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是个哨兵。某些区域或时段,明令禁止你的通行。站在桥上朝下望,头晕目眩的,竟然害怕起来。
大桥跨江而过,长有三百余米。解放初期,苏联专家设计施工,坚固厚重。虽经沧桑几十年,还在用,人走两边,车行中道。引人瞩目的是,两侧稳定桥身对称竖起的宏大拱型梁构,象麦当劳的M型标志,三个,彩虹般横贯江天,气势磅礴。
童年时候,时见有人翻越拱梁。惊讶折服之余,认定必是英雄好汉。要知道,拱梁至江面足有七十米高度,梁面的宽度仅八十公分,无任何护挡与可抓手的地方,光溜溜呈四十五度角耸起。稍有闪失或风吹得大一点,即会体验一次自由落体,保证只会死亡不会残疾。
少年时代,与大杂院里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伙伴,也曾多次试图完成一回做英雄的壮举,却总在不到三分之一处心惊肉跳的狼狈而返,只好望桥兴叹。风光不过的是西街上天天碰面的一个大个子精神病青年,常把路人担心的目光,吸引到桥梁顶端:直行如履平地,还不忘几声狂笑乱喊。暗自盼望他能掉下来看个稀奇,可人家每次总是平安落地。
后来上学和工作去了外地,这座大桥,也就成了乡情里的一个标志性景观。
十年前有段日子,孤独而烦躁,请假回故乡休息。那个夏夜,略略喝了点醉人的东西,独自一人来桥上散闲。无聊中想了许多,忽而记起儿时留下的遗憾,猛然就来了情绪,执意向大桥再发动一次挑战。也许是过了而立之年多了些自信;也许是黑夜模糊了视觉的恐怖;也许是酒精提升了胆气。在强烈的冲动下,我赤手空拳地开始翻爬。为防止打滑,脱掉了鞋袜。
到达顶端的时刻,是拱梁的二分之一,突然开始头晕目眩,心跳一阵慌乱。壁虎一样紧贴在那里,用深深的呼吸自我镇定,提醒自己绝不可以向两边看。无法转身,没有退返的可能,甚至闭上眼睛停顿了一阵,然后,一寸寸向前匍伏挪动。至梁拱下弯处,方又回来些胆量,剩下不多距离,翻身朝上蹲行着下去。
十年过去了,每每回放那次冒险的细节,灵魂不由自主要飞上桥顶,顿觉毛骨悚然。没有防护,没有选择,当生命处于绝境,唯一能对抗灾难的只有胆气。终于实现了少年时代一个梦想,踏实了许多。我由此对自己生命的强度,作了一次测试,也对生命顽强的意义更加自信不疑。
好多年过去了,再也无人去翻越大桥,试探性的也不曾看见。桥面上人来车往更加拥挤,生活的要求越来越高,人生的目标也在不断升级。被欲望膨胀变形的生命,在满足过享乐和安逸后,还有接受风险的底气吗?值得怀疑。
迎面过来几个青年,扮相很酷,意气风发的年纪。叫住他们指问道:能翻过去吗?嘻嘻齐笑着,一位答道:谁敢啊,会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