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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挺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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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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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麦穗小女孩儿

时序刚交上中伏,这里麦子开镰了。

这天早晨,当太阳隐在东山背后,还没露出时;田地里、绿草树叶儿上、缀落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时不时,在不停地眨呀眨呀滚动……

设若这时就下地割麦子,那可失了农人之行规。

不能下地割麦子,可别的与露水无关的活计,总不能搁下。于是这会儿,田地里反倒一派肃然、清静!只有一些小鸟和一些不知明的虫子,在拼命低吟嘶鸣着赶晨儿。而连家庄呢、却不遗余力地闹动开了:人声、畜声、鸡犬声、混合交织成一部川道里田野特有交响曲!

现在可不比从前,分田到户各干各。既然各家干各自的,遇上夏收大忙季节,就连小孩儿,也力所能及分担着一份职责。家家一样、人人如此~

不觉间、已是早上七点钟光景!  东方天空立刻金光万道,太阳徐徐升起,射出缕缕金辉!滋润并沐浴着大地。太阳虽然出来了,可早上并不怎么热,很是宜人的,既温暖、又凉爽!温暖凉快中,带着一种惬意。直到这时,田间地头渐渐的、已稀稀拉拉有人在晃动,看来露水快要散了。

人们都很自然的、不约而同地赶着上地。

这是一座小而清洁的四合院落,在厢房厨房里,这家主妇——王淑芳,正在厨房门前食槽里,用糠皮合青菜烂叶,搅拌着喂鸡鸭。十来只鸡和几只鸭子,吃了两搪瓷盆糠皮,还没喂饱填足。它们,这群鸡鸭们,咯咯呱呱地仍然围簇着主人,用祁求的样子,不停地叫着、围拥着、多么希望在拌那么一盆或两盆,好让它们吃个足够!再说主人——王淑芳呢、委实被这群鸡鸭缠恼了!只见她顺手抄起一把扫帚,将它们一轰赶散!然后走进厨房,用盘子盛着,天麻麻亮,就用铝制荊笆子蒸下了馒头、花卷。雪白的馒头花卷,虽说搁了一阵子,可摸上还透着热乎乎气!她又夹了一小碟腌萝卜菜,并带的大米稀饭。端上,向正堂屋里走去……

“哞!”黄犍牛在棚子里叫着唤草料。她人带往院子走过,扭头冲着牛叫处说着:“叫什么叫!先委屈挨一阵,等会高粱草割来了,铡了喂跟上。”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虚掩着大门吱吱呀呀推开了,只见连有财老汉背着一捆高粱草、外加一小捆紫花苜蓿,从外面呼哧呼哧走了进来。别看这老汉六十多了,但体格骨还强健着呢。做起活来力大韧性强!满能抵得上青壮年。尤其这几年包产到户,粮食宽裕了,四个女儿,最小的都出嫁了。只一个独子儿子,考上县城师范,毕业回来当教师。几年前,儿子又迎娶了连家庄姑娘群伙里,数一数二的人捎子!儿媳妇儿不但人长得出众!而且又颇精明能干。对他老两口很孝顺;对儿子连军很体贴、很恩爱;连军呢、也不例外——小两口互敬互爱、象火一般热络、蜜一样甘美!结婚不久,就生下了白净伶俐的女儿、这对连家来说:真是天上掉下一颗星星一样。对小孙女——素素,连老汉老两口可娇惯了!拿她当他们连家的又一代掌上明珠!现在连素素已长五岁了,连老汉可说是:各事如意、前头有享不了的福呢……

瞧不是?淑芳已在上房堂屋招应他们吃喝呢。他在凉棚里,把高粱草和开花苜蓿撂下,一面应着、把儿媳妇招着出来,于是公媳二人三下五除二,铡好仅寸长草,这才给黄犍牛添上槽,搓了搓手,正欲进上房。看见淑芳挑拣着,揽了一小筐苜蓿,就说:“牛草我添上了。”

“不,我看这苜蓿还嫩着,给猪吃、好长膘!”回复中,径直朝后院猪圈走去……

这连老汉听说给猪吃,就无话可说的只身进了屋。

当他进上房,见老伴和素素已吃着喝着。这时暑假在家的连军还在偏房,只见儿媳妇淑芳早已泡了一壶加冰糖绿茶,又分别给大杯小杯沏上酽酽的茶,端正放上炕桌。只老伴儿小口抿着……

稍片刻,淑芳从外面走进来,连老汉抬头问:“太阳快一杆子了,素素爸还没起?”

回到屋里的淑芳,应声地只小声嘀咕:“晚上看了半夜书,早上起不来,这是他老毛病了。”

他尽管如此说着,很显然在说谎,这只从她羞红的脸、已昭然若揭——

“过去,把他叫醒!喝着吃了还要帮着割麦子呢。”

只听老伴爱怜不惜说上,“别打搅了!让睡去吧。外面工作人,那象你一样下重苦。”

于是连老汉不支声了,因为他内心深处,比老伴还疼爱儿子。

屋地下淑芳呢、只“嗯!”着点了点头,并亲昵地说:“大!您忙乎了大半早,就歇缓着吃,我过去叫。”

她这样说着,随即转身出,向他们睡的东厢房掀帘进入。

只见还仰卧在毯子里的连军,人是醒着,可依然懒在炕上,伸胳膊蹬腿子、并故意呵欠不已……

她又好笑又好气、也是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大话、“还不起!都太阳照进屁股了,大河滩里草都割来,铡着牛都喂了,正在屋里问起你呢。”

这几句话,真作用!连军一骨碌翻起了身!喀利麻嚓蹬上裤子、穿上了的确凉白衬衣,在屋地,用湿毛巾搓着脸,涎笑着为自个辩护,“我曾为睡懒觉,下过决心!可是咋也改不了。在学校,同事经常催叫我。还给我起了个卧龙绰号!”

听丈夫这么一说,淑芳不由扑嗤笑出了声道:“怪不得有次校长开玩笑给我嘱托:要我给你做起床司号员呢。”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句的很有趣拉着话儿——没注意女儿素素溜进了,天真活泼地一个劲儿改叫:爸爸卧龙;又哟哟刮羞着:“妈妈给爸爸当司号员了!”

素素的天真烂漫、又一次把两人搞得既难堪又捧腹……

直到上房里连老汉干咳几声!他们才停息,连军问:“大在炖着熬罐罐砖茶吗?”

“不!爷爷和奶奶喝妈妈茶壶里糖茶,奶奶给我冲喝了麦乳精。”

“你呀!光晓得吃喝。现啥时候?五黄六月,爹这一晌,炉上柴火都未生,那有功夫炖茶?”

淑芳分明带着责备。

可屋里连军梳理打扮没个完,真能磨洋光。淑芳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麻利些!吃了还要上地呢,都快九点了。”

“好、好、执行!执行还不行嘛?”

连军调笑着,然后向上房走去……

厢房里淑芳,一边重又给素素换上粉色裙子红凉鞋,“素素!待会儿,咱们一块儿上地捡麦头儿好不好?”

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鼓起小嘴巴,一连一声“我要陪奶奶玩,我不拾麦头儿。”

她竟然哭鼻子闹腾着妈妈——

淑芳见她又要嚷着闹火人了。只好忙着从抽屉里取过来一碟蛋糕,见她懒洋洋掐吃着蛋糕。这时淑芳心里矛盾重重——近二十年的往事,一幕幕象电影、闪现在眼前——

那时她也五岁左右,农业社不知咋的,遭遇了严重灾年!在她那时幼小心灵里,常常为馍馍着想——其实那时都为一天能有个饱肚子盘想着。她记得很真切,每当他大从生产队食堂,打来青菜加秋田面汤汤,家里人拿碗的、取筷的、把勺的、眼巴巴瞅定大人均匀分着。一人一勺、一轮下来,已是盆底见天了。大家只好半饥半饱、满是沮丧地离开底朝天汤盆,然后各干各事去了。她那时是母亲尾巴,对一个尚不谙世事小孩,得时常要馍馍哄弄。那菜叶糜谷面汤汁多么的喝不惯啊!只好缠着母亲要馍馍吃,想想:家里那来的馍馍。一旦饿得慌了,止不住哭啼着,实在没办法了,母亲就使出浑身解数,用讲古经的办法哄弄。当然了,母亲讲的古经,自然离不了饿字。有这么一个古经,她直到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犹如自己经历过一样。这个古经说的是她娘家母亲年幼时经历——

很早,据说她们家并不住这连家庄,家在南里,母亲的父母,也就是她外公外婆,带着他们举家逃到这北里。可是走到那里,土地都有主家。要生存,只好给有田山土地人扛长工、打短工。为了生活,她的外婆只领着年幼的母亲,在沟湾挖野菜。虽说河两岸地里庄稼长势喜人!可那是别人家的,没他们客户们份儿。在拾野菜当儿,偶尔冒险,乘主家不在,随便钻进地里,拾捡些豌豆、麦头之类的,这很危险!也很丢人现脸!倘若被人家抓住,轻一顿训或搧两巴掌;重、这就不好说了。乃至到后来,土改了!土地成了大家的,人人有份。境况慢慢好起来了……可谁也没想到:到了母亲和她这一代,又经过了大锅饭,这个,她王淑芳算亲历了……

母亲给她讲的这些,很有传承感染意义!所以、在以后农业社日子里,王淑芳整个孩童期,每当夏收秋忙时,孩童的王淑芳便多时在地里捡麦头、拾豌豆、刨洋芋。多时给队上干,记工分的;当然私下拿回家的也多。为了多捡拾、王淑芳、自然更有本队的、现已是她丈夫的连军。争着抢着捡或拾,当然为了工分的少、为了私自多。还想方设法、并千方百计避开大人~所避的自然是队上干部了。偷那么一把麦子或抱那么一捆豌豆,只为着私下带回家。记得有那么一次,只她和连军两人,在生产队地里拾丟弃下的豌豆粒,满地都是遗弃下的又白又圆的豆粒儿。散的满满的,如同珍珠玛瑙般,闪闪发亮!他俩手脚麻利的往篓子里捡。可怎么捡、连军总也不如她手尖眼快,虽说还长她两岁。到底连军大,男孩子胆大,一看四下无人,便从割倒的豌豆堆里,美美的抱了一大抱!飞也似避开人,抱回了他家。她情急下,也照样上前抱了……没想到,有人看见,反映给了当时队上当保管员的连有财。连保管是绝不寻私情!毫不偏袒责罚了她家、并没忘、也自罚了儿子。尽管如此!她那幼小心里、丝毫不委屈。因为偷来的,大大超过了所罚的,她可以叫母亲爆炒了吃。

由此可见:她和连军老早就好上了——

其实,那时生产队上,各家大人为了私利,多方撺掇支持小孩子、并以白面馍馍做引诱……

现在、她王淑芳如愿和同庄,一块儿长大的连军结了婚,并且连军还脱产当上了老师。他们又有了女儿——素素。想当年那种生活经历,真是难以尽述——

她一直没忘过去,自小养成了克勤克俭!

要不是院子里,连老汉招呼上地,她——王淑芳也不知要回想多久呢?

她立马从往事中醒悟过来,茫然的揉了揉朦胧的眼,才发现素素已不在她身边,穿衣柜沿上,搁着咬豁了几口的蛋糕。她一出屋,只见素素这回是被爷爷拖着,上房里奶奶一边收拾;一边吩咐:在地里小心麦茬扎。素素回答:“要跟爷爷上地里捉蝴蝶、逮蜢蚱。”

王淑芳也就没多说,忙着拿上镰刀,和丈夫连军随前面爷孙俩,向川道里自家麦地走去,家里只留下婆婆做家务。

上午的阳光虽不抵正午火辣!但却足够人受的。今儿天特明朗!既没风、也少云、只是在湛蓝天幕下,远处轻轻飘浮着几朵雪白的云团,此刻在阳光辉映下,银光耀眼!宛如蔚蓝天空下,特意绣上了朵朵圣洁花朵!那么引人入胜!一路上,川里各块麦地里,甚几乎都有人影晃荡!人们都是等到露水尽了,天凉快,赶着割麦子。在林荫夹道上,淑芳两口已撵上连有财领着奔奔哒哒素素他们的。并合一起,直奔自家麦地。

一路逢人打着招呼,好不亲近;就连路两旁,树枝上鸟雀,也亮开喉咙,清脆鸣啭着。所有这一切,其气氛是多么热闹诱人啊!

忽然间、一只火石霞雀儿,从他们眼前掠过。被爷爷拖着的小素素,一下子挣脱爷爷大手,不住叫着:“爷爷!看!小鸟儿多好看呀!”这小孩儿真撵了去。可是、不远处的火石霞霞,随着一串银铃鸣叫,已高高飞远了。

眼看着小鸟飞去,只好干急着。这一情景,加之素素活泼可爱又天真无邪,把连老汉和淑芳他们都逗惹得开心不已!他们兴致勃勃边走边聊,不觉已到了自家麦地头。

金黄泛棕的麦子,沉甸甸垂下头,仿佛在向人们致敬!这时露水无影无踪了,叫人望上,金黄灿灿、干干的、时不时、整齐划一集体性晃荡着沉甸甸麦头,好象向人们诉求:快些割吧农人,我已支撑不住头了。

说快就快,你看割麦老把式连有财老汉(曾是走陕西赶场的老麦客),脱掉上衣,只着褂子,镰刀在手里娴熟地把玩了几下,向手心唾了两口,打马步蹲下,嚓嚓开镰打头行了。不由分说——淑芳跟后、连军打尾。—个紧随一个,向这黄熟了的墨(麦)哥(喀)下镰开割。这种新品种,比晋江、白春麦茎杆矮,可穗大子多产量高!在农业社时,就已引进它的前代——墨西哥衍生来的。营务好,一亩打千斤不成问题。可引进洋品种,不象这里老芒春麦适应性强,凡是洋品种容易起虫害,此话不假;可新品种、特别洋品种总不抵这里以前的老芒麦好吃,这也是事实。不过,人们为了提高产量,不断引种新品种,擀长面的老芒春麦永远的消失了。

再回头说:割麦的场景极其壮观!其场面热火朝天中隐含着丰收的喜悦。人们争先恐后的劳动热情,表现在越干越有劲,这年又是个收成年。你只望上、割麦人那一张张充溢着欢快的脸,谁都明白:麦子又海成了!无庸置疑、这里麦地里透露出的一切,处处使人振奋、使人畅快、也使人充满新的活力和希望。

王淑芳他们这块麦地里,天真可爱的小素素,在东瞅瞅、西瞄瞄、专心致志寻是不是有蝴蝶可捕。麦地里蝴蝶倒是有,就是还不到正午,蝴蝶轻易是不舞蹈的。没有蝴蝶可逮,这对小素素来说:总是遗憾的!她怀着一种急欲得到的心情,跑上前去,拽住妈妈割麦的手,无论如何、要妈妈帮她扑一只蝴蝶来玩。王淑芳被素素缠着停下了割麦,掏出手帕,试揩小素素红扑扑圆脸蛋儿,亲了亲女儿。她觉得小素素太可爱了!对于孩子的爱抚,使这女人不由得回头迅捷瞥了眼连军,当看到他甚似吃力费劲割着,这才一小会儿,又少割几垄,还是被她撇远,根本跟不上趟。再回头看他身后,只见他割过的一行垄,乱麦穗横七竖八散满了地。霎时间,往事又涌现——她想:可能连军工作了,早已忘了小时候,他们混迹一块儿,捡麦头、拾豌豆粒儿的艰难事儿了。她正这样断然似想着。在她身旁的小素素,又一次催促要她扑蝴蝶。她只好从遐想中,回到了现实。也不知怎的,她很自然,机灵一动——本着严肃,对恳求她的小素素,运用奇思妙想的话,把她支开——

“好孩子,只要你听话跟着你爸爸后面拾麦头儿,蝴蝶保证会来让你逮个够。”

“真会吗?”没想到小素素当真的,偏侧着小脑袋,半信半疑问上。

“嗯!不信你去问前面的爷爷。”她只得这样给孩子作答了。

小素素心里吃疑不已着,便忙着跑上最前面,到挥镰割麦的爷爷处,棱莫两可相问上爷爷:“爷爷、爷爷、妈妈说:只要跟着爸爸后面拾麦头儿,就有蝴蝶了,爷爷你说是真个吗?”

连老汉终于暂停了割麦,卷了根旱烟,点上悠悠吸着,听着素素认真执着的问话;抬头看着孙子稍带疑惑的稚气样,儿媳妇哄弄素素的话他耳已刮听到。这老汉吞吐着自卷旱烟棒子,先在心里自叹息一番后,思量:淑芳这娃娃没有忘掉过去——

连老汉作沉思状,可已然在他旁的小素素,打破沙锅问到底——定要个水落石出!猛的,连老汉心里豁然一亮!已是完全明白了儿媳妇淑芳的用意——于是他也一本正经地对小素素回说:“素素、你妈妈说的没错儿,只要你听话乖,多拾掉下的麦头儿,蝴蝶定会自动飞来,任由你扑捉。”

小素素眼珠子滴溜一转,接着问上,“爷爷!我要好好儿跟在爸爸后面拾麦头儿,你说蝴蝶准会来吗?”

“是啊!只要你好好拾,它准来。蝴蝶是最乐意和爱拾麦头儿的孩子玩的。”

经连老汉这么一解说,小素素半信半疑想法,一下子消除了。于是,这小女孩儿,就真个当一回事,跟在爸爸连军后面,捡拾他撒落的麦头儿……

远望上小素素如此认真拾着麦头儿,连老汉脸上终于露出了宽慰之表情;淑芳呢,心头负着的,一旦解除,顿觉轻松多了、也快意多了!此时此地、一种温暖甜蜜的愉快感,丝丝涌上她心头!她再一次扭回头,向丈夫极认真地努了努嘴说:“割整割净些,再别狼吃羊肠子、连吃带撒落。”说完,继续向前割去。

这语言、这举动、这一切的一切、使当老师的连军,怀里象揣了个兔子似、不安起来——

他是个聪明懂事人,今儿这一时之间见闻,他理屈、他深感惭愧!同时相应地伴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释怀!父亲和淑芳心情,他能理解。他今儿仿佛得到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这一明白是特见效的,促使着他,自然要认真割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纷蝶轻盈漫舞,向他们这块田里翩翩飞来;又翩翩起舞地更向小素素眼前身后舞蹈不停。这只蝴蝶终于被小素素发现了!这小孩儿,顿时欢快的也随同蹦跳了起来!

“妈妈!蝴蝶来了、蝴蝶来了!”

随着欢乐的叫声,小素素丢下正在拾的麦头儿,急切切追扑了上去。

充满欢乐愉快的叫喊声!把割麦的三人,不约而同唤起,三人目光全集中到素素身上。他们多么希望这只蝴蝶能够乖乖听话,让活泼可爱的小素素扑捉住啊!以便兑现给孩子许下的诺。可是这只蝴蝶并不听话,它那能乖乖做他们小素素俘虏,好象是故意逗惹着小素素——你看它忽儿高、忽儿低的安闲自若地越飞越远、并跃过了他们地界。直到小素素扑不住、追不上了、才停下,两只水灵灵羡慕眼,一直目送它远远飞没。可她不甘心、不悔气、泄气、她那颗纯洁无邪地心在思量:爷爷不是说过了吗?蝴蝶是乐意和拾麦头儿孩子玩的。她幼稚地又想:怕是蝴蝶嫌弃我拾麦头儿不够诚心吧?对!这下、我要好好多拾些,它总会飞来的。

她小脑袋瓜子这样一想,于是,不由分说,就势蹲下,挺认真拾了起来。

这里麦穗儿撒的可真多啊!素素不禁叫出了声!

确也如此!比她爸爸撒落的还要多、还要乱呢、只不过,这麦穗大不象方才的,还容易掉籽粒(原来小素素只为着多捡拾,得到蝴蝶,竟然捡到别人家晋江地里了)。这小孩儿手来的快,不觉意已拾了一大把。她把这一大把捏紧放回原处,又开始时,忽然间,传来妈妈呼唤声!

这女孩儿亮起清脆甜蜜的嗓音,一字一顿道:“我在这儿拾麦头儿呃!”她拖长重重地童音,回答妈妈。

听见小素素已不在自家地里,王淑芳便蓦地从麦垄行前起立,寻声望去——果不其然!她的素素,丝毫不介意地在搭邻别人家地里拾着。她于是,甚似不好意思赶忙招唤:“素素!别再拾了,那是小明家的。快把已拾的,听话乖!放到小明家麦码子前。”

她尽管这样吩咐着,可是小素素只为着得到蝴蝶,竟然若无其事的蹲下拾着,只回答她的是:“这儿麦头儿太多啦!”

没办法,王淑芳只好责怪声声过去接女儿。

连有财老汉也停下割麦,回望着淑芳渐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感慨自语道:“变了!一切都不象从前了。”

这老汉不由脱口赞谈说着如上话。

听见老父的话,连军也停了割麦。并带笑着问上,“大!您还记得不?当初农业社时,我和淑芳偷抱队上的豌豆,您那时是队上保管员,您为了扬正义、尽职责,还亲自扣罚了咱家和素素外爷家4分工分。那时,一个劳动日,也就是8分工。是不是?”

连军接着说上、“嘻嘻!想想那时小时做下的事,现在回想:真是又可笑、又感到羞愧!”

“一点儿都不羞!”只听连老汉断然说:“都是为了饱肚子!大人小孩,人人都做了歪门邪道事。”

连有财老汉这样一本正经的岔开话题,尽量往有理由上说着,同时,也终于说出了以上,压在心底不好说的些话来。

“是啊!只为着饱肚子,我还记得,有那么好几次,你和队长、会计等人,偷偷私分生产队仓库里的储备粮。队上象我丈人家普通社员,就没这个特权!是不是大?”

连军尽管无意间说出这段往事,却被已上前的淑芳听了个真切。

这可把连老汉难为的两代三人间,老汉脸刷的一下子成了关公似的,红到了耳根。因为这些事,好久来,一直深深隐瞒着。没错儿,为了日子,曾做出损人利己的勾当,当初只瞒天过海了社员,没想到、时至今日,被自己的儿子揭开!连老汉只好、也只能惭愧地缄默无语了。

连军还要说什么?见妻子淑芳一个劲儿给他递眼神儿;在看到老父亲那个窘迫样子,只好咽下了喉咙里正欲揭晓的秘密。

淑芳引领来了哭鼻子的小素素。小素素为啥要哭泣呢?原来只为着扑到蝴蝶,不管三七二十一,正在撒落多处拾麦头儿;而淑芳呢,为着阻止不该拾别人家的,就为了这个,小素素硬着被妈妈拖了过来,并且退还了小明家的晋江麦头,小素素才哭泣不已的。

小素素这副傻乎乎天真相,使三个大人又好笑;又一时面对伤心连连的孩子,束手无策!

怎么把她在哄弄住呢?

还是人民教师连军心眼亮、会来事儿!乘着少憩的功夫,也不知从那儿扑捉住一只特好看的花蝴蝶。这只花蝴蝶,不要说孩子;就是大人,见了也动心的!只见他扬在手里,引逗着:“素素、看!花蝴蝶见你挺会拾麦头儿,乐意飞来和你结伙伴啦!”

一见到蝴蝶,小素素立马止住了哭闹。笑吟吟迎了爸爸去。

她早有准备,从兜里取出一个硬纸盒子,小心翼翼的接过爸爸手里花蝴蝶、然后把它轻轻放入纸盒。可以想想:小素素此时此刻、心情是多么的愉快而得意啊!

一场小小风波,平息了。小素素得到并了却了心上一块记掛,她越信以为真了:只要多拾麦头儿,蝴蝶不是自动飞来了吗?还是一只漂亮极了的花蝴蝶呢!

啊!这纯真无邪的心灵、多纯洁、多善良、多美丽啊!只见素素手里格外小心的端着,装花蝴蝶的小纸盒,甚似不放心似的悄悄拉开纸盒,从缝隙里窥探:在纸盒里,只见花蝴蝶悄然无声的轻轻颤抖着双翼——

“啊!多美啊!好、好可爱啊!”

小素素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兴奋不已只身小颠跑到了妈妈跟前,捧上前让妈妈从缝缝里窥伺。受了孩子传染!只见王淑芳真个象小孩一样,不住声夸赞,“果真好看啊!”

紧后逗上,“素素、爱不爱?”

小素素脱口道:“妈妈!我最喜爱花蝴蝶了。”她见妈妈不言,以为不信,又争着嚷嚷上,“妈妈!我还喜欢彩蝴蝶、粉蝴蝶、好多好多!”为了得到大人肯定,小女孩急急又问上,“妈妈!妈妈!你说它们能不能自动飞着来?”

这小孩子家提出这样问话,是她幼稚心灵决定了的。割麦的王淑芳以及丈夫连军、还有他们的父亲,无一例外的、完全被小素素童心深深感染了——

只见王淑芳深情地望了望她的心肝宝贝!亲了亲,然后毫不迟疑地说:“能!只要肯拾麦头儿——”她的话还未说完,小素素抢上,“妈妈!妈妈!我要多多儿拾麦头儿呢。”

王淑芳怀着无限深情说上,“是啊!只要多拾麦头儿,蝴蝶就会飞来很多很多!有白的、红的、黄的、还有最漂亮的彩蝴儿、它们都会飞着来,和我的小素素一块儿玩耍的!”

小素素经妈妈这样一说,竟高兴的拍着小手,欢乐无比的跳了起来。

看到孩子如此高兴,王淑芳接着继续认真叮嘱道:“不过,素素,要记住!拾麦头儿,可千万不能拾别人家的。你若拾了别人家的,那些蝴蝶就不会来了。记下了吗?”

“妈妈!记下了。”小素素向妈妈颇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向妈妈、爸爸、以及爷爷他们挥了挥手,一溜烟跑到割后的自家地里拾麦头儿去了……

果然,还不到正午,麦地里便飞舞着许多蝴蝶,在飘飘然中翩翩起舞!天真活泼的小素素一边拾着麦头儿;一边蹑手蹑脚扑捉着蝴蝶。在田野里,在她的周围,甚至就在她的纸盒里,简直成了蝴蝶的世界。此刻,平川麦地里,完全荡漾在欢乐的氛围中……

当午歇时,太阳发狂似的热了起来!早上,远处还有那么些朵朵白云,现在不知悄悄躲那儿去了?天是瓦蓝瓦蓝的,好一个空明澄碧世界!

收工前,连有财老汉和儿子儿媳仨人,带收工往回走着,又不停时不时捡拾着遗下的麦穗儿;小素素更争着抢拾了。这种习惯成自然勤俭作风!在他们各人心思所持上:各有着各自的珍惜和憧憬——

一九八四年农历二十六日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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