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

他用几乎能扣下眼珠的力道揉搓双眼，最后一次整理衣装，对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他的胸膛如风箱般鼓动，那口气兜转好一阵才又吐出来。他把腰弯下，双腿笔直，头微微抬起，慢慢伸出手……

“该死！”他跳起来，叫骂着“这样子就像一条狗，这让新主管怎么看我？还不得觉得我污染他的眼睛？”

狭小的房间似乎向他挤压过来，外面闪烁的星光似乎在嘲弄。他把领带拉松，片刻后又拉紧，莫名费力的原地转了一圈，又来回走动，时不时咳嗽两声。

“我不能弯腰，这会让新来的觉得我像只狗，至少第一次见面不能这样握手。没摸清楚脾气就这么做实在太愚蠢了。”

“可是要是我握手的方式改变，那家伙会不会觉得我之前在糊弄，那可就更麻烦了，毕竟都说第一次见面是最重要的！”

他又站直，对着镜子上下打量，把左脚后退一步，头低下来，双手往前伸。这些动作瞬间让它起鸡皮疙瘩。

“别说别人，我自己都无法忍受。”他嫌恶地在身上和脚上四处拍打。

“我不能太谦逊，但也不能不谦逊。我不知道新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但问好时总要握手的，第一次见面不能拿下好印象可就麻烦了！”

他挺直腰，觉得太不恭谦了，要是自己肯定讨厌。而弯腰自己也无法忍受，因为这让他想起虫子和狗那一类东西的姿态。他的身躯如波浪般高低起伏，偶尔伴随着喘息声。

最后选择的是一种半弯着腰，目光平视的稳妥姿态，其实他觉得这也不够妥当，因为平时和同事相处用的就是这一姿态。要是新主管认为他在敷衍，那可完蛋了！

可现在没时间了，他觉得眼皮上躺着一只大象，外面太阳都已经冒出头——他真的得睡了。不然马上与新上司见面的状态太遭，要是连精神都提不起，那像什么话？可他边下楼边琢磨，愈发觉得那种握手动作不合适，是不是还需要在细节上更改些什么。

客厅里，他拿起不知被放了多久的手机，划开，看见昨晚他上阁楼不久后收到的公司短信：主管的调换暂时取消。

他吐出一口气，用手按摩眉心，肩膀松弛下来，眼皮越来越沉。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他从沙发上窜起来，眼睛如牛眼般大，上半身弯下去，两腿合拢挺直，伸出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