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猫

亡命之猫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汉江河水暴涨，县城上方的水电厂又放 闸了。十闸洞开，混浊的江水腾起滔天的巨浪，如万千雄狮怒吼，声振天宇。浊浪裹挟着大树、粗大的树根、死猪、死羊、房檩等等，以雷霆万钧之力、万夫不挡之勇急流而下，掀起阵阵巨浪，洪水淹没了大桥下的孤岛、滨江公园。

天阴沉着，雨暂时停了，众多的观水者，在悠闲观赏着洪水的豪迈、宏阔、气势。住在江边，十年九涝，涨水是常见的事，每逢涨大水，小县城里的人观赏水景也是一件趣事，大家乐此不疲。

我和众多的人一起，在县城西边新修的大桥上观赏洪水的景致。桥下，是新建不久的城西公园，此时已是一片汪洋，该地属于回水湾，聚集了大量的漂浮物，除了树木檩料，还有大量的衣物、塑料瓶、大汽油桶等等，据说，佛坪县被洪水打的很惨，应是不虚。城西公园以西，洪水一直蔓延至十里地外的古堰，饶峰河两边低洼处的庄稼也被洪水吞没。

桥下的汪洋之中，还有几棵树，大部分淹没在水里，少部分露出水外，在洪水的冲击下，四下摇摆着，如惊魂未定的人儿在求救。忽然听到有人惊呼：“猫，猫，猫！树上有猫！”于是，很多人好奇地询问：“在哪儿，在哪儿？”我也加入了搜寻的人群。经人指点，在我观景的正下方的桥下，有一棵碗口粗的树，在摇摆的树梢上，有一只小黄猫。这只猫，有尺把长，色黄，很瘦，被水浸得透湿，像落荡鸡，小猫的身子瑟瑟发抖，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身下的洪水中，两只杏仁黄的眼睛瞪得溜溜圆，它用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我们这些桥上看热闹的人们，那眼神，有乞求，有渴望、有质疑。这时，有一个好心人用长长的竹竿，上面绑了一只小小鱼网似的物件，从桥上放下去，鱼网刚好放在小黄猫的脚边，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喊道：“小黄猫，快进网里来，小黄猫，快进网里来……”如果小黄猫跳进网里，再把竹竿提上来，小黄猫就获救了。可小黄猫不敢，它再三地把一只前爪子探进网里，又一再地退了回去，或许，它不认识网，它不知道这是在救它或者是给它下的套，它只是瞪圆了双眼，直直地盯着我们看，它自己却不知该怎么选择？

小黄猫是怎么来到这树上的呢？是被洪水从上游冲下来的吗？有人说，是电厂开闸，水流速太快，在花园玩耍的小黄猫躲避不及，才跃上树梢避难的。大家伙正着急着，议论着，忽然，小黄猫一个趔趄，“蹭”得掉下去了，刹那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众人们一片惊呼。忽然，小黄猫露出了头，大家才松了口气，又是惊讶感叹。只见小黄猫艰难地跳上了另外一个枝桠，看来，它警惕性极高，不敢贸然朝鱼网里钻。小黄猫又站在了树的最上方，树枝颤巍巍地晃动着，大家都在替小黄猫担心，这时，鱼网又一次放在了它的面前，它只要前行一步，就可以得救了，可小黄猫不敢迈出那一步，或者刚迈出一步又缩了回去，它一直瞪着大眼睛，弓着背，惊疑地观察着四周：洪水、小树、白色的鱼网、看热闹的人们，它茫然不知所措，持竹竿鱼网的人着急了，就用鱼网戳小黄猫，小黄猫害怕了，身子用力向后一缩，“哎呀，不好，小黄猫掉下去了”，人群中一阵惊呼，大家以为小黄猫会像刚才那样，掉在下面的枝丫上，万万没想到，小黄猫掉进了湍急的河流，只见它一会儿被水流吞没，一会儿又顽强地露出头来，细小的爪子像浆一样用力地在水中划着，小黄猫很聪明，它沿着岸边划，按照常理，只要到了岸边，它就脱险了。可是，小黄猫猜错了，它认为的岸边，不是岸，是河堤，用石头、水泥砌成的，坚固不摧，小黄猫一次次用孱弱的爪子用力抓紧河堤的岩石，又一次次无奈地掉进了水里，小黄猫不气馁，仍然坚持着扑向河堤，好比灯娥扑火，大家哀叹着、着急着，持竹竿的人将身子探出了桥栏杆外，将竹竿放了下去，但就差那么一点点，约五六公分吧，就是够不着小黄猫。河堤上有一点缝隙，约三两公分，小黄猫的两只前爪用力扒紧那点空隙，洪水一浪一浪袭过，小黄猫的头一次次被水吞没，又一次次从水中露出头来，但它始终拼死不松爪，聚集它全身的力量，不松爪，它就这么坚持着，坚持了约有四五分钟，小黄猫终于筋疲力尽了，爪子一松，一个浪头打来，小黄猫不见了，大家又是一片惊呼，想到小黄猫必死无疑，有人责怪拿竹竿的人不该多事，若让小黄猫安安宁宁在树上呆着，一天半天水退以后，小黄猫还能活下来。正说着，小黄猫从水中顽强冒出头来，但它似乎已无力划动了，只能随波逐流，眼看要到岸边了，但小黄猫已没有力量冲破逆流上岸了，但它仍然坚持着一次次拼尽全力从水中露出头来。只见它被水流冲击到一大片漂浮物处，再没有了它的踪影，人们情不自禁地叹惜不已。

第二天，听人说，那只小黄猫竟然活了下来，真不知它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奇迹。

小黄猫在灾难面前那份顽强坚定、不屈不挠的拼博精神，对生命的热爱、执著，顽强的求生意志，令我感叹、赞赏，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