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广玉兰的幽香与纯洁,更爱广玉兰无比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多年前阅读《荒煤散文选》时,对其中的《广玉兰赞》留下的深刻印记。
曾担任文化部副部长的陈荒煤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领导生涯中,创作了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正是这篇《广玉兰赞》让我悟到,被赋予人性化描述的原生态植物是多么生动而富有象征意义。
从此,广玉兰以它高洁优雅的姿态植进了我年少的心房。之后在经年累月的人生阅历中,每每遇见它们,驻扎在内心的花株便雀跃起来,像碰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样。
与广玉兰的相遇,最让我心旌激荡的要数近年来在湘南郴州见到的广玉兰盛景了。
适逢春暖花开的好季节,从粤北韶关乘车经高速公路跨越南岭,只需要近三小时的车程,便到达郴州了。新时代的公路建设就像一双神来之手,在崇山峻岭间,为岭南和岭北架设了一道“虹桥”,将古人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艰苦路途,演变成今天的“速度与激情”;而我的激情是在车行至郴州地界后,被闪过车窗外的广玉兰花树一阵接一阵掀起来了。
这无以名状的激情让年少时深埋在心底的《广玉兰赞》,与现实中掩映在树枝绿叶间的花朵紧紧拥抱。无论是驱车行驶于市郊的车道,还是走在市区的人行道上,随处可见大朵大朵奶白或淡黄色的广玉兰花被修长亮闪的绿叶捧托在叶掌中,聘聘婷婷,煞是可爱。
走访友人时了解到,原产于美洲的广玉兰是近些年引进的常绿乔木,属于美化树种。和分布于我国大部温湿气候地区的种类相比,树势挺拔稳健的广玉兰在湘南的植入性和生长性特别旺盛,尤其对烟尘和二氧化硫等有毒气体具有较强的抗性。
我们一行在资兴市的东江湖一带看到,广玉兰树已然成为沿岸山岗的主角。远远望去,团团簇簇黄白色的繁花点缀着墨绿的山林,与依傍的绿湖组合成如诗如画的景致,使人神怡心醉。走近树下抬头细看,形似荷花的广玉兰仿佛从池塘里被一举升到上空,把在水面上的清雅风姿置放到高高的绿叶丛中。
赏心悦目之余,不觉肃然起敬。
自古以来,人们往往从世间万物的种种物性中,悟出为人处世之道。而将物性具象化并提高至齐家治国之理的,莫过于西汉礼学家戴圣在《礼记·大学》中所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对于植物的物性,从古人诗词文赋的寓意,到今人行文走笔的境界,无不蕴含着世间对为人清正、为官廉明的寄望。
一如北宋理学家、文学家周敦颐在所著《爱莲说》中,对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描绘,托物言志,喻洁身自好而备受众人的赞颂传扬。便是这位湘南籍哲学宗祖以“文以载道”的理学思想,影响了一代代学思践悟的求知者。
与莲荷相类似的,像古时文人墨客把梅兰竹菊赋予“傲雪”、“清幽”、“坚韧”、“素雅”的美誉;而在现当代将才中,像陈毅将军诗句中挺直的青松、荒煤先生散文里婴儿笑脸般纯洁的广玉兰,把植物的物性刻画得栩栩如生而又意味深长。
如果说荷花是冰清玉洁的出水芙蓉,那么别称荷花玉兰的广玉兰是否从天而降的“高洁仙子”?
回想起在湘南差旅的日子里,因为湖南电台交通频道的一个节目——《谈古说今话廉政》之《湖湘大人物的小故事》而感触极深。从主持人晨光和特约嘉宾畅快而质朴的诉说中,听到从古至今“湖湘大人物”严于律己、清廉贤达的一个个动人故事,像明代“弘治中兴”期间敢于忠言进谏的礼部尚书、文学家何孟春,有“陈青天”之称的清朝学者型官吏陈鹏年,解放战争时期严治军风的共和国大将粟裕将军,被毛泽东主席尊称为“国之贤母”的姜刘氏,等等。
这档在行车途中偶遇的电台节目与道路两旁的广玉兰花树交相辉映,无线电波在视野内外播放传送,如花团锦簇般铺设在青山绿水间,让感人肺腑的典故驻进千家万户,也深深印刻在我心里,把我这个来自岭南的旅者变成惺惺相惜的故人。
在湘南这片福地,从城市的道路园林到郊外的湿地山岭,相宜的气候带来植物茂盛的同时,养颜的花草树木也为人居环境报以鲜活的气象。不觉联想到荒煤先生对广玉兰的礼赞:“一株广玉兰就像是一个数世同堂,生生不息的大家族。”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相信这里有位仙子,从古至今播撒着高尚纯洁的种子,让人们在树茂花繁的世界里,感怀地灵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