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望田畴

费了很大的劲儿，总算搬进了单位新建的楼房，且是最佳楼层——三楼。楼房坐南朝北，朝南的方向接受城市的纷扰、喧嚣，东、西、北面举目皆是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村庄、田畴。

今天是搬进新房的第一个清晨，我开始了常规的晨练。以往住平房，在自家小院子里鍛练，现在没有了小院，却有了宽敞的阳台，当然是练气功的最佳场地了。

推开窗户，新鲜的、湿润的、清凉凉的、甜丝丝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蜂涌而入，亲吻拥抱着我。倚栏凭窗，举目四望，即刻陶醉在迷人的田园风光之中。

四周是山，种满了绿色的树木，山脚下面，散布着三三两两的村庄。庄户人住的房前屋后都栽满了果树和少量的花卉，院子都是水泥地面，用来晒谷、晾菜的。“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的历史似乎结束了，而“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观念被人们接受并付诸行动了。

山脚下一条小河弯弯，绿柳笼烟，绿水映着朝霞，照得脸庞也红如桃花。

中心地带是一片方圆百多亩土地的平坝子。土地分到户后，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将土地划成了许多形状的块，有三角形、方块形、菱形、半圆形、不规则形。地里种着各种蔬菜，最多也最让人怜惜的莫过于蒜叶了。三九严寒，万物凋零，一派萧瑟时，蒜苗不畏寒霜冰雪，勇敢地拱出地面，探头探脑地伸展着婀娜苗条的身躯，像活泼、淘气的小女孩，绿得那般娇媚、鲜嫩，香味最醇厚浓郁，一盘蒜苗炒肉可谓余香满屋，三日不绝。阳春三月，白如玉，绿如翡翠的蒜苔如成熟的姑娘般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被撇下的蒜叶，已逝去了最富魅力的青春年华，失去了醉人的翠绿，诱人的馨香，枯稿、萎黄的叶子无所凭依地、凄凄地、蔫蔫地倒伏在地上，却依然顽强挣扎着，紧俯在身子下面的土地上，默默忍受着世人冷漠、不屑的目光，也不再回忆、怀念、感伤过去的牺牲、奉献和曾经拥有的灿烂辉煌。用最后的生命拚搏、冲刺、孕育着土地深处那更为诱人的大蒜，那是她的子孙，她的希望，她的骄傲。大蒜是许多人都爱吃的，既解毒杀菌、又可调味、腌制，是最常用的食品及调味品、药品，受到人们和医学界的广泛青睐、推崇。当我再次在菜市场看到那瓣瓣新蒜时就象看到了—个个刚刚出世的婴儿，竟至为它们的母亲、为它们诞生的不易而泪水盈盈．．．．．．

目光掠过黄黄的蒜叶，我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海蓝色的、一棵棵如脸盆大小的菜，我好不纳闷，什么菜呢?这般地蓝，如天上湛蓝的云朵，又好象一个个胖嘟嘟的娃娃扬起那憨态可掬的大脑袋在吻着晨雾，吸吮雨露，拥抱朝阳。经人指点，才知是最常见的包包菜，那里面深深地、紧紧地包裹着的是菜心，也是我们食用的部分。而那美得耀眼的湛蓝的菜叶却要被—层层剥掉，剁碎了做猪草喂猪。一刹那，我为那美的炫目的天蓝色的菜叶好不心痛，简直是愤愤不平，甚至恼恨、妒嫉那肮脏、丑陋的猪们，怎么可以毁灭吞噬这么美好的食品？

我不忍再目睹包包莱了，视线移向远处。一片菜籽又窜入眼帘，曾经溢金流彩，美艳迷人的菜花不知何时已悄然飘落，但它们并不远走高飞，而是落花归根，永远地留在她们身下的那片土地，零落成泥依然拥抱着那方土地，呵护着、养育着菜籽，期待它们长得更壮实，结籽更饱满，而并不在乎人们是否已将她们遗忘。我不由想起龚白珍的名句“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的目光又不断地掠过绿叶婆娑的果林、深绿的胡豆、浅绿的碗豆，最后停留在—片秧母田里。秧苗出土约有两寸许，绿孩般娇怯怯、嫩生生、绿油油、细绒绒、活泼泼、水灵灵，充满朝气和蓬勃生命力，我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们的娇嫩、可爱、纤弱、柔美以及对她们的怜爱、担扰！她们不就是孩提时代的我们吗？看见她们，我似乎看见了自己那天真烂漫的童年、心高气傲的青年、心灰意冷的中年、吉凶莫测的晚年！等待这些苗儿们的将是什么呢？是风调雨顺，以便最大限度展示她们的风采和自我价值的丰收年？还是干早、雨涝、恶风，使她们倍受摧残、伤害、甚于颗粒不收，枉来人世走—遭的灾年呢？我只觉心头沉甸甸的凄然、茫然。

我注意到了田地里一个个弯腰弓背、辛勤劳作的人影， 黄褐色的土地在他们精心伺弄下，都细细如粉，蓬蓬松松，不知他们何时起的床？清晨七点左右，许多城里人还在四仰八叉睡懒觉的时候，很多村民已肩挑着满满一担菜，忽闪忽闪地向街市走去，有的用架子车推 着满满一车带着晨雾雨露的鲜菜悠悠地上了街，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民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传统习惯已有改变。为了满足城市人吃鲜的需求，常是头天下午摘取带毛皮的胡豆荚、碗豆荚，次日天未亮就起床，在灯光卜剥开毛皮，取出嫩绿的果实，来不及的便要将其连毛带皮一快背到集市上，一边剥皮一边卖。石泉人没有叫卖的习惯，当你路过她的摊位时，她便流露出急切、渴盼、诚挚的目光，不由牵住你的脚步，买上一点。

看见辛苦的农民，使我回忆起艰难的插队劳改生活，重温了农民的艰辛。农民，中国几千年来的农民，从来都是付出血汗最多，得到报酬是最低的，他们依然那么坦然，那么乐观，那么顽强、和他们相比，我还能抱怨什么呢？坎坷人生途中种种的不如意，又算得什么呢？

在乡村田野中，在村民们的忙碌中，我的心境变得空前的宁静、坦然、开阔，一切的烦恼迅即化为乌有。

庄稼不收年年要种，日子难过日日要过，在这块还只能靠天吃饭的土地上，我不由双手合十，祈求上苍：赐给莱类、果类、畜牧类、五谷类和我们人类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