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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小年儿还剩两天的时候,我家“小猪”被导师恩准放假回家,我们“三猪帮”终于要团聚了!
为此,星期天,已经到处“颦儿片儿”的家里,开展了一场破天荒的大扫除。“猪爹”把旮旯胡同统统收拾整齐,迎接猪宝贝“回窝”。作为这次紧急行动的绝对主力,他拖地、洗涮、换床单、扔破烂、掏床下臭袜子,抬手,哈腰,擦汗,拧抹布,一整天,动作连贯紧凑,纵使累的直喘,嗓子眼儿里也能飞出欢乐的歌。
在上上一个猪年,我和爱人本历年的时候,我生了我家“小猪”。于是,猪爸、猪妈、猪宝凑成了“三猪帮”。这局子不是谁故意设计的,是一没留神天上掉下来的,老天爷给的。
我妈妈说:“群猪好养活。”我婆婆笑骂:“你们的猪窝爱咋窝囊就咋窝囊。”于是,舒适自由的“放养”政策,显现了极大的优越性,一年一年过去,“三猪帮”的独特作风日渐养成。
你看,不挑食,不闹事儿,吃饱就睡,纵使懒踏踏一点儿,可是谁也不嫌呼谁,没有硝烟战火,只有天下太平。一旦有人来访或有“外事活动”,我们也会步调一致,比划比划装装“猪样”。当然,用不了多久,那些“表面功”就秃噜回去,回归不叠被、不想动、东西乱扔的“猪窝”本色。
奇怪的是,这些“恶习”在我家长期存在,丝毫没有影响“小团队”整体的安定团结跟和谐发展,我们仨一如既往懒洋洋、暖洋洋、喜洋洋、稳当当地过着小日子,也安然享受着好脾气、好身体、好成绩带给我们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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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在我们身边腻了20多年的“猪宝”终于飞到外地去上学,我们那个叫“三猪帮”的微信群变得活跃起来。原来不怎么搭理我们的小猪,隔三差五也通报消息了,会在发奖学金的时候,被导师表扬的时候,报名参加全国比赛的时候,学校门口地铁站正式开通的时候,实验室师哥师姐买了新衣服的时候,室友给煎了个鸡蛋做早餐的时候,一个人逛街在海边溜达的时候,对我们释放各种好心情,加上各种搞怪表情包,勾得我把所有的群都设成了免打扰模式,只有“三猪帮”天天欢迎打扰。
我拿不准买哪样化妆品,会呼叫她给拿个主意;我想买个卷发棒,会安排她帮我选货下单;我新书要出版或是得了大稿费时会通报她;我俩出去吃火锅的时候,会故意馋馋她勾引她。
长大了的小猪,变得会过日子了。春节前机票几乎没有折扣,贵得离谱。她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忍痛选择坐动车回家,动车要一气儿坐11个小时,再换乘1个小时。我有点心疼,示意她“飞回来得了!”但她还是订了车票。
等小猪回家的日子过的又快又慢。晚上八点半,大庆东站,我俩争先恐后接姑娘。猪爸喝了点儿小酒不能开车,黑灯瞎火中,我笨手笨脚没弄准路线,误把车停得挺老远。眼看车都快进站了,猪爸懒得埋怨我,赶紧下车一溜小跑往里奔。出站口已经在往外冒人了,我们急火火地逆着人流冲进去,头回觉得门口重重叠叠的大塑料门帘真是碍事!
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脑袋、臃臃肿肿的大棉袄,猪爸还是一眼认出排队等着出站的姑娘,宝贝脖子上的红围巾像一朵花盛开在众多黑棉袄里,她朝着我俩笑呢!兴奋的猪爸差点就要钻到检票口里去跟他亲爱的宝贝拥抱了。这位平时还挺沉稳内敛的人,忽然变得咋咋呼呼:“我的大姑娘回来啦!”“我的大姑娘!”
早上四点就起床出发的我们的大姑娘,脚丫子终于踩在了家乡的地面上,小脸蛋儿终于享受到被大东北腊月的小冷风嗖嗖吹一吹的感觉,挎上了亲爹的胳膊,坐上了亲妈开的小车,从见面的第一秒开始话匣子就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地打开了。他们爷俩往车上走的几分钟,全部一反常态极其有耐心地配合我举着相机一拍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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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拉杆箱上捆着一个大纸箱子,那是导师给发的鱿鱼干,作为过年礼物,被她不远千里带回来。打开箱子,还有一只烤鸭、一只烧鸡。这几样东西,以往在家的时候,她那小猪鼻子都不会来闻一闻,现在作为一份盛大的战利品带回来。之所以有点儿小荣耀,是因为那不是花我俩钱买的,是她靠自己挣到的,她抱着这些礼物,俨然一位凯旋的战士。
回到家的猪宝贝心花怒放:“终于可以住上豪宅了!”对于这个离家才一个学期的研一学生来说,平时住着窄小的三人寝,暂时结束靠楼下小超市活着的苦巴巴的日子,有一间自己的卧室和书房,还有亲爹亲妈在身边围绕起腻,这生活何等宝贵和奢侈!
晚上九点多了,兴致勃勃的猪爸拖出了单位发的一箱子各色干果年货,不由分说挨个撕开袋口让姑娘尝。“姑娘,葡萄干!”“姑娘,核桃仁!”“姑娘,开心果!”嘴里已被塞得满满的姑娘直喊:“爸呀,别开了,我吃不了啦!”
有一天,小猪奶奶我婆婆喊我们回去吃饺子,香喷喷热乎乎鼓溜溜的羊肉馅大水饺子,我埋头造了一大盘,70多岁的老太太,喜滋滋地看着我俩狼吞虎咽,忽然有点儿跳戏地冒出一句:“等俺孙女回来,一定再给她包一次!俺大宝贝还没吃着呢!”
一进腊月,猪姥姥我妈妈天天打听小猪啥时候回来。她早早在集市上买了三双红袜子,塞进我的包里,袜子上有憨态可掬的小猪,写着“如意猪”的字样,通红通红的。我妈几十年不改那句老话:“三十晚上你们仨都穿上,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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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猪年, 2007年。我们都还年轻,我俩36岁,正浑身是劲儿,埋头苦干,风正帆悬。那时候,我们头发浓密,眼睛明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紧巴巴的腰包,明晃晃的前方,热腾腾的生活。
我们砸锅卖铁逃离郊区在城里买房,让12岁小女成为一所好学校的初中生。我们跑通勤上班,婆婆接管了小猪,每天辛勤接送、精心“喂养”。套上小夹板的宝贝,每天晚上可怜巴巴举着厚厚一摞作业本,喊醒猪爸给她签字,猪爸就迷迷糊糊写上“家长已阅”给老师交差。
扎扎实实的全日制教育,把各种演算、单词、名词、古诗文往宝贝脑袋里灌,小猪的知识日渐长进,鞋子尺码也日渐长进,身体随同我们的小日子一起抽穗拔节,长长长。
那一年,厂里奖励我一个三猪摆件,一捧大小,绿玉品质,厚厚实实的底座,沉甸甸的分量。猪爸猪妈猪宝贝,热乎乎挤在一起,憨态可掬,其乐融融,就好像是我们仨!这些年,小猪成了我家的吉祥物,家里各种小猪饰物不胜枚举,这是我最最喜欢的一组。
上上一个猪年,1995年,我俩更年轻,24岁,姑娘刚出生。小家初建,小宝初来,从我们俩变成“我们仨”,吃喝拉撒睡,摸石头过河,试水新生活。
2019年,我俩48岁了,大姑娘24岁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对于短暂的人生来说,12年的轮回真是不短。眨眼之间,小猪变成了小鸟,抖抖翅膀远走高飞,留下人到中年的猪爸猪妈留守家园。
猪爸每天出门前要认真整理他的头发,尽量让它们盖住他越来越光滑的头顶。我们变成了“老两口”,除了家长里短,又多了一个这疼那疼,肩周炎怎么才能不疼的共同话题。
三猪摆件的名字叫“吉祥三宝”,在我家客厅里,陪我们晒了十二年的光阴,猪身上的翠绿慢慢变成了浅绿,猪耳朵尖儿和鼻子头已经褪成乳白色,就像逝水流沙般日渐苍老的时光。但,它们仨还是挤在一起,猪鼻子永远是翘着的,猪耳朵永远欢乐地打着卷,猪妈妈脑门上的小红点儿还是那么鲜亮,身边有元宝绊脚,有仙桃围绕,不离不弃,没心没肺,相互喜欢,抱团取暖,体现了典型的欢乐“三猪帮”本色。
第三个猪年要来了,我们仨,还要一起穿红袜子,扎红腰带,挂红福字、点红灯笼,从里到外,继续点燃红红火火的生活。
其实,早在13年前,我家小猪宝贝就写了一篇著名的作文《三猪帮唱歌》,记录了当时我家的欢乐生活的小瞬间,附上此篇与大家分享!祝咱们新春快乐!天天都乐!
原文首发2019.2.1《中国石油报》,2019.2.21日《黑龙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