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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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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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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与黄州、惠州、儋州

苏东坡的一生,年少丧母,青年丧妻,中年丧子,仕途不顺,一贬再贬,只有短暂的一时繁盛。从成名时的万众瞩目到被命运夺走一切,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饱受了人生之大悲。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认为自己一生的功业,不在做礼部尚书或祠部员外郎时,更不在杭州、徐州、密州(作者曾在此三地做过知府),恰恰在被贬谪的“三州”——黄州、惠州和儋州。这里是苏轼人生中难以避开的贬谪之地,也成了苏轼最失意、最难过、人生最灰暗的见证。

苏轼40年为官路,33年贬谪途,他的漂泊生涯横贯了整个北宋的版图。有人调侃,苏轼的一生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但也正是时运的不济、命途的多舛,造就了一个伟大的灵魂。从政治中心汴京城到天涯海角的儋州,当你看懂了苏轼被贬谪的路线图,就会真正明白苏轼的不平凡人生。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这是苏轼被贬黄州期间写下的一篇文章——《记承天寺夜游》。短短84个字,被学术界称之为“神品”,被林语堂赞誉为“绝世妙文”。

年少时初读这篇课文,总以为这不过是苏轼一时兴起写下的游记罢了。然而,非也,此时的苏轼被贬黄州已经四年了。在这四年中,他经历过一朝贬谪的痛楚,也经历过人情凉薄的酸辛。公元1079年,44岁的苏轼因“乌台诗案”(赴任湖州后,苏轼即给神宗写了一封《湖州谢上表》,其中的话被新党利用,说他“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衔怨怀怒”“包藏祸心”,又讽刺政府,莽撞无礼,对皇帝不忠。他因此被御史台的吏卒逮捕,解往京师,受牵连者达数十人。乌台,即御史台,因官署内遍植柏树,常有乌鸦栖息,故名)入狱,最终死里逃生,被贬黄州。

当代散文家余秋雨先生在《苏东坡突围》中这样写道:“苏东坡成全了黄州,黄州也成全了苏东坡。”初到黄州的苏轼是惶恐的、低落的、困顿的,在好友的帮助下,他脱下文人长衫,换上布衣芒鞋,躬耕于黄州东坡的一块荒地上,从一个名动京城的才子变成了朴实勤劳的农夫并乐在其中,还自号“东坡居士”。在黄州野外,偶遇风雨,他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在黄州蕲水县,面对青春的一去不复返,他说:“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在黄州赤壁,面对滔滔的长江水,苏轼写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好友张怀民在黄州江边建了一座亭子,苏轼名之为“快哉亭”,并赋诗相赠:“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黄州是苏轼命运的转折点,余秋雨在《苏东坡突围》中写到:“这一切,使苏东坡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也使他的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他,真正的成熟了。”在黄州,他完成了自己人生观的塑造。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苏轼一生的诗词作品有3000多首,其中有三分之一写于黄州,如千古名篇《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再如“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诗帖》、“文人画”的杰出代表《潇湘竹石图》,这可是中国美术馆的镇馆之宝。

1094年,新党执政,苏轼又被贬到惠州(广东)。此时苏轼已经57岁,相较于初到黄州时的手足无措,这次苏轼从容了很多。初到惠州时,苏轼手头只有几十贯钱。为了生存他开拓了一块荒地,穿上布衣芒鞋,清草除石,引流灌溉,插秧播种。没有肉吃,他就去拣别人不要的羊脊骨,架在火上烤至焦香,撒上佐料,吃得津津有味。没有酒喝,他就自酿橘子酒和松酒,自筛自品,醉卧人间,俨然一个行家。他把自己比作“脱钩之鱼”,没有了香饵,即使江湖险恶,那也是鱼的解脱。“九死蛮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快乐使人年轻,痛苦让人成熟,而豁达则是让苏轼在看尽世事后,体验到了新生。

“芒鞋不踏名利场,一叶轻舟寄渺茫。”1097年,已经62岁的苏轼再次被贬到更远的荒凉之地——海南儋州。在宋代,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苏轼人生最后的四年,有三年多就是在儋州度过的。此时,他已疲病交加,形容枯槁,卧床的时间比健康的时间多。他想把余生交代在这儿,像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绽放最后的光辉。苏轼用自己广博的知识教会当地人兴修水利、开垦良田、育种种植,鼓励发展农桑,传授治疟药方。他最关心的是教育问题,他深知,只要教育兴盛,底层就有上升的希望。于是,他在儋州的草庐中带着病躯抄书,开办学堂,亲自为当地学子讲学明道。几年后,在他的余荫下,儋州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位进士。苏轼以一己之力,开一方文脉,给蛮荒带来了文明的曙光。

公元1100年,天下大赦,苏轼复任朝奉郎,但次年在北归途中于常州逝世。苏轼的人生道路是坎坷曲折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落寞悲凉的文人,他的心中、眼中、笔下却又是豁达、乐观、悲壮、慈善的。林语堂在《苏东坡传》的结尾写道:“东坡已死,他的名字只是一个记忆,但他留给我们的,是他那心灵的喜悦,是他思想的快乐,这才是万古不朽的。”

不是吗?“苏轼最大的魅力,不是让内心被环境吞噬,而是超出环境,以内心的光亮去照亮生活的路。哪怕生活给他再多的失意、坎坷,他都丝毫不减本色。”不管身处任何环境,都可以安顿好自己的身心。能守住人性的底线,追求人性的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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