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失聪的母亲 总和我打岔
她说回来吃饭吗
我说不
她说哦,回来啊
电话紧接着挂断
有时我说回去
回到家中 却锅碗空空
母亲说 丢了耳朵 就很容易被幻想中的电话铃声惊到
后来她不再等铃声 一到吃饭的点儿 如果有我的未接
就知道我不回家吃饭 算是达成默契
失聪的母亲 话多且大声
可能怕 与世界对话的机会越来越少
就像曾经与父亲的话还远远没有说完
而我们这些年轻人啊 总爱虚掷时光 用沉默
无视时间的流逝
失聪的母亲 多次把没拿钥匙的我拒之门外
我听着她来回踱步 听着她的叹息 也听着
她碎碎念着的 我的安危和应该归来的时辰
老了的母亲 关节肿痛 极少下楼
我说屋里要通风 于是她每天抽出阳光最好的时候 和阳台上奄奄的花 坐在风中
一如当年 坐在故乡的风口等我
到如今,只有我五岁的女儿
可以和母亲顺利对话 她们
高谈阔论 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热热闹闹 互不嫌弃
有天女儿问,奶奶你会死吗
母亲说会啊
女儿说死是什么啊
母亲说双眼一闭 再也不睁开
那可怎么办啊 女儿一锁眉
眼泪扑扑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