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外二首）

《雨天》

我变成一株植物

躲进最小单位的密室

——像一只倒扣的碗

抹掉季节的差别性

我不再需要叶子和

花朵式表达，甚至可以

不需要听觉

雨天里，我只专注于

内心，任凭尘世的

喧嚣，轻敲自己的皮囊

《蜗牛》

同事送一只蜗牛给我

并解释蜗牛乃雌雄同体

一只即为多只

这只蜗牛体格硕大

壳呈深褐色，而软体洁白如玉

她说她家里现在已到处爬满蜗牛

——如何理解一只蜗牛的快和慢？

我盯着这只匍匐在白菜叶上的蜗牛

这行动迟缓的负重之物在浑然不觉间

开始在我眼前分裂和复制出

更多的蜗牛，它将侵占

我生活的间隙，在我梦中

黏腻爬行，也在脚底发出

嘎嘣的脆响

《给武雷公》

我们始终没有见过面

我也从未去过他

所在的内蒙太仆寺旗

有天他发简讯给我：

我梦见你了，兄弟，这

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2018年3月，我开始练习诗歌

写作，我跟他就像两粒铁砂

被诗歌这块磁石从网络的大漠中

吸拢在一起。他显然

是走在我前面的，有时会按照

他的想法认真地帮我

修改不成型的句子

我的一丁点进步，他都表示充分地肯定：

兄弟，你写的这首是真诗！

我只是间接了解到他的生活

并不那么如意，他没有正式的工作

甚至没有固定的收入。我听到他最多的一句话是

我要去出摊了，暂且聊到这里吧。我甚至听到他的

车发动时突突突的声音。他的生活

像他的诗歌始终带有一丝苦味

疫情期间，我没有过问过他的境况

——我总是被各种琐事困住手脚

也不知那么多天以来，没有收入的日子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而如今他的货车

又出发了，像从前一样。我看见他

敞开的后车厢摆着一些日杂用品

上面还有支付用的微信二维码

我不知道这些货物会卖给谁，但一定

是善良的人们，我知道他的货车

一定停在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

随时可能离开，赶往下一个地点

无人光顾的时候，他会点一根烟

想一想心爱的诗歌。有一次他说：

不想再写诗了，你知道

在我所处的环境里当一个诗人难免

遭人讥诮。但很快他又告诉我，妈的，我

还是要写。不写诗生活便没有意义

我期待着他写，甚至担心

他一连多日的悄无声息

我的兄弟，你曾经写给江非的那首诗

我读得差点落下泪来，我很羡慕江非

有人为他写诗，而这一首，我是写给你的

不管你是否能够注意的到，我时刻期待着

你文字的更新，哪怕它们只是来自

太仆寺旗一点飞沙走石的碎响

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