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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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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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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随风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年了,但在我的生命长河里它变的越来越清晰,特别是在如今鱼龙混杂且人与人之间渐渐失去了信任感的社会环境里,我更加怀念那次发生在我身上值得我记忆犹深的故事。

我生在一个教师家庭,我父母在离县城近三十公里的一所中学教书。四十年前的夏天,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姐姐正在县城读高中,我和她只能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见一次面。打小我和她的关系最好,姐姐什么都依着我护着我,正值高考前,可能姐姐要复习功课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我十分想念她。于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骑上单车带上姐姐爱吃的干粮上路了,我要去姐姐的学校找她。

夏天的天气变化总是那么快,它没有任何征兆也不让你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在我行走不到一半的路程时天空突兀的暗了下来,闪电夹着雷鸣声着时让我的心里多了些恐惧及担忧,这是之前我没有预料到的。我还来不及躲闪大雨便倾盆而下,我推着单车急忙躲在路边的白杨树下。我环顾四周,透过眼镜摸模糊糊的看到公路两边的农田里农民伯伯匆匆忙忙来回奔忙穿梭的身影,我的身边虽然有人在顶着风雨艰难的行走着,但我不敢加入这样的人群,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的下来,我也不知道这样走下去能不能在暴雨停止前到达县城。

我仍然在树下躲着,暴雨也仍然毫不减弱的肆虐般地砸向地面,路上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在埋头前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了,我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我也答应妈妈见到姐姐后第二天就赶回家。可天公爷爷好象没有一点同情心,它看不到树下有个可怜的女孩被雨水打湿了衣服,正瑟瑟发抖的在那不知所措,甚至我开始哭了,那个时候又没有通讯工具,无法与家里取得联系。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我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似乎下雨的天气傍晚会来的更早,黑暗也向我慢慢袭来,我真的开始紧张起来,全身已经淋的湿透,我开始强烈的想家想妈妈,我毕竟才十三岁啊。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位农民伯伯,他戴着斗笠走到我的身边说:孩子,你这是往哪去呀。我如实的告诉了他,他二话不说把斗笠取下赶紧戴在我的头上,我什么也不顾了,我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随着伯伯推着我的单车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他会把我带向哪,我也看不清方向,只是被动的跟在他后面,他也不说什么话。我又冷又饿,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他走。

大约走了十分钟的路程,渐渐的目标清晰了,前面是个小村子,伯伯带着我走进一个小院落,低矮的两间草房里坐着两个大男孩(看起来都比我大),他们诧异的抬头看看我没有作声。此时我也无法判断是什么时间了,只是觉得房间极其黑暗,那位伯伯点起一盏煤油灯,我一直站在那傻傻的看着他们,我试图想找个凳子也没看到,可能在雨中被淋的时间太久我觉得此时已经很温暖了,虽然房间很简陋,几乎家徒四壁。

伯伯递给我一条半干的带有浓浓汗味的毛巾,我赶紧接过来擦拭着,这时其中看起来比较小的那个男孩子站了起来示意我坐下,我不加思考的僵硬的挪向那张凳子。天完全黑了下来,雨也小多了,我只看到伯伯在屋外一角类似棚子的地方准备起晚饭来,我就这样等着,也不知晚上是否会在这里过夜。

晚饭是伯伯烙的几张高粱饼和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粥,我机械的跟着他们吃,他们都不太爱说话,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家没有女人,我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问一些我疑惑的问题。农村人的日子是单调而枯燥的,他们除了日出而耕日暮而息的田间劳作以外就没有了任何有情趣的生活,晚饭后他们就该休息了。伯伯把我领到另一间草房里,这就是他们的卧室,借着油灯我看到房间里有两张土炕,上面铺着已经变了形的草席,其中一张炕上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帘蚊帐,蚊帐的颜色看起来还是很新的,象是刚挂上不久。房屋的一角圈着一些高粱米,我环视后心里有了些许害怕和不情愿。虽然那个年代中国所有的家庭都是贫穷的,但在我看来这个家庭无法和我的家庭相比。我有一间属于我和姐姐的闺房,还有我喜爱的小竹子书架,有我喜欢的课外书还有我至爱的《大众电影》,此时的我有了想回家的强烈念头。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透过狭小的窗棂我看到外面漆黑一片,我知道回家是不可能的,伯伯好象看出了我的心事,他转过头似在安慰的对我说:孩子,你就在这安心的睡吧,明早天就放晴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他把油灯放在床头一个竹凳上告知我不要吹灭它,夜里有事可以照明。于是他掩上门帘出去了,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一家人睡哪啊?但我没有追出去问个究竟,过了不一会儿,伯伯又掀起门帘进来了而且还端着一个木盆胳臂上搭了一件粗布衣服,我正在疑惑,伯伯说:孩子,累了,洗洗脚解解乏能香香的睡一觉,换上这件干衣服不会着凉。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有些冷,他弯着腰把盆放在我的脚下并把衣服放在床头,我不知说什么,心里多少有了些放松。伯伯离开时迟疑了一下又回过头指着木盆对我说到:姑娘,你夜里有急事就在这,不碍事的。说完就走了,我楞在那好久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了思想,脑子一片空白,匆匆的把脚洗了一下也没有擦脚布就上床了,可想而知衣服我也没换。

一夜几乎无眠!

我既担心又想家,想念爸爸妈妈,我在床上偷偷的哭起来,此时的爸爸妈妈肯定心焦如焚,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会被大雨隔断在一户农家。我在那静静的躺着不敢有任何动静,我侧耳听到他们在外屋铺草席睡觉的声音,我睁大眼睛不敢睡着。此时我突然意识到,外屋睡了三个我仅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男子,他们会不会趁着黑夜欺负我这样一个孤单可怜的小女孩,我越想越害怕,我不禁浑身打着冷颤。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我被黑夜煎熬着,我屏着呼吸连气都不敢出一声,警惕地想着一切办法来保护自己。我第一次感到黑夜的寂静和漫长,我祈盼着黎明快点到来,我尽量想着一些温暖的或幸福的事情来转移我的思想,我想到爸爸妈妈经常和我说起的有关农民的故事,我在搜肠刮肚的回忆着书本中描绘农民们淳朴热情的文章。迷迷糊糊中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因为心里害怕睡的不沉,断断续续能听到外屋的呼噜声…

夜静的害怕,只有村庄里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在证明着生命的存在,但在我听来叫声阴森可怕...就这样在时睡时醒中我听到了村里的第一声鸡鸣,我睁开眼看到窗外艨朦胧胧的亮光,雨,已经停了。

夜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我在心里笑我自己的多疑和顾虑,我更为对他们的不信任而感到惭愧。我走出房间,他们都不在外屋,我向外张望,看到伯伯正在我的单车旁用水舀一边冲着水一边洗着我的单车。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仍然没有过多的语言,我不知该怎样表达,我知道伯伯是不需要言语的,他默默的做着这些也不是想听到我的谢意,这是他的本能,可是我的眼睛真的湿润了。

我要走了,伯伯嘱咐我一句:姑娘,回家吧,赶着雨后的早,一生会顺当的。我此时有种冲动,想上去拥抱伯伯,可我还是没有挪动步子,推着单车艰难的离开了这座破落的农家小院,这种艰难是感激和不舍。走到村边的公路上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低矮的草房,伯伯居然在村口站着一直望着我,他向我微笑着挥挥手转身走了。我不知他的心里想着什么,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溢出了满满地幸福。

迎着雨后的晨风,我嗅到的是空气中甜甜的味道,光芒四射的晨光透过白杨树肥美的叶子斑斑驳驳的照在大地上,我哼着歌儿愉快的骑着单车,心里充满了希望。

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又是那么的亲切、美好。

四十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很想再去那个地方,每每都会被很多理由阻挡,而后又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迁移,我再也没有机会去那里了。如今的我在南方工作生活,虽然很安逸,可是我时时会想起四十年前的那个夏日,想起那个为我戴上斗笠、为我端来洗脚水、为我擦洗单车的农民伯伯。说实在的,我连他长的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他的影子。他的行为曾经鞭策着我、影响着我,曾经让我也伸出援助的双手帮助过需要帮助的人。

爱需要传递,美德更需要我们传承,她们都是无价之宝。希望我们能把这种质朴和温情传递下去,用我们的行动和微笑来接力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让我们的后代仍然在爱的海洋里快乐的健康成长。

四十年了,我只希望那位不知名的伯伯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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