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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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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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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拓开往爱琴海

 

Chapter 1“绝症”爱人

我该怎么跟面前的林朵说清楚我的苦闷呢?上岛咖啡馆里播放着新版的《思念是一种病》,张震岳叽哩哇啦地说,蔡健雅慢悠悠地唱,搞得我心烦意乱。

我边搅拌着咖啡边向林朵哭诉,我容易吗我?我待的电视台那能叫电视台吗?顶多是个山寨电视台,除了本市的小新闻,其余都是山寨的爱情剧和抹脸瘦腰补肾壮阳的山寨广告。再加上单位人手少,我得身兼数职!播音、主持、节目剪辑,偶尔还得外出跑采访,连采访个小人物人家都爱搭不理的。我的辛苦谁知道?可我唯一一次疏忽忘记了插播广告,就被领导狠批,说我还想不想干了,这个月奖金扣了。其实我是在为黎小军织一双手套,我用的是好毛好线的三利牌,想着我们的将来,我哼着歌织着织着就忘了。我容易吗我?

死党林朵看着我,不说话。仿佛这家咖啡馆32号桌位的发言权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继续诉苦,我说林朵,你说我多难过,奖金扣了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错了,可手套的右手还没打完,黎小军就提出和我分手了。说到这里眼泪纵横的我“嗤”的一声喷出了一个晶莹透亮的鼻涕泡,我没笑,林朵也就没笑,但我能看出她强忍住的笑意。我揩掉鼻涕泡,说他有什么资格跟我分手,要踢也是我踢他,呆头呆脑跟个电杆似的。我还说林朵啊,更可笑的是,黎小军分手的理由是他得了绝症,他的脸比我都红润,骗鬼呢?说完我咬着嘴唇不再吭声,我把眼光瞥向窗外的时候,滚烫的眼泪又小溪似的往外涌了。

低头沉默3分钟之后,我忽然发觉咖啡馆里播着的竟然还是那首唱思念的歌。我忽然咆哮起来,没别的歌了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这个破歌?!

服务生手里的托盘差点被震落。所有的人转过头来眼睛望向我。

好吧,我算是糗大了。

Chapter 2爱的伊始

说起和黎小军的相识,其实没什么浪漫可言。那个时侯他和我们租在同一栋楼。我和林朵刚刚毕业,留在这个城市打拼。那阵子我们踏破铁鞋地去应聘,但总是惹一鼻子灰怏怏而归,要么是待遇实在太低,要么就是和自己专业毫不搭界。应聘失败的回家路上,我想到了一个比较贴切的比喻:当今社会遍地的大学生,就好比冬天电线杆上一排排的麻雀,瞅见地上的食儿就得横空直降,为这一点点的食儿争得你死我活。可怜啊可怜,读完大学才发觉,独木桥走到头,正好是河中央,能不能到达岸边,全凭自己本事。

我和林朵每天象打仗,日子过得灰头土脸,即使偶尔在楼道里与黎小军打个照面,也只点头示意。他住204,我们住206。有天我们晚上做饭的时候,蛋刚放进油里煤气没了,林朵拎起煤气罐摇了摇,小火苗还是奄奄一息。无奈之下我端着锅敲开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黎小军的门。为什么去敲204的门,是因为205屋里住着一个电影《我们俩》里金雅琴一样的老太太,而206的黎小军起码是面目和善的,并且我对独住的他揣着一点小私心。炒完香椿鸡蛋,我端着锅就走,走到门口被后面的声音叫住,嘿。那个憨憨的声音说,我是03届毕业的,我叫黎小军,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的脸红了红,没有回头说了句,04中文,杨小雪。

后面的声音说,噢,谢谢啊。

Chapter3琐碎生活

黎小军为我设计了简历,当然这又是我主动地敲了他的门,他把简历删繁就简彰显个性,而后又建议我上网查了查应聘该注意的问题,结果我比林朵幸运,提前找到工作,被一家山寨电视台录用了。

但幸运的我第一天上班就被台长摸了屁股,我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台长说好了好了,开个玩笑都不行,你真不象当代的大学生。他见我不说话,又慢悠悠地喷出一口烟,你还活在60年的红色时期是不是,满脑子都是奋斗革命对不对,真不开窍!我忍住泪咬着嘴唇。

后来等待我的就是一人身兼数职。

距离第一次敲开黎小军大门之后的第39天,我搬进了黎小军的宿舍。我说林朵呀,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物色个比黎小军出色一百倍的男人。其实我心理明白,女人都爱把自己抢到手的东西说得一文不值,只不过是怕被别人抢去而已。

林朵还是废寝忘食地找工作,不久后混进了一家报社。而我的生活总是有无数的抱怨,单位里的暖气不热,待遇象旧社会的老妈子,衣服又过时了,黎小军的脏制服把我手洗坏了,美白霜让我的脸起小痘痘……起初黎小军耐心地听我唠叨,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无声地走到阳台上去抽烟。如果这时我见到一只小强恰好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走过,我会魂飞魄散地把黎小军从阳台揪回来,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搬箱倒柜把它找出来歼灭掉。

黎小军无声地做着一切,在我眼里他开始像眼下这琐碎的日子一样烦闷无趣。

他在电信公司上班,穿蓝色制服,为这家修电话,为那家拉宽带,早出晚归,没时没晌。他经常爬上爬下和那些没生命的东西打交道,本人也快变成没脑子的架线杆子了。跟他在一起别指望有浪漫的惊喜。情人节和普通日子一样过,我从不奢望他的帆布工具包里能变出一朵玫瑰来。可怜中文系高才生的我,根本不知道石楠、姜花、橙花们现实里的样子。我只看得见面目可憎的领导,枯燥的工作,柴米油盐的琐碎和呆呆的黎小军。

但我从来没和黎小军争吵过,因为声音都是我自己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拿着锅铲,系着围裙说,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恋人呢?

我说好吧,我告诉你,起码每周一次麦当劳,每两周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租的房子再宽敞些,衣服样式再多些,最不济你也得有辆绿色的小奔奔送我上下班,我说你不知道单位人看我的那种眼神。

黎小军的手上粘满了淀粉,他用手背贴了下我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

Chapter 4涅槃之后

黎小军得了“绝症”以后就搬走了,那个地方我也不想再待。好象他的身影依然飘在这个窄小空间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说林朵,我再搬回来和你拼一起住吧,我知道自己曾经重色轻友,但我现在落难了你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林朵耸了耸肩膀,亲爱的,我恋爱了,不太方便和你合租了。不过你可以随时叫我。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对我,也别怪我无情了,我把黎小军的东西捡值钱的变卖了,并且把房子退掉,在单位附近找了个宽敞点的房子自己生活。

我努力工作,不卑不亢。不属于我分内的事,我却再也不接。台长说你不听话你不怕我辞掉你,我说OK,首先我又没做错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地方接。我双目平举,不怒不恼,振振有辞,毫不含糊。

我真的想好了,辞掉我,我就去找别的工作,我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台长忽然含起笑,小杨啊,玩笑玩笑,你工作做得很出色,好好干吧。

是的,我从不参与台长又勾搭上了谁这些八卦消息,也不再象以前那么热衷于抱怨,我竟蓦地发现生活里值得抱怨的事越来越少。我勤勤恳恳,一步一个脚印,觉得生活出乎意料地回报了我很多。

可是有天我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并在被子里摸到了一只小强。我披头散发,哭得淅沥哗啦。一个人醒来的夜里脆弱得很,我打黎小军的手机,他关机了,其实这个习惯曾经是我命令他养成的,夜里不能受到任何其他诱惑。

我打通林朵的电话,让她飞速赶来,江湖救急。她打车过来,带着夜的冷气,她用手指拢起我的头发。不坚强就不要逞能嘛!

嗤!第二天我再次鲜活起来,用冰把肿眼袋敷下去,斗志昂扬去上班。其实我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我已经有一点点小存款了。我想这时候如果天上再掉下个靖哥哥,我的小幸福就齐全了。

可是我怎么又想起了电杆男黎小军?不知道他过得还好吗?

我开始到处找他,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我想,如果一个人对你避之不见,即便地理位置很近,你也永远不可能找到他。黎小军的电话还是关机的提示音。我想,如果他真的得了绝症,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他待我那么好,我却弃他不顾。

Chapter 5疑似出墙

正当我为自己的行为忏悔时,我终于知道了黎小军的下落。他出墙了。

林朵!!我攥紧拳,我要杀了你!我请你去上岛喝咖啡。把心肝话跟你说尽,你居然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抢了我的男朋友,还看出我洋相?当我上班从大巴的车窗看见黎小军和林朵两个狼狈为奸的样子时,我的心一下子被点燃了。我被那团愤怒的火焰烧了一整天,晚上我就打车直捣他们的老巢,捉奸要捉双——但是,林朵的房间里居然找不到一双男人的拖鞋。

他呢?我恶狠狠地问。

林朵一头雾水地问,谁啊?

还装!

你是说……黎小军?林朵还是那么平静,分手了还管他做什么?你又不喜欢他。

我不要的,你也不能要!

你也太霸道了吧。怪不得人家无法容忍你。和你在一起久了,真会得绝症。

我知道我以前有些霸道,但那也不是分手的理由啊。喂,跟你说话呢,你在跟谁打电话?

黎小军啊。还能有谁,你不是想他了吗?

我才不想他。我火气一下子消了但是还在嘴硬,我的口气变得软软的,他死哪里去了啊。一直联系不上。

他呀。快成小老板了。以前做电信积攒了一些人脉,现在改行做汽车销售做得有声有色的,几年后成了中国的乔吉拉德也说不定。其实他今天和我商量拉我过去帮忙,我还没有答应呢。我在报社干得好好的,并且小雪姑娘不要的,我也不要,哎,谁让我对死党永远那么忠……算了,打不通,人家忙着呢!

快告诉我他号码……

Chapter6崭新爱人

上岛咖啡馆的二楼,我的心里咚咚跳个不停,我在等待我崭新的爱人。蓝色制服的电杆先生不见了。我看见黎小军西装革履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是一束玫瑰和一束姜花,里面还夹着一朵我最爱的郁金香。看到我黎小军的脸突然僵了一下,酣酣地笑了。

我把他怀里的花一把夺过来,揶揄他你不是得“绝症”了吗?怎么还有兴致去买花。

他搔了搔头发,我本来和林朵商量好,躲一段时间治好你的娇气病,但离开你我真的得了绝症。还记得你最爱的齐秦的那首歌吗,《思念是一种病》。我真的病了,现在由你来为我医好吧。

我忽然叫起来。哇塞,这是世界上最酸的话了吧!

黎小军说,你不是要我变浪漫吗?看我现在及格了不?说着他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杨小雪小姐,今天可否赏脸坐着我借来的奥拓到爱琴海海边去兜兜风。

我笑得血都快喷出来了。

我拨弄着小勺,看着好久不见的黎小军,心里甜甜的,他与我深情对视了五秒,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的东西都还在吧?

卖了。

箱子最底下的那件旧西服呢?

扔了。

My god!黎小军忽然叫起来,差点再次震落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他抓起我的手就往外冲,分贝很高地说,快去找回来啊,里面有张2万块的存折,是我大学期间勤工俭学攒下留着结婚买家具用的!

除了耳边风声,我还听见身后有另外的声音在喊,截住那两个喝霸王咖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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