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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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我想去你所在的城市
坐上一列慢车
阳光温柔，田野辽阔
灰琼鸟站在路边光秃的枝头
我甚至只是迷恋那样的过程
在路上的感觉
当列车慢慢驶入阴影
当阳光慢慢将屋顶擦亮
我会在你公寓前
台阶上等你
我甚至只是迷恋这样的过程
你会不会出现
都不要紧
《阅读》
当我阅读
我喜欢的段落
像走在花丛间
那些开花的植物
散发神秘的气息
我无法带走
但可以嗅到
秘密的指引
它在说
——喏，这是你另一种生活
当我合上书
就关闭了整座花园
《两人的关系》
两人的关系
有时是两点一线
距离是不变的
感情在中间滑行
我从平原腹地
穿过无数条隧道
向你靠近
才体会你来奔赴我的
日日夜夜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时能够战胜距离
有时又偏偏输在这上头
我们之间的
时间线由虚变实
距离就真的成了距离
两座孤立的岛屿
荡在迟疑中
《汽笛声已远去》
汽笛声告诉你
火车要来了
那么多明亮的眼睛
盯着你
在等候的站台——
已经很久没有汽笛声了
火车静悄悄地来到
只有
工作人员的哨音
提示你
火车要来了
请站到黄线以内的
安全区域
上车下车的人
摩肩擦踵
不发出什么声响
到来和离开都是
悄无声息的
像这个匆匆的时代
像一场雪
及时清理掉
散落的脚印
《萧山城厢行》
我在城厢
看到小型的威尼斯——
那些建筑
搭建在水上
我在波光中看着
这个春天的倒影
我和第一次谋面的
诗人们齐聚这里
三角梅开得正旺
一只黑狗趴在下面
慵懒地抬起眼
上方的天空带着
它的锐角
美女麦阁说
天气有些闷
傍晚就下起了雨
我们来到湖边
在纤细的雨丝中
饮黄酒
啖荔枝与东坡肉
我们都没有谈诗
但分明都坐在诗里
不停有飞机
从上空飞过
远处的灯光在
我们脸上闪烁
这是一座蓝色的
古城
古老的运河
托着我们尚未到来的
梦境
《一棵枇杷树》
一棵枇杷树
在一个老作家
宅子后面
我途径几次才注意到
十二月的北方
它在开花
黄白色的拥挤的花簇
开在我离开的黄昏
每日在老作家
家中整理资料
把他久远的回忆
从尘土中抖落出来
晒一晒冬天的太阳
我看着他
八十多岁的老人
在历史的浪波中
渐渐安静下来的
衰老
和孤独
而我，一个异乡的年轻人
对明天还抱着
一丝幻想
我在夜里读茨维塔耶娃
读她浓烟滚滚的
抒情，俄罗斯
是她搬不走
又随身携带着的沉重
那么，我是谁？
我所做的一切
我的根？
我心灵的故土？
一棵枇杷树
远离沃饶的南方
在北方那么悲苦
马上到来的风雪
它的花朵将在
冰凌里盛开
它的果实能否
捱到明年
一棵枇杷树
谁把它种在这里
天色已晚
枇杷树
一簇簇
黄白的小花
像自己和自己
深沉地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