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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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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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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道东老爷山

汽车在崎岖的公路上攀爬着,窗外不时有学生背着书包缓行。

如绸带般缠绕的坡路,纵是拖着倦态的身体,也不敢有一丝松懈。穿梭在峻山里的公路一侧,一株株盎然的草木,迎着风朝我们致意,我却不敢有所回应,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生怕有所闪失。心惊胆战了一个时辰后,车子终于驶入了平坦的山塬。绿油油的塬上,庄稼葱郁,不时有膜拜大地和天宇的红色采油设备,不知疲惫地耕耘着。你很难想象,海拔千米之上的山顶竟然有它们的存在。我在脑海里虚构着这些巨大设备上山时的场景,额头不时有冷汗沁出。

这片塬名为四合原。

风景倏间变得旖旎了起来,再不是宁夏惠安堡黑风寺、环县甜水堡一带的荒寂。

黑风寺建在定边平原与环县黄土高原的接壤之处,兀自挺立在国道西侧,神武挺拔。它建在一座数丈高的墩台之上,据说曾是从长安出发的商贩们歇息的驿站。驻足建于唐朝的黑风寺,四野虚空,辽阔的苍穹与荒芜的大地浑然一体,风一阵紧过一阵,也应了它称呼的由来。北边,是倾颓的烽火燧,南边,便是甜水堡。起先,我很难想象,因何缘由,起名甜水堡。直至参观了山城堡纪念馆之后,我才得知。陕甘宁交界处山大沟深,水资源极其匮乏。甜水堡却出奇地孕育了一汪清洌的泉水,这对于往返于长安与塞外的商旅、兵卒,尤为重要。山城堡战役,也正是红军料定蒋介石嫡系胡宗南的部队会借道甜水堡取水才完成设伏,赢得了长征最后一战的胜利。黑风寺和甜水堡,地势平坦,却土地瘠薄,已入榴月,田地里的旱麦,萎靡不振,毫无生机。这和四合原的秀美端雅有天壤之别。你不会想到,群山相连的黄土高原竟然躲藏着这样一处世外仙地。

车子行进在四合原的蓊郁之中,扑鼻而来的清新,让我仿似摒弃了一路的机警和惧怕,心情舒朗了起来。远处呈灰色色调的群山依偎,犹如沉浸在一袅袅淡淡的烟岚之中。仰视天空,云袖轻飘,天蓝的有些失真,纯粹,澄莹,犹如一汪蓝色的湖水,闪烁着灼眼的锋芒。很快,一座神秀的古建筑群便映入眼帘,它雄踞葱山之巅,气势如虹。我的心,也随它而去。

这座藏匿于陕甘宁交界之处,素有闻鸡听三省的雄山——东老爷山,就这样静默地矗立在我的视线里,自此一刻也没能远离。它直直地扑入我的视线。此前的浮躁与不安,业已遁去。内心,宛似沐着清风,栉着雨事,清婉、平静。

拾阶而上,草儿飘曳,松柏抒情,杏子溢香。在道乐的轻抚下,我轻缓地前行。没有汽车刺破耳膜的聒噪,没有工业繁荣随之而来的嘈杂,我寂静成东老爷山的一枚鲜草,无忧无虑。踏着林道士曾走过的青石小道,远处,他仙风道骨的形象再次于我的视线里恍惚:衣魅翩翩,身体清癯,双目炯炯有神。肩负柴薪,身影硬朗……

阳光透过涅白的云彩,浅浅地飘落下来,落在生满青藓的瓦片上,也落在接满果粒的杏树上。东老爷山的东端,有一方供奉观音的院落,纤尘不染。有人说,今年倒春寒,附近的杏树都没能忍受住突遇的寒凉,花瓣凋零,几近颗粒无收,而这棵生长在观音庙庭前的杏树,却依然葱茏,果子密密匝匝。随行的文友无不感到奇异,忍不住摘几粒,在酸涩中禅悟。观音庙前,是一块凸出的观景台,顺着两茆山岭望去,山脊果真如同两盘滴翠的苍龙,拱卫着东老爷山这颗珍宝。它们自云间腾云驾雾而出一路擎着东老爷山幻化甘霖,降洒人间,迟腾天地间。恍间,我似乎感觉到整座山脉也开始飘飞起来。

观音庙不远处,有一座砖式二层小塔。塔身下为狭仄的过道。过道一侧,一条只够一人栖身攀爬的砖石台阶曲折而上。塔身多为八仙法器图案,还有数幅吉祥寓意的草物和动物图案,看上去浑然天成,古拙而肃然。最令人称奇的是砖塔二层之上,有四幅浮雕,它们皆为蒙古人形象,头戴毡帽,身披长衣,腰佩弯刀。因东老爷山不少古老的碑记或是毁于兵燹或是毁于愚钝,能提供探究历史价值的文献少之又少。东老爷山何人修建建于何时,几度成迷。当地文化学者杜清湘先生根据砖身雕刻的四幅浮雕,断定东老爷山为元代建筑。他的观点有三。一是东老爷山远离中原,位置偏僻,明时灭元残留实物的旨意可能传不至此处,或是信徒向朝廷慌报并无此物。二者,东老爷山距离蒙古族活跃地域很近,出宁夏、陕北即到,易受蒙元文化影响。三者成吉思汗与全真教教主长春子,也就是人们熟稔的丘处机交往颇深,后者曾不远千里远涉中亚劝说成吉思汗鸣金东归,在这里修建以道教为主的寺观便有了政治基础。杜先生言之凿凿,应是非常有道理。想必日后出现的文献资料,会有更加完整和系统的诠释。

城隍庙遍布全国,一般多建于城郭边缘,是古时民间守城之神。东老爷山的城隍庙很小,只是缘何出现在这里,兴许这里原本就是一座城堡也未曾不可。城隍庙有一副对联,尤为值引人深思。上联为:举念肝邪任尔焚香无益。下联为:存志正直见吾不拜何防。其中上联的“奸”字,下联的“妨”字,在雕刻时故意雕成“肝”和“防”。据说是因在道学中女为阴,不可接近庙堂,故刻意为之。而对联的含义更是对心术不正,歪门邪道之人的谨言:纵然烧香膜拜,结局无异。刚正不阿的表述,令人肃然起敬,钦佩再三。站在这座小小的城隍庙前,我思绪如潮浪般涌动。

山色苍茫,万壑朝拜。摒弃浮华潦草,我在东老爷山,邂逅了一纸素然的时光。我把心临时存放在一草一木的幽雅之间,倾听者鸟儿叽叽喳喳唱诵着山的幽静和清远。扶栏远望,雄浑的远山被蓊郁的落叶乔木围裹着,厚厚的,像是披着一层黝碧的纱衣。

风铃声声,清脆,纯净。这灿然的声音叫醒了东老爷山的久远,也叫醒了滋生在我内心朦胧的诗意,一首《我在东姥爷山,种下一粒诗意的种子》的诗歌,随着我拙嫩的笔尖,悄然流淌:


东老爷山的风声,轻柔地吟唱

碧草,披着阳光的滢澈

与一抹袅娜的烟岚,伴舞

天空,跌入瞳孔

蓝得缺少了真实,蓝得又回到了真实

无语的呢喃,顺着东姥爷山的优雅

茁长成诗意的牛皮纸

写满跳动的赞美

大地静寂无声,花朵静寂无声

只有一阙诗歌,在水墨般的山上

洇染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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