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阡文艺》
内刊会员
（原载《石阡文艺》2022年第4期）
作者简介：向笔群，土家族，重庆酉阳人。贵州省铜仁学院人文学院三级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纪实文学学会副会长。在《文艺报》《民族文学》《诗刊》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00余篇；出版诗集《武陵山，我的保姆》《家在武陵》；出版评论专著《山地诗情——土家族新诗创作评论》《孙因评论》等12部；长篇小说《县治》获第三届长江杯网络文学大赛冠军；诗歌《黄河谣》获第二届中国宁夏第二届黄河金岸诗歌奖二等奖；长篇纪实散文《爹》获中国第三届网络文学奖散文奖；《贵州土家族风俗风情文化研究》获贵州省人民政府第十二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
困牛山情思
向笔群
困牛山，以一种庄严
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洋溢悲壮的故事
——题记
一
有一批人，在这里
与大山共眠
凝练，口口相传的故事
赋予，山中鲜红的谜底
一腔让人难以破解号声
激荡，尽情挥洒
他们从哪里来
或者说，他们究竟是谁
只有泥土知道，只有
天宇知道
他们的生命
化为，山的脉络
建构，山的另一种姿势
滋养一棵草或一根树
或者，以一种音容笑貌
告诫我们，以及我们
继往开来的后人
孩子，请记住
为了你们的今日
我在这里长眠
悲壮着一个
宏大的悲壮
二
这里的故事
总与地名有关
三步跳，黑滩河
虎井沟，老君山
很多让人费解的地名
内涵着红军的元素
水边，流着
一个惊心动魄的军魂
坡上，勾勒
一幅血淋淋的场景
尽管，依稀看到
曾经硝烟中的身影
想象着，那些
曾穿灰布制服的人
他们，在生命最后瞬间
用自己的肢体语言，阐释
他们的初心与理想
流露在烟雾之中
阳光之下，最后
慢慢回归，泥土
哺育着茁壮成长
生命轮回的植物
或者养育四季
不败的杜鹃花
此刻，我们
心灵，五味杂陈
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句子
表达，我们此刻
那这种流泪的情思
在溪流边上，我看见
一支红色的水草
不慌不忙地
构思着他们
故事的框架
或许，他们就是
世界的一棵无名小草
或者，人间
最美好的那一点红
三
那是一个秋天
人们向往的节日
重阳节，你们在外
为受苦人打天下
让更多的人
过好这个充满
收获或者尊敬的节日
一群来自江西、湖南
还有其他不同省份的人
为了英特纳雄耐尔
组成的队伍
从苏维埃出发
两个多月，千辛万苦
三千里云和月
石阡甘溪，一场
突如其来的遭遇
一场刻骨铭心的战斗
让转战后面的他们
掉过头，吸引敌人
让战友，突出重围
把生的希望留给
自己的同志
把死亡留给
年轻的自己
一种空前绝后的勇气
一种举世景仰的精神
一种，只有你们
才具有的品格
继往开来
或者传承
那一跳，那一跳
让人，难以忘怀的一跳
跳成举世瞩目血祭
四
敌人的狡诈
如一群狼，恶狠狠
赶着一排排群众
他们或者是你们
傻眼了，想不到
国民党，丧尽天良
敌人撒手锏
考验着我们
当时的他们，只有
这样想，这样做
把枪，抬高一些
再抬高一些
前面可能当地农民
一个幸存者，后来
泣不成声地讲
凭我们，当时
意志与战术
不可能牺牲那么多战友
也不可能让敌人，阴谋得逞
我们打仗，为穷人
咋能，向穷老表开枪
也许，正是敌人
摸清了我们的心理
才会这样耍出
丧尽天良的狠招
一排排战士倒下
尽管，当时，曾想
准备绝地反击
但是，为了百姓
一退再退
可能，我们将在这里
光荣了，在下面的黑滩河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五
当敌人从四面八方
压来，枪声，像疾风暴雨
你们抬着头，打完
最后的一颗子弹
已经无力回天
死也不能背叛革命
死也不当俘虏
用自己的一点力气
兑现参加革命的誓言
退了一步
下面就是悬崖
下面就是生死
容不得我们有妥协的思考
生与死关头，我们
容不得我们，半点犹豫
跳吧，不能
将枪留给敌人
（砸坏我们的武器）
一个遍体鳞伤的干部
用尽最后的力气
喊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
山谷在回音
天空在哭泣
演绎：一种
气吞山河的壮举
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震惊黑滩河边虎井沟
惊醒了，困牛山
一草一木
溪水红了，轻轻涌动
一个又一个波涛
跳动红色音符
一支悠远曲调
流淌，革命的旋律
建构一种传说
一个故事
或者一首诗歌
蕴含红色基调
溪水，轻轻地打起了节拍
抚摸着波涛
唱起一支
源源不断红色歌谣
（那是永不消逝的歌声）
把红色基因
长满千山万水
六
没有人，敢说
能用自己
喋喋不休的语言
描绘这悲壮的故事
也没有人的思维
能还原当年的情景
百多人鲜活的生命
在山坡上，溪水里
远去战场的重构
雕塑一支队伍
精神的源泉
发育，各种神奇的传说
惊天地，泣鬼神
山在哭泣，天在流泪
这是宇宙对你们最好悼词
山里人啊，晚上
冒着被杀头的风险
悄悄，将你们遗骸
埋进这里深情的土地
为了，不让，
你们，成为
孤坟野鬼，像对待
自己的祖先
或者英年早逝的儿女
逢年过节，祭祀
烧香，化纸
……延续着
几代人，以自己
朴素方式，表达
自己真挚心情
红军兄弟为了我们
流落我们这里
不能让他们
在我们这里当野鬼
后来，老人讲
（此时，他热泪盈眶）
困牛山的小路边
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熏成一种心的印迹
（被香纸火焰熏成）
这是一种地域良心的遗存啊
这是一种情感啊
质朴，如山里
路径一样自然
那样沉默，或者源远流长
这是历史啊
这是人民的情怀
遇难红军，以另一种形式
活在人民的心底
七
你们战友，不停
寻找着你们
发往中央的电报里
红52团至今未归
一天过去了
一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十年过去……
八十年过去了……
仍然惦记着你们啊
寻找着你们，即使不在了
魂归何处？你们的首长
在临死前，为了你们
闭不上眼睛
你们的战友
一谈起你们这支队伍
黯然伤感
我们那支不知
在哪里的战友们啊
那支曾经，为我们
挡子弹的战友啊
你们在哪里
你们在哪里
……
终于，在困牛山
找到你们，找到你们
这里，是你们
生命的终点
也是你们生命
升华的起点
缕缕情思，化为
一种遗憾
相思，演绎多少的传说
映山红，花开花谢七十载
桂桂阳，整整叫了八十年
八十年啊，一支
红军队伍失踪之谜
在困牛山，终于
云开雾散
（不再是谜团，不再是传说）
那些带着遗憾
逝去的战友
可以眠目了
你们的灵魂终于归队了
回到共和国烈士序列
或许你已经是一块泥土
已经是一粒小小的石头
或者只是一滴
滋润自然的露珠
（有一位老人说
他得知要背红军遗骸
去烈士墓地，他主动报名
这是他为在这片土地上
牺牲的亲人
尽的微薄之力
虔诚地，烧纸
他从无名的山坡
将一具具遗骸
背到烈士陵园
让他们安息，讲着讲着
泪流满面）
这是一种感恩
一种淳朴的感恩
一个曾经被你们首长
或者亲人苦苦寻找
八十几年事迹
在困牛山上，绚丽多彩
或者五彩缤纷
与照耀这片土地上阳光
形成同一个家族
八
你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你们奋斗的地方
国泰民安，祥和的太阳
徐徐拉着一把手风琴
奏着后人无限的缅怀
红领巾，举起手
向你们保证，你们的血
没有白流
还有，你们战友的后代
在这里，洒下
一杯杯来远方的美酒
他们哀思里，带着
逝去亲人的嘱托
或许，幸存的战友
在那个世界，早与
你们相见
同志哥，我们来唉
我告诉你们
你们的愿望实现了
……
九
你们的灵魂
得到归位
在困牛山
高大的烈士纪念碑
让你们，真正归位
你们，所有
长眠这里的战友
聚集，生长
一个地域，红色
精神的地标
困牛山上，高耸
屹立着，一座丰碑
昭示我们
不要忘记
那段可歌可泣
曾经苦难的历史
还有，那些为摆脱苦难
而英年早逝的人
尽管，他们没有留下
豪言壮语
或者留下
只言片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