔得年代实在太远了……于是进入小县城,开着车一路行过,绕过了司法局、检查院、法院、最后到了公安局。这些单位在小县城独一无二,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神圣度,是普通老百姓望而却步的;而真正纯朴农民生畏森严的,便是一字排溜的山原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

车子缓缓在街上行驶着,他们刚接近山原,因错过了高速路上的山原服务停车处,于是只好在出了高速的空旷无人公路边下了一次车,两人方便。野外难寻公厕,只能象乡下人一样,找个村舍外缓坡壕坎僻背处方便……香草才感到刺目的冷。于是两人赶忙钻进车,于昊把空调开大!一下子车子里暖洋洋的,十分舒坦。乃至舒服温暖到香草真想把衣服整个褪去……在县城街上,于昊先征询她:是不是感觉肚子有点饿了?

坐在一旁的香草不知所云:“到县城转转再说。”

这下可好,于昊稳稳开着车,真个在南北可望穿的县城转起了圈儿。

一路行过,人车都很少。只是所有门前还存过年时贴的春联、门神。另外便是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红灯笼,显出元宵的气象。还有就是商店、饭馆门前聚了些人。就要经过香草初此由赵维宏从岔里摩托捎来就餐的仙缘聚了,香草下意识抬抬屁股,不停向外张望:这一细微之处,还是没逃过于昊的眼力。于是他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想停下是吗?”

仿佛被于昊看穿了藏头的香草,赶忙端正坐好,只是一脸的惘然,一笑了之。摇了摇头,以示否认……不过她那俊眉俊样的瓜子脸型,此刻漂忽过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那红晕倘若留心注意的话: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艰涩感。

其实,她真想在这里下车,由他带着进入这家酒楼,感觉感觉两个男人不同时节,同她双双进餐的感受。可是,刚进县城时,她就没明确提出。这时忽而要他领她进餐,至少会触动起一些什么来的……这样一想,她也就打消了此念。再说于昊本没打算在这里进餐,他是巴望不得一步就到关口镇。至于征求香草是否饿了?那只是他随口说说,并不表示什么。就这样,他开着车,在小县城转了溜,一直未停,只是行过公检法、县委、县政府、然后再到教育局。他只是将车往边靠了靠,果然停下了。人却未下,只见他抽出一支九五至尊点燃,静静的吸。同僚中,为了健康!几乎都没这个嗜好。他深记得:他是在这里当教师时抽上烟的(以红黄公主、蝴蝶泉最流行)。现今虽然量减了,但档却高了。他边吸着,默默的象在沉思着什么……

坐在身旁的香草,更多的好奇,少许的不解。才这样文不对题地问:“平时我很少见你抽烟的?”

“哦!你说对了!我只是困了吸吸解解闷儿,一般情况下不咋大吸的。”

他这样说着,然后将吸了两口的烟,在前面车载小几烟缸掐灭。冲她很不自然笑了笑,好象来了个解脱。这才说:“咱们现在走关口镇。”说完,便不由分说,启动车向南、一直向三十里之外的关口镇驶去……

虽然说这里雪依然未消,所不同的是:道路化开了。所以他们开着车,一路很畅通。仿佛只是眨眼功夫,早到了关口。这关口镇的由来已久:这里很早就有了名。历代以来,均做为军事要塞!广义上:以这里为分界线——便是古代所说的北番南蛮之界。故此,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战事频繁……这只从沿山筑起的土围子,就可知:这地方时常处在烽火连天、狼烟四起战争铁蹄的蹂躏下!然而,这些统统都被历史的长河湮没了。倒是那些烽火台、屯军土围子的残垣断壁,仿佛在向后世的人们诉说着什么……

而关口子要塞处,东西两山这里延深相对峙,却戛然而止,俯首言和。仿佛拟人化的,谁也战胜不了谁,却也颔首低眉……于是险要处的两山,却能低缓平和,并不是那种势不两力的对抗!这便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下的势均力敌。这样自然间形成了一条纵深山谷,只容车马行人南来北往的那种山沟。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便是关口子关隘的险峻处。往南出了关口子,便是黄土丘陵地带兼峁塬错综地区,更有山涧汇总形成的河谷,便形成了现在所说的小流域……如在往南偏西百里之外,便是香草的出生地——南北二山夹青红两沙河形成的平川。如狗菊(蹄)子、赵家堡子及双河镇等等村落集镇……

而处于关口子隘口往北,便是起伏不定的原野了。即便黄土高原与蒙古高原相错综交接地带形成的高原地貌了。

至于以关口子命名的关口镇,正好座落在隘口的东西山交口山脚下。这里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商贸鼎盛!况又处于两省交界、即是两县搭界处、又是历史的形成、南来北往的商贩生意人在这里出售交易农牧产品,逐渐形成了气候,却也红红火火!甚而比山原县或者外省的若水县城都繁华。毋庸置疑:关口镇便是南部山原商埠区,是这个县的经济重头戏。

于昊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曾在这里执教过。后来回到了大城市,且日后发达了!早就不执教鞭了。然而八四、八五、八六在关口镇中学的教书生涯,却也给他留下了永不泯没的记忆。这记忆形成的印象深植在心灵深处,使记忆的长河里老时断时续在他心间犯上,使之怎么也挥之不去。正因为这样,他现今带着十分类似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粉红色经历的另一个年轻姑娘,故地重访,就当是:回望二十载,弹指一挥间。曾经忍疼割爱,取舍存伟业。携小蜜游故地,旧情促成新欢!别样有情调。宦海多歧路,爱情能几回?已逝矣!珍藏之,旁雏儿,化蛹成蝶。风霜岁月不饶人,从而横下决心!努力清正为吏,绢帛书史册。功名与红颜,人生一场梦……

早先两年中文系的于昊,本来中文不敢说造诣,那原本刚入了个门,悟了些毛皮而已。不想从政后,先年的那点文墨,又淡化遗忘了不少。如今,他把车子靠近校园里面还冷清清的关口中学大门旁。和香草二人下了车,心中有感而发,不去大在意格律诗词韵味下,在心里默默鼓捣诌出一阕心促、情使然的华丽词章,这才无不遗憾的对相跟着的香草说:“真变了!记得原来教舍都是平房,还有——”

盖因此日不但是节日,又是集日,那简直人山人海,甚几乎全是乡下人。在这十字街头人潮涌动,加之街面积雪经过人踩车轧,又成了雪水坭浆。而往来的车,多以农用蹦蹦为主。开过溅起的污水四溢……香草很灵机!上前大模大样挽起正在路边出神望着校门发呆的于昊,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来到了校门口。这才于昊接上说:“——还有这校门两边原先根本没商铺,你看现在。”

他这样对一无所解的香草说着。好象细微处、颇为不满蹙起了眉头。少许,他这才低头对香草说:“学校应该是纯净之地,虽然现在是市场经济,可不能把触角延伸到教书育人之处啊。”

搞了半天,香草才算明白:原来他是专针对学校周边环境,说的官腔。香草抬眼看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是不是这人有毛病?才如此三番这样——可又一想:他是官啊!也难怪……随后她劝导道:“现在都这样,我们学校也是。你不想想:那些老师的家属没职业,不开个铺,怎样度日?”

可他固执己见说:“那就不找个有职业的?”

“你以为乡下双职就那样好找的吗?

不过随即她又持不同观点道:“再说——再说——”她说着,欲言又止。于昊挺感兴的追问:“还有咋一回说?”

半晌,香草方告白:“你难道不想想:这里的老师,大都是农村考上学的,然后找对相呢,都要千挑万选农村人梢子。这些人一拿不得轻、二负不得重。不开个铺、摊、她们年级轻轻闲呆家中,也不是个拿法呀。”

于昊专心听着,觉得也是道理噢!这才不住点头承认。

由点到面,仿佛平静的水面,投去了一粒石子,溅起了涟漪,在一圈儿一圈儿逐渐扩大……本来心里经常记挂的,唯有此刻,在心间、不知不觉间又构起了二十多年前,他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的时候,在这里和一个名叫李秀兰的女学生相恋的事来……那时的他,大概也就是二十四五。认真算起:他是上个世纪一九六0年大锅饭时出生的。再说到这回他借故重来此地,原来他心里还有这么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长期以来,他讳莫如深,权当是一场梦!很少与别人谈及。因为从他以后历程中:生活、工作、以及不断擢升的爵位、均与此毫无瓜葛。这样天长日久,他也就慢慢从记忆中淡化忘却了……

然而,长期以来,别看在官场上他是翘楚!可谓节节攀升;在同僚眼里:他做事有刃有余、有始有终、因此有口皆碑;个人协调能力极强!一切到他手里,那怕是最棘手的,他会迎刃而解并立马摆平!从不留尾巴。总之,僚属或朋友们中间,对他口碑极佳!均乐于与他相交厚为荣!因为他出手大方,一掷千金的潇洒上,是常人所不及的;即便是已驾鹤仙逝的前北京大员之子,下来过渡的第二代,仿佛和他变成了总角交的那位副省长,和他相见恨晚!对他的为人处事、康而慨之只有望他项背的啧啧!因为贵族子弟那种傲慢的另一面:便是不肯掏包的小气!何况说起显贵,那只是父辈逆袭成功的华丽转身衍生二代罢了;而对属下:他主持公道。尤其对那些平民门里出身的,他格外器重、青睐、注意培养提拔。因此人无完人!他倒也得罪了不少官僚子弟出身的下级。一度有人在市局时,踢他的软肋,乃至向组织部门投匿名诬告信……可他始终坚持一个底线:选用干部上,从不拿人钱财,受人把柄。这样一来,往往给心怀叵测者无可乘之机。故此,得道多助!那些反对者,拿他无可奈何。相应的、这些年来,尤其是在市局的区县局上,他倒真提拨重用了不少所长、科长、科局级。似乎一查履历:清一色平民出身!并且好多都是农村出来的。可他应是富二代啊!庞大的集团!象他说的只好过来看看、帮帮忙。他身在宦涯无法代替老父,况他是独子。正当他为自己的旗帜鲜明沾沾自喜,不想一个时期后,经他提拔的这些所谓地农村子弟,彻底令他失望!这些人一朝有权在手,要多烂有多烂!于是他灰心了……他愈来愈清楚:他提拨的这帮孙子,在吃要卡诸般上更坏!唯独上进心极强。

说到上峰迎来送往打点上,似乎都是老父一手打理。至于怎样搞定!那是老爷子一手经办的,他一概不知……父亲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从农村招工。说起父亲被招工,更耐人寻味:初中毕业的父亲在生产队当记工员,并和母亲结了婚。他祖父眼见读过书的儿子在生产队挣工分出息不大,于是把自家当时最值钱的大公鸡给当时的大队支书送人情。不久上面下来的招工指标,支书给了父亲……先到他们的省建,后来文革期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再后来在支援建设边疆的号召下,父亲热血沸腾的一纸志愿书!被分配在这个省建,直到省建六公司老总任上退休。按职称:理所当然是正处了。因此他们家从父亲开始,应该他是干部子弟。可他往往更看重、照拂平民乃至农村出来的。这真是他人品的亮点!故而知道他、了解他的人、都对他既赞扬又颂扬!再加之他真正的科班出身。在官场中,他常常以知识分子的儒雅、博学、赢得了属下的拥护;同僚的相形见绌,上司的格外器重!可是,他结束学生生涯,结束教师工作后,说真心话:再也没好好的读过书。如今的官场,充知识分子博学多才那点寡廉鲜耻!人手一副——遮丑镜,官员们趋之若骛!他这个科班门里出生反倒不配镜。这真是另类的讽刺!他偶尔戴镜只是好玩而已……

可以这样说:他在仕途上,从没遇到过劲敌!那么从男人另一个情场上——

不知何故?他偏偏又想到了这些----

立在乡村街面上心潮起伏的他,一度从千思万缕中回过神。首先十分明确的了然于心想到了情上,他不由的扭头瞄了一眼紧傍依在他前,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瞧她此刻在他旁,神气活现!让谁见了,已然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棕色裘衣,围领便是名副其实的貂皮毛。烘托出一张妩媚动人蛋圆脸,永远是那样白皙中透着细腻;端正挺直的鼻翼两边,如凝脂般滑润。自从她年前搬住桃林山庄D5——3号小型别墅,曾在城里相跟着于昊,由他给她衣饰化妆全更换了。现在她穿的棕皮上衣,以及过膝白靴,均是于昊精挑细选的上乘品。同时可以看出于昊审美之杰作!而上档次的化妆品,香草还未用。她自从少女爱美始,似乎一年四季以紫罗兰、蛇油护肤霜。这种价廉物美的护肤品,便是乡下女孩子热捧的宠爱。

自从她随了于昊后,很几次,他动不动拿这个唤起记忆之闸寻开心:“嗬!你用的啥膏霜?真好闻!”

“是嘛!”

香草当时听后很受用!调皮地眨呀着一双媚眼反问着。

“是的,不是那种香水;而是——而是一种——”他很想说乡下女孩子,因为他记忆中仿佛有玉兰油的气味……但却终于不便说破。撇开那个曾经的往昔,因为他现在很注意顾及这一位了,情分薄面最要紧。于是只好改口:“而是一种在校女生们那种淡淡的花蜜味——因为他记忆深处方有早年上海日化出的百雀玲醇味……

又是一个顽皮的,“真是嘛?我咋不觉来。”

随之后,两人似乎都很神清气爽!因为好闻好听的人人爱。尤其是象他这样的人物亲口说出,香草是格外消受的。至于弦外之音,对于她,永远是一个不解之谜……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处在了这说陌生非也;说不陌生,至少香草在这关口正月十五,又是覆盖积雪的关口镇,她总觉得似陌非生。于是两人尽所能及的以情为纽带,走在一起。但是心态的迥异,每当在不说话的时候,看得出:他们各想各的事——

亏了早上他们临出走时,先在市区小吃一条街用了早膳。是江南小笼包,并每人一小碗桂林米线。要不然,长途旅行,来到千里之外的这里,不饿才怪呢!后来,临近中午时分,好象赶集的人愈来愈多,就连他们仅占有的一席空间——中学门口,顿时也挤满了人。于是,于昊留连不舍的再一次抬头向紧关闭的关口中学漫无目的的张望:其里面的阒无一人,格外冷清,只有这一条街,乡下人挤了个水泄不通。后来他们从远处传来的锣鼓,方知是闹社火的来了……

这时,想开车离开是不可能的。所幸,他们的宝座刚巧停在了位置——一高阜空地。这才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对面一家馆子,点要了生氽。因为这是于昊的固执己见!他不住口向香草赞叹不已说上:原先他在这里教书时最爱吃的,光丸子比核桃还大。还说:在安州也有,不过,偷工减料了。丸子明鲜的少之又少……最后,这乡下饭馆,果然做生意厚道。可怜见的:丸子竟有栗子般大!这已经不错了;且揪面片均匀、透薄光滑;汤也可口,看来加了高汤,就连香草也感觉到味道的不同。

这时,于昊尽量压低声音向她道:“怎么样,好吃不?”

当得到香草的点头后,于昊竟然开心极了!

然后更带着浓厚兴趣,意犹未尽地说:“咱们现在可要到你们家去了。”

究其香草的内心,这次跟他一路行来,其实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她这样不清不白,随着一个大她许多的男人;并且是一个做大官的人!要到她家去。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不过于昊从一开始计划到现在的付诸实行,对她的顾虑做到了万全之策。比如他一再说:只是在车上打个过眼,又不真走你家。

说说容易!这一旦说到了她家门口:那该咋办可好呀?

所以当他们在关口子吃了中饭后,便真个上路目标很明确的向香草家乡驶去。乃至出了关口子不远,经过一个三叉路时,香草记得,那是临出门的夏天,赵维宏摩托捎带她去了一趟他舅家。记得他们先去的山原,返回经过时来到蒿子湾的。这蒿子湾正处在关口子以南一脉西山尽里。当他们的车快要到三叉路时,香草不禁心怦怦乱跳不已……甚至连人的颜面都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偏这时,她想到了被她弃若敝屣,在安州的赵维宏来。旋即,从前女人的狭小心胸,现时甚觉过了头。想到这蒿子湾和赵维宏有关联的那个俊女儿……悔不该,当初她情太浓!硬是拦路虎似横刀立马,把赵维宏给夺了来。想想那人为分开的半个梨!早知如此——香草顿生良善谦让之心,多么希望有个囫囵整梨,把赵维宏和俊女儿再度扭牵在一起,该是多么的皆大欢喜啊!

此时此种匪夷所思,亏她一厢情愿突然间冒上,纯粹是异想天开的臆想。不能如愿的情况下,竟使这托大的妙人儿,多么多么想快快从此处飞驰而过。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偏不偏,香草怕面对的,当车行到三叉路口,于昊好象看穿了她的行藏,故意为难她的竟然把车缓缓靠在了路边稳稳停下,只见他连声招呼也没打,便只身钻出了车门,然后双手叠叉在腹上,好象对这里很熟络,很感兴味的一直向西山洼上尽里望去——

这可难坏了车上未下的香草。

万幸!他没招呼她一同下车;所幸!他们乘的白色小车,窗玻璃是人性化设计的——正好内望外清,外望内什么也不清。如此一来,坐在车内的人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就怎么。

在外面,站在三叉路口上的于昊,一身灰西服,站在雪野包裹的公路边,显得很单薄。这时,香草体贴入微首先想到了他会冷的,便坐卧不宁地在车上边拍门;一边没忘娇声娇气的召唤他道:“欸!快上来,当心冻感冒噢!”

得到车上她一通嚷嚷,于昊方慢慢从注目远眺的伫立中转回身,显然是陷入万劫难逃沉重思索中、低着头、表情是那么一种难以名状的肃穆、庄重、外加愧疚……已然回到车门前的他人,几次欲要拉开门,却象老是牵扯着什么,又止住。又一次向茫茫雪覆盖的西山窝中望去——

而三叉路口,也就是香草依然认得的通蒿子湾土路上,乡下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络绎不绝的形成一股绳,向公路投奔而来,分明不过是撵关口子上镇上看社火的。

直到一群捣蛋的乡下孩子,围着他们的车叽叽喳喳时,于昊方拉开门,然后冲她淡淡一笑,是很歉意很赧然那种笑。然后什么也没说,启动车,向南一直驶去……

大概,只是在车上,一路行进,当两人各怀鬼胎,即便是那种无法告人的心里历程均得到回落、缓和、转嫁的完全解脱后,只是于昊掐头取尾地向坐在一旁出神发愣的香草,说了这样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刚才我在那里下车的嘛?”

苦丧着脸的香草茫然地毫无兴趣的只是将头摇了摇。

过后,于昊一边娴熟开着车、一边向她道:“我曾有一个学生,就住在那地方。”

“哦——是嘛?”

“你想不想听听我这个学生的事?”

又是一个懒洋洋,“哦——”后又附带着毫无兴味地,“嗯——”

直到这时,于昊方明白:恐怕当时还未出世的小人儿,对他这无厘头一通乱哦嗯,不是说没有道理。也只有这时,他方从心里彻悟出:所谓地年代、年龄以及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代沟。于昊本想原原本本告诉她的——见她如此!他只好再次深埋,三缄其口了。只是末了,他是冲着她,听上去却又完全是自言自语喃喃道:“也不知她现在干什么?过的好不好?”

非常遗憾的是,香草她在想自己的心事。也就带听当没听,失之交臂间擦之而过了。

当车越来越接近香草的家时,她是既激动又心乱如麻!眼见着熟息的山川、道路、村舍、从遥遥不可及到愈来愈出现在眼罕。在有一段,先是狗菊(蹄)子乡、又是位于北山脚下的红沙河畔的赵家堡子。而这里的雪不象山原那里,基本上融化得差不多了。只有青沙河那里的南山上,依然雪裹严着。他们的车沿着平川公路不疾不徐的行进中,经过了一段相应路程的冲淡,于是他这时完全象换了人似的,将兴致和谈锋转而面向上香草以及和香草有关的事——

“我大概记得,双河镇好象就在这道川上?”

这时车已从绵延的群山谷口盘旋的公路,驶入一条东西向平川。而前面不远即便是——狗菊(蹄)子乡。以及穿乡而过,望得见的南北两河湾;至于齐头并进的公路,正巧处于川的居中。我们业已知道:愈接近家乡,香草的心愈不能平静!她的这种不能平静,又不能过明显的表露出。于是只好在心里激动、萦绕、乃至于啮咬得不行。当上面于昊问她这些时,车已然到了狗菊(蹄)子。也就是说:到了她从前十几载春秋,习习相关的地方。因此她一度从心里鼓起勇气!装出欣喜模样。关于这类作秀!对香草而言:简直是小儿科。她人历来会善变!作此类秀,更不在话下。于是她毫不迟疑转回头,对开车的于昊深情一望,旋即又问道:“看来你果然来过这里!”她说着,是那样很感人婉约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他,包括说出的话都乐于奉陪的意思。

开车的于昊,乘机挑逗取乐子:“你这小鬼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欸!你说说?”

香草只是一味地抿嘴窃笑……过后,她才正颜端正说:“是的,没错儿,往西再有二十几里,便是双河镇。瞧!这里已过的,便是狗菊(蹄)子;再瞧!前面这个庄口,便是赵家堡子。从那里过河上山,山背后就是我家。”

香草在车上,一一给他指点介绍着。而他人呢,看上似乎比香草更积极、表现得更冲动、那烙印在身上,刻画在脸上的不胜欣幸!是一下子就看得出的。然而这时,车已到了赵家堡子。经她指点,他拐进缓缓穿庄而过,甚几乎靠车的惯性自然滑行……无时不在处处替她着想。这才征询她:“那咱们先上山,到你们村子转转——”

“真去啊?”

“对呀!我早说过了,又不去你们家。你紧张什么?”

香草一丝的慌张掠过。

释然一笑道:“也是噢!”

于是在她的指引下,车子在诺大的庄里通过,又从赵维宏家门前开过。不知于昊觉察到没有?香草下意识里缩了缩身子。尽管如此,她还是从这独一无二的高门大院里一眼瞥见:门是开的,包括门前停的那辆前不久来安州的小车,据说是老赵儿子换下的的?静静卧在门前,只是未见着赵维宏的家人。

虽然经过的土路,但却宽畅得很,只是化了雪的坭浆飞溅四溢。宝马一路过河上山,很快到了香草的出生地——杏柳岔。

他在她指引下,把车缓缓开到庙坪台上。于是这里前后岔里的一切尽收眼帘。他们在车上静静的,后又相互望了望。从这里往上——一眼看到的,便是她家。看得很真切!她家土院墙、所不同的,只是朝东开的大门,那门楼方显出一点气派景象。再就是隐含在门楼右侧的同样气派的小高房,难能可见的挂着一盏红灯笼。香草抬手给他指了指自己的家——这时,也是刚过中午不久。秦家门外场院里,爷爷、奶奶、在大门外晃动。不一会儿,身穿红茄克棉衫的小草,不知从何处钻出:和大伯家的孙女儿小霞,两人同岁。瞧那样子,好象一下子从蹦蹦跳跳、长成两个展展脱脱大闺女,大模大样进了大门。香草看在眼里,不时的回答着于昊的提问……后来,于昊又把车更往前开进。这时从庙坪台大路上,来去的庄里人,从不远处走过,甚至人人都拿眼向他们这里不住看上,说他们是串亲戚:又不大象;说是游山玩水:这大正月里,来这观何景观?所幸,这处于山沟之地,一年的节假日,在外干事有车的人,常到岔里来往……比如香草三爷的两个女儿女婿,还有毛牛儿在外面当军官、后又转地方烟草处长的儿子等有条件的……所以,他们的宝马进岔停庙坪就毫不奇怪。况且一路行来,车身已被坭水涂鸦,早失去了高级轿车的本来面目,再说乡下人有眼难识金镶玉。

于昊这时默默点燃了一支烟,并稍打开了车窗。他回头看见香草脸儿红红的,那是激动始然。于是他给她传授与家中沟通的方式——手机。他拿出自己的,给香草好一通点拨……然后问明了她家的号码,最好是手机号。于是香草给他报了拴全哥的号,很快!接通——于昊这才把机子递给了旁边发怵的她,又一次不厌其烦教给她如此这般那样联系云云……

起先,香草心里纵然千难万难,真如她多么会善变,作秀的本领超凡脱俗!可是,现如今处在生她养她的家门口儿,盖因了种种原因……却不能体面堂而皇之的荣归故里。这不论从那方来说:是不近人意的。尽管说她人已身处熟息的故土,甚而于通过浮光掠影,即可能闭上眼睛历历在目。来自初春冰消雪融的独特气息已嗅出了熟息、嗅出了亲切!所以,现如今假若按于昊这一招儿,等于欺骗亲人。可话又说回,如今处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尴尬中,进又不能,退又不是。于是只好在这咫尺,和家人采用手机联系了。

多亏了现代网络,这么近,抑或更遥远,只要数码对接上号,便很快就联系上。坐在宝马车内的香草,透过个性化望外一片明;外看不清内的车窗。先与拴全通上了话——

“喂!哥,我是香草。”

“嗯!听到了,你咋过年一直不给家里来电话?你们过年好吗?”

稍作顿了顿,香草明确的感到:拴全口里所说的“好”!可不是指她与身边这人。而是匠心独运,是有所指的。故而,她一番沉思后,便迅速摆脱掉嚷嚷着:“喂!哥,麻烦你把手机让给大妈接好不好?”她这样在手机上说着,没忘拿手捂住机子,因为这时吸烟中的于昊分明给她出注意道:“你就说在屋子里信号不好,让在外面空阔处接。”

随即,香草按于昊的,在手机上一并照吩咐告诉了拴全。果不出所料,手机先是香草妈接。母女二人就这样在手机上一问一答……而明处在庙坪台车内的香草,分明已然看到:母亲拿手机按在耳上,从大门里来到了场院。之旁、小草和母亲勾肩搭背紧贴着听;拴全从大门里随了出来,和爷爷、奶奶以及通话中的母亲紧偎依着的小草、小霞、汇合于她们家门口场院空阔处。

“喂!妈!我好着呢。那么我大他人呢?”

“你大嘛!哼!秦家的门风要紧。熬罐罐茶吃烟,硬往瞎行里捣喝吃穷的人,你问他作甚?”显然母亲常见不过的讥讽父亲是最平常了……接着母亲在手机上甚似哀求说:“香儿,你要听话。既然和维宏到了一块儿,要好好过,我们才放心。可听你哥说——”过来人母亲,好象嗅出了什么不对劲儿?故而少见的方在手机上刚要教导女儿,便被香草赶忙打断说:“那么让小草接一下。”

因为她在车内看得一清二楚,小草惟恐不及的贴近母亲,在一旁窃听。她才连惯性的打断了母亲欲往下说的话。

“喂!姐,你好吗?”

“嗯、姐很好!”

旋即,眼见到小草在场院里踅来踅去,饶有兴味、至少带着疑窦丛生的口气:“欸,姐,你咋日能着知道我在咱妈身边?”

香草做贼心虚,先是一愣怔!于昊马上示意让她捂上手机,然后给她过招儿,让她镇定!

“你就对你妹妹说:歪打正着瞎猜猜。”

“喂!小草,听着了吗?姐瞎猜呗!”

然后她才缓了口气,又对着手机意味深长地道:“这说明姐关心你!难道不是吗?”

她只所以这样说,是有意给自己找台阶下;可却无意中深深感化了在自家场院里已奔少女的小草。只听小草甚有些气结语塞地一个劲儿在手机上对她道:“姐,我想你。”

远远的看上爷奶对小草比划说着什么?很可惜!皆因远,什么也听不到……

香草边接听手机,边拿眼简直不眨一眨的盯看着自家场院,更盯着亲人们在场院里的一举一动……

这要说刚一开始时,一路风风火火,兴头十足来到自家家门的人,是万不得已、或说是被迫无奈下,拿手机与家人互动,似有点不尽情的别扭,生硬不谙窍门。这一旦通过于昊的启示、引导、你瞧:现在愈到后来,香草愈熟稔手机这种非凡功能了。如此看来,这一次回家,值!最先的顾虑重重早不复存在了……况这现代通迅玩意儿,寸方上面的设置。乃至于可供操作的十一位数,其技法好象专为香草她们量身打造的。只轻一点拨,你再瞧:背仰靠舒服座堑的香草,神气活现中打手机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不适来,倒很是流畅有加。那种早先屡次三番冒出的不适,一概化作——在数字的世界里遨游了。

眉飞色舞的香草和场院里踅圈儿的小草,在手机上好一通联系过后,只看见父亲——秦永祥从院内从容走了出来。他没空着手,而是肩上斜挂着一个背斗,上场院给牛添草拌料。因为他还拎着半桶水,并一升饲料。这个香草一目了然!而当她一度关掉手机,回答身旁驾驶位上的于昊,“看见了吗?那个刚出来的就是父亲。”

因为于昊牢记着,香草曾说过:她父亲年轻时是中学校队。因此,他才问上这出来的是不是她父亲的。

这当儿,香草关掉了手机。利用间隙,给一无所知的于昊不停的在车内指指点点:那个那个是谁谁。她家统共就那么几个人。现在在清理了雪的自家场院里,除了嫂子未露面外,其他的成员都聚在了场院里。拴全、小草、外加亲房侄女小霞,凑在一块儿议着什么?果然了,不外乎是研究手机的显示号或未说完的话上捕捉什么;爷奶、还有母亲,在自家场院里矮墙豁口,靠的靠、站的站、坐的坐、在交谈着什么;只有父亲给牛拌料。这种饲料便是油渣掺麦麸、或秋粮面、再干草淋水搅拌。

果然,香草算是猜对了!

场院那厢,哥哥与小妹、侄女他们的咕唧、既可小草反打了过来——

坐在车内的香草一脸的无奈。只好看了看于昊,这刚刚还活灵活现的人儿,转瞬间又流露出慌张!又不知该何办?

于昊瞥了眼她,在心里好笑的伸手拿过手机。关掉过后,又反打了过去,尔后给这犯冷犯热的人儿交付——

“蕾蕾,你不妨乘便和家里人都问候一下好!至少证明你没白回一次家不是?我发现你只给母亲及小妹、还有起先的你哥通了话。那么,余下你爷奶;还有父亲、还有——”

香草多云见晴!吃慌的人儿脸上绽出不知是开心还是感恩的红晕?从于昊手里接过业已打通的手机,按照于昊的话,先给爷爷、后奶奶一通问候……爷奶毕竟年岁老了,耳有些背,加之现代通迅与他们隔代又断代,倒弄得香草在车内急红了脸,每每一句话硬是说不清白,乃至连声音都得提老高!而这时,历来是岔里公共场所的庙坪,尽深里靠土崖的那个篮球场地,先聚了些孩子,后来,就连大人也一一凑探着来,打篮球。而他们的溅满坭的白宝马,离球场比较近!香草的大声对答,恐怕早已飞出了——于是就连小孩子,探头探脑畏畏葸葸蹭上来,于昊一看:弄不好会露馅儿。于是只好启动,缓缓的开出到大路,这才香草和父亲通上了话——

“喂,大!你一直都很忙,是不是喂牛?”

坐在车里的香草明知故问。

“喂,香儿,我才刚给牛拌上料。你现在在那里?还好吗?”

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从香草脸上掠过。其实父亲并没产生怀疑,只不过是惯常通话中的问候罢了。车内的香草一番重振精神,然后对着手机,在于昊缓缓往庄外开的间隙,整个人转过身子,透过车尾玻璃,留恋不舍一径望向自己的家及家中亲人,更怀着无比崇敬的目光望向已来到场院矮墙边接听的父亲。一下子,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泪锁双目了……给父亲鼻酸语堵的言不由衷中却吐了实情道:“我——我在车上——大!你们都放心,我很好。”

“你是说你在车上?喂!香儿,你听着了吗?”

“嗯,听着了。”然后赶紧找补,“我在回家的车上——”

“哦!怪不得嗡嗡杂音大。公交车是吗?”

“嗯!——哦——”

正在这时,他们的车已不知不觉驶出了庄子,投奔上土大路,只听开车的于昊偏不偏正好问上了正在接听手机的香草,“还是走这条路吗?”

香草竟忘了关机,对于昊说:“对!只有这条路通川里。”

“哎!香儿,你和谁说通川里的?”

看来父亲把一切全听到了,这才疑惑地反问上。

一通手忙脚乱后,香草才对着手机道:“大,你就别问了,我是说安州的大川。”

“噢!那不叫大川,应是平原!”秦永祥迎风吹火较真地给女儿纠错。人是立在场院矮墙边,象如释重负——远远望到,只从父亲稳定了摇晃摆动的身子,尽管说已很远了,香草还是看得分明。乘便,她赶忙道别道:“大,我现在要回了,改日再打。”

一口气说毕,娇喘连连的慌忙关闭了手机。方仰躺在坐上,象经过了一趟长跑似的……

她不时的车转身子,尽可能及的透过车窗,向岔里、更向处于岔里前嘴,也就是庄头的家望去——

娴熟开着车的于昊全瞅在了眼里,包括她细微的表情,皆因起伏不定的情绪,在波动。这妙可人儿,此刻望上:时喜时忧,变幻无常。故而他一直把车开的慢……他设身处地不好说;可是那么种处心积虑替她着想,无处不现。接着下来,就在车缓行三叉路那棵独一无二钻天白杨前,快要拐过山嘴下北山坡时,他很周到的把车刹住了。问一直往后张望不已的香草,“是不是在这儿停一下?”

那意思最明鲜不过:是让她多望一眼她家。可是也不知这小鬼头人儿,此刻是怎么想的?总而言之:是一概的捉摸不透。只听她少有的豪言壮语果断道:“不停,开走,而且开快点!”

她说这话,已从最先的倦伏,转身端正了身子,稳稳地竟象没甚瓜葛似的……就连于昊也吃不透似打量了她一眼,便很听话的发启车,转过山嘴,投向蜿蜒曲折的盘旋路……而这时尽管是宽敞的土路,因了下午的日照,积雪顺着水沟,形成了淙淙涧流……直接导致路况更糟,全是坭巴。为全安计,他们的车只好慢慢往下探开……

这时俯望平川,早已消通。黑色的水坭路,它的北面,雪正在阳光的照耀下融化;而南边,特别是过了青沙河纵深南山上,依然银装素裹,一派冰天雪地。

香草这时不禁自然联想起了他们这地方编派促狭住南山的口诀:南山猴——一股风!别人挼毬它挼毬。

她只是在心里默念叨,自己却也抑制不住前仰后合捧腹了起来!好象有满肚子笑料此刻一并暴发了出来……见这变幻多端的人儿又有忧的又见喜,而且所喜起来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于是专心一意开车的于昊,不明究里问道:“看看,再瞧瞧你的模样儿,赶上啥好?把你乐得合不拢嘴。”

好一阵笑弯了腰,笑岔了气的香草直等到缓过气后,方靠近他,伏在他耳上,亲密无间地给他如此这般学说着,且是原汁原味,这种山野村语,亏了她不知羞的向一个男人,一个很不一般的大男人说出口。足见他们的私交已到了何种程度?听明白后的于昊,虽然大人物听不惯山野粗语,可这却是出自香草之口,是他喜欢的人说出,竟然把一男一女;一大一少看似很不相称的两人,又一次逗出了笑……乃尔于昊还嫌不够刺激,又盘问上:“你们光知道损家住南山人,那么你们北山上呢?还有,难道你们和南山上没丝毫关系?我不信。”

香草又一次笑过后,脸蛋儿红扑扑的,着实望上受看!可爱中透着一种刁蛮。只见她轻轻挪动了下身子,然后板着脸,正经说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这南山上不但有家门儿亲房,我的几个姑姑出嫁在这南山。”

“这不就结了。”

稍顿后,她怂恿似的又道:“要不,我给你说个绕口令咋样?”

“行啊!你说吧!我听着。”

只见她咳了咳嗓子,清清喉咙,然后佯装一本正经念念有词:“北山洼上一朵刺,风吹的咯吱吱。我是我大儿,我大儿是我。”

一旁专心开车的于昊,根本没听出好笑来。于是不以为然道:“这算甚么!不过是普通的绕口令罢了。”

“嗳嗳!你这人啥意思嘛?”香草百媚千娇托大说着,捅了一下开车的于昊,又不服输地道:“你别小看了,有些人就是舌笨着绕不过。往往把后面一句绕成:我大是我儿——这难道还不好笑啊?”

操作中的于昊猛咋一听,恍然大悟!在扭头望望一本正经,竟象个小孩子较真似的香草,果然禁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嗯!好笑好笑!只是你们的秦陇方言一时半会儿难辩。”随后他好象上瘾似的催道:“再有么?统统说出来。”

香草果真歪起了脑壳,挖空心思的努力搜索笑料。终于又一则短口诀念叨出:“半崖上一个黑洞洞,钻进里面黑呼呼;里面有个他婶婶,屁股一抬臊哄哄。”

香草越说越离谱儿,委实象这些,原本不是她这种女孩子信口开河的。可她却能无所顾忌说出来,不说扫兴,该是倒胃的。

一通笑也笑够了,闹也闹开心了,于昊是越听越不雅了。是关于男女间的——于是他很严肃的对香草道:“这类有关于家乡的土话,今后注意,最好是再不要说了。”

“哎!你这人是咋着了?歪想到那儿去了?”

香草大咧咧直嚷嚷上——“我们这儿乡下,女的不象男的,想小解非得找个僻处不是,难道非光天化日下才成?真是的!”

“哦!原来是这么一用意。”

于昊终于弄清了。

如此说来,他是因酒带醉着想入非非了。

这时,车艰难的下了山,然后过了河。不料,手机来电了——

原因是:香草还拿着他的手机。可她装作没听见,完全是一副不加理睬的态度。于昊看不下,给予提醒——“看手机打来了,咋不接?”

“我不接。”

“蕾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香草眼瞅着车已开进赵家堡子,眨眼已到了赵维宏家门上,只见维宏妈和女儿雪梅正在张挂灯笼(雪梅中考分数低,只上若水二中初升高)。

车内看在眼里的香草,刁钻性儿又故态萌发,挺小心谨慎嚷上,并轻拍于昊的手臂,“喂,停一下——停一下——”

于昊稀里糊涂的只好照说果然刹住了。刚好这停下的位置离赵维宏家不到百米,于昊很是不解!也不知这妙人儿葫芦里竟卖什么药?他茫然的只是从车窗望见:一所农家宅第,一老一少两个女的,正在挂灯笼。因为今天是灯节嘛!而偏这时,那个在下面指划的妇女,将头转向他们,并对已接挂好的那个大脸盘姑娘问上:“雪梅,是不是找咱们家的?”

“不会吧,好象从北山背后开下来的,妈!看见没有?一车的坭巴。”

那个妇女吃疑不定又道:“不对啊——咋停下不走了?”

说着便抬脚动步蹭了上来……

车内的香草本打算:心理上耀武扬威一下,不想就要弄巧成拙,那探头探脑心神不宁的样子,活象小时捉迷藏——几乎压着嗓音说:“好了!走吧。”

于昊一头雾水,浑然不解。

只望见一个中年开外的妇女,在耀眼的斜阳下,披着一身金光,丰腴的圆脸润泽中透着白净、细腻、几乎就要撵着上来了。然则,在香草不断悄声催促下,他只好起动开走了。只从反光镜看到:那个妇女无望转身,背向着他们,直接进院子了……大概,于昊只记得:她上身开襟红毛衣很惹眼。黑泽的下身,涤净得泛着墨光。象这里千千万万个已婚妇女一样,戴了个深筒白帽,很象医生戴的那种……

当他们的车上了水坭路,被雪浸润过的路面太洁、太干净。几乎说:一尘不染!

在往西去的路上,于昊至少带着好奇的疑惑,问样子懒洋洋一言不发、表情凝重的香草——

“蕾蕾,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你想要知道吗?”

香草头定向他,看似很认真,不停地向上翻着一双贼精灵的眼珠子,却又透出几分调皮不驯。

其实,于昊心里已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两位如此悬殊的男女,在彼此互为吸引中,粘合在一块儿的时候,而对方一切的一切虽说不在意。可是,光心里隐隐间辄总有那么一种排除异己的独霸思想,在控制着、私欲象巨蟒的口,在膨胀!在贪婪!在不断的野心蓬勃……现在的于昊呢,正如此。

在他开着车,极为严肃地点头过程中,香草不假思索脱口反问道:“难道你已经忘了,我是有男朋友的呀!”

她一径喊出,便连眼不眨一眨全力注视着他,看这开车的大人物究竟有何反映?

于昊显然很严肃,稳稳驾着车,好象并没因了此而不快,沉稳得脸上没一丝一纤不同。只是注目前方,无可奈何中叹了口气!然后这样说:“是啊!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还要问!”

“可我这人,总想了解清楚!难道不对吗?”

一阵沉默过后,于昊终于边开车、边感叹说:“其实你这样年轻,我不该牵扯进来。”

他说着,瞟了一眼已低头想心事的香草,又问道:“蕾蕾,假若我没判断错的话,刚才停那儿以及那个妇女,是不是你男友的母亲或者什么?”

香草她虽未吭声,只是认可的点了下头。

“哦!这样看来,你男朋友家条件蛮不错的嘛。”

直到这时,香草才说话了:“赵维宏父亲是我们乡信用社主任。”

“——赵维宏?”

开车中的于昊先是一怔!然后立马反映过来重复道:“赵维宏是你男朋友是吧?他父亲是搞金融的,肯定家境错不了!那他为何还出门打工?”

这一连串的追问,实在是香草一时半会回答不清楚的,同时也的确不好回答。于是她只好采取缄默、低着头,象做错了事或处在了难以摆脱的窘境却极力想摆脱一样。

然而,开车的于昊好象没完没了,纠住不放:“我就说嘛!你男友的母亲咋看不象个村妇。”

他说出此话,一来从表象,的确只扫了一眼的中年妇女,是既不同城里人、又不大象农村人。隐约间,他又莫名其妙想起了很多——其中有自己年轻时遇到过的。不过,人处在开车过程中,那些只是在脑际里闪念而过,并没留下太久的刻记。

车很快到了双河镇,这时的双河镇不外乎也在闹社火。从上街到下街,人山人海!他们把车停在人稀处。于昊多少带着隽永的记忆问仍处在低头想事的香草:“记得当年关口镇过元宵,有面捏的灯盏?”他问着,比示着。香草一下子明白了,立马从灰黯的沮丧里活跃起,几乎在车内屁股连颠带拍手嚷嚷上:“对对对!最好是荞面,没荞面,糜谷面、甚而二茬黑面也可捏着蒸。然后用胡麻杆杆缠上棉花,面灯里搁上清油点燃,看最后谁的灯花开得越大,谁来年财路广的运气红。”

她越说越幸奋儿!甚或连俏丽的脸蛋儿都极富活力!愈加惹人心疼爱怜。

少许、她人顿时眉飞色舞!又滔滔不绝上了:“还有——”

因为太激动缘故,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吞咽下一口唾沫,然后继续上了——

“我奶奶还能捏出各样生肖,还——还——”

她说着,快乐的眸子仿佛在跳舞!伸出一双纤纤尖削细腻的手,连比带划着,“还能捏麦垛,还能这天浮出探灯鸡娃儿……”

于昊愈瞧这小人儿愈可爱!于是几分带着鼓动,兼而对少年往事的浓浓之情,开口自语道:“也不知这街上有没有卖的?”

这确把香草难住了。因为不论是他,还是她,只知道:现在大街上最流行的,到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元宵。而出自秦陇地带的面灯盏,好象小家碧玉,藏在闺阁。你就是千呼万唤也难寻觅。不过,异常兴奋中的香草,这时脑壳里突发其想:又说上了,“我外爷就住这里,我外奶也年年捏灯盏。要不,我这就给你去要几个,拿回来点上,看是不是你今年有钱?”

她说着,在车内做出要下去的样子,于昊定睛瞅住她的一举一动,见这活泼的人儿竟象快活的小鸟一样,果真作势要下车了。他才没忘一边始终清醒似小贴士问她:“蕾蕾,你真要下车!就这样走你姥爷家啊?”

已启门的香草,象被黄蜂蜇了一样,手立刻缩回。调皮的给不解注视她的于昊吐了吐舌,扮了一个分外调皮的鬼脸!然后稳稳便便坐安生了。

于昊不时打量着,觉得这不安分的人儿望上既可爱又可笑,于是点燃一支烟,没吸几口,便从窗口扔掉,象早成竹在胸似的滴水不漏道:“你去,还不如我去。”

“你真个去我舅家呀?”

“我只作为一个城里来的过路者,冲着好奇!到他家讨几个,岂不顺理成章?”

“哦!也是噢——”

之后,果真他们付诸实行了。

在香草的指引下,小车只从一个偏僻的土巷道拐进没多远,便是一家挨一家的院落。有砖砌的,有土夯筑的,在一家土砖参半的院落前,香草向开车的于昊努了努嘴,说:“就是这家。”

为稳妥、也为方便。于昊只好把车调过头,稍离远点停下,然后这才只身下了车,上前敲香草舅家的大门。而这时的香草呢,故伎重演,尽量缩下身子,然后透过车窗,定目注视着——

当身着休闲灰西装的于昊,一通敲开门后,前来开门的是舅母。厅长大人好一通甘于屈尊降贵。说明了来意,只见已站在门外的舅母甚是不好意思,因为这样超凡脱俗的人物上她家,没别的,就为讨几个面灯盏,这应不在话下。果见她立马进去了……于昊手插在衣兜里,远远有意识向车内模糊不清的她伸手打了个得意的v。须臾,舅母果真端了个搪瓷碟子盛了好几个,还外带洁白的卫生纸裹的灯芯,果然是胡麻茎杆!只是纸替代了棉花。还一口一声说:“这是岔上他姑姑送来荞面做的,你们县城人也许不知?就象我们川里人吃秋田面,和你们县城人一样,是希罕物儿。”

舅母当做县上的对待,一径甚怕不明地说着。于昊接过,顺手塞上一张大红巨头。香草在车内看得分明,舅母一阵惊讶伴犹豫过后,便连连推让:“哎、哎、这使不得!几个面灯,也值不了这么多。”

于昊边扭头走、边回身说:“你就别客气了!收下权当记念吧。”

“就是收,也收不了这么多呀!”

于昊也不多理香草舅母一二连三的客气念叨——早已一头扎进了车,将面灯盏一古脑儿递在了双手接着的香草。一般般如拳头的四个面灯盏,中间凹下盛油的窝儿,开口又密密匝匝用刀剪了几溜牙牙,齐刷刷排列有序,煞是受看!

香草甚为欣喜,收获不少!

现在,他们就要上路了,而在通过热闹非凡的双河镇社火队,别的犹可,只双方社火头化妆的仪程官的两人,分别带着假须,又歪扭七八头上扣着破毡帽,反披着羊皮大衣,手里擎了个老鹰翅当扇子。在锣鼓紧密合击下,一递一答着憋足吃奶的劲儿,念念有词……

这出自秦陇地域的独特民俗,把于昊强烈的吸引住了;而香草呢,对这些腻厌了,甚觉无聊。

只见她爱不释手非常仔细的,一个一个把玩观察着面灯;一边判断无误地问:“这肯定是我家的荞面。”

已被社火队阻住,摇开玻璃窗饶有兴致观摩着社火,特别是双方扮的仪程官——正月十五庙门开,会长拿着钥匙来。钥匙倒把锁子开,上香弟子敬香来。一阵排山倒海,震耳欲聋的锣鼓过后,另一个拉开架势,煽动老鹰翅膀开言道:花花石头垒墙根,我和年兄一娘生。一娘生两娘养,一个不见一个想。又是振聋发聩的鼓锣声加炮仗盖过……

于昊如今撞上这乡下人的闹社火,这城里见不到;故乡迥异的社火队,真令他开了眼界。于是在回答香草的话中连头也没转,“是啊!你说的没错儿,据你舅妈说:是岔上姑姑家荞面。我猜除了你家,还能有谁?”

“欸!我舅母她再没说啥吗?”

香草一边爱怜不舍把玩着面灯、一边问于昊的话。可是一阵锣鼓喧天湮没了于昊的注意力,他全部心思放在了车外面风风火火的社火上。

“哎——欸——”

香草一时间不知怎么称呼他:只好哎欸着上前轻拍他的肩说:“看现在人稀少了,还不走啊?”

“再看看吧!”

“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听听这有板有眼,带压韵呢。”

“走吧,还压韵。想不到你们城里人,就连你这当官的人,对这顺口溜倒蛮兴趣。”

她这样说着,又没忘见拍肩没效果,这回便上前,竟然放肆的伸出双手,蒙住了他的眼说:“喂!走不走?真要听的话,我也能说好多。”

“蕾子,别闹了!松开,瞧!有人在看呢。”

于昊说着。果然听话的揿动摇上了玻璃,启动开走。过后带着余兴未尽探寻:“你真会吗?”

“对呀!不信啊?你听着,我给你贫(撇)仪程——”

她说着。果然滑稽地撸胳膊,挽袖子。在车内仅有空间,挺胸扬臂吼上了——瞧她那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大门楼子高院墙,二门楼上卧凤凰。凤凰落在墙基上,辈辈儿孙是状元郎呀!”说完,果真把个娇俏的脸儿挣憋红了。于昊听着,甚觉有意思。丝毫没觉得做为女孩儿的俗不可耐;反而由香草装模作样一通喊吼,倒把他逗乐了!只见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怂恿道:“很好!再吼个——”

“真要贫(撇)上,告诉你吧:三天三夜也贫(撇)不完。”

“你就只说会的。”

“会的太多啦!不过,你不懂,这贫(撇)仪程,见什么编什么。”

“那你就编以前听过的。”

“那好,你听着——”

只见软座上的她,又一番花木兰式的巾帼准备,虎虎生机地道:“前一个山,后一个山。前山后山紧相连!前山有个锁龙洞,后山有个卧龙潭。锁龙洞里飞鸟旋,卧龙潭里出神仙——”

“好好好!再来一个——”

“那好吧!听好了:年兄年兄你听着:山高坡陡没走过!今年正月走一趟。不知年兄你是谁?麻乎子月亮认不得。灯笼火把往前照呀!看前面有塌窖没塌窖啊……”

他们就这样在车上,竟象两个不谙世故的孩子,疯着、闹着、笑着、不觉已到了若水城。

这时天完全黑了。他们在一家餐馆前,将车停下。进去要了蒸羊羔,并米饭。因为折腾了一天,顿觉得这羊羔肉特好吃。经问老板:这是新疆细毛羊?还是小尾寒羊?或者----得到的答复是:这是我们这里特产五十天喂豆渣的滩羊羔。

怪不得肉味特鲜美!

美美的饱餐后,看着于昊擦手揩嘴,夜的降临和美食在胃里慢慢消化,被身体吸收。很会使人往“那”方面想——何况香草正当进入强烈的欲望期,从前已和赵维宏实弹演练过了。因此在这方面她很在行,立刻会进入状态。接着下来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上:“这已经是晚上了,咋办?”

于昊研读似的故意挑衅逗问:“要不,咱们寻个宾馆住下?”

看到她热辣辣的躲闪不住,旋即飘忽不定,一时竟大胆直逼视着他,那很明确:她就要相就伺奉他了……可是于昊没打算住。这才慢条斯理对着她渴求的眼光报以会心一笑,然后稳健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回吧。”

“就这样连夜回呀?”很是失望的语气。又外加关切地问上:“你难道不累啊——”

“所以我说嘛!你会车有多好。”

于昊只好给她振作精神,尽量往别处引,带往车上走,对低头默默尾随的她直夸海口,“蕾蕾,你信不信?晚上十二点之前,保证到安州。”

她只好无可奈河的冲他失落的一笑,将信将疑只好用点头来承认——

当两人上了车后,于昊方忆起:才对已上车心事重重的香草提及,“蕾蕾,这早到点灯的时分了。我们何不在这餐馆讨油点灯?”

“你不说,我还忘了。”稍作停顿,又不解地问:“可是在车上咋点呀?”

“嗳嘿!这不用愁。瞧,这里不是有个小几嘛——”

“可车晃动着?”

“这一路你感觉到颠簸了么?”他自信问着。后又道:“咱们到了高速再点不迟——”

“也好!那——”

“你坐定,我去。”

于昊说着,拿着四个面灯,真个又去餐馆了……

不消一会儿,便乐滋滋手端着已盛油的面灯上了车,交给了香草。然后一边擦着手,一头兴致勃勃地嘱告:“就搁这儿,怎么样?事已皆备,只差点着了。”

香草这时也慢慢从丧气中回过神来,随喜着他、围绕着灯大说特说……她心之欲望潮起潮落,尽管说一度激情燃烧!可当没接应的时候,只好趋于平静了。她清楚,她才这么想:看来这当官大她许多的男人,至少现在没有动男女私情的意,只她一厢情愿了的一个巴掌咋拍响?而这人只一味着一路上和她过府走县,权当游山玩水排谴解闷儿了。只此,就已然拿她当挚友真交了……她料定:对她的兴趣还是有的!这就势必要他耐下性子,费尽周折,只为着千辛万苦讨她的欢!别的不说:单就这点,那个怀春女不动心委身相就才怪呢?

按他说的,一直上了高速,晚上九点左右,他们方齐刷刷点燃了四盏面灯。

果然如于昊所说:在这平直的北驶高速路上,车尽管狂飙着,但车身稳如泰山,感觉只是象乘飞船似的向前游动着。假若这时上面搁一杯茶,想必都不会跌翻溢出的。可是这一路上行来,于昊和其正;香草饮娃哈哈,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他们路上专就灯节以及灯方面趣事,纵情畅谈着……始终,于昊仿佛知道得多。这一路来都是他在滔滔不绝——说上元节源远流长,始于秦汉、隆兴于隋唐、发扬广大在两宋;更值得一提的是宋代——东京鳌山!是灯节的高端。君民同乐的民主思潮在这一夜得到彰显。普天之下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会相聚于鳌山。接着他又援引:水浒及时雨、小旋风、浪子燕青、还有神行太保、黑旋风他们乔装进京,除了打李师师关系直线联系圣上外;兼而有游鳌山一着,不料被李逵搅黄了……

香草渐渐听得入了迷,不时提问:“那时,恐怕灯赶不上现今吧?”

于昊稳稳娴熟驾着车,不以为然说:“才说错了!北宋东京鳌山,不论来自宫廷精雕细刻制艺,还是出于民间作坊扎制,总之,其规模,甚而有些现代都达不到。不说各种千奇百态,活灵活现的造型;更不屑说材料的精挑细选,上乘工艺的精湛,都是一流的制作。总而言之:是匠心的独用。”

“那时没有电呀?”

“没电不要紧嘛!”

于昊纵古论今,由层到里的逐一深入的讲解。是渊博与极佳口才结合的表演!“我们这个民族,不仅勤劳,并且是聪明的。其睿智上,别的不说,光那时的蜡制品丰富多彩,要有尽有。”

到这儿,香草方猛然想起:急急的口不择言道:“那安州上空,夜里有时出现的孔明灯,恐怕就是点蜡的吧?”

“对!没错儿。”

于昊博古通今,好象他知道很多——

“孔明灯,相传是诸葛亮发明的。其实无法考证:因为诸葛亮功高盖世,为了维护正统,可说是竭智尽忠,把风雨飘摇刘氏一宗脉,在巴山蜀水一隅立国。可说是建立了不朽的丰功伟绩!只因他太伟大了!所以别人的发明冠之于他,也不为过。据传说:他的木牛流马应是贤内助黄氏的产权;还有南伐征蛮,在沪水边以馒头充人头犒牺牲祭奠,却成就了馒头的美谈!但、这只是传说而已。由此可知其源远流长了。和魏交战运用的孔明灯,是的,它是靠燃烧中蜡的气浪助推升高。欧洲载人热气球就是这个原理!不过他们是在工业时代推陈出新,并玩大。至于时代嘛:欧洲近代工业革命,也就是我国的明清期。你算算:三国到明清滑落流逝了多少年?”

求知欲如饥似渴的香草,愈听愈着迷;愈听愈对身旁驾车的人,心里由肃穆起敬!再转换为爱意绵绵……她完全被倾倒!乃至于不停滑动着那双既会说话、又会撩人魂魄的鲜活俏眉媚眼、深情的向他直勾勾看去——丝毫不回避。

便是那种了然于心的大胆直接,其不乏热辣。

“至于流传于民间各式各样灯——”

于昊缓言平和接上说:“你比如小巧玲珑剔透的这面灯,我发现就流行于你们这一带。而且代代相传,至于别的地方很难见到。”

“这说明我们这地方传统节庆很兴时。”

“是啊!算你说对了一半儿。”

“那另一半儿呢?”

香草不解,才这样随即调皮偏侧着脸相问上——

“其实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就象农产品一样。传统文化也如此——”

“我来问你:红楼梦你读过没有?

香草不好意思摇了摇头——

“那——电视剧总看了?”

依然是很不好意思只惭愧的摇脑壳……过后于昊十分惋惜道:“红楼梦剧可以不看,但书一定要读,并且得多读几遍。比如大观园宝玉与那帮子会诗善词十几岁的姐妹们猜灯谜那个章回,就很精采有意思。”

“哦!好象是吧——”

这里的香草是滥竽充数了。

红楼梦书她的确没看过,并承认了;至于电视剧更没情深深、雨蒙蒙吸引她。

当最后于昊说:“现在城里的灯会,也是一脉承袭了传统。”

说上灯谜,她只知皮毛;她虽聪惠刁蛮,可她嘴里吣的:皆为下里巴人。至于沾边阳春白雪的,你要她说出子丑寅卯,她呀是困难的。

他们正这样说着,只见车载的四个面灯盏,这时其中有两个油燃尽了。果然如她所言:那灯芯上灰烬的余光,此刻有蚕豆般大!且起先,一人占据两,而这先燃尽的正巧各占一。香草那个稍大些;落下的一人一盏:却是于昊号下的大于香草。

这样,预示着来年运道:两人平分秋色中各有千秋……

想不到,这个时候,香草兜里揣的手机响了!

这一路往返中,她乖觉一直关机。别看她人小,其实蛮精明呢。即便是只身来到了家门口,却又直接进不了家的情况下,她索性关上。至于后来和家人的联系,她关掉自己的不开,省怕露马脚。当然省电话费一贯是她的优良作风!可直到折回出了她们那个县,在晚上上高速,激动人心点上灯后,她方掏出自己的打开,为着听音乐玩游戏,并静默观赏了灯花爆开熄灭后,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过来了——

风驰电掣中的于昊带问不问的探道:“看看是谁?这回总该接了吧?”

香草边接当中,没忘了告诉他:“哦,好象是老家打来的。我这就接——”,细心的香草先关机,然后再反拨通——

原来是母亲打来的。

说白天只顾了说别的,把最近家里最重要的一条消息未告诉,倒弄得家里人心里象搁着甚?总也放不下……

香草蛮有兴的在手机上讨问: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先是一惊一诧的香草,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味道:“什么?嫂子正月十二,也就是大前天生了个侄女?好啊!”香草对着手机说此话时,瞧那样子,要不是环境所限,她差点在车上欢呼雀跃了起来。

不过,当开车中的于昊转眼向她瞥时,开初还兴奋的人儿,顿时烦躁不已,对着手机直嚷嚷:“妈!说得好好的,干嘛老把我扯上。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

然而就在她很显厌烦当儿,也不知在家的母亲又说上了什么?方使她不耐烦的情绪遂趋于平静——

原来,先是母亲在机子上告她:家里又添新丁——接着母亲就事论事,说:嫂子他们已有了孩子,那么你和维宏呢?这才香草烦上的……紧其后,就在她将要关机时,那边的母亲又梅开两朵,说上:

今儿过灯节,家里就差你。又问女儿在安州和维宏怎么过的?还说:夜黑儿,据双河镇你舅母打来电话说——接听中的香草先是格登!这才没断挂。旋即她心里象揣了个受惊的小鹿!又不得安宁了。一番振作后,这才在手机上小心翼翼探着问:“舅母咋说的?”

那头的母亲道:“也没说甚,只是、只是说:今儿下午,有一个人到家门口,说是给表妹讨几个灯盏。”

“后来怎么样?”

“你舅母的话向来没准儿,没法信。她说:那个人还给了一百元。你舅母还——还说:她好象远远瞅到那人开的车里有个女的,象你。这是你舅母原话,我们听后都不信。”

随后母亲不放心的问她:“你不是在安州吗?”

“嗯!”

“那你舅母是看走眼了,其实人象人多的是。”

“喂!香儿,你是在安州吗?”

“是啊!在安州。妈,你一步一声问这话是啥意思?”

只听那头母亲象放下了包袱似的,一口一声——“在安州就好——在安州就好——”

“妈!你这是咋着了?在不停的念叨些甚呀?”

“孩子——我的瓜蛋蛋啊!”母亲换了一种平常不惯用的语气称谓后,接上道:“你舅母的话,十分有一二分真的就不错了。可——可——”

那头打电话的母亲几度艰难,象是很难出口的,“可是下午赵家堡子维宏妈打来电话,莫名其妙气咻咻的质问:是不是你回来了?这简直是活见鬼!又说——”

香草这时急不可待了。心想:是不是在赵家门前,她让于昊停车,维宏妈窥探到了她?应该是不会的!她当时是整个身子缩下了。再说:旁边的于昊还挡着她——她这样在心里寻思着破绽,便立马接上,在手机上问:“妈,她又胡说甚了?”

“看到从北山下来了一辆车。看见车内有个女的和你一模一样。”

香草立马在手机上截断道:“一模一样的太多了!亏她能想出来。”

“是啊香儿,我也纳闷:好象咱们那时通话时,在庙坪台,好象有这么一辆车,据过后庄里娃娃们说——”

这一下最致命了!

所谓纸里包不住火!

难道庄里孩子也发现了不成?

所以她着急地问上:“庄里孩子说甚了?”

“庄里娃娃纷纷传扬:不是咱们省的,是另一个省,挂安州牌子。”

看来,他们在庄里没被发现。于是她才理直气壮对着手机道:“这不就结了!现在开车的人到处都是。”

“也是噢!”

紧接上母亲又狐疑不定在手机上道:“可是你白天打来的手机,据你哥、小草他们判断:不是你的号。好象是安州的漫游什么的,反正我们都不懂这些。”

“哎呀呀!好了妈!”一通拦头截住,喘口气才诡辩:“那是朋友的,我一时半会借来了打,咋啦?”

“噢!妈多心了。”传来那端母亲的一声幽幽道歉。接着母亲深信了似地道:“怪不得后来咋也拨不通了。”

香草赶紧趁机嘱咐:“别再乱拨了。那不是我手机号——记住了。”

“嗯!记下了。”

这一通电话,通的真是时候。井绳偏从细处断!

幸而香草一一掩饰过去了。要不然……

就在旁专心开车的于昊,也替她着实捏了一把汗。

紧随着一声放心的叹息过后,他半开玩笑道:“真险啊!”

同样的,香草也是一番长久的缓神。人却硬挣着全然不放在心上道:“有甚可险的?”然后又说出令人惊讶的话:“他们知道了也好!”

“可是——蕾蕾!现在不是时候啊!”

不想本是于昊处心积虑的着想,竟然惹恼了香草,“那你说甚时才是时候?”她质问他,旋即委屈连连,“我就晓得你拿我一直当小孩——当——当外人对待。”

“嘿嘿、蕾蕾!其实你就是个孩子嘛。说上外人——这么久,我还不至于吧?”

“我不是孩子!我快二十了,还小孩小孩!”

香草的声音最大,并且嚷嚷上了。

这样一来,倒似于昊不对了。他人先一惊愕!随即从香草满脸的委屈上分明读出:这小妙人儿,不由分说:是迫不及待当大人了。而且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不在话下的大人了。

“也是噢!”于昊在心里转而一想。仿佛这一切都是在向他昭示、甚至挑战!尽管他们身份、地位、年龄皆有别。可是长时期以来,他们的交往、接近、已非常亲合的把他们扭结在一块儿。仿佛是一个整体!再仿佛彼中有她、此中有他。

于昊转而一想:这应该是他每每心欲妄之、却又欲罢不能。

只听这时的香草问他话:“你在双河镇舅家,是给舅母说:面灯给表妹的吗?”

“是啊!我当时就这样说的呀。怎么,不对吗?”

“对是对!只不过——”

香草明显处语塞了,只一个劲儿瞅着他。

此时,委屈不悦的香草一概不见了,看到的,只是调皮的香草,厚着脸、一字一顿给他纠错,“你难道就不能说是女朋友?欸!问你话呢?”

香草说着,眼一直瞅定开车的他不放。并浪荡形骸的靠前挨上,抬起肘碰了碰他的侧身……

还再咋说呢?人人都说女的羞涩,只会含蓄,现在好象本末倒置了。在有关男女方面:已小五十的于昊肯定经过的多。但是经的多,不一定都是非得亲身体验不可?长期以来,于昊在心里总结出了一条颠扑不破的道理——其实漂亮女孩儿就象韭菜,一茬一茬儿的。硬让胆大脸磁的男人、有的嫩割了。有的男人就好这口!不管这男人有钱没钱,地位高否?所以两性交往,性格决定一切。

正因为如此!

于昊的性格是那种外向不足,内向有余的。这种双重性格人,往往自视清高,大都多才多艺。而且外表呢?一般都是儒雅倜傥。只崇尚风流,但却不滥。

并不是说:象于昊这样的不会风流,不谙风花雪月。

其实就眼前周遭,单就安州,他们这帮厅局级别,那个没有个相识?象他独树旗帜!在要害部门主政的一把手。享受省部级的待遇。更权势煊赫!不过时代潮流不同了,叫法也不一样。现时名誉上兴一夫一妻制,可有钱有权的大人物,处个红颜知己,也不算过份。

于昊人虽快接近五十,然而他仍然富有活力!这是长期的好饮食加良好的保养,方使得他人看上去:极富吸引异性的魔力。再说他的气质加修养,常常使同僚们叹为观止,自弗不如。单从形质丰采,别人没法比,更比不了。除了出自红墙的那位少爷——主管农业的那位副省长,狐假虎威自命不凡外——究其这位公子哥儿,除了颅高项直清高外,其实虚的很!比黔驴还黔驴……

所以除了严肃的场合,比如工作,会场等。闲暇之余,同僚们常常会拿他开玩笑:于厅也算是美男!可咋就是对如云的美女不动心思?也有人附会:人家夫妻感情基础深!那象你我。

往往于昊听到这些,会哑然失笑!

而人们很难发现,他的这种笑是有着难言的艰涩。但却在大众娱乐场合或灯红酒绿下往往不合群、也就是不寻花问柳下,忽略而过了。他给人的感觉是:他不好色。关关鸠鸠,在水一方。(连)窈窕淑女君子(都)好逑!

殊不知:于昊与罗素红的关系,更早多年前已裂痕累累了……他们各自心知肚明。勉强维护着各自那点寡廉鲜耻的体面。京女素红,论说长相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原本是瘦之故,还是咋的,她那张早年白皙的窄条脸,随着年岁增长,竟象个倒置的玉米棒!连颜色也象。上天赋予女人原本的丰腴和诱人爱怜的容颜根本寻不见,都这把年级了:更别说逗人的酒窝。可罗素红极有上进心,要不然,她一个中专生,能混到今天的会计师不容易。正因为有这一优点。她常常孤傲十足,以北京人自诩。出言吐语常常不逊,瞧不起外省人,特别是边远山区人。这在他们夫妻间便无形中树起了壁垒!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隔阂。这可好!别人大而言之树榜样、树伟信;小而言之建立关系、处朋友。她倒行啊——树来树去,使自己的丈夫渐渐由憎到恶感、再到疏远她……她也无所谓。反正已有了婧婧,正好一头扎进事业上,幸好他们有了夫妻的记念——女儿婧婧。

自我感觉良好的自负京城女——罗素红。虽然深爱着丈夫,并随着夫君的爵位攀升,当她甘愿承奴认输的时候,已晚了。事实上,越到后来,于昊越不买她账了。这对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是非常不幸的事;这样两个貌合神离的夫妻,他们的关系:只是一条无形的道德绳索维系着。

有关于于昊的真爱:还是他青春壮年时,在山原县关口镇当教师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是他的学生。是个生就一副甜美的圆脸盘,很标致!很好看的名叫李秀兰的学生。他们虽是师生恋,可两人郎才女貌很匹配。且后来信誓旦旦许下了诺言承了愿,还并且他们在初春的山花烂漫的坡洼林子里,初涉禁区!并偷尝了禁果……以至于后来短短几个月中,一发而不可收拾。在学校,当然在他的宿舍兼办公室的土坯平房里幽会。在月明星稀的校园操场私会……一次次的偷情就自然而然发生了两性关系……

那种带着腥味的坭土混合着三四月花蜜的芬芳和李秀兰特有的护肤膏——百雀玲浓郁的气息。竟然使青年于昊如痴若醉更投入、更痴迷……可好景不长,随后为了进城,他只好忍疼割爱了。乃至直到现在,常常总是他隐约间难以忘怀……

位高富有的他,在中年期,又遇上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乡下姑娘时,也许是对过去的挂怀?或许是留连?也或许是念旧追梦?会同她(香草)重返故地。但却是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了;而当事人——香草,对这些一概不知。

再论香草和他,他明知她有男友,可他呢,已有妻室。并很遥远的以前,曾和一个叫李秀兰的拍拖过;再深究:难道于昊再没红颜知已?不,有!他在基层当干警时,曾和管辖的一个大他几岁的开商店(那时不叫超市)女人好过;还有在分局任上,也是一个女商人,大他一两岁。不过他们相好过后,随着调任、升迁、就不再来往了。综观起:于昊所喜欢的,是那种特女性的温柔型。至于后来在市局,和一个小他二十的女大专生:原来此女瞄上了他当时有利可图的位子。城市平民出身的此女子,她人虽说长得没法挑剔。他那时已是市局一把手。后来当那女的一摊牌,要进财政系统,因此女是学金融的,他后来违心托人办妥了。由此一种被利用了的灰心丧气,远离了此女。后来此女进入市财政局,没少给他来手机,就连她结婚,也给了他信息。是他疏远她的,硬是他横下心疏远她的……

他历来认为:男女相爱,虽然有前题,可太直白了,就索然寡味了。

难道他不久前一口一声:只要不超越原则。要这样那样帮香草,就很正常了;难道现在香草已俨然主人似的入住他名下的华府,就丝毫不牵扯前题、条件、什么的;难道他这次答应他,让她学开车,就没非分之想?

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看来于昊的真爱,依然是从前那个初恋——李秀兰。至于开商店、经商、城市贫女、都不是真爱。只是在他人生旅途上一同走了半程而已。那么妻子——罗素红呢?是当时的条件加门当户对的虚荣……末了,侥幸遇上了现在身旁的这位——秦蓓蕾(他昵称的蕾蕾)。虽然他已知她名花有主!可她依然排除偏见,和她往来,足见他的真心!总而言之:先年来自农村的于昊,尽管发迹了,可那种农村情结一直伴随着他直到如今。于厅身上时不时流露出的农村原素,是非常不可多得的。怪不得他在官场,看破红尘,一度萎靡不振。对爵位十分看重的老父,倾其所有,为他铺平道路。现在终于登上了高位!不过看到如今世风日下,拜金主义大行其道。于厅从读史感悟: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恢复北宋江山,驱女真、迎二圣)的武穆豪言!引申出:官商经济日薄西山,社会精英会萃公司、企业。只有出路不大的选择公职,到那时候:中国定会富甲世界!

这会儿,他稳稳的驾着车,快要抵达安州了,而旁边的香草竟然无所顾及的又是逼问、又是碰又是蹭。这要是搁上别人或往日,专心开车的他定会着恼的。然而,当他边开车,边迅极扭头瞥他一眼,看到的是可人儿大咧咧放浪形骸,不过这形态辄总是惹人的。最后他象个老小伙,甚几乎口不择言道:“记下了——下次一定说女朋友不就得了。”

逼着这人就范,香草才安稳下了。夜的渐深,使她边在车上打哈欠;并不停的伸懒腰。渐次安定下来,没忘俏皮道:“这还差不多。”

看着这小人儿乖乖样,兼而又调皮捣蛋不行,于昊是愈加动心了。不过,他始终能把握住分寸,这才后来又叮咛安顿:“蕾蕾,快到了!还不到交凌晨时分。这样吧!先送你到桃林山庄,你痛痛快快冲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那你呢?”

“我也回去得冲澡。我不同你,明天可以睡懒觉。我上午还有接待。”

“那——那你回那里去啊?”

“回宿舍,要么回二老那都行。”

分明看到香草又委屈得不行了。

于昊直到把车开到位刹住后,抚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闭上双眼,好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挨后、长叹一声!缓缓道:“好了!别孩子气了。等一切安顿好后……”

临别,当他看到极不情愿下车的她,好一顿哄络……她就要打开院落电阐门时,他没忘头探出车窗向她道:“不管谁问,你就说是我表妹,老家来的。”

如此说来:看来他这人太缺表妹了?

六、

自从陪于昊一趟老家回来,没多久,于昊说什么让她学开车,并且说着立即兑现!

那是一个休息日,于昊先来别墅接她去了郊外一家驾校。可到门前,于昊没直接进去,而是一番嘱托。香草只身一人报名交钱,一并递上个人资料(身份证复印件及临来时随拍随取寸照)。

本来,香草正心里思谋着:等过一阵子,闲下有机会,再当面郑重向他提提找工作一事。他那里知道她心一直悬着,光这样一天停吃停坐,再加上吃的好住的又豪华奢侈。事实上,自从离开她和赵维宏住的那个小区,不言而喻:山外山工作也就告吹了。记得当时她离开和谐家园,来桃林山庄,她就向他提及过工作一事,他当时好象也答应了:说等节过完了再说,现在连十五都过了。香草当初一直到现在心里记挂的好歹工作,于昊好象没当一回事。况且他们家开着比山外山更高级的阆苑大酒店。香草心想:正愁的不愁,愁的癞呱呱没毬!然而一天当他提及:这人果断拒绝了!并且很不悦的样子。现在竟然拿学车,很当事儿。还举一反三说:你要是会驾驶,我们今后出门多方便。

这样的安排对她高兴是高兴不起来,说感激更从何而谈?因为这生着一张俏脸蛋儿的妙人儿,虽然心高,一心想着往高枝上攀。可是,当她如今遇上象于昊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大男人,这种男人不同香草同茬儿的小青年,粗俗的打比喻:只要母的在墙内摇尾巴,公的便欲火难禁,会立即有跃墙的欲望。可于昊不同!象他这样凭趣味,而不图一时的快感。论说香草算是过来人,碰上这样的男人,大不同赵维宏。赵维宏与香草相爱上:说到床笫求欢!通常都是香草采取主动。赵维宏不是吃素的猫,他会立马跃跃欲试冲动并很快进入状态。可是,自从和于昊交往后,香草好几次肢体语言:他均轻轻绕开了。比如去年深秋初冬去蒙古包,还有初来别墅那天;再还有前不久与其说陪他,还不如说他陪她回家这次……香草只差款款深情地宽衣解带、让他一睹芳姿、再睹香脂玉体了……而于昊呢,象后一次,坦然对她说:回宿舍——

回二老那儿——

这托辞,不能不促使她时时刻刻感到一种危机!

回那门子宿舍?骗人;回二老那,还不如说回妻子那儿。

陪他回家翌日午时,当于昊开车给她送吃食,她终于憋不住了!满腹的委屈、几带哭腔,壮着胆质问他:你既然有家可回,那这儿又算什么?

只见于昊老练娴熟地搁采购的东西,然后缓和地对她说:“蕾蕾,你不要激动行不行?”

“我能不激动嘛?”

稍顿后,她又追加上,“也行噢——那你非得今儿给我讲清楚:你让我来这儿,是给你看房子的,还是究竟你可怜我?是在帮我呢?还有:这儿是不是你的家?”

“说可怜谈不上,说帮有那么点儿。”

于昊猛不丁听到这乡下来的小女子(他一直视她为小女子,竟忘了她早已结束了纯贞的少女生涯),这个他并不是说不知道。可是,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些阴影都变成次要的了;换句话说:当两个相爱的人,因了污点,从而变为仇人,成为陌路人的多多。

然而、于昊正好属于前者。

故此,香草的过激、乃至犀利的语言、对当时的于昊来说:简直好象聆听——春之韵的莺歌燕语!

于昊并没因香草的过激行为而改初衷,他仍然保持很老道的练达,才又娓娓道上:“这幢别墅,你尽管住好了,它是我私人不动产,是光明正大得来的。至于细节,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你也不必打听。”

顿了顿他又道:“你还记得嘛?为啥我一再叮嘱你:有人问你,你就说是表妹。”

“我偏说是女朋友!”

香草渐次平静下来,但她的刁顽蛮性跃然纸上。

于昊真拿她没办法,只好点上一支烟,躺在东南亚进口花梨木椅上悠然的吸;一边象大人对小孩,更象老师对学生讲大理大道一样,很是意味深长,“说朋友嘛——也确实是噢!”旋即他盯住她,象是征询,“只是尚早了点。”他说着。边吸烟中,很拿得稳的抬起头,然后又戏谑地说:“蕾蕾,你不觉得别扭嘛?咱们还八字没见一撇呢!”

在宽畅明亮的二楼大厅,香草这时望向正好置在镶嵌双层玻璃的落地窗一溜花卉上,象一楼一样,那儿也是个大鱼缸。当她那双妩媚动人的俏丽眼这回深情的又望上了他时,并向他坐的一字溜奢侈家具这厢慢慢挨上来。最后只见她人毫不迟疑、不容悠然吸烟中的他有何反映,便立在了他面前:只不过,所不同——他坐着,她站着……

良久,她好象等不及了。一径瞅住他,火辣辣的说上:“这总八字一撇了?你还等甚?”

然而,他终久不象年轻人,疯狂地将她揽入怀里……也许是大白天正午时分?也许……瞧,采光条件极佳的二楼,枣色木质地面,外面虽已是阳春三月,春意浓浓,一派阳光明媚的景象,而里面的地热总是屋宇间如暖房。所不同的,向阳一面落地户牖,把外面目所能及的光亮及景致,毫不保留的全吸纳摄入室内……须臾间,于昊面对着玉立在他面可人儿!中年男人那种对中意异性的渴慕思求之心油然而生……致使他把烟掐灭,然后依然坐着未动,只伸出手,两人就这样手扣住!对视着、彼此研判着、等待着……仿佛只是她在等待着什么?

香草这时穿着一身灰白运动衣,这也是前不久于昊在体育专卖店给她的赠物。并说:闲了穿上陪他出去运动,他也采置了一身同样的色泽款式。只不过这天香草穿上,前胸拉锁褪在下胸,于昊坐着望上,她竟然象学生一样,又绾起了最常见的马尾辫。而且光洁滑腻的前额,蓬蓬松松如丝细发,分两绺然后拢梳在了耳后。那棕色的发丝,在洁白的额前,象行书大家的八字……所不同处,好象左边运笔轻,右边收笔重;因为左侧一绺拢束的稍过于蓬松下来……再望她,和他拉着手,自然而然微前倾探着身子,方使得未拉上的前胸,从细脖颈、遗露出白净细滑的肌肤,一直往下……使紧身米色内衣桃型圆领,恰好惟妙惟肖遗出隆起的一双脉若隐若现……

于昊望到这里,却再也把持不住禁欲了,于是靠彼此勾着的手,指梢间轻轻戏弄着;而立在面前的香草,只仿佛看见:他头顶及两鬓间,花白的头发密密麻麻……许是他忘了焗!

就这样,他只轻一拽,她乘势屈服在了他怀里……

要不是后来他手机来电打扰,要不是他下午还有重要的日程安排,说不定于昊一改他小午睡的习惯,会继续很多……然而,当中间手机响了后,首先他便索然寡味了。已然挑逗起的香草,那羞红的脸儿、正在峰头浪尖劲头上,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须澄清的是:他们尽管纠缠在一起,可除了吻、抚、拥抱、其它什么也没做,也来不及做……

因此,香草心里总觉空落、总也不踏实。所以,当后来没多久,于昊剃头挑子一头热!兴致勃勃带她去学开车,她总也显不出极大的兴趣来,更甭说高兴了……

直到她学会了驾驶,这期间多时候,于昊闲下时指导更离不了。并且一般都是不错的轿车。等到香草会开车,且能上路了,于昊仿佛伯乐发现了千里驹!自己高兴不说,还对驾驶的她赞不绝口:“我就知道你年轻,一学就会!”

“可会了那儿去开呀?”

一天,他们外出,在路上,她故意轻描淡写,但却有意

识的问心情境况极佳的他。

“车有的是!你想开那辆就那辆?”

他说着又道:“要不,我给你买辆小红跑车?”

“给我买一辆?那很贵的吧?再说,没其它事做,光开车去干什么?”

“不贵,江西私人厂家出的,六七万搞定!”接着他稍露不悦地说:“蕾蕾,你总是嚷嚷着做事,现在社会,起码三样不全会,至少得会一样。”

已学着谨小慎微驾车的香草不禁产生兴味,紧随着问:“那三样? ”

“外语,你会不会?”

“初中英语咱也学的并不比别人差呀。”

香草摇头晃脑摆谱着竟然吹嘘起来了。

“课本算什么?要会对答,并且朗朗上口。你行吗?”

关于这个,香草还真不行。虽然她也知道:李洋的英语热,讲究的口语演练,可山村学校,毕竟不如城市。

“还有、电脑呢?”

“这我也会。”香草迫不及待地说。

可是一旁的于昊泼凉水了,“光会皮毛那行啊!”

这时的他,舒服极佳的仰躺在前排座位上,享受着由一年轻漂亮女子驾驶三菱的写意。一路所掠过草木欲滴的嫩绿!好一个花红柳绿的世界!而当车行到他们的桃林山庄,一座座联结水坭路人工假山,那浑圆微微起伏上的行行纵纵桃树,顷刻望上,串串朵朵坠枝压梢。

嗬!好一派桃花花海的世界……

最后,于昊才给她如实道:“现在车会了。至于工作,我也想好了:过些时候给你找个事。 还有——”

车这时已到了他们的别墅。于昊说他还要把车开回去,因为这是公车。还说:稍晚点,有个推不了的应酬。在香草跳下驾驶位,他换上后,他边说过程中,十足的公事公办口气,这和刚刚他迁就的语气判若两人。香草只好听着:

“还有,蕾蕾,听着:你最好把以前的一切处理好!我给你一段时间。正好我进京开会,得一两个礼拜。我给你钱,你又不要。那也好!反正住这里,条件还算可以。吃的呢,你既然推却,那只好自己解决了。最好自己动手,不懂的可以请教家政(指他雇的佣人——田婶,一个中年妇女)。我给你说这些,无非是让你明白!因为没记错的话:你还有前男友?人就在这安州。那么,正好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尽量处理好了。怎样做,这是你的自由。我不在时,不管谁问:就说老家来的,是表妹,明白嘛?”

香草专注的一字不落听着。还从没见过他,这厅座大人对她这么严肃过。听话听音,从而是她又想到:难怪他们自认识一年多来,交住上也将近一年,他对她始终保持距离。他们之间直到如今是清白的!而从听到看到,在这城里,小女大男中,几乎一上手就行“那事儿”。可香草交往的这人,真和她有一拖一磨的耐。而这耐性,现如今看来:原来厅座大人是有头脑,深懂人间起码的道德:他不能以金钱掳人妻女,这是他做人的底线;他也不会以自己的优越欺凌弱势者,虽然他对名花有主的她爱得深沉、爱得刻骨铭心、甚而若痴发疯。可是多深多痴多疯,都有个道德底线不是?

当去年于昊那次在通海路初冬傍晚风天,有心苦候,与佳人制造断桥相会,不巧发现她已有主家!过后,他曾想扼杀自己的一腔春情萌发。可是,想来想去,也就无可奈何的默认了。谁让他们所有的一切都那样悬殊呢?过后他想:自己虽然处于高位!人中龙凤不敢奢望,可是人上人他完全占据了。事实上,他的地位、他家族净几亿的资产,足已是他成为人中之杰。而最难能可贵处:他在官场一路飙升!在中国,千百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学而优则仕——官本位。即便是今天资本市场,还是以官商经济为主导。所以,在中国,一个人升官,意味着有钱,而偏他全然不动钱的心思。那么,他缺的呢?无非是:红颜知己了。

自古君王爱红颜!

先年那个知交——李秀兰,只是给她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追忆与思念。

妻——罗素红。长期以来,只不过是貌合神离的搭伙者。是给外人虚设置的好看……

至于二十多年来的曾度相交并发生关系的那仨,只是萍水相逢、露水之交。时间久矣!姓名已忘,颜容即淡,只恍惚觉得只是漂亮温柔而已。好在他和她们没陷得太深……权当一时的兴之所致。许是他有极强的恋母情?那就怨不得前两个慈母般的相好,对他的呵护眷爱了……因为他做为唯一的儿子,是父母的最爱!因此娇惯了他整个幼年,小鸡总想依老鸡的翅膀下庇护方幸福。现在人已中年,遇上秦蓓蕾。是的,他是被她出自本分的自然美强烈吸引住了。并一而再、再而三、从去年,不!应该算是前年除夕夜,当时她(香草)穿着一身国色红工装。头上同色船行帽、存心有意稍歪扣;项结白绢帕做伺应生、俏丽妙龄的她(香草)。仪态万方、忙前忙后、来来去去、许是对年迈老母称谓的特别?方使他(于昊)对她注意上了。说真心话,他平时见的多了。唯独对此女服务生,也就是主人公——香草。学名:秦蓓蕾的女子、她风情万种、若隐若现的样子,特别深刻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现在峰回路转,几经周折,他们如愿走得更近了。就只差所谓地拍拖或古人所语:床笫求欢了……而香草曾几度有那么种乖乖就范或者说束手就擒,他却宕着。做为女人,象香草就已是寡廉鲜耻了,就已是主动得不能再主动了。可他呢?无动于衷!综观几次他们的独处:香草只差宽衣解带……深记得:香草初此和赵维宏行男女之事,是在赵家堡子赵维宏家,夏日夜晚凉风习习诺大院落;恰是月华如水、只他俩,她主动了,在赵维宏住的西屋,脱了个精赤……现到如今:当她面对一个如父的男人时,也许矜持?也许是胆量不足?条件当然有!可她始终不敢表现太露骨,让人看贱!而他呢:闪闪烁烁、总是蜓蜻点水、不肯深入……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香草总算弄清楚了:原来他是嫌她已有男友,这就对了!也是噢!一个槽上拴两马:必须一公一母,方和平;倘若反之,岂不嘶咬干起仗来了。

现在他走了,说是到北京开会、学习,算来得半个月。香草静下心,在前后左右别墅群里,别家欢乐无限。唯独她只身一人,他不在时,和佣人说说话儿,多时佣人住上面阁楼;她住二楼,已几个月了。还算好,他在时,白天尚能天天陪她,现在他走了,只她独守空房。和佣人田婶又不能太亲密。他走前,还留下话:“至于工作嘛——那算不了什么。”

还说:等他这一趟北京回来,先让她报名参加电大函授。混三年拿个国家承认的文凭……

现在一切就看香草的了,只短短两个礼拜啊!

她是年前,瞅见赵维宏不在时,乘机一走了之、两人这才开始分道扬镳的,现在已是春浓的农历三月末。自从她离开和谐家园、离开赵维宏、已三个月了。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离开他快百日了。除了赵维宏大正月里从表兄那儿返回,见她不在,和她通了简短的手机外。说真的,他们再未联系。未联系,并不见得香草已彻底忘掉了赵维宏。这不对!从内心来说:赵维宏她是不讨厌的!不讨厌就意味着喜欢了。是的!她是喜欢他的。这愣小子,曾使她动心的意中人。少女的爱是纯洁的,并发自内心的。在她稍谙男女之事,当初来自川里——赵家堡子体面、时髦、干净利索的毛头小子。她十四五少小的芳心里,赵维宏那时冷天的滑雪衫、防寒衣;热天的各式各款加克、运动衣、体恤。总是让步入少女神圣殿堂的她怦然心动不已。

人常说:人是衣装;马是鞍装。

盖因关注上他、上心上他。不久,她便旁敲侧击了解到:原来他是赫赫有名——赵主任三儿子。也怨不得他无论在那儿出现,总是赚人眼球的。特别如香草这样初步入少女的小女孩,在她们心间:出自工作人家子弟——赵维宏,无疑便是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子。

随后,天随人意!已长成人的拴全哥出门打工,谁知竟然和赵维宏厮混成了朋友。这种朋友,现在香草想来:也许应该算工友对号的惺惺相吸。赵维宏既然和拴全投缘,一来二去,频频来岔里老秦家勤走动,便于少女香草更容易搭上话,接近他、并暗暗喜欢上他……

十四五六的少女论说还是儿童,适放的爱纯洁无瑕,属于扮家家类。孰料,已成小伙的赵维宏,好象懂得许多,自知自明打了退堂鼓……

而我们的故事便是从此开始——

现在他们都已成大人了,可青春的朝气依然存在。所不同,随着时间的变迁、随着环境的不同、香草视野开阔了。于是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导致她愈来愈看不起整日在建筑工地的他了。于是才有了对抗别离……总而言之,香草是愈来愈被外界花花绿绿搅乱了,被外界上层人士的高雅生活方式俘虏了。确切的说:她现在能无所顾忌的以她的青春美貌换取一个有头有脸、大她许多的男人喜欢,并不是泛贱。人活在世上,明确地说:尽管追求生活方式不同,可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是众人皆奉为的圭臬。可爱的香草,自打出了门,来到安州,的确是被人家贵族式的生活竞折腰了……

当然了,于昊大厅长的人格魅力也不容忽视。

可是当一个天平上,一头搁上赵维宏、一头是于昊的时候,两人不能等同的一切,便昭然若揭,说什么香草认定了后者。你就大加挞伐香草的势利眼、谴责她的小人行径、普天之下女嫁男皆如出一辙。要不咋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连孔圣人都感慨:唯女子和小人难养!

贬损香草见钱眼开,可当谈到钱上,可爱的香草明处看到:当初以她的名义存的款项,在五万的基础上又超额了!她这回打算原封不动还给赵维宏。那么,她花了于昊多少?事实上,她并没直接花。不论是游山玩水,购物添置等一切开销,都是他乐于愿做的豪兴勃发。至于现住的豪宅,据说近两百万,她听来都吓晕了。可又一想:她不住享受,终久别人会正大光明消受。与其那样,还不如与赵维宏忍疼割爱,彻底来个了结。

这样想好了之后,在于昊留下话的第二天,她便付诸实行了。

首先和赵维宏联系了:这么长断了线,很有些尴尬。方知赵维宏在她走后,已住在了工地,和拴全他们在一块儿;至于小区那屋子,已闲搁置着准备退租金……知道这些后,她便派头十足的在豪宅用完膳。一个电话,外买的热奶沙拉即可送到,一番别出心裁的打扮后,上午十点,离开桃林山庄,是自驾着于昊特意给她的十八万北京现代(她以这辆车自练驾驶的)。头一次灰姑娘变公主!找赵维宏摊牌去了……

直到他们会面时,赵维宏正在工地赤着膀子、铆足了劲儿打混凝土。工地仍然是兴海开发区,好象这里有永远建不完的楼?这兴海区,我们业已熟息了:是远离安州主城区,原来属于郊县管辖。自从郊县改为区,象现在香草住的桃林山庄,属于另外一个郊县改的区。正好,一个位于东南一隅;一个在西北角上。而香草现在住的这东南——桃林山庄濒河区,也属于开发区。但占足了地利上的优势!这里主河道淤积堵塞,形成了大大小小湖泊、水池、在经人工的开挖,星落棋布的大小湖泊,碧水荡漾、芦苇茂盛;鱼虾游弋、水鸟翱翔!湖里小舟与现代划艇给人们提供了赏心悦目、乐此不疲的休闲度假之胜处。要不然,安州市有钱一族,纷纷在这名曰:桃林山庄、碧水间、月牙湖居、仙鹤洲抢购居住。因此这里的楼盘以别墅横空出世!成为抢购卖点。自然是瞅准这里的环境实属兼而西北的奔放与江南的秀美!这么长时间,香草入住这里后,直接间接了解到:这毗邻的月牙湖居,油田上占居多。石油上的都有钱嘛;碧水间好象老板级的人物占多数,况都是金屋藏娇;至于仙鹤洲:因是个小岛屿,官员们纷纷上岛入住;至于她现在住的桃林山庄:大半是老领导、老干部赋闲颐养天年……因为风和日丽的晴天,在自家庭院夹竹桃甬道怒放;在路边水畔、堤岸、垂柳柔丝吐芽、黄色的迎春花布满;在人工山丘桃林小径上,常常结伴的老夫妇最易见。香草的到来,倒也和他们和睦相处,老人们与世无争,倒也形成了好邻居。不过老干部们腿脚不灵,一切不便。于是护理的、送水送奶送报的、护卫员、清洁工、出出进进……那护理的和香草一样,都是她这个年龄的女性,并且大都面容姣好!所以,香草来这儿,好多人误认为:她只是个护理员而已。不过,人们发现她这个护理,没有明确的护理对象。倒开着车来来往往……瞧那一副举足轻重的派头儿,倒是个不小的角儿哩。

而以前香草住的上班的兴海区,相距这里的桃林山庄,足有百里地。完全是城市阶层工薪族、外加失地农民。钱财少寡姑且不论,光素质,要多低劣、有多粗俗。你比若:房子多的农民,在山外山包房找小姐、撕撕扯扯、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再还有:这里属迟开发区,目前正在建设中,于是就又多了一眼就能望穿的民工。

象现在,穿著时尚,打扮得高雅的香草,美艳绝伦、恍若仙子、香车靓人一出现在工地旁,立定在赵维宏面前时,那临行前喷洒的名贵香水浓郁之气息,在这浑浊的建筑工地、在一身坭水汗酸味的赵维宏相对衬下,反差极大不说、还极具嘲弄意味。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寡目相看!这香草已别他不仅是三日论。那么,赵维宏也就没有必要着恼、蒙耻、乃至于迁怒于她了。这冷峻寡言的好小伙,好象认定了:这是必然的结果。曾一度,他多么盼望香草能够回心转意。乃至春节前二老突然的冒雪打滑的造访,他们曾有过修复旧痕,有那么种重归于好的意思。就象今儿突然接她手机,他心里还未断念。可他接到的是香草,等于正式和他摊牌!她说是过来送存卡。现在她人已来到了他面前……于是他在她甚不安、又略露羞愧、欲言又止的情形下,一直茫然的他擦着手,在脏衣服上揩,并用手指擦抹。他代她,很坦然道。“那么——你现在找我——再没有必要了。”

他嗫嚅说着,边在擦手过程中,尽量把头偏向一侧、尽量不去直面她。

“是的——”

香草承认过程中,低垂下了眼帘,甚至连头也低下了,样子极其艰难。须臾,猛然间扬起了脸,负罪似地说:“是我对不住你——”然后又极内疚地紧接上道:“我今儿找你,没别的。是专门过来送卡的!你我都清楚:这卡由我一直保管着。喏!现在原还给你——还有、还有、既然我已说过了对不住你了!那么要杀要剐!你看着办。”

“说这些干甚?你也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他接过了卡,连看都未看,随便装在了破兜里。他平常大咧,总是香草替他担心。但现在她担心,已成陌路人了,不好表现出来。短暂停顿后,他才又道:“你是读书升学人,当初跟着我连学也不上了。要说对不住!其实应该是我。唉!这事儿现如今咋好说呢。”

赵维宏一声喟叹!把无尽的无奈与不幸,统统在长叹息中消磨殆尽了。

现在他俩,并蒂莲子!忽而有一天,一枝活生生被人摘去了。那么剩下的一个,孤单着只好无精打采在污水烂泥里,渴望清涟中悲凄的凸兀。象他俩,口口声声全是委曲求全,全是迁就照拂对方惟恐无不及。然而,事情业已如此了,那么,不论她还是他,口中所说出的:对不住!多么的苍白乏力、又毫无意义啊!

他们相会的时候,中午不到。此时,正是建筑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香草临起身前,给赵维宏通知好的。而当她开车行来,先到山外山,只是在外面望了望——风景曾谙;她又拐进了和谐家园,也未下车,瞅了瞅:也没多大变样;再又拐进了当初她来这里时,那条通北的脏乱小街,好象这两年变了。因为楼也盖起来了,路也修好了,那家天水陆食府、那家三层楼酒家、以及这一条短街上的发廊、还有她初来这里吃中午饭的面馆……不过,发廊改名发艺工作室、面馆更名:香八里……来时她慢慢开着车,努力搜寻着——还有他们刚来搭棚的楼,早已消失了。其实那一座座住宅区,就是赵维宏他们当初修建的。还有找不见的,他俩头次租的陋小屋、还有面通海路稍象样的那间,均消失了……香草一路小心、谨慎驾着车、七拐八转行了个通遍。而赵维宏、拴全现在的工地,已更北更西了。

现在她人在这里,望到这里的凌乱、脏污、不由她的微微皱起了眉头。而正当她和赵维宏一递一答彼此迁让着、客气着、香草冷然看见:她哥拴全、同样也是一身脏兮兮迷彩服,紧走慢赶一路撵了上来……

香草心里又一想:这也好!省得她和赵维宏两人干尴尬。

撵上前来的拴全,见到近半年不见的妹子,比城里人还牛。象工作人、不!更象老板;不不!有那么点象星际类人!

近一段时间,妹子香草离赵维宏而去。据赵维宏说:是被一个老板勾搭去了。这样的事儿,如今社会,特别象城市里,到处都是。不过,拴全总也想不开的是:他的这个眼高心大的妹妹,放着赵维宏这样的好男人不跟,偏跟着别人往坏里学、往歪路上走。他这个做哥的,脸上都挂不住。别看他胆小怕事,一旦牵扯到跟他有关联的、或者他的家族,那点神圣不可侵犯的家族荣誉观,与做兄长的使命感!迫使他虽然面对的已不是今非夕比的香草了,可他还是壮怀激烈的鼓起十足的勇气!一上来,冷眼瞅着香草,便毫不留情面的给了个下马威!几乎嚷吵上,“香草,你总算露面了?你真不要脸!家中老人无时不刻都在牵肠挂肚着你。尤其是大!好不容易不追究了,只一心望着你和维宏好好过。可你——你——”

拴全一激动,竟然你、你口吃着骂也不是;上前揍也不是……他真拿眼前这个丢人现眼的妹子无可奈何了。因为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香草被老板包养了!这还不辱没家门?

“哥!你别争嚷!咱们不准骂家子,你听我说嘛——”

香草竟然卖乖的嘴上抹蜜称哥了,这真希罕!虽则拴全名副其实是她哥没错儿。可长久以来,她多时跟着家人直呼其名惯了,很少叫哥!除非正式场合给人打比方什么的,这也不算啥。就象别人习惯称她——香草一样。现在也算是个正式场合吧。因故她呼出口“哥”了!可是,拴全仍不买账。紧接上,更不由她分辩,高声大嗓吼上了,“你别叫我哥了,我给你当不起!”

“你就是今儿打断我的腿,我非叫你哥不成。因为——因为——因为——”三个因为过后。她也吼上了:“我——我是你亲妹子呀!咱们一个娘老子生的,同吃一个胸膛奶的呀!”

瞧她几乎哭丧着脸,摆出一副挨捶的姿势,真是到家了。

拴全平时大小气都不敢出的人,一改往日的胆小怕事,甚几乎凶巴巴的,尖酸挖苦上:“亏你还称得起我是你哥啊!”

随之,当他看到香草委曲求全,再看到一旁的赵维宏左右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个劲儿、也不知是爱干净还是咋着?不停的擦手,仿佛手上不仅有未净的坭浆,甚或有细菌似的……

于是拴全这才真正的当了一次全威的男子汉!这才又对香草转换口气规劝上,“香草,听哥的话噢!回到维宏身边来好不好?”

但当看到香草痛苦万状的摇了摇头,他即刻火气又上来了。相威胁似的扯旧账,“不要脸的东西!你再别叫我哥了。欸!我来问你:是不是当初你不顾死活的追人家维宏的?”

见到的香草这回点了点头。可想而知:她现在真是有口难辩。只好用肢体语言来表示自己的思想乃至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赵维宏开口说话了,这才打断了拴全毫无意义的兴师问罪。这二十好几的大男孩变为的汉子,心想:事情业已都成这样了,强摘的瓜儿不甜!你就是打呢骂呢,心已野了的香草,根本不抵事。于是他冷静再三,平缓地、与其是规劝拴全、倒不如说化解他兄妹渐起的矛盾,“好了、好了、再往下更没意思了。”

拴全却不这么认为。他愈往后,愈圆睁着眼!不理解地相问上:“连你都这样啊?”

“我不这样,再咋样呢?”赵维宏一脸的凄楚状。

“咋说?让这不要脸的回你身边不就得了吗?”

已超凡脱俗!鹤立鸡群的香草再也憋不住了。连自己亲哥都说自己不要皮脸了。于是她一改刚开始的谨言慎行、处处赔不是。这回很是理直气壮的对面前敌对着的、与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两个大男人、郑重其事道:“哥!你骂也骂够了;维宏,你不说,其实心里恨死我了!可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再回到从前,过那种低贱生活。”

“看看、听听、把她能得不行!”

拴全紧着挖苦上了妹子。

“你别说了,让她把话说完。”赵维宏冷静劝住拴全。

只听香草接着往下冷然道:“我也不咋能!只不过,追求生活是我的权利。”接着她话锋一转,“哥!你也别瞎叫喊了,这不顶用。我今儿一来还卡、二来好歹也算个交待。”

“什么卡?”

顿时拴全一头的浆子,全然不明究里急追紧问上。

“这和你没一毛钱的关系,这是我和维宏两人之间的事。”

可拴全咬住依然追问:“卡在那儿?看看——”

“卡我已还给维宏了。”

“维宏,别发愣!看是不是空卡也难说。都这个份儿了,人心隔肚皮——难保!”

“哥!你在说甚呢?”香草被亲人这样误会、排斥、她急切地断喊!初听上是有苦难辩,很冤枉、很很有苦难言的特别痛心、不想这一声痛心疾首相问、甚至有相熟的,老远冲赵维宏、拴全起哄:赵维宏、秦刚今儿开荤有人请客喽……”还算好听的、至于不好听的就不太雅了……因为他们全都清楚:这如今开着小轿车的漂亮女子,仍然认为是赵维宏的媳妇、拴全亲妹妹。故而,大家才乱起哄的……

“哦!好象是噢——真是的,这都中午了。要不这样?咱们先吃饭,然后再说——”

“这倒不必了。”然后赵维宏不乏冷嘲热讽地道:“你走你的阳光道去吧。你我再也没什么可好说的了。”

他说完,便车转身,怀着壮志未酬、挟带着豪情满怀的大丈夫何患无妻的大义凌然之气慨掉头走了……

拴全一看赵维宏一走,便狠劲剁了一下脚!情急中什么也没说的情况下,尾随赵维宏……只把个在这建筑工地显得格格不入的香草撂下。

“哎呀,维宏,你走什么走?等等、你不要生气把话说死。她是欠捶了!就象岔里毛牛儿——哎!我说维宏,你停一下。她早晚会上当受骗后悔的。”

“你一个劲嚷甚嚷?有什么可后悔的?”不想已远离香草的赵维宏刹住了步子,回头等撵上来的拴全其间,冲他这样反问着。

“她不后悔我把头给你割下。你没想想:光这于老板(于世贵),辞了个助理,紧接着又招了现在这一个王小燕,这些老板没一个好东西!”

香草正在聚精会神想自己,也就没在意她哥所说的于王什么的。

只见赵维宏远远盯住问:“这又能咋的?”

“咋的!助理说白了就是相好。咋不招男的?”

拴全忿忿不平嚷嚷着,虽然已隔很远了。香草耳灵心明!还是硬叫她刮着并领悟了!于是她心里有那么点少许的怅然若失,一直目送着他们混迹于来来往往民工群里渐遁迹。这才慢慢打开车门,开启离开。过后,她才腾出时间口中叨念:也不知于(余)老板、王(汪)小(晓)燕(艳)。难道?不过她随即否定了!不会这么巧吧?

在回去的路上,当一个人在车上怅然而返,于是很多事丛集于脑海。香草努力把那些不快统统摆脱掉,末了只剩下那些好笑、并发人深省的、开始在脑际间萦绕——

好比如她哥给赵维宏出的馊点子:女人是靠打出来的!

她不禁啼笑皆非!哼哼!都什么年代了?还试图用老家老辈儿那一套儿,在这儿——没门儿!

香草这里的口是心非!当着赵维宏面,忏悔似的口口声声:任杀任剐——只是个幌子!其实这才说了实话。说到有关于“打”——她不由得想到了她哥提到的、她们岔里毛牛儿(这人已驾鹤仙逝了)制服老婆的传说来——

毛牛儿本姓牛,这一姓氏在杏柳岔里属于单户独门人家。据老人们说:是民国十八年逃荒来的。这样的人家,解放后,当然是贫农了。这毛牛儿,据人说:身上毛特多!不只是脸上,还有腿上、包括两手臂、胸前肚脯、听人说生满了毛!故此,人们习惯了叫他毛牛儿。不过香草小时见他的时候,已是儿孙满堂弓背弯腰的老汉了。香草光见他满脸的胡子!许是老了,人也生得粗俗丑陋!应该是属于香草爷爷那一辈儿人、甚至更早。至于说上毛牛儿打老婆——香草、包括拴全他们听老辈儿一代一代传言……盖因毛牛儿解放时苦大仇深,又是贫协主任,又是农会干部。因此找了一个山川人捎子做老婆。至于毛牛儿老婆当年怎么怎样好看?香草只凭听说想象了……她未生下时,毛牛儿老婆比毛牛儿更先离世了。现在他们留下儿女,成了两土堆坟茔。所以,毛牛儿老婆怎么恁样,在香草他们这一代人,已成了凭空的超级想象了……现在岔里牛家属于显赫一门族。原因毛牛儿二儿子,在青海当兵,提了干,现在又转到西宁市烟草局,据说是处长。也说是岔里、恐怕整个狗菊(蹄)子,为数不多最大的官了。

光听人传言说:毛牛儿老婆刚嫁到岔里时,老嫌毛牛儿丑。所以一次次往东山坳娘家跑,根本没存心和毛牛儿居家过日子,更甭奢望举案齐眉了。后来毛牛儿查实确:原来自己包办的俊婆娘,在东山坳那边有吃心的相好!这毛牛儿一怒之下,决心收拾(修理)婆娘。农会干部毛牛儿玩起了策略:某一天傍黑,对身在曹营心在汉有走心、无守心婆娘交待:赶明儿东方发白,要去区上开会。听说:还要上县开三干会。你务必给我打点打点……

老婆一听,喜上心来!但却隐藏着未上眉梢。只欢天喜地地给毛牛儿又是缝又是补、又是蒸又是烙。翌日天麻麻亮,果真把个毛牛儿打发走了……

毛牛儿前脚一走,这女人便拾掇她的行囊。等到太阳一杆子高,穿戴整齐的匆匆沿着山路,往东山坳娘家赴约。刚一拐过塌堡子山,被匡骗她的毛牛儿逮了个正着!毛牛儿这那里是去区上、县上、分明是抓她的把柄。所谓打蛇七寸,致她于死地……三月的柳条枝打折,换捆柴的麻绳,麻绳打散花了,改换吆牲口的皮鞭……总之,这一顿好打!打了个昏天黑地!更打了个嚎天抢地!直至气息奄奄、求爷讨饶!毛牛儿还不解气,乃至残忍的弄瞎了自己婆姨的一只眼。心想:再让你心野想汉子。这一招真灵!据人说:这婆娘从此养好了伤,只是从今往后、瞎了一只眼,服服帖帖跟着毛牛儿生儿育女,过了一辈子……

毛牛儿打老婆一事,就这样流传了下来。成为这山川男人们的榜样!更成了那些由命运捉弄,俊妻陋男搭配过程中,被老婆们嫌弃的男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榜样、英雄只是某个时代某些人心目中的产物。当毛牛儿们下一代,比秦永祥这一代稍大点——任豁豁,当年娶的俊媳妇就跟人跑了……任豁豁哥,让任豁豁学毛牛儿。任豁豁硬是怜香惜玉舍不得!并顶撞他哥:你咋不弄瞎嫂子?后来任豁豁媳妇还是弃他而去了。不过这话柄象毛牛儿一样,倒流芳百世了……

香草想着:甚觉好笑!她哥——拴全还崇拜已故毛牛儿。足见毛牛儿影响深远!现在的香草想:连任豁豁那一代都开始不施暴了,况乎赵维宏他们所处的现今时潮。

也许她哥拴全太替朋友两肋插刀了?也许拴全顾全大局、实出无奈,一时口上的残忍!不管怎样说: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于是就这样过了两天,等香草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后。她总忍不住又给拴全拨通了手机,拴全通了,等于赵维宏知了……

因为这几天,她一个人实在孤单。在空空如也的气派、洋气的别墅里,虽然她时常和于昊通着话,虽然有佣人。但不顶事!她在电话上告知了他:她已和赵维宏结束了。他只是在那端严肃的“嗯嗯!”再的多余的甚话也没说。

这嗯是首肯呢、还是另有意思?那她就无存得知了。

然而在和拴全通话中——拴全一口一声连恐吓带威胁!并好言好语哄笼!让她和赵维宏合好如初。还说家里爷爷、奶奶念叨他们有了孩子;香儿、维宏论理也应该有了吧?还说:川里维宏妈,放出口风:只要维宏他们有了孩子,她砸锅卖铁!先给他们(香草、维宏)在安州置一套房子等等、等等!直到后来香草听烦了,再也听不下去了。

不过,说到孩子,拴全在那头手机上,是很骄傲的!并告诉她:他们生的女儿,家里老人给取名元元(正月生的)。且征求香草这个姑姑意见:

她人在安州,能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她肯定似的在手机上问拴全哥,“是不是:又是爷奶的杰作?”

拴全答是的!

香草嘴上没说,只是在心里不屑想:都是土得不能再土了!就象她:爷奶取的香草一样。一提及孩子,香草心里着实一紧张!原来连着几月来,为这事那事纠缠不休,而自己过完年,三个多月了,自己没来经;又一深想:临过年、维宏爸妈从老家雪中撵来,那几天也是装样儿给老人看,也是她确实对赵维宏依然喜欢着。恐怕就那几天里,她受孕了也很难说?因为服未服药,连她都糊涂不清了。

一想到这个,可咋办呀?

她总不能怀着前男友的孩子,跟另一个男人过吧?她思来想去,也许不可能吧,咋能那样巧呢?

直到等到于昊十天多回来后,许是诸事缠绕、许是太年轻?这提心吊胆的事儿也就搁置在一边了。

于昊这一次和她小别,简直可以说:是长相忆!虽则短短十三天。然而这一来一去的日子,对香草而言:可真不好受!她现在傍的这位大男人,说是进京公干!然而临行前那庄重!简直是外交辞令!听上如照会或通牒……足以是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够呛。因为这人已说得很明了:他希望和他交往的女子,不能有第三者并存。虽然他原谅照拂了她的过去,不予追究。那么,既然有所选择,只能择其一。鱼和熊掌有取便有舍!不管怎样说:她总算把赵维宏那一头彻底了断了。虽然中间她哥——拴全插一杆子搅和。有那么种抱打不平之架势!可当当事者认输不再纠缠了,那拴全的横刀立马!也白搭。现在她总算给这位高贵富有的男人,涤荡清,交一个满意的答卷了。

于昊这天乘从北京到安州的专机,一下飞机,便拎着大包小提,由专车司机直接送桃林山庄的,司机已来过。看样子这奶油小生很听话、很好使。他已和香草打过照面,且知道她已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只不过事先厅座吩咐过:是他一个远房表妹,毕业来这里找工作。其实,用不着厅座藏着掖着解释。别人也心知肚明!这精神干练的司机,从部队上转下来,来到地方,考聘为于厅的专车司机。眼见到同一个系统大大小小官员们,大都四五十岁的年龄。一到下班,特别是一到休息日,大家似乎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趋之若鹜的纷纷去会自己已公开、或半公开的地下情人;金屋藏娇的美眉处所幽会、偷情。更有甚者:这帮官员还有很滥的,去夜总会、歌厅左拥右抱(却美其名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唯独一把手于厅,人虽年华已逝、可人依然风流倜傥!在司机眼里:于厅简直是现代版的——宋玉。好象不好这口!一个有权有地位的男人,能如此!如今这世道上,尤其在国家转型的官场、愈演愈烈地勾心斗角、互相攀比中:的确凤毛麟角!现在这司机也都学乖了!原来厅座大人也有这么一位旷世美眉候着,他应是早该有的!

等到司机走后,他们先是有一搭没一搭中互相偷窥:这方面,香草是强项!只见她人极象个精灵!其窥似闪电;至于于昊呢,年龄所限,已不是当年风华少年。再则旅途中风尘仆仆的劳顿——所以他的打量目光,就是名副其实的权衡了。好象心里都有某种急迫要做的……香草呢?这时心想:你要求的,我都满足你了。并且当时就给你手机迫不及待告诉了。那么你现在还要求什么呢?香草一意的想:这年龄大的人做这事上,尤其男欢女爱上,真能耗!节拍慢得有一拖,那象小生。唯有此刻,香草不禁在心里闪电似回想起了一年多前,和赵维宏在自家高房一幕!以及前后在夏夜朦胧的自家场院杏树下的肢体接触。现在想来,那愣小子真够带劲儿……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在这时过境迁下,在这做梦也想不到的琼楼玉宇间,遥池的宫殿、华贵的紫檀装饰的四壁,纹络色泽细腻、隔音效果良好!极品上等玻璃落地窗滑向两边的丝质金黄窗帘,金光耀眼!带着皇家气派。简直甚似舞台歌榭华丽典雅的款款帷幕——轻轻的拉开,缓缓的滑落两边。是外面明媚的大好春光、透过落地窗,一览无余。而洒落在屋内的光是那样的柔和!和着上边屋宇洁白的四围;和下围赤中带金黄色木质材料以及朱红地面:不是檀木、便是云杉、楠木……都是那样的洁净、一尘不染!近窗盒栽花卉:多半是来自赤道的。光那硕大富含水份叶片,足以证明!等离子空气加湿气,喷出的雾汽股股……和水晶宫殿般的鱼缸吐出的水泡水珠——说明这豪华奢侈的屋内,极富生命乐章!合成的音符在激情活跃的跳动……

后来,他们粘在了一块儿……他抛却了所有的顾虑,有心将日积月累所积攒的无尽情丝、化做长久的相拥与亲吻……

佛教有道是:生死轮回——

也许好多好多年前……如今这中年男子与这青年女子有一段情冤孽债未尽了——中间不知遭了几劫?轮回了几生?现在终于熬白了男者的华发,女的就象游弋于清池中的小鱼儿,被垂钓者钓上了钩了……这种情形很普遍。只要小鱼儿是贪食的!然而他们之间辄总是有那么一腿之交的,只是迟早而已……

现在他们缘来再续!表面上看似极不相称,然而,阳光雨露滋润禾苗!这天地间的阴阳结合,是不分年轮的,只讲个缘份——

直到他们彼此均觉力乏体倦了,平时在台前幕后抑扬顿挫的磁声不见了。同一个驱壳喉咙里,轻若蛾翼般悄然出:

“哦!蕾子——盥漱间放没放热水?现在真想在浴缸泡泡。”

她也情不自禁的附和:“我也想——”旋即她惟恐伺候不周的赶忙道:“我这就去开——”

不过随后,随着香草挪开做事,随手拢了拢弄乱的玉米穗波西米亚女郎十足野性披发……裹上粉色睡衣,下床迈着轻若的莲步,打开水、并开了加热器……静谧的屋子里,随着哗哗水声!香草的声音也高了,不言而喻:已恢复到了正常。

此刻正是黄昏暮夜时分,春夏之交的日暮将近,如果不是风沙的侵扰!其温度和景色都是十分迷人的……

在冲澡过程中,调皮的香草硬要两人同时冲。而且还打情骂俏道:“两人多好!我可以给你搓搓背、捶捶腿。”

于昊一度面露难色,不过,随即也就任由了。并调侃地问上:“你会按摩?”

“这有何难!一学就会。”

香草已经调试好了水温,两人同时赤条条牵手进入备有淋浴、盆浴的洗盥间……

后来随着香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根本不入行道的自称按摩。倒把个厅座大人弄得本已疲惫的肢体,渐渐春情萌发!浑身燥热不行。

用香草大言不惭话说:洗了个鸳鸯澡!

而更后来,于昊的调情话,更别具一格——小别胜似燕尔;春宵一度值千金啊!

就这样,极不相称的两男女,在行男女悦事上,似乎进行得流畅、顺利。细评估他们交欢的频率与幸福指数:男的总是力不存心;而正当年华的女的,仿佛草原狮、尼罗鳄巨口!永远也满足不了那贪婪的吞噬……

试想:能这样拥着娇娃、美眉春宵一刻的人。不说日进斗金、起码也得腰缠万贯!普通人你别奢望。

接着下来,一切都、似乎于昊早就替她设计好了:

先给香草电大报了名!学的是专科文秘。可是,为了避人耳目,于昊不象早先说的市电大。而是选在郊县(区)党校报了名。因为这一切都得弄虚作假!所以,于昊是支使香草本人去报的名。填表、付费、交相片。并按于昊之前的吩付;按他指示:报了高中生!市广播电视局天地奇广告公司员工云云……

刚开始填表,香草心有点虚。导致人也有些紧张!于是捉笔的手不听使唤甚似颤……因为当她按于昊事先的吩付填表时,区党校两个中年女性,一面挺热情的接待指点,又没忘总拿眼打量她们面前这个漂亮脱俗妞儿,好象她们心里有数!一切都清楚似的,只是临了没忘交待:双休上午来党校听课,并按时完成工课等等细节问题。香草稀里糊涂的只是乱点头……临了,领到了一摞书本。因为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意愿,不管是谁?心里没底儿。况乎香草她真不明白?于昊已答应了,给她找事。可直到如今,总不见眉眼。倒是报这个名、填那个表、一通瞎折腾!不过折腾算折腾,总算有了结果——这不,她今天顺道驾校,顺利拿到了C照。

原来之先是无照驾驶!

香草心里虽然老不踏实!好象总悬着。因为说白了,她停吃停坐,只做人家的小蜜(二奶),她是不干的!当初她看上并认准了这年岁已不小的大人物。心里是希图着、通过此人过硬的背景!不说捞个一官半职,起码弄个正式象模象样工作应该不在话下。象老家岔里,毛牛儿当处长的儿子,把侄男子弟、结婚的、没结婚的;读书的、还是文盲统统先后不等的弄进了各各大小局的烟草公司……从这里,我们仿佛看到:香草真面目。而这手段其实也算不上下三滥!因为从中可以得出一个观点:可爱的香草,她要求并不高!只是有个正当职业则以,也算是对她人生有个圆满的句号;对家人、尤其期望值过高的父亲,有一个交待。老家三爷爷两个女儿,也是她的亲房姑姑。通过考学,双双有了正式工作。一个教师,一个医生。每年逢年过节!夫妻双双对对又是车的,体面回杏柳岔,多风光啊!真给三爷爷争足了面子。而父亲呢?恐怕被自己的堂妹妹: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眼馋心热死了!因而对香草供给上学,那是没得说的。然而,自己违背了父亲的意愿。现在出门,虽说在城市。却好歹没个正式工作!心里总空落。而当她心存理想:本想通过此人,弄个职业。可他总是拖着……这可好!又是学车、又是报电大——这可不是她的初衷啊!不过事已至此,她只好听之任之了……也许好事多磨?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的。

一天用完晚膳,看着雇用的家政——田婶收拾完杯盘狼藉的剩汤剩菜、骨头碎片……于昊本想长期聘用个家政。这晚等田婶退出后,他和香草打商量:几个月来,觉得这个田姓中年妇女既干净利索,菜又做得可口!于昊想长期雇用她,但遭到了香草的极力反对!理由很简单:就是自己都闲呆着!用个钟点工就行了,没必要浪费请全天候的。

就象现在的田婶,心血来潮了!一个电话,便炒呢炖呢……于昊不在了,住阁楼或一楼做做伴儿。这位经常在桃林山庄一带揽活的田婶就极好。至于说到长期聘用她,香草认为没这个必要。

现在他们一对老夫少妻!真正的在这桃林山庄过起了家庭式的生活。当官的男的除了上班,余下的时间几乎全给了美眉娇娃。

他本想眷顾照拂她,雇个佣人,是心爱的她彻底解放出来。别小视了,只他俩。这诺大的上下层,光一天的揩抹打扫够一阵子。一来他不想让她多受累;他钓她、是用来消闲解闷陪他过两性生活的。当然他私心底不支持她出去做事的。再说:他把这一切首先向二老坦白了!繁文缛节的公务缠身,在二老眼里:好象唯一的儿子不食人间烟火,不会风情,这种情形好象一直如此。儿子没绯闻传出,实属难能可贵!现在他自己亲口说给二老。二老心里巴望不得他能有个——能生一男半女的女伴。老人们眼见到他和罗素红、特别近几年来,已名存实亡!各过各的,倒也相安无事!可怜天下父母心!早就看到很出息的儿子形影相吊。现在他说给二老:老父给他的那栋别墅!他已有了一个知己。只是农村来的!二老忙异口同声说:这不重要!要说我们都是农村人;儿子嗫嚅半晌,又道:有一点可得说清楚:她年龄还小。母亲说:小有什么!只要你们合得来。母亲又甚似关切地问上:人咋样?那天引过来,或改日到你那里见见……儿子又说:其实——其实(他真想向二老说明见过的话。可最终还是咽下了到口边的话)。最后父亲紧接上道:等个一年半载、其实最好生个男娃!这产业总得有个人来继承不是?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须知:他们老于家到于昊这一代,是独苗!如今于家,且不说家势显赫!光旗下资本的承袭问题上:于老可焦心!他总不能把恁大的资产!到于昊这一代,只婧婧一人继承吧?虽说男女一样!可于老总认为:家族男性继承,是亘古以来:天经地义的!

所以现在综合看:他们在一起过老夫少妻,其实各方面都熨帖。可于昊总觉得有忧虑的一面:那就是她经常嚷嚷着要出去做事。于昊只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借口雇佣人一事,两人才象如上那样展开了一番各持己见。可当香草逐渐明白过来,便立马不坚持了——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找工作吗?不长期雇人,这屋里谁来打理?”

“啊!你说甚来着?”

只这一下,香草甚几乎惊喜若狂般从红木躺椅上一跃而起,望定他连声追问上。

“看把你乐成啥样儿了!你呀、这小脑袋,也不知一天咋想的?”稍顿做无尽的喟然太息后!他紧上说:“直想着做事!也罢、遂你愿——”于昊懒洋洋肩并肩仰躺着、说着、爱怜似的在香草正好扬起的脸上、在她眼巴巴瞅着的光洁前额上轻轻对准弹了个响壳儿!

香草故意百媚千态撒娇道:“嗳呀!干啥嘛?”随后嗲声嗲气,言不由衷上,“弄痒人家了!”

接后又急不可待,但却故意装出漫不经心道:“人家好心问你嘛——”

说着回复原态,仰靠背椅上,存心把个摇控器摁了又换,换了又摁。直到骚扰得于昊在也无法看电视了。此刻于昊正津津有味看动物世界:非洲草原伶牙俐齿者与食草者生死大游戏;要不体育竞技!特别是拳王赛。而香草对这些一概不感冒!对娱乐性的却很痴迷……两人平常看电视上,就大相径庭。调皮捣蛋的香草,直搅和!硬逼着厅座大人专心致志转向说事了——

“我本想让你进移动或者联通。可后来又一想:这要找人,很麻烦的。况进这样的公司,工资也就两千左右”

“这已不少了哇!”

香草惊讶连连得禁不住出声了,因为以她的打工经历,上千元就相当不错了。起先无论是食府还是后来的宾馆,她顶多拿到800元打住;原先赵维宏一月满打满算也就是两千出头。

于昊接着往下,“你光不能眼盯那两千吧?现在我也想好了,要做就做个差不多的。”他突然进而一步到,“你干脆进广告公司,做广告业务咋样?”

他征询似的问她,其实,不论他说的移动、联通、还是广告。她都两眼墨黑,一无所知。不知究竟她进去,以她的能力和水平:能做了些什么?她不清楚。只不过,前一响,她在于昊的强差人意下,去郊区区党校报名。现职一栏,按他要求填天地奇广告公司。初次他告诉她这个公司的全称:她当时犯闷!以为是权宜之计,现在也依然。他这人城府深不可测!这才叫真男人的风采!能装下事的人都这样。隐约记得从前跟着赵维宏,这愣小子!也有这方面的长处。而男人这一点:正是女人们自叹弗如为之倾倒所心仪的。

香草又喜又显虑。她这种忽热忽冷的情绪流露,全没逃脱于昊敏锐地洞察。于昊心想:这从不安分的小人儿!在他面前摆谱拿大,甚至在某些地方,有点要挟的意思。可是,农村出来的,那种草根性、或者说山寨版方使这已貌似了不起的人物,其实捉襟见肘处,便是井底之蛙,总想天象筛子大!至于筛子以外——就一概不知了。

这时明显瞅到,香草对他提出的商榷性建议:只是一脸的茫然!乃至最后苦笑为难着扬起无奈的脸,仍还是一脸的无知。

相比之下,厅座大人好象在心理上获得了高人一筹的骄傲资本。过后缓缓对她有针对性的、专就进天地奇公司一事,晓以利弊:

“蕾蕾,也许你不知道:做广告这一行,大有赚头。至于我介绍你进这家公司,在咱们省是一流的传媒公司。它属于安州市广播电视局下设的公司,是从原事业单位分支演化成纯商业性。我已打听过了:先培训两个礼拜,然后上岗开展业务。”

“可究竟咋做!你也没说清呀?我愣头愣脑进去,老虎吃天爷,从那入手呢?”

香草一脸愁眉苦脸相。

烧心却又焦灼问着上面的话,因为这太不适应她了。在她固有的脑海里,只想着:这当大官的人,能帮她进更大点宾馆或超市,做服务类。她已瞄上他们家就有大酒店——阆苑大酒店……她想:她能胜任的。可是,他偏不向她想的一方来。

“我让你学会开车;又让你上电大,就是在做此类职业的前期准备。喏!奔腾笔计本我已给你备下了,至于具体怎样做,等你培训完,有了资证!还得我给你后面当顾问。好了!就这样定了。明天上午你按我说的去报名,开上车。就这辆现代,你先用。本想给你换辆小跑车,等你赚到钱后,自己按兴趣吧。”

于昊说到这里,脸尽量望向远处,只是对她说、又象自言自语:“说到我老想让你拥有一辆红色小跑车,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总觉得,按你的年龄、形象、高级的姑且不谈。就上回我说的那种国产吉利小红跑车,很适合你。”

他说了这么多,香草只有唯唯诺诺,她依然是一头雾水!这大男人让她怎么怎样做、她去照做不就得了。至于别的,真不是她现在就能时时、事事、要风得风、要雨就雨的。说白了,她只是这当官大男人操纵的玩偶而已。不过做玩偶也好处多多!比如,她自从跟上于昊后,这大有背景出手阔绰的男人,总是关心备至照拂到——她的方方面面、乃至行头。现在她出行的派头全是高起点的、贵族式的。所谓包装不过如此罢了……既然他按他的标准来训练她、打点她、包装她、那她只好乐于消受了!只要是出自他乐意做的。在香草看来:这有点童化式,只是步子迈得太大了。省怕自己弄不好,奔裆了。只是还好,她一来年轻,很能适应;二来,她的悟性极强!要不然,连家里人都对她评价:灵俐乖巧!现在她已到了另一个环境,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她现在触手可得!一想到这些,她不由得从内心深感她现在已托身的这个大官男人——处处、点滴的好处了。

借助这个美好机会,香草不由得猛然想起:前不久,她去和赵维宏了断时,她哥拴全曾提到:他们的老板姓于还是余?这事儿象虫子,老在她心里不时蠕动、啮咬、搅得她总想弄个明白。现在,已进入初夏美妙的夜晚。在这高级住所,当屋内现代化的设施所发出的可见幽光和微微暗香回荡在客厅内。相伴的男人,只裹一身类似毛巾材料做成的男式睡衣,这睡衣色泽是黄白那种,现在他正懒洋洋不停地伸腰展腿。只赤身裸体披裹着,人也显得一副志得意满之神情。香草瞅准时机,这样问他道:

“欸!人——”调皮的她,自从委身此人,和他同居后,在称呼上,老不伦不类!多时以“人”呼他或召唤他。这也是她别出心策的绝活儿。不过,只有由她嘴里呼唤出:辄总是那样受听;而于昊呢,总是这么乐意消受。

他瞥了一眼她,见已正襟危坐在之旁木椅上,直勾勾逼视他的她,才道:“又是啥事儿?”

明显中看到香草一低头,象似寻思、权衡。不过这妙人儿最后还是壮了壮底气,问上了,“我好象记得,你曾说过:在兴海开发区那一带,有你家开发建设的工地?”

“是啊!没错儿。怎么啦?”

“这么说:真个有了?”

于昊往起欠了欠身,接着她查访的问话。往下问明白:“蕾蕾,究竟是什么事?别吞吞吐吐了,你就照直说吧!”

“哦!是这样的。你知道的:在那里,有、有我的熟人。在那一带打工。”

“是嘛?”

于昊仿佛心里一下子什么全明白了!于是就连“是嘛”都慢腾腾的,且醋性十足中漠不关心了……中间停了好长好久,他才挺严肃地一字一句道:

“蕾蕾,你先不要生气多心。我来问你:你现在打探这些真没必要。”稍顿后,他直接问:“是不是为了你那个男友?”

“嗳呀呀!那会呢,你咋这么不放心我呢?”香草赶忙打岔。接着往清楚说:“不,不是的!我是说我哥也在那一带打工。”

“噢!是吗?咋不早说呢?是你亲哥么?问问看究竟在那个工地?那一带老板可多了,不光我们一家。”

嗫嚅半晌,香草方道:“我哥说过:他们的老板也姓于。我这才记起问你的嘛!”她说着。一种被误解了的委屈状,着实可怜楚楚的。

“这就对了!肯定是我们家的。不过看是谁主管的?有我叔主管的;也有堂兄表弟他们;还有其他亲属。”

于昊不说则罢、一说一连串;抖出的全是他们家的底细、也全是从前香草闻所未闻的。

“这样吧,你现在跟你哥联系一下。先问清是那个工地,由谁主管?”

香草面露难色!迟迟地不肯照做。于是于昊又进一步问:“那么你具体知道是那个工地?”

“山外山更往西北,好象那地方有个很大的中石油站。”

“这就差不多了。”他首肯后。接着又问:“你哥具体干什么工作?”

“那谈上什么工作,只是坭瓦匠呗!”

于昊再什么没问,随手操起面前茶几上的手机,一经通话证实后说:“是我叔那里。”然后又问:“你哥他叫什么名子来着?”

这回,香草才一五一十确切答复了。

等到于昊打完电话,然后说:“蕾蕾,这下可好了!你哥今后再也不会干累活了。”

“那他不干活,他能做什么?”

香草竟然天真不解的问。

“这你就不要问了。”稍后,于昊伸出胳膊,把这疑神不定的人儿,揽在怀里……然后稳稳地充满自信说。“若不信,过几天,你亲自问你哥看咋样?”他这样看定她故弄玄虚的说着。旋即又招起头,不住念叨:“这下可好了!我一直苦于帮不了你们。这下,有了你哥,一切都不在话下了。”

只须听这些,香草再也感动得不知如何才好。她情不自禁的在他怀里象蛇一样扭动着……腾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勾掉住,将嘴凑上前……

这一夜,好象是他们自从认识到现在,最称心如意的一场颠凤倒鸾云雨……其质量和荷尔蒙刺激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空前绝伦……

果然没多久,自从她做出和赵维宏决裂后,连带着她哥拴全都和她对立了。这为了朋友义气,舍弃兄妹情份的人,从未给妹子轻易打过电话。忽尔有一天,拴全破天荒给她打手机。口气甚似婉转!更有些迁就妹妹的不好意思。在手机上告诉她:连他也搞不懂,好象天上掉馅饼!时来运转不好说——他们的老板,一天派人到工地,说是找一个若水来的——叫秦刚的。你知道:我们这号人是和老板从来不接触的。我当时有点紧张,也更感纳闷儿。可见到老板后,“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些甚?”

那一端的拴全听口气,激动得不行!紧着道:“于老板让我进入他名下的工程公司管理层。喂!香草——”

“我听着呢!”

香草的不动声色中的漫不经心,好象什么全知道似的只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做着吗?”

“咋不做呢?你以为我傻大帽啊!做管理拿高工资!好几千块呢!一年下来发奖金又分红。我开初以为这是做梦,后来我——我立马想到:恐怕与你有关吧?”

“别瞎猜测了,这只是你的机遇到了,关我甚?”香草不以为然在手机上对拴全说着。

“香草,在老哥面前,你就别装洋蒜了。其实不用我猜,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我了解得差不多了——”

香草不由得紧张!对着手机忙不叠上,“你闲着没事,都瞎了解些什么?”

“妹子,听好了:这回你是对的!你现在的事我已向家里老人大略告诉了。咱大听后火冒三丈!后来听我给他老人家解释后:你现在跟的这个人,是个大官!是个公安厅长!咱大一听再不多言了。”

“哥,你尽说什么呢?你咋知道这些?”随着又深埋怨上,“再说咱家里,也用不着你猪不吃食,狗瞎操心!”

“看你、看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不是?你我啥关系?是同一个娘老子养的。况又说:咱大过后,不仅默认了,还高兴得不行呢。”

“这你咋知道的?”

“嘿嘿!我知道得多呢。光从大主动给我打电话:让我多关心你、多看看你、大是不是替你高兴得不行?”

“我也没甚好关心的。”香草灰灰说过后。又象忆起了什,问上,“哥,你咋知道这一切的?”

“噢!你问这个嘛——”

拴全在手机上有意清了清嗓子眼儿,故意卖关子道:“那么我来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象个搜屁虫!知道得那样清楚,用得着来问我。”

“这就对了!告诉你吧:公司的王助理、说起你:说她早就认识你。”

“什么、什么、那个王助理?哥,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人家王助理是个大学生,一点没架子。比你可关心我了!她告诉我:你现在跟的这人,是公安厅长!是我们老板的亲侄子。还有,这于老板最上面的顶头上司!于海清董事长,就是厅长的亲老子——还听说:董事长就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他们全家,对你们的事,是很关心的!瞧,这不,连我都沾上大光了。有关这些,我都统统告诉给老家了。大让我亲口转告你:要懂得珍惜!这正好,现在我可告诉你了。”

这头听的香草长吐了口气!她这时人正在天地奇公司接受培训。乘大家都出去休息之机,她在宽畅的会议中心——电教室,和拴全通话的。也好,现在一切都浮出水面了。让家里人知道了更好!她想:这是早晚的事——最是她没想到的: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父亲。这回,好象出乎她的意料:不但没有大叫大闹,还一个劲儿让她珍惜,看来她这一步,是对了!

她这样想着——转而又想到:她哥说的王助理。于是她乘着未关机,赶紧问上:“喂!哥,你说的王助理。她叫什么?她咋认识我的?”

“你问她吗?叫王小燕。据她说:她在山外山认识你的。”

原来真是她呀!

香草不由得想:世界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想不到在山外山打工一面之缘的,又和她哥一起共事了。而她哥,准确地说:也在于家强大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她和拴全通了这么长话。可是,从来和赵维宏一把红葱不另卖的拴全。竟然矢口未提到半点有关于赵维宏的事。香草心想:这真不可思仪!须知:赵维宏和她哥可谓是铁哥儿们!她虽然人已离开了他,可隐约间,她还是会记起这个人的,倒不说此人有多么多么使她放不下。事实上,一日夫妻,百日恩!香草这点美德还是有的。她不象别人,一但闹分离,便成了狭路仇人!不知赵维宏记恨不?她曾经少女初恋的情郎啊!不知他现在怎样?过得如何?……她很想知道这些,那怕是一枝半叶有关于他点滴的片断?可是,在和拴全通话的全过程中,她哥始终未提,她也不好直接问。现在她和拴全终于通了话,这种想从侧面知道的意图,很强烈!此刻攫据了她全部心思。方才是他打来的,现在她打过去未尝不可?总想着:试图了解点有关赵维宏的信息。这愣小子自从和她分道扬镳后,真和她断了一切。

可当拨通拴全的手机,在拴全一再无痛挠痒中,她终于鼓起劲;也算是老着脸,问到赵维宏时,没想到:得到的答复是那样的令她沮丧——

“哦!你是问他呀!”拴全尽管闪烁其辞。但最终还是据实相告了:

“他知道这些后,便卷起铺盖,说什么不在这里干了。还算他明智!”

“那你知道他走了那儿?”

“管他!反正人家情况比咱家强!这你也知道。也许是你离开他;再加上,连我这样的人被这个公司重用了,他心里不服,一气之下走人的。”

“我问你:他走那儿?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么?”

“妹子,不是我说你。既然分开了,就在别打问人家了。你老是这样,难道就不怕别人多心?”

“哦——”

平时很会说话的香草,一时半会被她哥反驳语塞了,只张口结舌哦着说不出什么来。

那一头的拴全,不用说:明显感觉了。于是心一软!同样带着歉意如实告诉:“据他自己说:到青石滩,和人合伙给私人包着盖房子去了。”

最后,拴全没忘告诫多情的妹妹:“咱大来电话:说赵家堡子维宏妈气得连饭也吃不下去。口口声声放出话:要找你问个明白!为何欺骗她儿子?所以我劝你——”

一想到欺骗字眼!这头的香草心里一紧抽,不由想到了,以前这女人对她及她家的好处来。于是才在手机上对她哥诡辩说:“我没欺骗!”随后语气又软绵绵的,“可是——可是咱们是欠了人家的呀!”

“嘿!你是说钱吧?告诉你吧!咱大又不是胡吃白赖的人。一前一后,算清,大亲自还给赵家了。”

香草心想:她家的底细她清楚!嘬指头蘸盐的人家。连翻看的钱都没,那来恁多款子?可当她问拴全时,拴全一度带着春风得意的口气说:他们公司已给他预支了十万。他留下两万,其余八万寄给了家里。还一再得意地说:最近公司还给他准备配车,他正打算学驾车……

真可谓:一人得时,鸡犬升天!连拴全这样名不见经传小人物,也不久,在安州,属于有车一族了。可见有贵人相助的历害!可见于昊那天晚上的承诺完全兑现了。想必他是过后迫不及待为他所爱的雏儿,尽可能及的做到了事无巨细的。他不仅做的堂皇、大气、漂亮。看来好象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一蹴而就!尤其是当香草听到通过拴全,已给家里十万。拴全亲口说他留了两万。这巨额的数字,香草还是吃惊不小的!她想:她已间接给纯农业的家庭帮上了忙。而且这忙、她的这贡献确实不小!如此及时。

说到钱上,香草和许许多多普通凡人一样。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动机?何种目的?揭开了那点廉价的外包装,都是冲钱而来的。不管是大到考学,小到打工,最终结果:是为了钱而拼搏、而奔波劳累!谁不爱钱?人人都爱——孔方兄。可此兄非善类!它对人不但挑剔;而且克刻、冷酷到你不献出,它是不会与你为伍或俯首帖耳。要不,人们常说:人为财贝雕为食,至理名言呐!

香草第一次接触多钱,是维宏妈临出门给她的一万。当时可把她吓坏了!两摞摞整刷刷、沉甸甸、拿在手里都有份量。后来,在这一万的基础上,超出了五六倍。不过,已转换为银行信用卡了。当她打算离开赵维宏,这个卡她还是持着以壮胆!其实香草心里贼着呢。深知钱的重要性!所以,当初她人既然已离开赵维宏。那以她名誉存的卡,她还是控制着。她有她的想法:她到万不得已、可以动用这笔钱。可是,后来她一直分文未动。因为她还没到那个山穷水尽时期,只是有这么个意念而已……还不是后来囫囵还给了赵维宏。当她哥——拴全,带着不信任,让赵维宏查看:是不是透支的空卡?她一度被误解被委屈得哭笑不得。现在看来,其实她哥拴全说的也并非不无道理。她不是曾有占据动用念头吗?再说:她人既然已离开了赵维宏那长时间,为何迟迟不归还卡呢?原来她是在做未雨绸缪的打算!那么,她哥的误解依然能站住脚的。

她上次还那本是赵维宏辛苦的积攒时,曾一度在心里有点委屈。按现行法律条款:持卡人户头,理应归本人。可她还是还给人家了,并附上了自己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她知道:赵维宏取款或换户头。没她的身份证复印件,是会打麻烦的。这一点,心细的她,早替他想到了。因为说千道万,她现在傍的这人,根本不在乎那点钱。这不,于家通过她哥,已给她家的数额,几乎是赵维宏的两倍!过后,当香草一人在肚里寻思:人可不敢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了。现在在钱财上:她和赵维宏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可在情份上:她是有点对不住、甚至亏了赵维宏了。可她不这样,她能有今天这一切吗?这豪华的住宅;近二十万的座车,这相当不错的公司……

之后,香草对于昊越加深爱了!为这样的男人付出爱是值得的。那怕是他尿当妙恋人喝!都是滋养人的。

在天地奇公司,两个星期的培训一眨眼过了。香草具体的工作便是做业务员。说更清楚些:拉客户、做公关。正当她无所适从时,某一天,按于昊给搭的桥。她到安州市一所职业学校,做了第一宗生意。这个学校借着媒体,做黄金段的广告。很顺利,一下搞定!她是先预约,然后开着车按图索骥找去;上门送资料,几乎一拍即合!这头一次,她就拿了三千的佣金。听说做药品、保健类、做酒类佣金高。并且还得请形象代言人。一天午休,她下班乘电梯时,她们的部门经理把她招呼到一边,挺深密透露:“小秦,你的形象气质各方面都不错!省台广告企划部,给咱老总打过招呼,下次有个车展,想请你试试镜。”

“是吗?程经理,恐怕我不行吧?”

“嘿!这有何难!到时候摆几个造型。有导演,怕什么?”随后他提高声:“这可是上镜出人头第的好时机噢!你想想:你一出现在报纸、电视上。岂不成了公众人物?还有,这个车展只要你做好了,象化妆品呀、酒类一串串……好机遇在等着你呢。”

这位程经理给她早早告诉这些,确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当时一听,惊得非同小可!仅她了解的:做广告代言,比做业务拉客户影响大!做好了,真个在电视上一出现,说不准家里人也能看上。

可当她兴冲冲把这些急不可待回家告诉于昊时,没想到:他的反应很平静,只淡淡的说:“其实做好本份业务,蛮好的嘛!干吗非得顾此失彼呢?下一个客户我已给你联系好了!是南方一客商,电子产品。”

香草努起了鸡屁股嘴,蔫头耷拉道:“那也不能全靠你呀!再说你恁忙,还有——还有:难道就不怕影响你的工作啊?”

只听他不以为然道:“这个我被你知道。”万幸!他最后只好无可奈何的等于默许了,“既然你那样乐意,做做也无妨。”所说的很勉强很勉强。

“这么说,你同意啦?”

香草说着。高兴得整个人扑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调皮放诞美美很响亮亲了一下,以做回报。

车展的那个广告,香草做了。并且试了几次镜,都很出镜!她穿着一袭旗装:做西子捧心状,却也秀出了风采;晚装:擎着欧陆高脚杯洋酒,秀出了优雅高贵;泳装:三点式的曲线,银色的比基尼,更秀出迷人的魅鬼身才!和她一块儿做车模的,另外两个据说是从东北专为靓车请来的,高个头。只好委屈做了陪衬!主镜便是本埠的香草。因为香草和她们比是矮了点,但她比她们好看。

这一组特写镜头下来,香草获益不浅!不只是钱的多少;而是重量级别的几个策划、导演、出品人、都对她看好!因为从他们的客气中就已领略到。就连她的顶头上司汪总,瞅着机会,凑上前俯身轻言鼓励她:“小秦,好样的!好好努力!”她这样的关心;又没忘更蹭上,尽量以便不被别人注意,挺严肃地问她:“你做这些,于厅知道吗?”

“嗯!我曾告诉过他。”

“那他当时啥态度?”

“他同意我做的呀!怎么啦?”

“没什么!这样更好。”未了,汪总拍拍她,意味深长的道:“小秦,前途无量啊!希望你好自为之。”

老总这种高深莫测;也算是敲边鼓式勉励!总是香草吃拿不准究竟何意?

过后,可据同事们纷纷传扬:她又有一个饮品的出镜机会时,五月十二,中国发生了地震灾害!

当一度人们痛定思痛后,八方的支援、善后工作开始了。那些天,于昊更忙了。没多久,香草向公司请缨,到灾区做自愿者。她心想:于昊不会反对吧?

一天,当她回去后,打开电视,方见省台上,他一身戎装,在电视上出现了: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于昊一行。为我省第二批赴甘南灾区特警壮行……这些天不见他,原来他真忙呵!过后,她给他打了手机,他是接了,说被搅得焦头烂额!虽然不乏得空故放轻松之玩笑;她表示理解!乘机说:她也报名参加了四川灾区的志愿者!明天就出发。他听后,很高兴!完全赞同她的这一次行动。并说了好多热心鼓励——大爱无疆的话……

从灾区一趟回来,香草算是开了眼界,可说是出了一趟远门。来去从她们那个县经过。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这是她的故乡啊!

人这个东西,真说不清楚?谁能想到:她现在的家便是安州,便是安州东南滨河旁湖的桃林山庄;工作单位嘛!天地奇广告有限公司。

抵安州那天下午,在车站于昊亲自去接她的。因为小别胜新婚!他们近半月彼此天各一方!仅维系的只有天天断不了手机联络。倒把无尽的思念爱恋、化作彼此空中频频传播的缕缕情思……现在终于相聚。一到车上他们就纠缠粘住了!进行了一次长久的别后重逢的湿吻……

“哦!蕾子——小蕾蕾、辛苦了!”他喃喃着。随即扳正她,“来,让我看看:晒黑了还是瘦了?”

她特骄傲地扬起风尘中红扑扑脸。于昊对这张俏丽姣美的瓜子型脸认真做了一番研读后,心疼爱怜得不行!娓娓上了,“南方那鬼天气!是晒红了点,不过比起以前更健康!”

说完,他们情不自禁又粘住了……好象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的大考验,重回新生后的动人场景也不过如此罢了……

随后,他们象草地庄禾中的一对叫春的田鼠,迫不及待、火烧火燎的直接开车,回了他们的桃林山庄的窝里……两人神倦遂愿后,这才拿这次香草赴灾区当做话题侃上了:

“蕾蕾,说说你这次的见闻?”

“倒没甚见闻。除了一派的残不忍睹外;再就是人多!高兴的高兴、愁的愁死了!恐怕全国各地的人去了吧?”

“嗯、哦!有那么点?”

说着说着,自然话又转向香草今后开展的业务一事上——

于昊给这娇娃一个重逢后的惊喜!

只见他有意向她炫弄:“蕾蕾,知道嘛?南方那个电子广告,过两天你亲自去签单就是了。还有几个公益性的,你也去接洽一下,虽是无偿的,但可以扩大影响,增加知名度,又可算你的业绩。”

他正这样有条不紊往下说着。冷不防偎在他旁剖吃荔枝的她打断,“你说的那个电子我去。至于其它的,让别人做去好不好?”

于昊惊讶不已的问:“那为什么呢?”

“我过一段时间去北京奥运做自愿者,名已报了。”

“想不到你这么上心此类苦不堪言的差事?那只是待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期间的过渡见习。有职业那个愿去?”

“那算什么苦?我就愿去嘛!我愿做、我年轻呗!”

他一时语塞了。说真格的,他真不希望她劳燕再飞了。

转而又一想:也是的!年级小小,该出去闯荡闯荡。人在世上闯,刀在石上磨!只不过,她一个女流,老记着往出走,总不是他要她的初衷吧?一想到同僚们:有的真个是金屋藏娇。而他,放她出去,就已经是很开明了。象他们这样老少配,中间的变数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于昊也并不是不识趣的人,他心里更清楚:自苦嫦娥爱少年!

然而,于昊终久是于昊。他不象其他人,在对待女人一事上,他历来很放得开。象有些男人,特别是有钱有地位的老男人,把娇娃美眉当纯粹意义上的笼中雀儿。他不会的!他把她当平等之间的朋友、当知己。

后来,她果又成行了。

北京奥运回来后,香草,这本来野心不小的山沟女娃子,随着接二连三见多识广,她的胃口吊大了,想的也更不着边际了。不过,对于于昊她还是敬畏中深恐爱有不到。不然,已再外面人人跟风喊她女生女生的,在没有其它事后,仍然是厅座堂下呢喃燕,夜夜飞归爱巢中——

只是有一件事,香草一直担惊受怕,并且始终守口如瓶。那就是:和于昊同居后没多久,间或不经意间有点喜酸、馋嘴。并伴轻微的恶心……她心里一直吃拿不准?可怀孕的种种迹象,越来越明显反映出。她怕于昊发现:那还了得!故此这小女子真是魔高一丈:采取了满天过海的骗术!故她上心一个接一个志愿,是有名堂的。曾想去医院做掉!皆因这样那样的种种,总没那个勇气。按说已近二十的她,正是女人生育最佳期;再说:即便就是赵维宏和她的合成!对已被她抛弃的赵维宏,她一直心里藏着一点很对不住的少许。咋说呢?事实上,赵维宏她是喜欢的!

现在她跟了这位,这个男人她也喜欢!当初,别人并没胁迫她,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这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她都爱着。难道她是一个下贱的女人不成?不是!可爱的香草直到如今,她的爱是纯清的,是出自她内心的。只是抛弃少的跟老的,她多少有那么种嫌贫爱富的思想,这种思想是和见异思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更和水性杨花是两个概念,得分别来区分。

自从跟了于昊后,她隐约感到:恐怕弄不好!她怀了赵维宏的孩子?因为她心里明白:她是0七交0八快过年那阵子,在赵维宏二老寻上门来的情况下,万不得已装门面,才和多日不同床共枕的赵维宏,在老人们监控下,进行名誉上的修好!一度敷衍中交合后,怕是怀上的吧?因为连她也糊涂,是否服了药?是否来经前后?因为当时要应付面对的事太多太多……倒把这当次要了。

她想去医院检查做掉。可是一来二去,越拖时间越长,后来干脆置之度外。这才在后来的整个夏天,一前一后远离安州;离开了于昊,做了自愿者。而当后一次回来时,已明显了。

后来于昊知道后,开初以为是自己的。因为她只含糊其词说:怕是怀上了。他只是很激动!激动得连重要工作都置之脑后;又后来、她喊肚子疼!她立马电话,立刻上了医院。于是惊驾了二老也赶来了。可医生一番检查,对焦灼不安的二老只说了:“现在,正是产前的征兆!你们家属太大意了!以前检查过没有?

二老是一头雾水,因为这关系于家人丁兴旺的大事要事!儿子不得已回避了,盖因他们这种结合不合常规。再说:儿子,省里要人,一旦被人识破,传出去那还了得。于是第一次和香草以于家人融合的,便是于世清携老伴儿。

好象在产房门前,老伴儿激动不已中不明究里只是问医生:“是男还是女?”

医生没顾上回答。只有小护士摘掉口罩,带着恭维,“恭喜你们!是个男婴。可可爱了!没猜错的话:你们应是得重孙了吧?回头我带你们育婴室看看……”

护士的话,使二位老人感到无所适存的难堪!

乃至后来,香草还静静躺在医院里,在享受特级护理的精心调养伺候。而在医院尽头更远处,一直在远处焦急等待的于昊,和撵上来的父母在进行着一次对于于家特别重要的决定:那就是:这个男娃,父母执意要独自承担抚育。父母的理由很简单:他(于昊)和这个女子直到目前没公开!暂时由二老代抚,等名正言顺了,再归还他们不迟。于昊也认为很妥!须知,婴儿由母亲看顾,再雇个奶妈式的保姆,象他们这样的人家,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只不过,儿子到后来,避开父亲,把老母拖向一边,试探地问:“妈,你听医生说了没有?是不是不够月份?”

“说甚呢!你咒亲骨肉呢?还是存心妒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得孙儿了?”

“那儿的话。你们是不知道的!这小秦接二连三屁股颠着老往外跑,恐怕影响了胎儿,早产是完全有可能的!”他象自慰,又象肯定似说着。

“是吗?这有可能!只是医生倒没咋说。只好象问了以前做过类似检查没有?还说——”

儿子一紧张!连忙问上:“还说什么来着?”

“医生还说:我们做家属的太大意了!产前预兆什么的,好象医生就说了这些……”

“就这些?”

“唉!昊儿,连妈你都不信。要不,你亲自去问问咋样?”

“你让我去问谁啊?”

“去问问医生!或者,你不是口口声声这小秦这样好了、那样好了、人好嘛!照你的说法:咋不听你话?一味往远处跑。”母亲越说好象越有气,“她一个农村出来的,跟了你!也是她造化。昊儿,你可听妈话:别一味迁就护着,该咋就咋。”

儿子虽然是官员、在大大小小场合贵能呼风唤雨、且叱咤风云!可如今当着老母的面,又在医院楼道尽里,最不易被人发现处,和母亲说了这么多。因为他不是马大哈男人,他清楚:从他和这小妙人同居,反过来反过去掐算:这刚降临的男婴,应该是不够月份的。

直到一个星期的住院。在医院除了二老外,于家的人全探望了(包括考上南京大学,军训完乘机回来的女儿婧婧),只差罗素红。

女儿眼尖,反映快!一眼就认出了:便是上上年除夕夜,那个误把奶奶称老姨的服务员——此话一经传出:于是全家人现在彻底明白了!两个老的都认为:这便是缘!尤其是于昊母亲。听了孙女的一番挑明!更过后,当着儿子面,疼爱有加数落:“还在医院抱怨老妈没听清医生话,这你们早两年前就在一起了。要不是婧婧眼明认准,我和你爸一概不清。这样也好!既然你们相熟都快两年了,干脆堂堂正正办了有多好。”

老奶奶只顾了个大概,至于细节,只有于昊心里明明白白!

陪香草出院办手续的是婧婧。几乎两人一见面,就亲热上了。于昊这个女儿,横看竖看酷似于昊。只是在于昊的粗轮廓下细眉细眼精致化了。好一个出脱的漂亮女生!一个善懂人意的女孩。她几乎不假思索对父亲拖拍的这个小秦阿姨一喜欢!便接纳了。其实她要大一岁香草,看来父母是彻底的断了。她想:这也在所难免,是迟与早的问题。她这一年以620分的成绩,考上南方一所重点大学(南京大学)。军训完,奈不住火炉的酷热,刚一飞回,就这一两天飞去……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她甚几乎不假思索对父亲与这个小阿姨的结合不反对;也不咋样赞同!只一味地老转移兴趣:对小阿姨与父亲的结晶。已全权由奶奶看护的小男婴——自己的弟弟!一直是丁克的她,一朝有了弟弟,一种力驱使着:总也莫名其妙的逗他(婴孩)。而育婴襁褓中的婴儿,似乎老闭着眼,不理她这个当大姐的。

直到生子出院,香草才知:孩子由于昊二老抚育。这是香草万没料到的!不过这样也好,并没坏处,她也没表示异意。香草所担心的:深怕于昊找她考查个水落石出。她一直担心的是这个,在医院也是这样。可当见了于昊,他只和她打商量:孩子由老母带。并说明了:她可以有空常陪他过二老那里。他说:这可是机会!一直来,我老苦于和你在一起,感觉上似乎和整个家族断了关系。反正孩子由奶奶看顾,不知你是咋想的?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她听明白后,言不由衷地道:“我也是——”

于是,车上瞅着没人,他等不及待地欲要亲热……要不是女儿婧婧,撩下另一辆上的爷奶并小宝宝,一路小跑,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起,说着已打开了门,钻了进来。

“走,老爸!到你们那里看看。”

于昊什么也没说。因为女儿也是他的最爱!且一直娇惯宠着她。他最怕女儿一时半刻难以接受!现在正好,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上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再说:已半百的他,女儿今年考了个好大学!也给他增尽了光;现在厅座大人半百又得子!真是双喜临门——万事皆顺啊!

唯有香草肚子里一直在揣着鬼——

人在逆境时,走到蜜州都不甜;可一旦人顺时,帽辫子绾红头绳——甩到那儿,红到那儿。现在的香草正如此!

一趟北京自愿回来,顺利的产子,并脱身后,仿佛一身轻松,又回到了小女生样儿。她只是隔三岔五陪于昊前去二老那吃饭,一并看看已活奔乱动的她的孩子——取名曰:于琎。是临返校中的婧婧给查字典取的……就凭着这年初夏那次车展上闪亮登场!可给省台几位编导留下了良好的影响。知道此女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缺了应有的常规锻造训练。

夜明珠那怕是暗处,也会发光的!

原来随着中国制造、央视制作的电视剧从火爆到冷落。现在国内电视精品少之又少,在也没有先年轰动效应的万人空巷看(渴望)了。于是各个地方台、以地方特色!挖掘古文化,推陈出新,甚而原生态。这个省在隋唐时期,一度在西北一隅,存在过传说中的西凉国。这只是民间传说而已——连考古历史学者都无法定论。只是人们代代流传:王宝钏、薛平贵的故事,联带出:西凉国——玳瓒女。于是各省在时下倡导古文化;弘扬传统。有痴迷秦腔老戏的,断章取义,再进行演绎或者戏说——以薛平贵与玳瓒女爱情故事标新立异的进行戏说。于是一部二十四集古装电视剧(西凉玳瓒女)应运而生。也是时来运转!出品人、投资方、也许出于捉襟见肘之考虑。大胆打破业内成俗:亘古不变请大牌名星、变为在本地区培养新人这一指导思想。也是香草时运到了!用“命运”之玄说:该到出人头第的时候了。仅凭着那个车展上亮相,她便被西剧组、与其说海选;还不如说:是早就钦定!她顺利进入了这个由地方台制作的古装电视剧组。

因为前一阵子生孩子,私;拍戏,这可是公啊!

这一下,对于昊的振动不小!当他出于本能,得知后的第一个反应,简直惊诧不已!无奈只好用婉转的口气劝规她。不想,执拗的香草竟然敢违背他——

他们是在秋高气爽的一个月华似水晚上,二人肩并肩、手牵手、出了门,沿着桃林山庄,在这里一条所谓的名符其实的亲水大街上散步时,香草早已成竹在胸、只是例行的才告诉一无所知的他的——

起先他们顺亲水街:脚下便是一条引水河。此刻,在一轮团圆月色下,静静流淌的河面波光粼粼,更到一盏盏路灯下,那水面波光又变换了色泽:撒落一派银光闪闪、却又到黄金片片;白银锞到黄金粒的奇妙变幻!这便是月色灯光的合成;而一座座拱形小石桥,当河水流过时,早已镶嵌在桥洞上一圈儿一圈儿五彩华灯,编织成梦幻般闪烁图案:仿佛进入人间仙境……这些景致!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于是有心事的香草小鸟依依挽着他,人大不象往日急着要回去看黄金时段电视。这才于昊深感意外的打趣:“咦!奇怪了?这都啥时间了,不回去看电视么?”

香草有意识紧紧依偎在他身上,两人此时正伫立在桥上拱顶端。向远处眺望——在所谓地月下灯旁,这诗情画意般境界里,两个夜色中闲情逸致者象两只闲云野鹤……只见这时的香草仰起脸,向他不住的张望,欲说什么?始终却又未说出——

随后,他似一目了然,心知肚明处处谦让她、老有那么种关怀备至、甚至于说是呵护到家:“咱们顺原路回吧!这不觉间已走很远了,已拐出了月亮湖居,这桥过去不远便是河心仙鹤洲。”他说着,低头征求她似的,“回去后,我看会报,你看电视咋样?”他说着又道:“看见吗?这里行人很稀少了。”

“电视有甚好看的!”

“咦!太阳出西了!”他只是一味地甚不解打趣上,“你这是怎么啦?对电视不感兴也就罢了,可不能妄下雌黄噢!”

“我并没能咋!只是——只是——”她又只是上了。平常两人对不上号时,她一贯如此!可样子总之然是娇媚千态的……连鼻翼不停翕动中、那模样着实可爱!谁见了都会怜香惜玉的!

“你老只是只是的?说出来听听——”

“等过一阵子,我给你拍一部电视,你看看咋样?”

他不屑地嗤之以鼻道:“嘿嘿!别逗了。你拍电视——你看电视还差不多!”

“这么说:连你都瞧不起人!别人更甭说了。”

于昊愈听愈不对劲儿,于是他才认真问上了——

“什么我瞧不瞧的?你倒是往清楚说嘛。”

“是这样的——”她说着。更紧的靠向他了,且伸出手抱住他微微发福的腰。一径眼巴巴望上他道:“电视台要拍一部名叫(西凉玳瓒女)。招聘演员嘛,人家这才去的嘛。”

“你说什么?你拍电视剧!”

说起这部将欲筹拍的电视剧,他多少知道些内情。省宣传部门在一次例行会上,向在座的各位常委们通报过:由省台独家摄制的电视剧(西凉玳瓒女)前期筹备等事项。他做为常委之一,在会上聆听了。只是过后,不是他工作范畴。他也就带听不听的。现在这身边小人儿一经说破,他方忆起真有这么档子事。

“这么说:你很想拍戏了?并且已经开始了!”

“嗯!”

她用单鼻音回答着。更加紧的抱住他腰,省怕一下子失去这擎天大树依托似的。因为她知道:攀附上这样的人,等于往上爬,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天梯。因此,她处处小心翼翼、不敢、也真得罪不起此人。于是,后来她那样儿就很有点世俗中的趋炎附势。

“可拍戏是艺人的事,你有从艺的经验吗?”

“我也没底!只是省台招去试了镜。他们最后才决定了我出演女一号,我是过了几天后才得到他们通知的。”

“行啊你!这事开初你瞒得滴水不漏。现在摊牌,你这不是硬逼我在不平等的条约上签字吗?”他好象深为不悦了,“我就不明白?你就那么想当演员啊?”

又是一个搂紧偎依的“嗯”声!不过初听上很象受了过错被处罚的孩子。当大人一番训斥!一副可怜楚楚的委屈告饶状。

沉默了很一会儿。于昊心里着实总不是滋味,因为他一直拿她只当一个调皮惹人欢心的小孩子对待。虽然他们同居了,并现在已有了孩子。且和许多正常人一样,在行男女乐事。可在某种潜意识里,他把她当自己女儿——婧婧一样看待。他喜欢她!这没错儿;他疼爱她!可多时更象父辈一样呵护捧着她。原来他真忽视了她的能量!她的本领!自他们同居后,反倒是很少交流了。尽管他们存在着障碍,这障碍便是代沟。然而仅仅凭他对她的一味喜欢!贪婪她的美色!于是更多时:对她的兴趣除了“性”上的一种感观满足外、一种对异性的那种皮肉结合的乐事的感觉享受……这样一来,他们除了性便是性。至于他们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所产生的兴趣、乃至追求、他只关心自己是否鸿运当头!再能上一个台阶。那意思不言而喻:官能否再大一级、两级不嫌多。所以,一个时期以来:他似乎少关心了她的思想动态?比如她曾度去西南、赴东边、做自己所谓愿意做的事;再比如连怀孕这样的大事,直到生产,他才知道。可见他们只上心在意了彼此间肌肤的切合,却少了磨合中的情趣、意向的沟通。说他们是同床异梦也不过分——前一次他支特!虽然他们正在卿卿我我、呢喃燕儿中……但是当国家处在了灾难中,她要去,他便支持;第二次,他就有些勉强了;至于生孩子一事,虽然已过去了,可当时简直令他猝不及防!现一直鲠在喉间;这一次,她要拍什么狗屁电视,要做明星!他认为有违背他而先斩后奏了。于是,良久,他俯身、很认真地对她说:“蕾蕾,我认为你还是不去拍电视的好!”

他的话未完,她便一抽搐!紧接着立刻大声反问上:“为什么不呢?”

“你看看你——等我把话说完嘛!瞧你这副样子,好象受了天大之冤似。”

因为于昊借着薄明的月色和昏晕的阑珊灯光,分明看到倚在他右侧、环搂住他腰际的她,抬起了一副凄楚巴巴脸。那脸上猛然望去:从不停眨呀的一双妩媚眼里,好似蒙上了一层泪雾,看样子凄怆的不行……

于是,于昊心软了。

女人的眼泪向来是软刀子!她能使钢铁般意志的男人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往往屈服。

正所谓:女人臣服男人别无它法,只有眼泪,便是无坚不摧!无垒不破之利刃!

于是,于昊别无它法了,也再也不忍心就这事深究下去了……

一个毫无背景,出自山村的弱小女子。才是他上心,处处疼她唯恐到顾不及,那有惹她不高兴的道理呢?

“好了!乖——听话,别伤心了。”一通抚慰后。

他立刻转变话头变疏通了,“这事儿你应该早之前告诉我才对。”

“人家想早告诉!就怕是一场空欢喜。所以——所以这事定下后,我这才等不及的说给你的嘛。万没想到,你反对!”

香草一边撒娇中字斟句酌装模作样、一边依然搂拖着他的巨腰。两人开始往自己的巢穴走……边又往圆满说着:“我原本想:你肯定会高兴的!肯定会支持我、鼓励我的。”她尽是些絮叨的一厢唯恐不及以她为中心的话。

于昊接着她的话道:“做明星好是好,那得脸皮厚才行!”

“你咋能这样说呀?”

“我不这样说咋说?”随后他好象很内行的道:“一旦成了名!那后面,即便没事,都会挖空心思搜索些事来。唉!反正这是个很能被人捧红,却又险象环生!你没看报吗?那些艺人,大都是电影学院、戏曲艺术院校生。尤其女的为了一个角色,大都被那些秃头大胡子长发道士导演,潜规则了。”

“嗳呀呀!”扑嗤一声,香草笑弯了腰。噎声抽气的好笑不已过程中,“你也太说玄了吧?”等缓过气后,这才又道:“不过,那是别人。这要换上我,打死我才不呢!再说:我所在的这个剧组。导演、出品人都是女人;只有那个编剧,是个男的,据说在某县文化馆工作。况且,从已开始的试镜看:大都是那个女导演在理事。至于其他人,我连认识都未认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说这个圈子,并没具体针对你。”

就在他们快要到家时,于昊万般无奈一声叹息过后!又道:“好与赖,只这一次噢!我可把话说在前面了。”只见他双眉紧锁,紧着又万分不解地道上:“其实你干些其它的就更好!比如做广告业务就很不错嘛!何必非要拍什么鸟剧,非要当名人。你想过没有?名人是那样容易好当的嘛?”

“嗯!我听你的。”最后她哀求上,“就让我这回试试吧!求你了,还不行嘛?”

香草说着。这时两人已双双跨入他们的家门,她左胳膊不松脱的依然在他腰上做文章……以示亲密!不料右手在拽他裤腰间金利来体恤、腰带上……以求得他首肯!于昊只好点头了,但却未说出来,这已经很不错了。

只听他所说出的话:怪异得让人笑掉牙——

原来香草求他拽他衣裤过程中,不想把掖进裤腰内的T恤拉开!于昊文不对题的借故撩拨调情:“怎么!发潮着等不及了?”

香草反过神来,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原来男女之间竟然是这样?一涉及到那点事上,会这样害羞。尤其女性,特突出!就象此刻的香草:那羞红模样儿,真是令人一度销魂的啊……

香草拍(西凉玳瓒女),主要摄点就在安州附近一带。为了抢拍,把初冬当三春、更当夏!这是一部古装戏,又是武戏。可武戏场面少之又少,而骑乘放箭,轮刀舞剑,这可不是香草玩转的。幸而,有办法,找武术学校的替身。外番公主大胆先私下和唐军俘虏——薛平贵。一员白袍英俊少年武将。从敌对的两国,通过一波三折的最后联姻。被老国王宠坏了的任性公主,一厢情愿!从一出马交手,就爱上了中原人物博雅中的俊逸清新,文化底蕴沉淀了优劣。这些都是吸引玳瓒公主放下胜利者尊容、与失败者共渡修好!主动求婚不成逼婚……其实这是俗不可耐的民间流传了。可当把这搬上电视,还是千曲百折、扣人心弦、富有浓郁的大漠风情。有的地方,在搞笑的情况下,很能催人泪下。好比如:当最后已在西凉国生活了多年的薛平贵,忽尔在某春的一个大雁北返中,衔信的那只:平贵、平贵唤他,一箭射去,却是捎来了寒窑苦等他十八载春秋的发妻——王宝钏信息时,开始玳瓒执意不放人,后来想通了。先两国修好!再人员往来,当然西凉朝阕俯首称臣……此时老国王已不在了,整个西凉国便是玳瓒纵横捭阖、翻云覆雨!于是从表象看:是公主与中原男子个人私事,却牵动了国与国之间;王位宝座上互倾轧、互换作用下,此刻玳瓒能做出这样抉择!可见她治国方略:使曾敌对的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这一不可多得的难能可贵……试想:那个年代,两国修文息武,再没有比婚联这一独特的纽带更高明的了。

皆因在安州附近,香草一如既往,不拍戏的时候,多时在家。且他有车,每晚都会回桃林山庄。于昊在她这次拍戏上,热度不够,并一度有抵触情绪。可是,他也没奈何,只好听之任之了。其间,有些场景必须在大漠。幸好!这安州隔河越山过岭不远戈壁,便是茫茫沙漠。要取寒冬厚雪马蹄碎的镜头,虽然已是整个冬季。可这年就是没雪,许是以往下够了?于是剧组有开玩笑的:这要是赶上以前,多带劲!可惜此年雪成了罕见之物。无奈,只好上了祁连山,选有雪的凹地带取了镜。这一下要远离安州。香草随剧组,去了祁连山一带,这也是整个拍摄过程中,唯一一次远离于昊。不过,短短几天,人马又返回原处。

这部电视剧赶着春节前,便在省台公共频道黄金段播出。二十四集,几乎每集都有香草主演的玳瓒公主戏贯穿始终。而电视上,穿着古装的香草,在随着人物、剧情的深入、跌宕起伏、她活灵活现了一个玳瓒的穿越时空的再版。

于是,光省市各大媒体的倾力宣传、报道上,就已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于是,随着西剧热播!一个电视新秀脱颖而出——秦蓓蕾。家里人都很少叫,只记得当初上学时,父亲秦永祥给取的。一直来很少有人称呼的这个名子,突兀出现了。首先在这个省,特别象安州市,秦蓓蕾的名子几乎家喻户晓。而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被最熟息的人经常呼唤的——香草、香草。说上于昊对她的呼唤:一直以“蕾蕾”这一亲昵称呼!伴着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再就是小秦也经常叫,至于香草,连于昊也不知这个俗名儿究竟是谁?前两次志愿,有人跟风,舍其名姓,直接以女生、女生称谓之——

殊不知,她已是快要做妈妈了。称她女生,她连高中的门槛都未进。这女生从何称起?可是追风的人那能管那么多。

亏了现在有人称她秦女士——

那是一次被电视台邀请去做专题节目。主持人脱口而出的:以女士冠之!有其过之而无不及。竟然,在这年代,一个人只要出名,什么样的桂冠都可以,管他(她)人品学识。

而现在已被别人捧起来的香草,她的人品,我们可全清楚。她只是眼高心大,嫌贫爱富高眉眼而已;说到学识,她只是一个受过系统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再说她那三脚猫的演技:那完全是导演的不断矫正指导下——不过,说起来,她的悟性极强!是那种头脑灵活、行动机敏的一类。那么余下,她拥有的,便是无可挑剔的外表。是的,她虽出自山沟,饮着淙淙山泉长大,可那源出自然的叮咚泉水,竟然使她出脱得一表人才!这也难能可贵了。她就是凭着这天生丽姿,通过西剧一夜成名!并被这个省、特别是安州市、成为热播爆炒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等到头一阵子热过后。如于昊分析那样:做公众人物,便要在台前镜下亮相,下面接踵而来的便是市台邀请客座。她开头第一次吃螃蟹,老大不自在。不过,第一次好歹已做了,并没砸锅,那么这第二次就在也没有那种如履薄冰之感了。正所谓:水到渠成正如此!当她落落大方、出现在镜头前,那旋转摄象头和镁光灯的闪烁、以及各式各样麦克风……她都能应付自若了。隐约记得:三四岁时,父母领她在舅家浪交流会。第一次照相时,她吓得一个劲儿直往母亲怀里钻……现如今,那个小不点儿,已和现在的今非夕比了!

她把自己拍的(西凉玳瓒女),并一举成功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向自己的亲人们或手机或物件通告了。自然家里是举家高兴自不分说。因为象杏柳岔那样深沟老岔,出了她这么一个人。应是千年不好说;至少百年难遇的!这得雏山菊和野丁香的合成蕊气,又得雨露千复万变、千劫百难下的黄坭土气息不断哺育;还得这山波上五谷菜蔬的滋养,才能出了她这么一个人,确也是这里的福祉造化方成就了她。要不然,杏柳岔有史以来:老辈杨家出了个县参议,再就是沟台子张仁和阴阳家门出了一任乡长;最大的要数毛牛儿二子,在部队上干到团长。后据说转到地方,是烟草专卖上的一个处长;至于香草三爷爷家、她两个堂姑。一个县医院主任医生,一个是中学教师,这已经是三爷爷威风八面了不得了!而她家:如今她独树一帜!拍电视了。可当守旧的爷奶知道后,一度嘀咕:横竖是戏子!这不好,身后连祖宗的家谱都不能上……

而香草父亲秦永祥两口子呢?到底是读过书的,他们异口同声一附一和说上:大、妈也老糊涂了!都啥年代了?把明星和古时戏子拉扯一起。真是的!自家的娃儿出息了!还说三道四。啥意思吗?你就一味的巴结看好老三家的,看老三两个女儿给你们当二大二妈的称过一斤茶叶一斤糖吗?或者一盒烟?老说别人家的好,再好不是自家的……

女人有条不紊边忙着蒸过年的大馒头、小节节子;一边支使着丈夫在一小碟儿里浸红水上,用半截竹子,叉个梅型,在中间塞个。这样在出笼的馒头、节节上蘸红水汁一点!便是朵朵红梅绽放在馒头、节节子上……又没忘向己着丈夫再度帮腔:“咱大、妈正是这样!横竖别家的饭香。莲子、红子打我一进门,年头节下,从未进咱们的门槛。老是大、妈颠着屁股往三爸家紧跑慢赶。”

夫妻二人正在准备年食,有一句没一搭的说着上面的话。

“也不知,香儿来,那——个人来不来?别忘了!把于琎一定带上。这孩子算算也快半岁了。”

秦永祥象忽然记起了什么?给妻子说着上面的话。

“咱香儿说了,明后天回来。我一直担心:人家那样大的官!恐怕咱这岔里都搁不下。”

“嗯!也是的。”秦永祥不得不承认妻子的过虑,认为有道理。

“不过你没听拴全说:香儿生的孩子连他这个做舅的都见不上。由香儿公婆带,恐怕别人真嫌咱们乡下,不肯让把孩子带来。”

“嗯!所以我早想到了。”

妻子又道别的,“维宏那孩子,唉!不知现在在那儿?”

“管他那儿!只要不和咱香儿在一起就万幸了!”

秦永祥可不象妻子,对赵维宏总是敌意着。

妻子又念叨上:“拴儿一回来,天天开着小车往外面浪;天天要经过赵家堡子,就不怕维宏家为咱香儿事,为难他?”

“他们敢!”秦永祥底气十足几乎吼上。

正象杏柳岔这两口子,在自家后半年重新连院落整个房屋,全砖瓦、松木新修的厨房里忙办年食说的:那样大官!真不是杏柳岔这样的山沟迎驾的。可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正是这个大官!前年、也算是去年的正月里,曾驾车带着他们的香儿,已来过他们这里……

这样大的官!能和他们香儿走在一起,已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所以他们全家得感念这大官!可事与愿违——当他们的女儿通过拍电视后,随着秦蓓蕾的名子,至少在安州彻底被叫响、声名日渐隆起时,于昊厅长愈来愈觉得:他和此女子,已出现了明显的分歧不好说、至少算是貌合神离了吧?

于昊没少给她警告:“要是被人知道:你是和我在一起,那麻烦事儿可就多了。”

“是吗?”

“你老翻着白眼仁是吗是吗!好象在你心里,一切都不是什么。可你知道吗?特别象我身处在这个要害部门,一个不留神,会栽跟头的。”

“啊!”这小名人儿,惊讶得半张开了口,正好是湿润亲吻的那种,可于昊已没那个心思了。想必,直到某一日的这一天,于昊在车上告她这些时,她才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知道了里面事事非非……

还算她听话,在后来的各种场合,她矢口否认有恋情!虽然她已是小红花儿早结籽的那种,但是一分娩就子母脱离。正样正好!于是、当她一守口如瓶,媒体也就没有什么把柄可揪了……

于是媒体的炒作!只把她当做千千万万众打工妹中脱颖而出的一枝独秀而已。

可是香草已明显感到:于昊有意疏远她,因为他再也不和她同车同出,比方象从前那样:在外面吃喝;更不敢奢望:象以前那样清闲了。比如:二人携手在桃林山庄一带散步;再有:更加也不可能象当初他追她时,曾带她深更半夜去蒙古包夜餐;或者:携她到他们家人打理的大酒店烛光消费了;更或者:象上年大雪过后的正月,二人驾车象搞秘密工作那样——去了一趟她的家乡。这些从今往后,也许再也不可能了……这便是香草自拍电视后,切身感受到的。

就象现在又是一年春节到,她几次三番怂恿他、哀求他、陪她回她老家过年。他已明确的拒绝了:“小秦——”就连称呼都变了,他有意识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只是,她惯常情形下,自驾他给她的现代,依然在桃林山庄那个别墅里出进……现在她和他只是偶尔聚在他们的桃林山庄、那个别墅里,才说二人象从前。可感觉上,他老回避、老支吾、老在敷衍了事……比方称呼已从“蕾蕾”变为“小秦”。

某天傍晚,她陪他晚膳中,当袅袅的肉汁汤飘香四溢时,她对津津有味品汤的他再度故技重演!撒娇怂恿上:“哎!老公——”自从她跟他同居,并生了孩子后。好象某一日的某一时,她一改之前的颤颤筋筋“哎”“你”之呼!称他“老公”了。

“我给你说话呢?老公!马上是年了,咱们回一趟老家咋样?”

“回老家——回那个老家?”

他停了匙,扬起脸,莫名其妙的这样问正在兴头上的香草。

“回若水啊!你是不想去呢,还是咋的?”

香草被他这样冷落,一时难以挽回面子,才发出上面一连串质问。

不想这人这时停止了吃喝。只从表情看:一直是冷漠的。只见他不慌不忙从面前茶几上抽出一支烟,香草望上,不是平常的中华、苏烟或九五至尊;而是一只做工考究的朱红色扁盒里拿出一棒卷烟。这卷烟可不比香草从前在家见到的姑姑、也就是三姑给爷爷的那种工字型。光那朱红盒子揿开,里面黄绸缎分隔包装的程度上,肯定是高档奢侈品了。这近似咖啡色的卷烟,还带个做工考究的烟嘴。于昊不紧不慢点上,吸了两口,便引带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咳嗽。这,香草知道:平常他很少吸烟,更何况这回吸的是卷烟。

其实那是进口古巴的雪茄——

当一阵间断的咳声平缓后,于昊这才将头掉向她,极为认真地改变话题:“咱先不说回家的事,我现在来问你:那个电视完了,该出的活动场面你也出了。可以说:你已出尽了风头!”

他把最后一句,有意识加重了!

这人的威严,这人的令人望而生畏的一面,只从这最后一句加重话里已然带出。香草一时六神无主、顿显得慌乱、于是人也张口结舌了——

须臾,这人又问上了:“你现在是咋打算的,是就此打住,只当作一回好玩呢,还是继续做你的明星梦。欸!说话呀?”

“我——哦——这个——”

“你别这个、那个了!咱们刚开始可是说好的,只这一次。你可是当着我面点了头、嗯了声的。”

“嗯!是的。”

“那么你过完年是何打算?”

不想这时,香草勇气上来了。她也许是太痴迷拍电视这个行当了,还不是爱出风头。不过,女人大都是虚荣心太强。在这方面,香草尤为突出。抑或她来自农村、来自山沟、太贫脊薄识了的原故,要知道:她已从西剧上,前前后后共获得六万。这六万,对她可不是小数字!也许对身旁此人不值一提。于是这种种、种种光环与荣誉;金钱的轻而易举与那渴望出人头第的强烈欲望作祟,她不假思索说出:“听说省台与周边省际台联袂,要拍一部反映东汉初期三十六集(玉镯记)。有人推荐了我——”

“好了!”

她的话还未完,被她一直认为很有教养、彬彬有礼的他粗鲁的打断。他武断似地说:“我早就知道!别看你在我面前装乖巧,其实你野心不小哇!算我以前看走了眼。你当初的承诺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我——不是的。老公!你听我说嘛。”

香草被他这样曲解,一时有口难辩。

“有什么好说的!当初我就说了,这个行业不适合你。特别是当你我在一起时,更如此。”接着他又尖酸刻簿挖苦道:“我就不明白:你是真缺钱呢,还是爱出风头?感觉做了我的人有点亏了,大材小用了。”

香草面露难色,几欲申辩。终又被他直面逼问上,“小秦,你明确说:是不是你为了钱,还是一心想当明星?”

“我——”

一通吞吞吐吐后,她这才说:“可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六万啊!”

“小秦,不,蕾蕾!”

于昊一时口不择言,又昵称上了。他样子很激动!一度忘情地捧住她的手,不停抚摸着……目光辄总是透出一种渴求之焦虑状。信誓旦旦!将自己长久来讳莫如深的隐私,一并向她倾诉——并带着痛苦的哀求:“蕾蕾!求你了!别再拍电视了——别离开我了——你也许不太清楚,我能有今天,太不容易了。多年来,在事业上、在个人成就上、一帆风顺的话。可你知道吗?我的感情生活上、我的婚姻上、也可以说:是个失败者!”

他说着,热切地望向她,愈到后来,慢慢地垂下了高贵的强项!这可是她头一次听这样有身份的大男人,在一个二十左右女子面前,畅开心扉——这多么的不容易呀!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在这已是临近年关的氤氲气氛中,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并伴有烟花炮仗的此起彼落……然而,他们二人相厮守的这幢别墅里,也许人为因素,其格调依然;可相对的冷静与大玻璃窗外面的世界,仿佛是两个世界。并且是那样明显的迥异……一切的一切在他们这里顿显得乏味、苦燥、毫无生机。一回想: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已在这里住了下来。处处既惊奇又新奇!虽然最后落下她一人。小院子毗连车棚的阁子里(当时佣人住),住着佣人聊以作伴;虽然那时的外面纷纷扬场、银妆素裹、并伴着年的浓郁!来自乡下的她、头一次初涉这宫殿式下榻、并入住到如今……所以,当时那一刻的新鲜、好奇、是无法言说的。当时虽说长夜绵绵的身旁没人陪她,可是她的心是燃烧的、激情的、象春潮那样涌动。因为她十分清楚:他居然带她能来这里,说明他把她已当他的人了……后来,他们一波三折后,如愿合二为一。可是万没想到:这刚巧一年零一天,他们却在这里进行者痛苦的煎熬!人啊!这个动物。真是自寻烦恼、活得太累,老在意志的兴趣转移互相交错下、或潜移默化下生存。有时为了全局,但多时为了个人。比如现在的于大厅长,他就过度的考虑了个人。才这样对小荷方露尖尖头的香草发难!高压逼迫就范。可以说:于昊使尽浑身解数、恩威兼使、只差向老外那样:为情人单膝下跪了……因为东方文化造就了我们这样的民族:拜天拜地拜祖宗!就是轻易不肯跪拜其它。你比如于昊的样子!就差了跪拜。他不象平常,在夜幕降临下的自己爱巢里、或休闲、或内衣、或睡衣。他今天很特别,也很严肃,可谓衣履整齐,俨然和平日外出一样;相对而言:香草的衣着形象,就很有点随和暴露了——

只见她款款绾着发髻,因为这之前,正常雇用的田婶下厨时,她正在一楼放水调了温,在仔细进行了沐浴。故而,当她出现在于昊面前时,便是那种非常清新、非常露骨的泳装。是天蓝还是绿色?说不清。总之,她是在田婶摆放好晚膳后,佣人识趣离开后,她才从容若定从浴室,这样一身打扮,摇摆着杨柳纤腰;风情万种并野性十足的一路袅娜行过,所过处便是一种浓郁的玫瑰香水……

坐台小姐不过如此!

她一边拿浴巾搓着发丝,一边松松款款绾束、人才这样来到二楼于昊面前的。可面对搭配营养的食物,于昊好象胃口大增!边吃边喝……她才托大的瞻前不顾后要他同她回老家过年——这才出现了上面情形。由此看来,她也太自以为是了,也就是她的以个人为中心的满不在乎。在家时,她常这样;跟了赵维宏时,她更肆无忌惮;如今随了这样的人,我行我素、她在这样时,别人却不给她这个面子。

随后,于昊接着下来,向她继续披露心迹:

“蕾蕾,你光知道:我和婧婧妈曾经是夫妻,现在已各奔前程了。婧婧妈打了病退,回北京老家了。这你已知道!可我们有了婧婧,这并没错儿。”顿了顿他又道:“我也和你一样,有过年轻的时候。人年轻时,那个不怀春?你现在要我陪你回老家,其实去年灯节我们已回了一趟。除了你家、还有我曾经工作过的关口镇。

这、这关口——也是啊!”

这已半百的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象心情极其复杂纷乱,好象有扯不断的未尽情愫统含在这一声喟叹中!良久,他眼平视着正前方,这时,两人正好双双落坐在沙发上,他呢,已松开了她手;而她呢,刚沐浴后,只穿着所谓的三点式,外披粉色睡衣。她本想乘机浪一下,因为相爱的两男女,偶尔独处下,风浪一下,完全有必要的。然而,她这潮来的不是时候……长叹者过后,接着转过头,旋即又火辣辣看向她,并重新握住她手。这时香草莫名其妙只在心想:他的手似女性般柔腻,这那是做官的手?她想象的官的手:不仅粗大,并且象铁钳一样有力!可这人的手?看他模样是那样激动!一径向她问道:“蕾蕾!那个关口镇,你们称关口子的。往西边山上拐进,曾有我的一个学生,她——她——”

本来阴差阳错准备迎合的她。被他前言不搭后语,完全的不入港、弄得一片的茫然索味。懵懂的她最后还是终于明白了。于是她艰难残忍的扼杀了勃动的欲——接上他的话问:“是不是!是一个女生?”

“你咋知道的?”于昊一下子来劲儿了。

“这还用问,预料中的。”香草心情十分复杂的淡漠回之。

他颓丧的几乎滚回了身子,依旧平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起了神……

这可把香草弄了个进退两难。是抚慰他呢?还是采取事不关己作派。然而,看到他陷入往事难以自拨的样子。她心顿时来了怜悯!再说:即便使关口子女生与他有关系,可时光不会逆转倒流的,她犯不着泛酸。因为现如今,象香草这样处在都市快节奏下,她和许许多多小字辈儿们,一味追求:只是触手可即的,直白说不外乎感观和金钱两样。那些幻想、那些对往事的留连、甚至那些潜意识里的“臆念”,统统被越来越现实化的青年离心离轴边缘化了,甚而被摈弃!由于隔代的关系,他们往往把长者的往事追怀也好;感念连连则罢、只当作无病呻吟……

那么,于昊无独有偶对往事追怀!只是香草心里直犯嘀咕:有这么痴心嘛?何苦来着,放着眼前的不理不睬,硬要去碰那个虚无缥缈的,这人才是彻头彻尾的犯神经!值吗?

她心里虽这样猜测他、嘲弄他、可她最后还是尽量开导他、并顺便猎奇他的过去——

“这么说:你去年去关口子,是想那个女生。那她现在在那儿,她叫什么,你们再见过吗?”

只见他依然仰躺着,依然微闭着双目做沉思状。在她一连串发问下,他只是轻轻抬了抬屁股,然后稳稳地仰躺下,连眼也懒得睁。只是说:“真想知道她现在状况。是境况好呢?还是糟到了极点!”他一往情深的这样念叨着。很象似自言自语又上,“按她当时学习,初中中专肯定没戏。那么,她老爸是商店主任,能否顶替?不过,她姐妹好几个,并且上面还有哥。”

这人今儿是怎么啦?

香草对于昊自顾自语,象给灌了迷魂汤似的,正所谓说着有心!听着呢,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什么初中中专?什么商店老爸顶替?这些过时了的古董名词,对香草而言:是那样的费解!仿佛读了天书,听天语!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象香草现在的年龄,上面于昊自语出的名词:应是中考或职考、超市总监抑或主管;顶替不好翻译。应该是岗位大换血合适。象香草来自农村还能认同的话,至于和香草一般大的,根本理解不了。这正如时下冒出的把追星族叫粉丝、把电脑族唤网虫、把女性的多情风骚称“性”福指数一样。令于昊这样年龄段的不好理解,同是一个道理。如此说来:她和这个已半百的当大官的男人,真存在着不可逾越的代沟啊!从前没有深想这些,只是一味贪图了这人高高在上的爵位,以及由爵位带来的贵族式生活。

既然存在着代沟,既然那样难以理解,香草也就在不刨根问底儿一味那样较劲,那多费劲累人啊!

于是善于应变的香草,暂时放弃了让这人陪她回老家过年坚持。她想通了!在去与不去:那是个人意愿。所以,随着夜渐浓、随着温暖的包围浸润、再随着美食后(香草更早之前,田婶已给她煮食了虾米粉汤饺)、胃的蠕动对吞食的食物消化,也是一种享受时。于是一杯热奶、一瓶果汁或者一杯热咖啡,大有必要。然而,她人也尊贵起来了,在壁橱里倒了两高脚杯红酒……须知,每当夜晚二人世界时,饮杯红酒已成了他们不成文的必须。而一个时期以来,香草对红酒,可以说情有独钟,几乎成了她的一种嗜好。并且这种嗜好,养成了她临上床前:必不可缺。据说:红酒是养颜的,尤其对女性,几乎成为热捧。自从香草进入安州白领阶层,也是自从她出没社交界,与她泛交或很谈来的,几乎都推崇备至。于是红酒文化几乎成为了成功高雅人士的一种象征。而香草也随波逐流,很会适应享受,还有红酒很能调情!能立马制造出一种男女行床前的气氛。当甘洌清醇入口滑向喉进入体,便很能引人入胜、进入状态……再还有一个不容公开的小秘密:饮了红酒,可以消除异味。有关这些:于昊每次来事前,都敦促她和他对饮成双,无酒不成事嘛!

然而已精致化了的香草,此晚她的临前酝酿,倒没能使处于麻木思绪中的于昊提起精神来,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子啊!

乃至她掀开帷幔,经她精心打理的被枕——床自不必说:檀木席梦思,被是鸭鹅绒——进入冬天,这还是于昊亲口说的:绿色是生命的象征!于是扯换了热天的冷色调。

她亲眼看到于昊蹲完厕,泡过脚。她更象美女蛇,一个劲儿只在床上扭曲挑逗!可于昊大不象往日,对她温言款语、相拥相搂。良顷,又冷不防象泼凉水似问她:“这么说:你要执意回家过节了?”

“嗯!”乖猫似的她往他怀里偎了偎。

“小有成就!应该衣锦还乡了。”

于昊冷然的说着,其辛辣讽刺!简直是高端的挖苦。

她在他怀里,不由的打了个激灵!随后又颤颤筋筋说:“那——那就不回了。”

“这又何必呢?”

于昊又无所谓慰藉她,其实那才是虚以委蛇,并不是他的真心。只听他随后说:“你还是回一次家吧。再说:这么长时间没真正回过。至于你想不想他们,我敢肯定!家里人肯定是想你了。”

这最后的话,中肯!顿使偎在他怀里的她微微抽动着啜泣了起来……好一阵子后,他才又说:“我的态度很明确!你回家过完年后,只为钱的话:这很好办!给你名下划一百万咋样?至于你一心想当明星!那咱们就二两棉花——没弹(谈)的。”他这样说着。香草再也不敢多言,她省怕她再坚持己见,会招致麻烦;再说:其晚她搂着的这个人,综合说起:还是不错的……

为了转移不愉快,她象美女蛇一样,采取积极主动,其招式变幻怪异,简直令人吃惊!也不知她从那儿获取的心得、要领?然而,俯下这老男人如同木偶,任她胡骚情摆布……倒把个猴急了的她,弄得干急上火!于是不得已,就这样别扭粗糙的完成了他们的好事……其整个过程:她感觉,连自慰都不如!可见这大男人的冷淡麻木到了何种程度?

他允准她回家,她最后没忘提及要带儿子。一来是老人电话上再三再四;另一个原因:突然一种舔犊的本能隐隐犯上——想不到,他不容商量的驳回了。他说:“你回就回,自驾车又方便。带儿子干甚?再说:于琎已和爷爷、奶奶混熟了,是轻易能分开的嘛?”

香草转而一沉思:也是哦!近半年来,她已和自己的骨肉无形分开了。而自己一味想着拍好电视,倒把儿子撩一边。世上有她这样的妈妈吗?据她前几次去,乃至后来二老那边传来:儿子——于琎已把个农村来的年轻奶妈当作了妈妈……一想到儿子,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赵维宏——

然而,仿佛鬼敲门似的,于昊在黑暗中,冷然相问她:“你现在老实说:于琎是不是我的?是不是象你说的不够月份?”

她心一格登!脸一下子惨白了。幸而在暗处,有个藏处。很过了一阵子,她畏畏葸葸乏力说:“是你的!你想想:一趟四川;然后、然后——然后一趟北京。都怪我年轻,太马糊了。”

这弥天大谎!她竟然能自圆其说,足说明这时的香草已今非夕比,现在她已能适应复杂的环境。大记得生了孩子出院第二天,他就正面问过她。她巧妙应付过去了……她只所以这样瞎编,实出无奈!她低眉垂眼,完全是一副被动挨打的样子。希冀着哄笼住她现托福的厅座大人。可是多精灵的猴子,那红腚,永远是遮掩不了的。这从随后,于昊也身疲力竭了。没多久,便呼呼睡着了……有关于这件事就此打住!再也没过多盘诘。也许人格始然,象此类现状:一直是这当大官的风范!相对而言:别人只好望其项背、自叹弗如!

她是大年三十上午十时许,从安州动身,只好一个人自驾黑色——北京现代,昨夜于昊再也没有多逼问。致使有关于他们的孩子一事,告一段落。只是早上他临出门时,她没忘给他招呼一声,说:她准备今儿回家,他既没阻拦;也没多说甚。好象只咕噜了一句:不到一年,就敢上高速,查到了自认倒霉!

就这样她也算打召呼了。

因是一个人自驾车往回赶,在路上倒没心思游山玩水……回家心的迫切!早一心飞往杏柳岔、飞向家中。只是在路上看着呼啸而过的、都是南来北往回家的。别人都不象她,至少两人或一家三口啊!她心里真不是滋味!想到了于昊自她拍剧以来,前前后后对她的态度,难道他那样怕她出名?出人头第有何不对?香草心想:只要行得端,走得正。不是偷来抢来的,抑或说不是卖的!靠自己机遇、天赋、难道这也有错?她对于昊,这当大官的人,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拍戏,或者将来当明星!这也错了不成?你只要看他前后的过虑戒心、最后的警告!就象昨夜,简直是最后的摊牌;再看他,单就昨夜、他们“那点”事上,香草毫不讳言一个人在心里道:简直是虚以应付,甚至连这点上,香草都未体会到。也可以说:冷若冰霜!一想到这些,香草不由得酸憷,不由得凄凉悲切。同时,一种不安全感隐约犯上。老家人常说:女不喜欢男,算不了甚!倒头来,还不是象岔里老辈儿,毛牛儿一样,老婆照样给他生男育女;可当男不喜欢女,那可就不一样了。

难道于昊开始不喜欢她了?这不可能,她过后又否定了。

再说:她可是拿青春下赌注的呀;再又一说:他已是半百的人了。在这里,她很自然联想起家乡流传的一桩关于小女老男的故事——现在她一个人无所羁绊,正好想到了——

说的是一个正当少壮的货郎哥,一次走乡串户,看到一个哺育中的妇女,正给一个不到满月的婴儿喂奶。说上这婴儿,就象刚下的崽仔。只是一个连眼也未睁开的红肉坨坨……可这货郎哥,正巧遇上一个慈眉善脸的白须老者(月下老儿)。老人带路过,拿手杖指向那个正哺育中婴儿,对货郎哥说:那个吮奶的,将来就是你妻子。这货郎哥一听再一看:心里既觉好笑又可气,于是寻到机会,瞅着没人,拿拨浪鼓柄,向躺在摇篮襁褓中女婴戳去……尔后逃之夭夭……

若干年过了,这货郎哥托媒,花了不少聘礼,娶进一户人家的小姐为妻时,洞房花烛夜晚,当他掀了红盖头,捧起佳人脸,发现右额下有一块明显疤痕。于是他通过问询:妻子给他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说:“我生下不到满月那年,听父母说——来了个歹货郎,用木头戳下的。你说那个货郎子可恨不可恨?婴儿和他近无冤;远无仇!他竟然能下歹心……

直到这时,这已老大不小的当年挑担、摇波浪鼓的货郎子,方明白:原来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说到她和于昊,她能够在茫茫众生中和这样的人走到一起,说明他们还是有缘的。自从他们同居后,于昊一直拿她当妻子,视她为屋里人。虽然他们合二为一有些参差不齐!可是于昊至少几次特郑重提及:等过后一切稳定了(这里所说的稳定,指社会、家庭对他们的认可),他们再补仪式不迟。并且她旁敲侧击、再从别人只言片语里,业已知道:于昊是个情种!可不是滥发情的那种。说到下三滥、包括功成名就的官员、或已腰缠万贯的老板、不断的换新、甚至包养几个。光这安州,无处不见,可于昊并非这样的人。这个她十分清楚!他们相识两年,一块儿生活多半年来,他的为人、以及他对女性的种种、种种……都沿袭了中国一脉相承的夫妻居家过日子模式。这种模式,也就是男耕女织的现代版——男主外、女主内。从几次于昊不太明朗的话语里:好象他前妻——罗素红,这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女人,顾影自怜常以京人自诩。并听婧婧也给她这样说过:他爸经常教育她,不要看不起乡下人,要同情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穷人始终占大多数……这是婧婧这次寒假回来亲口说给她的。因为这女大学生,不仅把她当小婶接纳,更把她视朋友。且婧婧还极不情愿告诉她——她爸爸就是极力看不惯妈妈常常嘴上北京、北京。也许这父女俩,不同时段,不同场合和时间,均对她道出一个不可颠簸的实情,那就是于昊前妻——罗素红,老以京人自居。殊不知:她这种京人狂妄自大!适得其反——倒把自己从于家边缘化了。

说于昊是个情种!这没错儿。不然的话,他能去年灯节,开车只他俩,去了一趟他曾工作过的地方;又顺路回了一次她家。只是心境所致,她一路提心吊胆!而今年呢?当一切明朗化了,就连她的家里,巴望不得这样大官,随女儿来他们岔里。早之前:十分隆重准备迎驾!可是,当她一个人灰溜溜驾车往回赶……连自己的儿子都未带。这样回家,现在除了她,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当她路过关口子,特别是去年雪地,于昊伫立过的三叉路口,她恍惚间:这所谓地西边山里,那尽山坳里,结庐而居,此刻大节下,袅袅炊烟升起的地方,不就是赵维宏舅家——名叫蒿子湾的吗?去年她自顾不暇,没去细想。现今她一个人驾车路经这里,看来,于昊心恋的那个女学生,就是在这一带山坡窝坳里。

而她呢,还是几年前的夏天,临出门时,跟赵维宏去过一次。一度撞翻醋罐醋坛……她再掐指一算,于昊同时代的人,要不和父母那样年岁。小也小不到那里去。一想到这儿,她犯不上就这事,去深思细想了,那要多费劲?

她驾着北京现代,从赵维宏门前风驰电掣而过……因为她总觉得对不住这家人,尤其是母子俩。

她是下午两点到家的,才知家里人早就望眼欲穿的迎接她了。因为上午动身前,她大概上高速当口,给家通知的。之后为了专心一意驾驶——她驾驶水平只好说刚入门。她的那个证,说白了:是买的。她自会开车多半年来,只是在安州各大街小巷——也就是城市跑。至于说上长途,唯有这一次400多公里,才是她真正的头一次自驾远出。因此,她一路关闭了手机。这样,直到她开着车,戛然而止!在她家场院里停稳后,一家人才迎了上来。首先上来的是小草、嫂子、拴全哥;母亲随着爷爷、奶奶;父亲一直在大门口稍远张望——光瞧那样子,定然是激动万分了!家人近三个年头不见她,定是想了。好象爷爷、奶奶更苍老了!就连父母也如此,仿佛添了不少华发!还是去年从远处,透过车窗,见妹妹出脱长高了。如今,小草确实展展脱脱,已是十五六的姑娘家了。拴全哥她在安州约着见了,至于嫂子,因为带孩子,已一年多不见了。故而,这一番相见,大家都很激动!太过于激动了,倒弄得人走也不是,说也不是。只是一味窘促不已地互相瞅着一个劲儿笑着、并伴有闪闪泪花……

奶奶先颤微微上前,一把拽住孙女,“我看看、我香儿是瘦了还是胖了?”老奶奶着实一番捏摸打量后,才掉头向家人说:“咱香儿瘦了!”是的,经过几年的奔波。年龄增长固然是她失去了少女的清纯;再加生育后逐渐母性化的身子——与其说这种曲线美是城市白领女人求之不得的;还不如说:她这样的丰满线条,十足一个贵少妇打扮更贴切。

随后,小草还是那个性格。争先恐后叽叽喳喳上了——“姐还是电视上扮成玳瓒好看!”

“对!对!”爷爷表示赞同。

“就你猴精会说话!”紧后母亲言不由衷的会心一笑道。

而拴全忙前忙后着实打量了一番妹妹开来的车后,方十分行家的说:“你这现代比我开来的那辆吉利金刚外观更具流线型。”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随拴全,望上了香草开来的车。对于车:家里除了大发的拴全、再就香草略知一二。其他人一概不知什么的流线、现代、吉利什么的,只笼而统之知道是小骄车而已。现在香草开来的这辆,在山原加油中洗了。所以,整个望上,在斜阳映射下,愈加熠熠生辉!直到这时,香草才发见:在大门楼一侧,同样是一辆娇车,白色的,静静停在那儿——原来那就是拴全所说的吉利金刚了。

她再一次抬头,见她家除了大门,院子水坭打了,并且爷爷、奶奶的上房乃至偏房都是一砖到底的,连院墙也是砖砌的。来到院子里,大家看到她发愣!父亲才缓缓走上前,给她解释:“这都是你哥汇来钱,后半年请人盖的。”

看来,这几年她外出不在,家里确实变化不小啊!香草又一想: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儿!她家即便发生翻天履地的变化!到头来与她和小草无关。不过随即她从大处着想:通过她,家里起变化,她也是高兴的。试想:父亲曾一味供给她读书考学,不就为了这些?

等到头一阵子见面的快乐感过后,她和家里人都适应了。仿佛回到了从前的过去……于是母亲瞧着大家稍不注意,一把拽过她,率先问她:“那——那他呢?还有你们的孩子呢?”母亲是代表一家嗫嚅问出口的。不想被眼尖的小草发见并听到打断:“你听妈说的好笑不,你干脆就说小于琎不就得了。”

如此一来,母亲再也不回避忌讳,畅谈说开了——

“也就是哦——瞧我这笨嘴!”接着赶忙正色,“于琎是我外孙,我高兴才这样的嘛。”边说边随着大家进屋的母亲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态,然后顺着原话往下问:“那么于琎呢,咋没带来?还有——还有于琎爸咋没随你一块儿来?”

已被香草扶上炕的爷、奶、人还未坐定,听儿媳这样问孙女。于是也开始帮腔的帮腔、改话题的改话题、先是奶奶,随着儿媳话说:“就是香儿!你男人和我重外孙咋着没来?是不是人家忙!走不开?”

“哦!嗯!”香草只一味胡乱应景儿。

“大官操的心多!那象咱土百姓这样说走那儿就走那儿。”最是爷爷不乏崇敬的这样给大家解释着。仿佛只他知道一切似的……不过这也好,恰恰给香草解了围。

直到香草按他们家老规矩:先孝敬了爷奶的滋补品、随后便是自己的父母;然后是嫂子抱的已伊呀学说话的侄女——元元,一套童装连鞋帽、并一大堆儿童玩具与零食。过后,才是嫂子、拴全哥的衣服、鞋之类……

其间,这才没忘正面回答了他们(指于昊、于琎)未回来的理由——

“他——”一阵极不顺口后,才街接上:“于琎爸要多忙、有多么。根本没时间;于琎已被爷爷、奶奶带惯了。他们家人总说:孩子小,等稍后大了再带回来。”

“就是!对着呢。你看别人家多周到。”

爷爷撇过旱烟,点上香草带来的芙蓉王,认同的说着。许是不习惯、高级香烟倒呛得爷爷紫胀了脸好一阵咳嗽……把大家注意力都引到了爷爷。可也奇怪了!同样的芙蓉王,秦永祥父子倒蛮有味吸着。

等爷爷一阵咳嗽缓过神,这老爷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想掐灭。可听拴全说:这烟一支一元多呢!于是又夹上,不忍心着爱不释手既瞧着、又吸上了。还是后来,坐在屋地椅子上的秦永祥代父说完整:

“是啊是啊!你爷爷刚才说了。人家自有人家的安排不是。”随后便责怪妻子:“你妈也是的,一味想外孙,你以为象咱乡下,说来就来。”想不到,秦永祥也是一副世俗的口吻。

“就是、就是、许是我一时糊涂了,黄油蒙了心——人家的娃娃有多娇贵!”这女人立马改变了话:“不来了也好!真要是来了,象咱这家里咋招待。”

“哦!”“就是!”“对着呢。”

母亲最后的一番话。爷爷、奶奶、父亲均不同程度的如上点头的点头、应对的应对、认可的认可。

于是关于他们可爱的香草现在所跟的做官为宦的男人、以及他们的孩子未同来一事,这家人再也不追究了……

有这样一个细节须得说清。几年不回家,现已发达了的香草,好不容易在家人的亲切问候、护拥下。一同来到爷爷、奶奶住的已修葺一新的上房。从老到幼、香草一一分送了礼品。唯独落下了小草——

紧随后,同庄的家门、以及乡邻。都听说庄头二房头老秦家当电视明星的香草开车回来省亲。乡下人一来好奇,二来奉承;一传两,两传三,纷纷登门造访……香草把这些交由老人招应。这才两姊妹重新上了他俩多年相伴学习的高房(他们高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须知:二秦家原先寒伧的土院土坯房,唯一象样的:便是这姐妹俩的高房,是砖做的)。

等到姐妹俩坐稳后,母亲要上丰盛的!可香草老记挂着从前年年过年!和小草总爱争抢着吃滤过猪油的渣子、脆香可口。于是母亲乐不可支、笑迷迷给二人加热,一并送上了高房……

直到这时,香草才支使已长大了的小草。在她开来的车上及后备箱,拎下大包小包。原来一打开,除了新鲜瓜果、菜蔬外……几乎都是上等的服装、化妆品。有新购的,也有香草用过依然新的。统统给了即将半年就要迎接中考的小草。姐妹俩现在都长大成人了。于是以成人的观点、视角、口气、在娓娓谈及一些十分必要的事——

“小草!后半年中考考出高分数,姐带你到安州上不错的高中!你愿意吗?”

“愿意是愿意,可是不知咱大妈同意不。”末了小草底气不足的轻声上,“就怕考不好,去了跟不上。”

“这些个你不用操心,由我来说服咱大妈,你只要考好就行了。你应信心十足才对,就读书上,城里普遍不抵咱乡下扎实!”

“嗯,姐,我一切听你的。”

已成姑娘家的小草,无论说话还是对答上都倍加小心。因为从前在家中香草姐未发达时,她就听她话。现在姐姐拍电视,虽然他们省台未放,可是调到姐姐现在生活的那个省卫视,已看过了。后来,香草寄来了(西凉玳瓒女)光碟。于是一家人一整腊月,围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连小草也能惟妙惟肖模仿“秀”了。

小草她巴望不得姐姐能带她逃出这山岔、更巴望不得步姐的后尘,一下子发了!再也不读书了。可是:她位卑未敢造次。权宜之下:只好暂时一切听姐的安排。如此说来:姐并没忘记她。而她呢,方才在上房,曾为着姐未理她、未给她礼品心里一度凄凉过……原来姐给她的礼比家里其他人更珍贵!

两人慢无边际的谈着,一边津津有滋有味嚼吃着油渣子……这年头,城里人和乡下人一球样!小娃娃、尤其年轻一辈,对食物的挑剔偏爱上,对胃口的,便是油炸透的食品;要么,一半儿食料,一半儿佐料……良顷,香草仿佛记起,问妹妹:“小草,隔壁玲环儿今年回来了没?”

“听说留校复习,准备高考。那年她考上省城高中,而你未考走了。你不知咱家自从乡中学老师来过后,好象那一个夏天真不堪回首……玲环临走时,把日能老子高兴得送行那天轰轰烈烈、热闹着喝酒庆贺了!几乎庄里人都去了,唯独咱家未去。今年暑假回来,玲环儿还送了我不少资料,还问了你的情况。”

“这么说:这个寒假没回来?”

“没有——”

过后,香草三缄其口,再也不多问了。已有小名气的她,这时心胸倒也伟大了!真心真意祝愿自己的同年伙伴,能有个好结果。虽则她未能上高中,却过早发了!这时,她客观的想:当年中考,未必能考过杨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草突然相问沉默不语、已表现得懒洋洋的她:“姐!”

“嗯!听着呢,你说——”

“姐,你知道吗?赵维宏今年也回来了。”

一听小草猛然间提到赵维宏,她首先在心里一痉挛!随后冷然下脸,装出漫不经心地问:“你见了?”

“我大前天坐哥哥车,去双河镇见了,他和哥站着说了好一阵子。”

“他们都说了些甚?”

“这个——我和嫂子当时在车里,不大清楚。只是我过后也是听人说:他们家给张罗着说了个带孩子的寡妇。听说是山原那里的,赵维宏倒扎头招到了那里。”

“是嘛!就这些嘛?”

“嗯,我知道就这些。不信,你可以问咱哥。”

“我为甚要问他这些个?”

热脸贴了冷屁股!小草一下子被呛噎住了。

好一阵子沉默,恍惚听到院子里出出进进人很多很庞杂。有人羡慕不已说:啧啧!这大正月里新蒜、新西瓜、真不多见啊!你们真的办年啊!

只听母亲自谦中不乏颇得意的应景儿:这都是拴儿和香儿前后带来的,有些咱见也没见过……

随后听到奶奶也来到院子里帮腔:光听古经上:野狐角儿变成人,骑了个烧火棍,下四川,大冬天带来豆角儿。那时我还听希罕;老戏上,王祥卧冰——你瞧这城里人,一年四季都见这活奔乱跳的鱼儿……真想也不敢想的现在亲眼见到了。连奶奶都万分感念儿了……随着越往后,乡下人该过年了。也听到了父亲贴对联门神的动静……

这一夜,香草回到了阔别几年的故乡。许是过年了,他们这一夜几乎坐了个通宵达旦!只第四代——元元熬不了夜睡了……

乘着过年这几天,香草也神气十足出了行——要说她有顾忌的话,之前还一个劲儿担省怕川里赵家堡子维宏妈寻来闹事。可当听了小草说:赵维宏已另有人了。她一颗虚着的心,安然放下了。记得往年,她两个堂姑神气样儿!历历在眼前;烟草世家的毛牛儿后辈子孙咋咋唬唬的狐假虎威;还有沟对面张仁智乡长等等……这一回,香草算是给家人争足了面子。只不过,三爷爷两个女婿随来,香草只身一人罢了。仿佛是个缺憾!然而,锋芒毕露的香草出门见识多了,才不在意这些呢。就连今年的三天恭奉三代——神位。理所当然了,从三爷爷家挪到了她家……

初一儿清早迎喜神!当全庄人,男女老少披红戴花!吆着牲口,在庙坪,由老辈儿寻清晨喜鹊鸣的第一声方位、跪拜天地神明时,那方位,正是去年灯节那天,香草和于昊稍事打尖处……香草看到心里,不由暗自好笑!也觉十分滑稽。她可笑的是:这些众乡邻,那里知道:其实,她去年已回来过一次了。而众人还一个劲儿奉称:几年不见了!应回家看看。刀在石上磨,人在世上闯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了……

三天年过完后,香草打道回府了。这其间她巧妙打问了拴全哥,方知赵维宏找的那个,正是俊女儿。她猛然一听,总有那么种没名堂的不自然酸。不过,随即她往别人处着想:这也倒是一个好结局。据说:这痴情女子跟了自己不愿意的生了个娃,后来和别人分开,才和赵维宏联系,走到一起的。据拴全说:因有她这一原故。赵维宏没理由在呆安州,也没意思在呆老家。于是在舅的大力帮助下,在山原重操旧业。那个已是寡妇的俊女儿,二人在山原开了一爿辅面。这年春节,赵维宏在山原过的……

后来返回时,香草有意在山原盘桓。把车开慢,透过车窗,大小街溜了个遍!总也没发现他们(赵维宏、俊女儿)栖习地。当车驶到仙缘聚……她浮想联篇!由过去到现在——她心想:也不说沧桑吧,毋宁已时过境迁了。就算她和赵维宏有过去,并留下了小于琎。可是世事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香草一边缓缓开着车、一边想:这世上张冠李戴多的是,她何苦为这个而自寻烦恼呢。想着想着……于是她来了横,过去的一切统统让它过去吧!把一切心思用在安州。因为心系着安州!已张开热情怀抱——那才是她发展的地方。于是加足油门!一个心往那里飞……

小有成就的她,冷然下了狠!不管是谁?即便是于昊,也阻拦不了她向演艺上发展之决心。

八:

香草这次回家,返回安州后,本是带着新的打算、新的追求、新的更大的抱负的。孰料,当她首先来到她和厅座大人精心营造的爱巢,方感到人去楼空这一层意思。别墅依旧,屋里一切原模原样。但却少了往日的温馨和引人进入爱河泛舟的那种氛围。这才短短离开不到五天时间啊?难道这短时间里竟然是如此之变化?过年她回老家时,看来于昊也没来这里。至于佣人田婶,过年放长假了。她是一人回老家,本身并没什么不对。可是,她一意孤行,执意坚持继续接拍电视这件事上。于昊才和她有原则上的分歧,而并不是她仅仅回了一次家才这样。她心里如同一面镜子!假若她放弃欲投身的演艺业,而按于昊精心安排,在天地奇广告公司,兢兢业业做业务员。说不准这次于昊陪她,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回她的桑梓古里。然而,不幸的是,她竟然违背这人的意愿。这就不能不怪于昊从次对她冷落、疏远……瞧!这不是眼前活生生事实。她是开着车,又是只身一人开了院门开楼门。记得之前,她一旦回来,他多么忙!都舍弃下,格外隆重的迎接她。去年她去四川灾区志愿,而他不久到了甘南慰问巡查。要不是国难期,他恐怕早飞越秦岭,进入巴山蜀水和她相会……那怕是田间地头、或残垣断壁中。因为仅互动的手机热线,足已把无尽的情丝爱意、化做翎毛、在两端敏感的挑逗。可时过境迁,回老家几天,她只是到家的大年三十,给他通了话。他接了,只简约问及了一些路途上行程,统共这些。他都表现得很懒很勉强、很不耐烦、未深入、也就没了过度的热情关心。后来她第二天大过年打时,他关机了。她知道:这是他有意的。再后来,她准备返回时打,仍然关着(而另一个卡号,她就不得而知了)。她已明显感到,他是在分明疏远她了。然则,当她在返回路上,特别是再经过山原时,她因了希冀再见一面赵维宏和俊女儿他们。可是溜遍了大街小巷,一无所获时,于是她心里来了狠——谁也别想靠!即便是爱也不是长久的。唯独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下的,才是实实在在的。这样想着,她也就打消了再打手机和于昊联系的念头。因为接二连三的事,她心太疲惫了。

可是她还侥幸存着一厢情愿。多么希望她投入他怀抱……他会接纳她、原谅她。这才先之前,她在家中临走时,把于昊的兴趣、爱好、乃至衣食住行上的一些细枝未叶,单告诉了母亲。母亲才特意忙忙做了荞面灯盏;重新炸了荞面油旋旋,让她带给她男人,“年前炸下的干了。这些今早才炸下的;面灯本来十五做,可你急着要走,我赶着蒸出了,带给你男人和于琎,家里再也没有什么。”母亲说此话时,是正月初四上午,她拾掇着要走。而一家人又忙着依依不舍的送行……

还有临出门时,爷爷、奶奶让她带上大年三十夜,他们家分摊下的干果之类,有于琎的一份;自然更有于昊的一份。这一家人,已把老大不小的于昊当成了他们老秦家的女婿娃来看待了——

“那些枣子、花生给于琎带上;还有葵花,自家产的,给你男人捎上。”奶奶这样说着,给她大包小提一并装上……

爷爷送她更特别!给她再三再四嘱托:“好好伺候好你男人。我估摸,按古来,你男人应是封疆大臣。至少是侯爷!我和你奶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可眼见到你跟了好男人!往后,封妻荫子,这古来盛事!至于——至于川里维宏这娃儿,咱也没亏他!听说人家已找下了。”

奶奶忙改话题:“别听你爷爷老糊涂话了。只是香儿,你可嫁对了。真个官娘子!你可要听老人的话,要珍惜啊!”

她临走时,家里的至尊权威!对她的厚望与要求:无非说白了,要她做个贤妻良母!而最至关重要!父亲——秦永祥临别的一些话,非同寻常!给了她启迪和足够的勇气!她上车,父亲几度犹豫、最后终于趋上前,通过车窗,这样给她与其是说、倒不如交待——“香儿,当初你出走,未继续上学,这是错误的。不过,现在好了,你已有了好的发展前途,希望你把握住,好好努力争气!”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对事情的看待及观点和其他人大相径庭。而她呢,无庸置疑:她正按父亲秦永祥这个愿望来走她的人生之道的。

后来,她到安州第三天。也就是城里人过完年上班时候,他来了。他的态度依然未变!在关于她所谓职业选择上,这人不知咋了?铁着心固执己见、毫不让步——

“小秦——”只听称呼上,一切明了!

“小秦,我还是那话。你执意要做名人,那咱们再也没必要谈了。”

他是上午来的,看样子是顺便打探一下。前后呆了没一支烟功夫,他便做状要走样子。一直听话,象受罚小学生一样,楚楚可怜、站着未敢造次的香草,欲言又止,想要分辩。然而一抬眼瞅见他冷峻严肃的表情,她又畏葸着心虚了,她再也不敢多言。她试图着一度放下女儿家矜持的尊严!急趋上前,猝不及防的从后面伸出双臂,环抱住了他腰,想挽留住他……可是这人也不为所动!少顷,他只是毫无兴趣的从前腹,轻轻、甚几乎是拿开了她的手,“不要这样嘛!”接着又道:“我这人是最讲原则的!你要是真听我话,好好主内,有我的,也就有你的,岂不一样。你何苦一个农村出来的,傻头愣脑硬要堂那个浑水?出那个风头?”

她反而不听话的又度环住了他壮硕的腰。整个人象蝉附在他背上,将狂跳不已的心和滚烫的脸紧贴着他脊背。

“好了、好了、司机在催了,我要去开会了。”果真,司机一紧一慢已然在院内试着启动掉头。

他就这样走了,把无尽的未能遂心称愿和无为的艰难抉择留给了她。一把尺子,一把剪;怎样量,怎样裁,就看她了。

要说:目前境况下,香草在于昊面前,还是小鸟依依;一副小猫任人抚摸、小狗摇尾乞怜讨人欢心的话。那么,就其心底,她已横下了心,决不受人把柄、任人摆布、她要做她喜欢愿干的事。在自己年轻时,没有作为、将来岂不是悔恨终身。所以,厅座大人走后,她并没按他所说去做,而是马不停蹄运作她的事了……

她是去年,由于昊按插进入天地奇公司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次车展上盛装亮相。虽然她自诩1.66米,可够不够谁也没测过。在普通靓女里面够标准;可当和随同商家请来的大连大牌女模比拼,她仅够上身高马大女模肩齐。然而就是这一次难得的机遇,她在那一时一刻刹那间!出尽了风头。幸许是她那和门倚车乔模样成全了她,而重金聘来的高挑女模,尽管迈着猫步;款着狼腰,搔首弄姿,反成了她的衬托。

这是为何呢?

原来,女性太高大了,面部多了“阳刚”之轮廓、而少了柔性的媚!论说香草虽然比起个头矮,可占足了美眉的秀色!再后来,加上天地奇女掌门人,错中铸错,误将厅座表妹的她(香草),一手往前台推。于是铸就了由省台独家制作的西剧,名叫秦蓓蕾的她!一边是自身优势;而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便是天地奇女经理和台长联手、西剧组投资方、制作人通过与其说层层遴选;不如说,对厅座大人亲属的格外照拂。一来二去,促成了香草顺利出演了女一号。因为,当初他们决定由她出演玳瓒,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请一个毫无名气、又完全不懂表演的外行人、可想而知?然而,上天给了香草天姿国色外、好象格外给了她赋予表演的才艺。通过说戏、点拨、她悟性极强!很快入戏了……于是,在去年秋冬季节摄制完成的西剧,通过层层审核,在深冬腊月,首先由省公共黄金时段,两集连播;尔后,市台、省卫视……名叫秦蓓蕾的她、仿佛一夜之间蹿红!至少在安州出名了。后来,紧随着媒体的宣传、炒作、本人荣幸被省市台邀请作访淡、制专题、她红着出名了!好象红运当头,好事接踵而来——由省台和兄弟台联袂,制作的又一古装凄美爱情剧(玉镯对),又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就等过完年后好戏连台了……

可始料未及,于昊的表现冷然固然不能忽视。或许是她人脉尚欠缺?总之,自打过完年后,各行各业都在急急忙忙做事时,她凭着手机号码,与几位重量级人物联系!均告知:等一等——无奈之下,也不知当时是咋想的,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又回了天地奇公司。与此同时,就这样,她茫无头绪的未经预约、造访了汪总——

这是一个清冷的上午,当南来姗姗的春风抵挡不了三月最后一个朔风的肆虐呼啸时,顿时,天地间笼罩在一片漠漠的阴霾中。只这几天,她象断了线的风筝,飘乎不定的情况下,恍然间想起:她还是天地奇公司签了约的一名员工。正是抱着这样的心,她重回了公司。并毫不迟疑的先来到了她所在的部门——

短短几个月不见,大家对她的到来,均显出惊讶!仿佛她是天外来客——尤其是部门经理。这个据说是正儿八经读研的年轻人,最突出。他带着愕然、脸上飘乎不定的惊诧、探寻、在这个衣着考究、最讲究行头扮酷的男青年身上,一并表现出——

“呃!怎么有空来这里?”

“咋啦!程经理,难道不欢迎嘛?”

“欢迎!欢迎!你是名人了,我们巴望不得你抽空常来走走。”

年轻的程斌说此话时,没忘环顾四周。以便忙碌的下属都能领略到他的这番话。

借着这个机会,香草把眼光象渔网一样四面撒开:这漫不经心的目光,正是她这样的年级,又是这样小有成就感的人所特有。本来极糟心情连带着,此刻是那种鹊巢鸠占的感觉牢牢包围并攫去她;而众人还以为她的突然出现,在勉励或者眷顾后起之秀呢,至少也是对成名之前旧地的缅怀重游。

程斌经理一时拿不准,更吃不透她来这里的意图。直到香草大咧咧放出话来:“程经理,我是来上班呀!看是不是能给我重新安排一下?”

“啊!什么?你还用得着来这里?”

部门经理的惊讶的确引起了正在埋头的属僚们一阵子不小的骚动!人们个个抬起了脑壳、从不同方位、远近不等、带着疑问、更带着好奇!齐刷刷向她望去——象影碟在读机,期待着下文——

“我是真来上班的!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不成?”

香草这样说着。心里略过一丝仿佛被人抛弃了的孤独感!看着程斌一脸的研判写在脸上;再回头看看熟息的、乃至不熟息的满写字楼男男女女,知道自己这样盲目的到来,的确欠妥。于是借着大家未反过神来,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必要做任何解释:她人早已扭转身子,忙不择道的乘电梯,亲自叩响了公司汪总的门——

看来她的到来,汪总业已知晓了。做老总的,就有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非凡本领。

“来来来、小秦,来坐这儿。”

汪总的热情!顿使她有点不知所措。就在她愣神中,只听见汪总又叮咛上:“今后有事,直接来找我,免得他们在下面叽叽喳喳乱鼓捣一气。”

看来,就在她离开乘电梯当口,程斌把一切反馈了过来。

她只好勉为其难的露齿一笑,稍加点了头,算是乖乖听话俯首帖耳了。

随后,当汪总贴身秘书,刚出校的小男生,用个纸杯,给她恭恭敬敬端上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在这干燥阴冷的天气里。她一路开着车东奔西颠撵来,心的焦躁导致口极度干!此刻,还真有点渴了。不由分说:双手捧起——正所谓肉臭了架子不倒!极有品味的轻吹两口,细啜慢饮起来。

现在一切反其道而行之,都讲究个优化组合!这汪总的贴身秘书,百里挑一,选得要多合适有多合适!是一个小白脸儿。该男生很机灵,还很会观色行事,直到做完他该的做的,便悄然离开了。

“小秦,我听他们胡喧:你是来上班?”

旋即她立马否定了疑问。很是赞同的又道:“这很好嘛!”

汪总人这时安稳仰躺在似摇篮皮椅里,一副优闲的神韵。才这样试探着上面的话;并拿眼仔细观察着正在沙发上埋头抿口吸溜的香草。

此刻的香草望上,样子很拘谨、倒不为她来这里,被这诺大奢华办公空间;以及根据时令、地域、光那阳台前、来自赤道的形形色色花卉,按主人的品味、嗜好、一字溜排放,并有开了花的……现在的香草已不是当初在山外山,初涉周助理时的她了。其实这里她并不陌生!以前,她常来这里。因为汪总,似乎对她格外器重!老总是四十开外半老徐娘了。要说她能依然维持姿色,这除了精美饮食起居保养,良好的卫生再加精心的化妆。故而,这里与其说办公;还不如说是工作、休憩、生活起居一应俱全。因为紧隔其暖阁,明显是个人生活好去处……现在,真他娘的太人性化了!一切都为头儿考虑周祥……香草只所以拘束放不开,她是有心病、带着重重心事来这里的。这就不能不怪她,处处小心,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故此,就连答复汪总的问话,都显得过于拘谨、垂着脑壳、甚至连脸都不敢抬的、只是嗯着点头。

“这就是你小秦的不对了!”

汪总说着,并缓缓探起了身子。俨然尊长!一本正襟危坐作态。不乏郑重其事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以前真把你当成于厅的表亲了。可——可后来,据孙台长给我打招呼:我才恍然!其实,恕我直言:你和于厅已是私交很深的朋友!再说:于厅已和前妻早断了关系。所以,这个空间多少女孩子梦想填补……恐怕都没造化。而你正巧赶上了!”汪总说着。加重了语气:“这你势必得掂量掂量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的事。”

这时的汪总谆谆告诫!与其说是开导;倒不如说是替于昊抱打不平中,在开导少不更事人儿。而听着的香草一片茫然!她是希翼着人的同情,或更好是得到支持!殊不知,从前一心往前台热心隆重举荐助推她的汪总,已前后判若两人了。你只听她接着继续道:“你来这里上班,这没错儿,是应该的。于厅当初把你交给我,就希望你做好业务员工作。不过,后来啊!后来你在车展上试镜,大家感觉不错;再后来,你接拍了《西凉玳瓒女》。只是在咱安州,小有名气!那么现在你是继续想拍戏呢、还是乖乖做业务员呢、小秦?”

汪总这样直接问出,要她做出选择,这真难为她了,她只好缄默。良顷,只听汪总又无不遗憾地说:“小秦,于厅人很优秀!做为高级领导,他对异性选择上:很苛刻!这表现在他专情上。唉!现在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少了!”

虽然听了一长篇训示。全是顾及于昊、维护于昊、无不责难她的话。可香草,已不是只为一个人而殉情的那种痴情女子,她一心想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事,目前太具诱惑了!才是她利令智昏。故,于昊之好处没齿不忘;确实,于昊的痴情专一凤毛麟角;事实,他们的关系固然重要!可是,现如今,当她初涉演艺,并小试牛刀的节骨眼上,目前唯有拍戏才是她香草的最高!其它的一切都统统见鬼去吧!

所以,几经巧于周旋。在她处处陪笑脸,时时小心起见,还是从汪总口里终于打探出:原来,两省台联袂合作的《玉镯记》已快杀青了!原因是室内剧。而她呢,被这些方方面面、彼此有牵联、瓜葛、互为掣肘的从中封杀了。她这时才猛然清醒!看来,就是她眼前这人合着做了手脚,从中剔除她的。于是她再也没心思呆下去了,起身打了退堂鼓后。汪总临了没忘告她:“啥时想好了!想上班,随时欢迎!”

她现在好象失业了,就象她三年前刚来安州时一样。心情的糟糕透顶、外加情绪的极端萎靡不振、使她整个人到了颓丧无望的地步。幸好!她还有车有房。这对好多安州人来说:是相当不错的生活享受!然而,她因心系着当演员,做明星。所以,尽管她开香车,住别墅。可这时她人落寞、心是空虚的。更促成这些的:便是于昊已多日不来相会了……细算算:过完年几个月来,她们难得的几次鹊桥相会。都特短暂!几乎连一个通宵都没。并且、并且于昊再也不命呀蕾子过份亲昵了,更别说缱绻缠绵了……这对一个年当韶华的女性来说:缺了男人的爱抚、滋润、那么,尽管行有香车、住有别墅。而这香车别墅统统不属于她时,当那杳杳长夜的春困难眠、纠缠她时、说点不雅的下作:那只有通过丰富之想象自慰了……

自从汪总那儿捕捉到信息:《玉镯记》已快杀青了。

因心系着,她当时回到别墅,在网上点击,果然,确认了。领衔的主演,是国内发红发紫的明星。于是,她一个在安州方露尖尖头的小角儿,跟人家没法攀比。只是她在自己仅存的相片,乃至初出茅庐的几帧写真上揣摩:无论从女性的灵性还是秀上,她那出自山村自然的清纯与娘胎带来的俏丽,比那据说是人造美女更显妩媚。这一点,连她本人都很自信。不过,机不逢时!机会的失之交臂,只好望洋兴叹!本该是自己的,被人褫夺!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反复咀嚼。

多日来,她疲于奔波,满心指望有好的结果。可是,事与愿违,现在是愈来愈相去甚远。可当她疲惫加饥肠辘辘来到案净几洁的厨间,原来里面空空如也……于昊不来,别墅断了炊。她呢,在外面草草的不是一小碗面,便是半笼包、外加紫菜汤什么的。要么烧烤、麻辣打发……无形中,田婶少了一项服务。等到打开冰箱,只发现春节回家带来的面灯、荞面油旋儿,几个月来,在小袋里冰贮着。一看到这些,她又想起了母亲曾为了这个,特意起早赶成的情形……可当她回来后,一度热心盛在于昊当面,他人好象压根儿已没了上年和她回老家时那种兴味了,甚至连情也未领。故而,这来自老家的食品,她只好带着凄凉,加热,应付一顿。余下的,她觉得时间久了,再也不能食之,于是带着满腹的沮丧,扔在了外面垃圾箱作罢。

她再次难得见于昊时,外面亲水大街一溜堤岸上金黄的迎春花早已凋零,就连庄园一带人工土丘上的桃树花谢已结籽;而恰当他们别墅小院落里夹竹桃、月季盛开;石竹花溢香的时候。她是打了手机:他说他等会过来——她算好了今天他休息。按说,这人多日不来,反倒是她感到横竖不自在。不但空空如也,整日惶惶不可终日。这空旷装潢精美的小别墅,少了一个男人,好象一帧宣纸,上面若不题字作画,是不完整的,总是种缺憾!再者,他老是这样,她恐怕没理由在这别墅住下去了,更没道理开他馈送的——现代了。

她老着脸,也不知在手机上联系了多少次。只有这回,他算痛快淋漓答应了。说:等会他过来——

于是,乘着间隙,她把二楼收拾得井然有序不说;一楼倒不必,横竖一个礼拜,田婶还是过来拾掇拾掇……包括小院落里花卉,都得田婶伺弄。记着上月未,由她破天荒给田婶发了劳酬,800元。原来她所拍电视得的六万囫囫未动。一来她人本来禀承了:家从细处过的家风!在作未雨绸缪的打算。所以,给田婶的工资,以及自己一切开销,都是做广告挣攒下的,还包括以前做服务员时积累。只不过那是毛毛雨了……之前这里的一切,她不管。眼见这日子久了,于昊人都不来,这里出外进,该花的,只好她得掏包了。说上最大的开销,莫过于车了。不过,真要她现在出行打公交或出租,她真老大的不习惯了。看来这人就是贱皮子,很会依赖的。

那么,今天他说好了来。于是她真个忙前忙后,唯恐这人来了,看到不顺眼的地方。借着这个机会,她时刻没忘,把自己精心修饰打扮起来。乃至细微到指甲、鼻孔、耳洞、都不放过;不停的剔、挖、掏到精雕细镂程度。

外面正是风和日丽的暮春上午,又搁上礼拜天。对于城市人来说:特别是那些出没于夜未央的耗、猫族。此刻上午十时许,把白天当夜晚。因此,对于外界春光明媚的一派大好风光!浑然无觉。然则,处于好心情的香草极尽能事,准备迎驾!事与愿违——她又接到久盼的人主动来电:召她出来到二老那儿一块儿吃饭。并无不尖刻道:难道你做妈的,就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是啊!一提起儿子,她心难以平静,同时也难以言说。象她这样年岁,做母亲。无论在农村,还是城市,并非咄咄怪事!问题是:就人的普遍性,男女结合!无非是生儿育女;抑或往高雅处说:爱情的结晶!业已半岁多的小于琎,打一生下来,被于家捧奉为宝贝蛋蛋!育养调教在锦衣美食之家。而做为母亲的她:心里一本明白账!

那么,于琎究竟还算不算是她和于昊的结晶?这已被蒙蔽住的事,从以往的经验看:其实于昊并不是白痴。先前一旦涉及此事,于昊疑窦丛生!只不过于昊的二老以及他们全家。对于琎已视若他们这样不寻常家庭中的公子降世、少爷再生。光二老的呵护娇惯!已是常人所不及的。就这样一来二去,做母亲的她,反倒疏远了自己的亲子。正如他方才在手机里挖苦的:做妈的人,就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先前,时不时隔三岔五陪于昊去,一来、显示于家融融的合家欢;二来、也是亲密母子关系……后来,于昊和她相左后,直接造成了他们之间行为上的南辕北辙。也就是春节前后这一段时日,两人从前那种亲密无间、形影相伴赶赴二老那里的景象!已荡然无存了。她大概春节过后,只身一人探望过儿子一回,那还是从老家返回后的事了。

其实,她这种违背于昊之行径,由一发而牵全身。不言而喻:早已波及振荡了于家——而于家呢,又是这样不同寻常的家庭。自然,于家整个家庭和于昊一样,全反对她的这种不安分。

这话形容她,最惦切。

那天,她只身一人,踏上高贵门庭,本是提心吊胆。没想到她这种胆怯,从一进门,还未见到儿子,于家二老就不约而同、齐头并进、向她发难——

于世清老人永远是那种傲然物外的派头。不容她分辩,就直截了当指责道:“瞧你们这成什么事儿?”

旋即老人居高临下,向她发难:“老实说:钱我们不缺,缺少的就是人。”

稍停,老人喘了口气。严厉的目光依然灼视着原出自小家碧玉的她。已然被豪门显贵的于家锻造得光华悦目且不说、光那仪态万方中的楚楚动人;由那谨小慎微流露出的拘谨,谁还能想象她缘出农家。眼望上已成气候的儿子——女友。万不得已,老人翕动了下嘴唇,终于一改刚进门盛气凌人之口气,转换角度,这才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就于昊这么一个儿子。而于昊呢:是有头脸、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不用我说。遗憾的是:膝下围绕他的,只有婧婧。既然你们双方不经我们老人,走到一起。并且有了于琎!以前的什么都次要了。唯有你们生下的于琎,对于我们于家,不论是现在、将来、都是非常重要的!你明白吗?”

已嗒然落座在大厅一角沙发里的香草,颤颤巍巍、诚惶诚恐中递答:“嗯!爸,我明白。”

“明白就好。”

论说香草的变化,把男友的二老直呼爸、妈、已是鸡变凤凰了。同昔日在家土里土气唤大、妈大相径庭。

老人转而又望上已从奢华的盘旋楼上,被保姆抱着下来的小于琎。显然跟香草陌生,跃动咿呀着,欲扑向奶奶……孩子终于习惯了爷奶。因故,于老人望了望其孙,于是不再言语。一改平素的威严,一心一意和孙子于琎调逗……他再也什么不说了。而最后所有的问题,就看香草今后的行动了。

然则,老婆婆的出言吐语要更加咄咄逼人!如同她已然苍老了,仍然雍胖高大身躯一样。更加高不可攀!早已没了初次在山外山除夕夜,她(香草)莫名其妙阴差阳错脱口唤“老姨”那个流露出浑浊双目,对一桌只动未动的残席,所表现出稀有的惋惜之勤俭的城市老太太了。只屑听她带着那么种根深蒂固、男尊女卑之口气,视别人如草芥——

“走了穿红的,来个穿绿的!”

转而冲着孙子,宠爱有加道:“有了你这个金山、银山、谁希罕个草山。”

未了,横眉专对愣怔犯怵的香草道:“我们的小于琎,只不过借了你的皮囊。既然你连走都不会,就想飞!从今往后,没必要接近我们的于琎了。”

老婆婆把最后的:我们的于琎了——几个字说得特重响亮!

因此,她从那次后,她就打消了探望儿子的念头。其实她巴望不得有人看顾孩子,这样她才能腾出身子,去想、去追求她朝思梦想的;甚至说:梦寐以求的所谓事业了。

可是,现在于昊来电让她直接到二老那里。这就势必意味着不可避免又要面对儿子、又要她去直面回着避着的人了。

一想到于家二老上次专横的态度,加之她的于琎又是那样的不明身份。她愈加胆怯、愈加畏葸不敢前去了。思之再三,她终于惴惴不安的拿出机子,好一番吃力费劲、巧舌推诿。方使那端的他明白!良顷,他不假思索的给她反馈过来:

“那也好!下次吧。”

听到明显处,扫兴的他就要挂断,她一着急!这根稻草仿佛是茫茫海洋上,漂浮的唯一生命线。于是她简直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的发出哀切的乞怜信号:

“我——我来。”

那声音是那样明显乏力,软绵绵的。

“你不是说不方便吗?怎么又改变了?”

紧随后,为了使他确认她的迫切,她又急急心细追问上,只是语气乏力:“我来就是了。你现在在那儿?我就来——”

“我嘛!”这人欲言又止,好象有意和她兜圈子、捉迷藏,迟疑了下说:“这会儿在厅里。”

听不出,也能想象出:这人在电话里略一沉思,也许是感化?也许是被她象蜘蛛网似粘住了?少有罕见的破了例——

“这样吧!你过来,我在厅里等你。”

随即他又在电话里叮嘱上:“喂!听见了吗?别开车,搭的来哟。”

这从未有过的召见,突然间降临,顿然使香草猝不及防了。

翻开她和这人有史以来可考可察:两年多时间,他带她可以说安州市大大小小的富人出没的地方都有幸光顾了。包括与他们于家有关联的:比如最难面对的二老那儿,随着他们的孩子(目前只好这样来说)降临人世,于家二老那里都突破了。虽说:香草她躲着避着,那只是因为她不安分,违背了于昊的意愿!也就是说等于有悖于整个于家。可明处,她的孩子在于家当世子看待。她足矣!

自从他们明朗化后,于昊还时不时带她到处于安州文化街一处,以于家公司命名的——阆苑大酒店。吃呢喝呢,并一度双眠过……

说起于家这个四星级酒店,要比香草原来打工并在那里认识于昊的山外山档次高多了。于昊二姐打理,还据说:凡是省市公安战线,开会、学习、必下榻此处,似乎已成了不成俗的潜规则。这种地方于昊都能带她,也算是猎奇独享自家宫厅华宴式的伺候……唯独于昊坐镇、呼风唤雨的禁区——省厅,却从未带她涉足过。虽说好多次从省厅门前门后经过。驻足并香草涎着脸要求过、纠缠过、均被于昊婉言或者说态度坚果的拒绝了。

现在他既然能招她到他高就的省厅。香草想:看来她和这人要冰释前嫌了。于是一度存在于两人间芥蒂,将不复存在。那将会意味着缘来再续的那种急不可奈心驱使、匆忙出门按照他说:拦了个出租,一径向闹市区、向平安大道转弯处的省厅一路撵来……

于昊是在右转角后门,出来接她的。想必:为着是避嫌!因为正前门有持枪的武警和全副武装的干警双把岗警卫。

休息日,诺大的办公楼空空如也。他带她直接上了三楼厅长室。随他进屋后,香草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和这人多日不会面,顿显得拘束起来;而他呢,一味的老成持重,那板着的、棱角分明的脸子、让人望去,除了让人敬畏外、倒也显得有点老气横秋了。反不及从前亲亲热热中那种没大没小,来的欢心、来的热诚、来的自然和谐。

她惴惴不安一径张望住他,心里紧张兮兮的,写在了脸上:便是那种名副其实的可怜楚楚!反倒忘记打量这宽畅豁亮的办公空间。直到这时,香草才说是匆促流览了一番,这大官发号施令的虎威处,其实设置很简约。除了硬件桌椅报刊外、再就是软件超薄电脑之类……看来一切由主人的习性、嗜好、要让香草评估:这里反不及她早先踏入山外山那个周助理办公室华丽,以及后来天地奇公司汪总办公的高雅奢侈!而她跟紧并同居的这位厅座大人,真没想到:办公地方事实并非想象的那样铺张、那样神圣!所不同的便是:硕大无比的地球仪,很显眼、很特别外、再的好象压根寻不出那种高级领导办公处的与众不同来。

已然落坐的于昊,一身灰棕春装,是那种休闲式的。梳起的背头,使他的前额愈显突兀宽阔。他注目瞅了一眼呆呆发愣的香草,幸许是娇美的人儿诚惶诚恐中流露出的拘束,使他的心顿生爱怜之意。大凡男人,都有这种怜香惜玉本能。于是他收起了起先的尊容,一改平和之口气道:“坐吧!随便坐。”

接着为了更加说明,便紧接着找补上:“现在这里又没外人。”

稍许,僵着的香草才活泛起来。她往前探了探,长久的压抑,听到了这人娓娓纯金般的话,真想一头扎进他怀里……遗憾的是:只往前两步的她,最终刹住!这人坦然缓缓落座的地方,与她横亘着一张与众不同、又非同寻常的大桌面。这样正好在她看来:仿佛一座高山、一江波涛无情的阻隔,再说这人好象根本没有接纳的意思。正在低垂着头颅,仿佛在想别的……果不其然!只见他抬起头,望向已进前的香草,瞧见她无可奈何中,只是不停的左右缓踱着步……只听他猛不防反问道:“是不是前阵子回过公司,找了经理?”

“嗯!”

“那为何过后连个话也不给别人回?”一句责备后。紧接上,“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重新安排了位子。你心血来潮打了一头,就不了了之。害得别人电话打到这里……你呀!做事太欠考虑。”

这人说着说着,好象再一味指责下去,娇小的人儿受不了。于是固有的怜香惜玉之本能,一改态度,便煞住了。

香草本想辩解!她始终没忘再度说明她想当艺人的雄宏大志!可当她面对着她已投靠并献身的位高权重之人,她终没能言辩;也无法言辩。只好涨红了脸,唯有嗯嗯、哦哦着……

良顷,只听于昊语气格外严肃!几乎一言堂的转换话题,说道:“我本想喊上你一块儿到二老那里吃个便饭。再说于琎你恐怕长时没见了吧?”

当看到香草为难的点了头,应喏了一声“嗯!”

稍停又道:“小家伙又长了不少,也懂了不少。”于昊苦笑着说着。接着他又振作了下说:“这样也好,改日再说。”

忽尔他急情直下,甚有些逼视她,这样道:“有些话我不得不当面对你说清:你别认为人人都傻!唯独自己聪明。关于儿子,我上医院已查过了——”

一听到这儿,香草如雷轰顶!头脑发胀、大有爆炸之势!嗡嗡吟吟中,只听这人继续道:“其结果,于琎并不是你所说的不够月份。当初,你也没必要隐瞒!责任也没在你;你也用不着紧张!老处在怕人追查。老实说:亲子不亲子!已不太重要。”接着他甚似激动地直问上:“你难道看不出:小于琎已和爷奶形影不离;天晓得!更和婧婧亲热!唉!”只见他一声无奈叹息后,接着道:“只要于琎与你骨肉相连!至于我嘛,咋说呢?”

这人意犹未尽,把头往背椅上一仰靠,好象心力交瘁、疲乏至极到、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现在对于香草,要说先前为了于琎,还百般遮蔽,千般隐瞒。既然别人已了如指掌,如此一来,反而她原先悬着的心,倒也着实解脱了。不为别的,只为着她依然还深爱眼前这个完全可以做父辈的半百男人;只为了小于琎,叫别人认为她耍手腕,捉弄了他。她于心不忍!这时很自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初恋、她抛弃了的大男孩——赵维宏。是她和他合成的于琎!叫别人抚养、认领、这算什么事儿?于是一种隐隐的责任感!油然犯上,她终于鼓足勇气!对面前的厅座大人坦言道:“既然——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把孩子这就接过来。”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要接孩子。”

这人或许被不可思仪弄得吃惊!更多便是激动!终于未本持住。从躺椅里“腾”的直起身,旋即在那仅有的一厢,反剪双手,骤然往复徘徊。其样子很显生气!然后没忘气不打一处来的训斥:“你简直是胡来!”

他真个被激怒了!至少说是被惹恼了!紧接着往下斥责:“你晓得不?于琎已和爷爷、奶奶是撕不离的分不开!况且——况且——”

这人急速往复兜圈子,旋即车转身面对着桌彼厢的香草,真拿眼前这妙人儿无奈何。于是他重重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接上正言道:“况且,你我以及孩子,家里其他人一概不知。要说知道这事儿,应该最先是你啊!”

他手指向她,“你可倒好,一意的隐瞒。什么意思嘛?你以为世上能有欺骗了的事?”这人说着说着,已不象方才那样气势汹汹了,终于象泄了气的皮球,渐次缓缓颓然垂下了头。只是凄然又道:“这都是你我一手造成的。打一生下,就由爷奶抚养的结果。”接着他又眷顾她的娓娓道来:“可话又说回来,孩子没有错啊!那样活泼伶俐的孩子,谁见了谁不疼爱是假的。二老不知有多心疼!还有——还有我的女儿婧婧,远远在南方,一旦来电话,首先关切问询的是小于琎。非视屏见见不可……这你恐怕不知道吧?”

确实,这些香草半阴半阳。盖因她自从生下孩子后,一门心思,想着出人头第!所以,倒把这至关重要的给忽视了。

以上听了于昊既是斥责、又是眷顾的话。她早身不由己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泣不成声了……

良久,只听这人一改口气,早已没了大男人凶巴巴相!而是吞吞吐吐,甚而是语无伦次哀求她道:“蕾蕾,做我名正言顺妻子吧!咱们立马领证举行仪式!向所有的人、向世人表明:我是——我是——多么——多么爱你呀!”

他充满激情的说着……说着……确实愈来愈少不了耳畔常听她的燕语莺言……认为这是一种享受!每当她千媚百娇、顾盼生辉中的那种万种风情!使他心情格外的爽!仿佛这是固定成俗的一刹爽身粉,最能提神。而她的冰肌玉肤对他简直是神魂颠倒的快感享乐……于是,一半是多日的压抑、更重要便是眼前这个尤物的真实存在。撩拨起已往那些曾经通宵达旦销魂蚀魄的彻夜缠绵……已然做状出:要接纳可人儿的他们之间才懂的那种暗示:以前,他有这样的神色,她便才敢调皮任性的扑向他、搂住他、亲热他、并更深入的行男女之间的一切……

这位与其说仿佛唤醒了长时间来的情之勃发、还不如说正当青春的生理荷尔蒙极度焦渴难耐,就要投入他怀抱,象以往那样亲密无间,以往那样在爱河泛舟……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们冰释前嫌,快要亲密零距离接助时,不巧,于昊那里来电了。有人立马要来汇报或作例行之拜会!就这样,于昊一个怅然若失的眼神制止!并爆发出少有的粗鲁道:“扫兴!真他妈来的不是时候。”

他一通调侃式发泄后,便轻轻拉开紧里连通的一个阁间。明显那便是领导们休憩起卧处。就这样,他边和外面答应,一边悄没声上前连推带搡带哄弄,把木然发怵的香草引向了间阁,然后甚带几分庄重吩咐道:“有点事得处理!你到隔间,记住!千万不要出来乱闯哦。”

原来里间很小,左不过就是普通一间卧室则以。里面除了沙发茶几外;只是多了一张单人床而已。并且这里除了封闭极严的门外;连窗户都没有,所以说它是个暗室差不离儿。幸而衣架上和床头柜两处,分别亮着令人昏昏欲睡那种色调的灯,也可说是如痴若醉,反正因人而异!就看你怎样去想象了……

香草被于昊拽牵到他平常午休间后,便阖上了门。于是仿佛与外面隔绝了。这才站在屋地,向四处张望,才有第一如上感觉。她是怀着探险家的好奇心从张望变为环顾,并四下里搜索——她常听人说:有钱有势的男人,通常在不为人知的隐蔽处,常常约会或者偷情……正因了她带着这样的奇思怪想,这才愈往后,也愈加仔细侦察起来——

衣架上除了平常的衣服外,更多了几件警服;而最上面吊挂着一个手枪,最抢目。这恐怕是这里所不同别处吧?

于是香草怀着更加的好奇!触摸并把玩了起——原来只是个皮质的空枪套罢了。

后来,香草索性寡味后,才慢慢移步到了床前。看来这人生活随便,简单到极普通的铺盖,丝毫不张扬铺奢;靠墙壁上,用行草狂飞凤舞挥就着: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落款于昊字。这是他才艺的自我展示!自我兴赏!这人的一笔字,香草早就见识过。只不过,那是硬笔体。香草望着想着,心里会意一笑!心想:看来他是与众不同哦!可称得上才子——

后来,香草又把目光移到床头柜上:那上面除了这人平常嗜好的一听博爵咖啡、并杯碟调羹、还有个玻璃烟灰缸;一旁摞着光碟,香草随手翻动看看:除了一盘《色戒》和港台《无间道》、《杀破狼》外;其余的都是好莱坞大片:(侏罗纪系列)、(指环王)等等……更有一个小巧玲珑地球仪、如拳般大,在一旁点缀……看来这又是这人的另类!然而上面一本尼采著的哲学书,看来只是摆摆样子。因常期未动,那上面还搁着一个极其精致考究的桃形相夹。香草怀着好奇!在拿书的过程中,随手拿起了相夹,端详揣摩——原本那相夹上只搁着一张女孩的寸照。想必年月久了,相片是黑白的。她再一次拿起仔细瞧:这一瞧可要紧了!那寸照上的玉人,是一个甜美的圆脸少女。香草愈瞧、恍惚愈觉得好象在那里、或曾经甚地方见过这样相同的一张相?

于是她努力在失忆的脑海里搜寻——终于,她恍然大悟!

这岂不是几年前离家出走时,跟赵维宏去山原、顺道更去了一趟赵维宏舅家、见到的维宏妈上学时的照片吗?天呀!

她怦怦心跳着!在一思前想后,以及他和这人相识相交两年以来,他不断的提及南边山原——关口子(镇)。并一度上元宵她陪他去过那里。他当初在三叉路口,伫立在粉妆玉砌的雪地里,向西边山洼张望不已……原来这人早先的恋人?是赵维宏母亲!那么赵维宏?理所当然:应该是这人的儿子了!

天啊!咋能是这样呢?

香草一时半会确实象被钝器重击了一下!不仅目瞪口呆、仿佛跌进了深渊;失去了知觉……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前一后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个至尊高贵,一个卑微缈小。

原来他们彼此骨肉相连的呀?

而她呢?竟傻头傻脑、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少女的全部以及青春成熟时、这两个阶段的爱!不同时期的给了这两个人。

事实上,这两个男人、应该是父子关系。她在不同时期、不同程度、那样刻骨铭心深爱着少的;后来她渐谙人生!曾经在虚荣心促使人、抛弃了那个虽说和自己不是两小无猜,也完全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普通男孩——赵维宏。贪慕功成名就!在利益驱使下,同和她是两个天地、无庸置疑更是两代人的——于昊拍拖。此时此刻、她就在于厅长个人领地。紧隔一面壁、一道门外、会客中的厅座大人,不久马上会破门而入,他们将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这里,香草仿佛叫什么人给羞辱捉弄了?乱伦的蒙羞感!强烈地驱使着她,不顾一切、拉开了紧闭中的门,旋风般冲过大厅,向外出逃了……

会客中的于昊,乃至其他两人。全在一片惊诧中目送她急出紧走……于昊呢,仿佛被这少不更事的可人儿禁慑住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此后的一切,恰巧来了个颠到!这也许是一牙还一牙!叫局外人看上:香草反倒摆起了谱来。于昊紧跟的手机追踪、以及过后多次的拨打,都是通着无人接。这就怪了!直到过了一个多礼拜,号便无法接通,自然成了空号。

初夏的清和景明,带来的万紫千红,将城市和郊外浓妆素裹扮鲜扮亮了!万般无奈下,一日傍晚,于昊自驾车,带着不解、带着焦虑、更带着难以明说的那种意思……兴冲冲一头扎进他置下的桃林山庄。原来金屋藏娇的那幢小别墅,已人去楼空。

只在二楼书案前,用学生蹩脚生硬和女生特有的一笔一画留言:我走了,这屋归还你;车我借用一下,过后也还你。你也不必在打听我,就当我们不认识或最好世上没我这个人。落款:09年4月29日、秦蓓蕾。再的什么也没发现,屋里的一切原模原样。

见了这样无厘头留言。于昊是哭笑不得!最后他只好得出一个结论:认为她离他而去,没别的、还是想出风头做明星!

更翔实的情形是这样的:

原来,当香草无意中,发现并猛然醒悟!于昊与赵维宏母亲早年竟有那种关系,并因而有了赵维宏;而她呢,做为下一代,毫不知晓、更恬不知耻的夹在其间,这有悖于人伦的插足真插乱了套。她心里实在乱得想不出一个恰当的中性词来形容自己了……故而,只好在心里蒙发出“插足”这样一个好听的动词来。

她先慌乱无绪中回了一次老家,是自驾车。因为她既然答应了妹妹小草,关于中考一事,看来眼下是不可能了。所以,象丧家之犬灰溜溜驾车回,后又匆匆第二天返。只是这又一次,父亲秦永祥完全支持了她!当她风尘仆仆返回安州后,便留下了这样的字条。然后壮着胆子!自驾车去了一趟北京……这其间,于昊恰恰在她来电不理下,终于放下架子,来了一趟他们从前恩爱过的别墅。并见到了那个留条……

香草来到北京,凭自己QQ上的信息。当然这种信息左不过全是演艺圈子里的……几经碰壁!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有南方沿海一开放城市,紧跟时代步伐,以宏扬红色!讴歌战争年代!因为《激情燃烧的岁月》已开了先河。于是这个濒海城市台,搬出反映解放战争,我人民解放军解放沿海岛屿为蓝本,创作四十集电视剧(大门岛)。也是香草正好撞大运了!她比别人有幸!仅仅北漂不多日,便如愿以偿、被大剧组定为女一号。

出演渔家女——罗天娥。

香草和制片人兼导演淡妥搞定后。

便马不停蹄返抵安州,直接把于昊赠送她的北京现代,通过依然在于家“阆苑居”的哥——拴全。让哥找个时机交还给于家。而她呢?便怀着逝将去汝——又直接乘机到南方沿海去了……

(大门岛)剧情是这样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盘居南海大门岛国军一个团的残兵败将,以这些小岛屿做反攻大陆依托之前哨。于是我人民解放军某师,以一个加强营,在人民海军的掩护下,一举解放了只有两个自然渔村的大门岛。经过战火蹂躏后的大门岛:残垣断壁、百废待兴!于是我驻岛一个加强连、后更名守备连。紧紧依靠岛上的渔民,同国民党敌特——陈老虾之流斗智斗勇;与反攻大门岛的国军、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同时与自然斗、与敌特斗、与反攻大门岛的国军斗、涌现出了以副连长——雷大鹏、指导员徐文烈、以及排长李福生、班长赵二虎、战士李济才、陈德明……以及连长——刘兆德、师长——萧松年;老渔民——罗九叔、女儿——罗天娥、青年渔民——林传有……全剧以罗天娥和民兵队长林传有爱情为主线,香草出演罗天娥这一角色。

这对她又是一个新的挑战!

她虽然自负已有从艺经验、演艺技巧、可那是安州方面。因偶然天缘巧合!出演了古装剧《西凉玳瓒女》。对于新戏、更对于战争年代所反映的场面;又是南海椰岛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对她严峻的挑战!不过,幸哉幸甚!

或许是上天造就了她只能干这一行,她又一次成了弄潮的幸运儿。

不过,通过头次的出道;和这第二次梅开二度!她通过捉摩,愈来愈悟道:吃这行饭,演技固然重要,可是人脉不可小视、更不可或缺!这就势必要在无形的潜规则染缸里不断的淘泡、浸洗……总之,要脸瓷实!方可在这一行混。

香草此年之夏秋,在南国沿海渡过。大剧拍完后,她便痛定思痛!要具备实力!必须去电影学院或戏剧表演类弄个文凭。这年头,稍有头脸的职业,都得凭证。何况她现在从事这行,更是一夜成名!众星捧月的行当。

而她呢?只有个初中文凭。所幸!她在安州已报了电大。想不到,这个当初的不经意,此刻起了攸关的作用!因为进此类学校,她的那个电大在读起了别的无法替代的作用。上海戏剧学院经人引导、举荐、终于向她敞开了神圣的艺术殿堂——

不过,这已是开年的事了。

香草自从离开安州地界。到中南沿海闯荡、打拼、终于有了好的开局!一来二去,她人现在便是上海戏剧学院莘莘学子中的一员,终于入了正果。

而安州方面:她一走,等于从次蒸发了!

于昊直到过年,自己的女儿——婧婧从南方:南京大学放寒假回来,通过女儿才侥幸获悉到:秦蓓蕾,也就是他的(小蕾蕾),也到了南方,并接拍了《大门岛》。

之前,他只是从侧面片段知晓:秦蓓蕾通过自己的兄长——秦刚,辗转奉还了那辆现代。他呢,放下了身价,仍带着不灭的一丝希望!降尊纡贵颇费了些周折,希冀着从秦刚那里试探她的蛛丝马迹。结果是一无所获……后来,他彻底绝忘了。想不到春节,女儿回来,给他带来了心系着人儿,已辗转上海的消息,并所拍《大门岛》电视剧。

向来把电视剧不屑一顾的他,终于稳下屁股安下心,在女儿的怂恿下,调台看了几集。过后他认为:这山村女孩子,许是天生就了:是拍戏的!你看扮啥象啥!确是那块料!

自从二人别扭后,他知道小于琎不是他的……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心里总是有那么种如鲠在喉的老大不自在。

所幸!全家其他人一概没他这种小肚鸡肠,原因是其他人全然不知真相。尤其二老,当知道他与这女子断了关系后,不知为何?更加眷爱看待小于琎了。不难看出:二老果真把小于琎当于家一脉相传的继承人了。好象只有这样,不失为对他是一个安慰!

至于女儿婧婧,更甭说。隐约间,他感觉女儿婧婧随着认同他们的同居后、更倾心于小秦阿姨!尤其当秦蓓蕾拍电视后……如果没猜错的话,好象女儿她们之间联系着。听话听音嘛!女儿似乎有点崇拜的粉丝样子!尽管很盲目、很跟风、于昊想到了以前:自打生下于琎,他才肯说把她介绍给了家人。他就觉得自己的女儿和这个秦蓓蕾很投缘、还不如说年龄相仿的合拍!不过他当时也想开了:真论上年龄,婧婧还大一岁。不伦不类的两个女孩,有机会到一起,一旦疯起来!竟使些“雷人”“电你”;要么偷菜啦、入仓加分啦等等的古怪词!所幸!都是女的……

有鉴于此——

果不其然硬叫于昊给猜中了!原来她们之间联系着……并且从女儿婧婧后来的口信中:他总算获悉了——秦蓓蕾开年已进入上海戏剧学院,属于那种扩招生。不管是上线还是自主或扩招,之间差别:只不过是交费多与寡的关系。从此,于昊不得不、也不能不面对现实。渐渐的淡忘她……只是他和这山村女孩子、曾经有过那种不雅的说:一腿之交;对其他人而言:鲜为人知的暧昧关系。殊不知,对他们呢?便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情爱游戏!剧完了,也该落幕了。这经历一时半会难以抹除——因为风拂过,已留下了片片浪花!于琎的存在,就是不可颠覆的事实。

香草如愿以偿!终于上了大学。

这消息最先由她传到生她养她的杏柳岔。至亲们终于再一次扬眉吐气了!尤其是父亲——秦永祥。格外高兴!女儿圆了他当初让她上大学的愿;至于爷爷、奶奶、母亲、因人而异!分别有各自不同的高兴外!他们一家全看好的——香草。也可以说:是在功成名就下;又是上的别人想都未敢想的戏剧学院;他们庄子里香草的伙伴——杨莹。苦苦熬了三年,才考了个本省一所高校;而随母姓的赵维宏妹子雪梅,只考了个三本,不过费用不在话下。而庄里杨莹,费用得杨日能打理。相比较而言:同是庄头秦家二房头——香草。虽说一度中途跟人逃了学!可一波三折,同样也上了大学。并且费用家里分文不支……这不仅老秦家减轻了开销,也令外人、特别如杨明哲家,羡慕不已。

现在,人人看在眼里:自从香草这女娃子,这几年在外闯荡出息后。秦家这几年已今非夕比了!光儿子拴全短短一年多时间,从打工仔摇身一变!为公司管理者。他们家已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拴全依然是阆苑居公司一员。整个阆苑居公司上上下下,谁敢说秦国舅爷半个不字?名不见经传的拴全,正借助了这个势得时。从前小毛小气固然是性格始然,但身处环境不同了,一个层次自有一个层面的生活方式。

这不,他正准备在安州置物购房子了。

小草虽然被姐姐的出人头第弄得眼红心跳!但她只能一步一个台阶,现在已上了若水一中,读高中。

在这里,更不能回避、业已重新组建了家庭、在山原的赵维宏。跟千千万万个中国农村男子一样,自从被香草抛弃后,在慈母、也是完全在舅家的重新洗牌下后,他和俊女儿经过波折,终于走到一起,现在有了一个女婴,再加上俊女儿带来的快两岁的男孩。赵维宏现在一家四口,就凭他苦力在山原一带建房子。可想日子过得怎样了?光靠母亲那边支助是永远的杯水车薪,也终不长久。现在赵永川已退了,不象当年。不过,这曾经的毛头小子变成汉子,身上总是带着多多少少千百年来传统痼习。口口声声说:他还要生一个带把的!将来立门户。对于香草当初弃他攀高枝!他和母亲当时确实憋着一肚子气。所不同是,他除了在心里诅咒;外加母亲明处谩骂:跟谁也是个卖B嫁汉货!直到后来,风言风语听说香草拍电视了。于是他母子二人无了底气,从此哑口无言了……况这时他又和俊女儿组建了家庭。别处不去,只选准了在山原近郊置了一块地基,用砖砌了个小院落,盖了两间砖瓦房;靠大门紧公路,开了个商店;又购进五亩机井水浇田,这便是他的全部家当。也难怪!香草两次回家,未能巧碰上。其实赵维宏现在的家,离县城有五里路哩,在一个山角的缓坡下。论说起,那年她和于昊,在快进山原城时,雪天停车放便之处,巧不巧!正是赵维宏后来所购建的家院了。只不过那时荒着……有关于香草后来出了名!这母子二人除了和别人一样:感到意外和不可思议外,总觉得明星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再一个亘古不变的理由是:香草只所以成为明星,还不是靠了有钱有势的光……(正文完)。

2009年10月20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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