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光轮盘里的综合办

得承认，我们综合办，从两年前一场兴师动众的改革中获得了巨大的福利。这福利，不光是单位规模增加了，人丁兴旺了，士气高涨了，最直观的，莫过于一改多年来“阴盛阳衰”和“青黄不接”之局面——我们原清一色的娘子军老大姐们，终于迎来了三位“大帅哥”和三朵“花骨朵”。

中午食堂的饭桌上，幽默的祝姐，左右瞅瞅，极其满意。一边是60后老徐，一边是70后春盛；春盛那边挨着80后小乔。这哥仨儿，个个腰板溜直，相貌堂堂，好脾气，好颜值，又好饭量。大姐毫不掩饰地表示：老徐的背影最帅，好看，并扬言要每天欣赏。大哥抗忽悠能力很强，大方表示：“随便看，不收钱。”

当然，作为女同志，直接受益的是冬天扫雪的时候，几个男人连招呼都不打，就悄悄地把活儿干完了；每周送水车来的时候，大桶纯净水，有人抢着往楼上搬。这在以往，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真就觉得“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了，幸福指数蹭蹭见涨。

老徐真有个大哥样。他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每天中午，都敲着饭盆子分别在我们几个门前站一下，嘴里喊着：“到点了，别干了，吃饭了。”我们东片儿的三位女生习惯了他的招呼，天长日久都有了依赖症。有一天大哥有事儿没赶回来，我们的午餐集体迟到。

春盛是我们机关支部书记，兼着办公室副主任，跟我同龄，可比我稳当，从不咋呼。我们看他太严肃，也常逗他：“王主任，你身材咋保持这么好，不用像我们，还得犯愁减肥。”我们后来才知道，这是他常熬夜写材料，胃不好造成的。他胃时常疼。疼，也不说。吃饭时三下两下吃完，眉是皱着的。我说：“你看，你们男人就不如我们，我们要是这疼那疼，早就哼哼了，你们还得忍着。”他也不说啥，就一乐。这叫深沉。

小乔性格比较复杂，有时安静，有时欢脱，有时压根就是个段子手。这两年，他工作的担子多了一个又一个，又加上“喜当爹”，整天忙得团团转。也怪他自己本领太多，又不会偷懒。每逢重大活动，他就是“堵枪眼”往前冲的那个。我俩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场的对话——

“乔，咱明天会场还缺个三脚架，上哪儿找去呢？”“主任，我家有一个啊。”

“乔，咱还缺个摄影师，天宇又没在家，谁合适呢？”“我呀。”

“乔，音响得有人盯着，投影仪得有个准成的人看着，找谁呢？”他依然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呀。”

有兄弟在，啥都不是事儿。

每天还有三个姑娘在我眼皮底下晃悠，她们只比我女儿大几岁。看着她们满脸阳光，脚步轻盈，我就会无比安然地从心里认怂——是啊，也该老了。

红艳姑娘，直爽、顽皮，又不娇气。这几个月，单位连续两次迎接重要检查，她都是我的得力助手。责任心超强的她，专程从老远的培训课上请假回来，把几十项资料逐条梳理，码齐备好，再分别夹上小标签，又手写一份目录摆在我眼前，就像她六年前写行政管理研究生毕业论文一样，有板有眼。

小巧玲珑、安安静静的玥玥姑娘在英国读的研究生，是我们办公室里另一个“高学历”。矿里每一期培训班，她都一丝不苟地发培训调查，张罗教室，整理信息，有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曾在国外独自生活了两年的她说话不紧不慢，做事总是与人为善，车被人刮了，还心疼肇事者不容易，说放一马就放一马。

档案室的祝姐退休前，一个跟她女儿同龄的丫头小曲来接班。那姑娘亭亭玉立，长发飘飘，肤如凝脂，眼如秋波。第一天来上班，看得我们这些老一辈眼睛发直。这，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看？姑娘刚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没过几天，就跟红艳、玥玥打成一片。每天中午，仨女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就像太阳底下三朵娇艳欲滴的花，俩字：迷人。

我们综合办，还有一个编外实习生晓跃。此晓跃不是彼玥玥，她是个刚生了宝宝不久的新妈妈。这些日子，矿公众号的编辑由她一手操持。虽说正在哺乳期只上半天班，但她在家经常边哄孩子边加班，琢磨每一期内容怎么弄更好看，更贴地气，小词儿写得越来越有味道，小编当得越来越有样。

秋妹妹，当年曾是我眼里的年轻人，如今，也开始以“老人儿”自居了。她身上的标签儿很多：矿资深培训员，高中生家长，外加运动达人；会臭美，会干活，会生活。“世界杯”是她的节日，内马尔是她的“最爱”。她有一群天南海北的球友，省内比赛赛程已经排到了下半年，羽毛球、毽球、排球，经常一不经意她就得个冠军回来。

我们这些伪球迷实在不明白，一个时尚美女，跟一个能熬夜连看三场“世界杯”，走路都在想球星名字的人，是同一个人。当然了，她也会“嫌弃”我们不懂球。从食堂吃饭回来，我们会追着她婀娜的背影，假装叹气：“跟球好上了，白瞎这个人了。”

还有一位资深美女，工会干事小崔。这个小崔，不是我，是比我小几岁的妹子。她没有我火爆的脾气，对谁都以礼相待，纵然别人无理。她学习能力超强，经常做出些行为低调，却结果火爆的事情。

这“老先生”曾自称只为想测试一下自己有没有患老年痴呆，就报名参加了国家三级心理师、二级婚姻咨询师考试，高级职称政治理论考试，还统统高分通过。我们公认，她准定没有老年痴呆，倒是把别人都惊呆了。

在综合办这个大家庭，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平时独当一面，战时合力突围。每个人都像大转盘上不同的部件，站好自己的位置，朝一个方向使劲。一年一年，我们办公室的午饭，依然是全食堂吃的最慢的一桌，总是东扯西拉，嘻嘻哈哈，不好好吃饭。

时光的轮盘，转啊转啊，也把有的人送到了站。这些年，老主任、淑华姐、祝姐、王姐，相继退休离开岗位，小赵调走去别的单位挑大梁了，小涛下基层带队伍去了……

好在，转着转着，也把三位帅哥、三朵新鲜的“小花”转了来，老旧的机体补充不少营养和能量。忽然觉得，即便日子还是周而复始，即便自己也终将被转出局，有过往这些日子在生命里流过，就不悲凉。

也庆幸，我们每天并不是在简单重复枯燥无趣的老调调，还有点想法，还冒些火花，还有些收获。偶尔驻足回望，那些一起干过的漂亮活儿，一起折腾，写过的剧本，做过的小片儿，得过的奖项，渡过的难关，就忍不住要自恋一把，自嗨一回。

至于其他，就任由光阴流转去吧。

《我时光轮盘里的综合办》首发于《中国石油报》2019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