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

我的故乡西海固，一进入中伏，麦子才黄。

想象、这是从前的情景。现在春麦改种为冬麦了，并且大都是更新换代的最新品种，这样一来，恐怕麦黄更要提前了。

可早先年的记忆，如今算起，已妥妥的不下三十年了。

可在我的心里、记忆里、中伏麦子黄，才是故乡固有的割麦季节。

麦黄，就意味着收获。这收获的具体体现:便是割麦了。

在所有的农活上，割麦恐怕是最辛苦的。

正如竞技运动，足球和篮球，脚进球数和手进球数，肯定有着天壤之别的。割麦不但头顶炎炎烈日，在直不起身子腰板下，更还要蹲下身子、弯下腰往前随手臂巧妙摆动，在往复循环一套行云流水式动作要领。试想想:有多辛苦了？

要说辛苦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割麦是一项顶拔尖儿的技能活儿。虽然说:熟能生巧；虽然说:万变不离其宗！是农民、干农活、务庄稼、人人都会割麦。就连技术含量低的拔麦，也可以列入其间。可真要使用镰刀割起麦，娴熟运用起来，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说:割麦的好手并不多。尤其是在那时的农业社，割多割少一个样下，好手也混迹于芸芸众生了。

已经说过了，割麦是那样的辛劳辛苦，可唯有在割麦上，人们的精神面貌普遍饱满、极佳！因为这任是谁都会知道:收割意味着收获！普天下农民，在举一反三诸多不辞辛苦劳作的结果，便是金色世界里，获得满满的收获之喜悦！

割麦男女上有别:正当壮年的男劳力，好手一天要割两亩多近三亩麦子呢。这只是据说是五月五下陕西赶麦场的攒劲麦客子所创的纪录。割麦有平地和坡地区别、更有品种和丰薄之分。好的川地丰收了的麦子，割麦即便是能手，有多独当一面，一整天撅着屁股，炙烤下在平川稠密丰茂麦田里，割两亩，那得使出吃奶的劲，方能完成。不过、这只是下陕西赶麦场麦客子之口得来的片段割麦信息。

不过割麦过程中，麦子长势越好，那怕是给别人割麦，那割麦的劲头儿依然还是蛮大的。

这也许是普天下，只要是农村人通有的心结吧？

但就我所知:割麦最怕狂风暴雨吹浸倒伏的、盘结的、那这时有多好的割麦能手，倒伏下了的麦子，再也听不到富有节奏感的镰刀割麦的嚓嚓声了……

就象以前我的故乡，在农业社时，男社员也就是一天一亩过点，女社员半亩就撑到天了。再说:大集体制下，社员们犯不着拼了命抢割。于是聪明的队领导，往往摒弃上头一贯不遗余力大力提倡的平工制，不得不在虎口抢粮下采取包工割麦制。然而就我那时知道:那些割不动麦的，大都是外面工作人员的妻女。就我观察到的，有的女社员男人是公办教师，这时放暑假了，于是、特意着装一下，头顶大草帽，替自己妻子割生产队分包下的割麦任务。即便是他们两口子齐上阵，也永远抵不了割麦的好手社员。这些割不动麦子的脱产干部人家妻女，一般长相可佳，那是没得说的。她们割麦行头不赖，大多戴起了线手套，可真正要她们窝在地里割麦上，实在不敢恭维。

尽管她们爱人有个别的加盟了进来，两人一组，正好前行割麦的下麦腰子，后面随着的正好完成了一个一个的捆件子。

割麦在捆件上，老家那时候最讲究了。齐刷刷一模一样大的麦件子，最后又拉件子码成麦码子，十个一码，下面八个件，上面两个劈开的件子盖顶，以防雨淋。

这个时候，在割过的麦地里，旁边渠道或硬子一溜一溜整齐的麦码子，煞使受看！

据走过陕西赶过场的麦客子说:陕西割麦最凌乱不堪、最为不讲究了，捆的麦件子也参差不齐，不过据说人家割掉立马就碾掉，所以、麦件子捆整齐不整齐，别人家并不看重。

我没去过陕西赶过麦场，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不过那时候通过看电影《红日》、《艳阳天》、方见电影出现的割麦片短，是不抵故乡。就说前一个电影里那个沈军长，割麦行头不错，可他只弯腰不蹲下，那不是割麦，简直就是在数麦子，一看就是个割麦门外汉。况且他们使用的镰刀，和故乡刃片子镶嵌镰刀架子的镰刀不一样，是那种只镶嵌木柄的通刃镰刀。这种镰刀恐怕是全国最通用、最普及了？因为这只从党旗上锤子镰刀，正是这种镰刀。还有、那时候的长春电影制片厂标志:工农兵，那个女农民一手怀抱谷子，右手拿起的镰刀，也是弯形的通刃镰刀。如此看来，我的故乡割麦所使用的镰刀，真是太特别了。正因为特别，才能活灵活现体现出:人快不如家具快！

除了割麦，随后立秋后接连不断的割莜麦、割糜谷、割胡麻直到最后的割荞，这些比起

割莜麦要好割多了。因为这时天也变凉了，所割的此类作物又不是大面积种植，所以、即便是割，也形不成所割麦的那种阵势气场来。

尤其割莜麦，最好割。

老实说:我是直到包产到户后，才学会了割麦的。而最先学割麦，是从割莜麦上慢慢学会割，打腰、捆件子的。后来不几年，便顺大趋势，时常在外面打工为计了。所以、好不容易才学会的割麦，便半途而废了。现在想起来，甚有点遗憾！

真是世事沧桑、变幻无常！

据说是现在的故乡，已经不用镰刀，更不用人来弯曲蹲蹴割麦子了。已大都使用手工操作的小型割机来收割。

现在、一入夏，从南到北，电视里就看到联合收割机，麦子黄到那儿，开到那儿收割。完全解脱了人工镰刀收割。即便是陕西赶麦场，也再不需要众多麦客子了。

这不论怎么说:都是时代的一大进步！

今年夏天、中原上蔡县麦黄，当地政府要求恢复人工镰刀割麦，据说是为了碧水蓝天、净化空气、杜绝并减少收割机的污染。

也不知这是进步呢、还是倒退？

              2019年7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