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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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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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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前的那片枣树林


 

枣树,在秦晋大峡谷两岸随处可见。不论是在黄河岸冲击形成的湿地上,还是在逼仄的石崖顶端荒芜的土地上,都有枣树的存在。

在于陕西佳县城南白云山陡直的神道两旁,齐整地矗立着大大小小近百可枣树,升腾起一抹抹浓郁的绿茵。它们与成长了几百年之久的松柏并肩而立,颇具几分道家的灵韵。

踩着狗尾巴草,苦菜儿,车前子,蒲公英,蒿草等编织的草地,伫立东望,奔涌而来的黄河水,此刻犹如一位平静的老人,在峡谷间漫步。停靠在岸边的几艘木船,因年久失修已如同几块朽木,沉沦在岁月的深处。

顺着神道拾阶而上,越过南天门,进入一片迟缓的土地上,你便能发现神道两旁的枣树了。它们抑或没有明清时期古木的俊秀古朴,但却唯独彰显着白云山的盎然生机。在白云山上,一切都是古老的。包括铺就的每一块青砖,每一幅壁画,甚至每一个穿梭着的表情凝重的道士。他们的身上,都散发着稠密的庄重。由于位于瘠薄的山脊之上,枣树远没有松柏那般葱茏蓊郁。

在松柏面前,枣树犹如一个个柔美的女子,安静地藏匿在一隅,显着几分羞涩。

枣树应是近十年栽种的。树干只有粗瓷碗口般粗。初夏,在所有植被的花朵经过姹紫嫣红的登台后,枣树细小的小花才渐次绽放。黄灿灿的枣花,在白云山道观悦耳的风铃中,艳丽成一片芬芳的大海。有清风从山垭吹来,那扑鼻的馥郁,就流淌在白云山的每一个角落。混合着庙宇内贡品的清香,枣花,成就了白云山一阕柔美的景致。

尤其是在深秋,一颗颗红彤彤的枣子在吸纳了数月的风雨之后,终于以一种绚丽的姿态,摇曳在金黄色的叶子中。踩着满地的黄叶,蘸着余晖,摘一颗扔进嘴里,唇齿留香。前些年在陕西的时候,我总会抽出时间,赶在红枣显露出熟稔的丰韵美的时候,来到白云山。吃斋饭,就红枣,接受道法的微熏。

白云山作为西北地区最大的道教圣地,始建立于明朝时期,至今已屹立在黄河之滨数百年之久。每年四月初八,晋陕蒙的香客络绎不绝,前来朝拜。

四月八,也是白云山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这一天,人们带着美好的祝愿,自愿把灵魂交于清雅的道观,在诵经声接受一次心灵的洗礼。据年事已高的老师父说,伟大的革命领袖毛泽东,曾数次登上白云山和群众一起欣赏晋剧。

据说有一次,热闹的晋剧正在白云山戏台上演。一个体型魁梧面露英气的外地人,在警卫员的跟随下,站在人群的最后,入迷地观看着。当人们发现毛主席的时让他坐在戏台前的最佳位置时,他微微笑着用浓重的湖南话说他个子高,坐在前面会影响后面的人。

还有一次,毛主席踏入白云山的真武大殿,也和百姓一样在香烟缭绕的大殿抽了一签。抽签结果为“日出扶桑”,据说能抽到这签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清晨,一轮红日越过连绵的吕梁山,冲决而出,散发出蓬勃的棕黄。而白云山,是观日出最好的地点,而白云山上观日出最佳的地址,我以为便是那片葳蕤的枣树坐落的神道上。踩着深秋的陈露,在窑洞人家早已生出来炊烟之时,晨光便呈蓬勃之势,即将喷涌而出。选好位置,斜倚在枣树上。就一刹那,那温煦的晨光便如同万千射向大地的光束,透过林木的枝干,打在大地上。晨露,也结束了它晶莹的生命,悄然消失。

总想在这个时候,双手合十,那些近似于仙光的晨曦,晕染着所有的观赏者。那一刻,心在一阵澎湃之后,归于寂静。

我注意到,此刻的枣树林,也被涂抹上暗黄色的金光,一棵棵如同站立着静穆的僧人,沐浴着清晨的禅意。我突然想到了遥远的河西走廊上坐落的那座人类文明的艺术宝库莫高窟。此刻,莫高窟前的宕泉河是否也依然和白云山山前的黄河一样,静悄悄地乘着岁月的车轮,向着远方奔流。

在中国,佛教自汉朝传入后,就不断地进行着本土化。那些莲花座上的佛陀模样,不经意间换上了东方人恬静的面孔。甘肃敦煌宕泉河边鸣沙山上的坑坑洼洼的莫高窟,早期时候的雕塑形象,还基本上是印度的基调。随着石窟历经数百年的开凿,后期的石窟形象已经很中国化了。而随着中国化进程的深入,佛学也在很大程度上融入了中国传统道学的思想。你很难想象到,在晚晴的敦煌莫高窟,一座佛教艺术宝库,竟然是一群道士在虔诚地守候。甚至在距离敦煌莫高窟不远的地方,道士们圆寂后,把灰白色的圆寂塔,也建立在了莫高窟的旁边。

在陕北,很多寺院隔壁便是道家庙宇。陕北榆林古称上郡、肤施等,又被誉为驼城。它是汉族与草原游牧民族交融的重要场所。榆林北边的镇北台旁边的易马城,曾经便是一个边境互市小城。虽然如今已褪去繁华,蒿草遍野。在距离镇北台数公里的红山之上,坐落着一座名为无量寺的寺院,和它同处在一个院落的是无量殿。我注意到,这些寺院里,到处栽植的都是苍翠的松柏。似乎只有松柏,才能被高深的佛道赋予上永恒的信念。而枣树,显然是不合时宜地出现。白云山,似乎在这方面显得鹤立鸡群了。

佛学讲究缘分。缘起,便会在茫茫人海相遇,缘尽,便各奔东西。而枣树与白云山的相逢,也许就是一种缘分。虽然,只在白云山的神道两旁出现。这片地方,实在对于白云山来说,算不得一块宝地。但却扼守在神道的必经之路,成为一帧景致,展现在香客的视线里。如此说来,这片枣树的出现,也是给白云山增光添彩的。

而在陕北其他地方,枣树作为庄户人家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在恓惶的生活里,是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的。陕北人勤劳,他们把枣树栽种到了高原的坡洼上,沟川上,梯田上,窑前窑后。

深秋时,红润的枣子便在枣杆子的催促之下从如同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金黄色的枣树叶子中跌落。陕北的深秋,正式进入了红色的季节。院落里,窑顶上,铺一张长席,那些红彤彤的精灵们便接受着阳光的最后照耀。随后他们将踏上远行的征途。而红枣的远去,带给农人不仅仅是厚厚的钞票,还有那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满足。

秋收之后,挑选一个空闲时间,农人们会将一年的收成,告知护佑一方的白云山真武大帝。这天清晨,人们以素斋为食,一路走来,爬上笔直的神道。在经过神道旁边这片枣树林的时候,都会伴着粗喘温婉地露出秀美的笑靥。他们摩挲着枣树,休息片刻后便继续前行。

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出现在白云山,出现在这片枣树边。而每一次的相遇,我总觉得依旧是那么新鲜,依旧宛如初恋。

挽着黄昏,我把离别的身影,藏在记忆的深处。

枣树林,也在一习素风之后,沙沙作响。像是母亲柔如春光的呢喃,为我践行。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将又一次与它相逢。

我们之间无声的痴恋,化作莽苍的吕梁山脉上缠绕着的绚丽霞光,在这个向晚,你撩着我,我念着你。

 

 

萧忆,本名李阳阳。80后,生于陕北佳县,毕业于陕西教育学院。内蒙古作协会员。文章散见于《人民文学》《草原》《延安文学》《西部散文选刊》《椰城》等报刊杂志。作品曾入选《中国散文大系》《中国散文诗人》《中国当代文学精品100家》《唯美散文精选》《陕西青年文学选》等三十多种选本。曾参与主编或编辑《2011年度陕北诗歌选》《陕北诗选》等。曾获《人民文学》征文奖;2011年度、2012年度榆林诗歌奖等三十多次全国征文奖项。著有诗集《漫步陕北》,散文集《流年》。现为《西部散文选刊》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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