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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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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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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人家

 

 

江边人家

 

     说不清从那朝那代开始, 浩浩荡荡的汉江就在秦巴山中千回百转地流淌,养育着汉水两岸一代又一代的黎民百姓。

秦岭中部、汉江上游有一座青山环绕的小城,叫玉泉县。玉泉县城西边的江水似被侠士的利剑拦腰截断,又在巨人的大手一挥之下,一座雄伟的水电站就屹立在江中,锁定江水,为千家万户送去了光明及说不尽的好处。电站大坝的上方,形成了一个天然湖泊,江水明丽、清澈、碧绿,平静如镜,柔滑如绸。江水两岸,右边是羊肠小道,左边有柏油马路。路两边便是高山峻岭,奇峰异石,山上苍松翠柏,古木参天,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树木、灌木丛,把大山装扮得终年郁郁葱葱,浓荫蔽日。春的水袖一挥,满山遍野各种不知名的花儿便迫不及待地笑盈盈蓬勃开放,姹紫嫣红,千姿百态,往来行人便怡然如仙,流连往返。

在水坝上游约十里地的山脚下,有一个小四合院,住着一户姓江的人家,男的叫江生。女的叫殷杏花,正值中年,带着一双儿女,是远近闻名的恩爱夫妻,说来话长。

江生祖祖辈辈都在江边住,以打鱼为生。江生小小年纪便和父亲在江上划船、撒网、打鱼,他喜欢一边干活一边哼唱“洪湖水,浪打浪”的曲子。

文革中,打鱼被视为不务正业的小商小贩之列,要割他们的资本主义尾巴。让他们收了家伙,当了农民。但是,江生父子对农活很陌生,庄稼种得不好,于是很怀念原来的生活,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隔三岔五地偷偷撒几网过过瘾,解解馋。十年动乱结束,他们又干起了老行当,只不过上半天种地,下半天打鱼。

十多年前,一连七天狂风暴雨,江水猛涨,浊浪滔天,如万马奔腾。江生父子在自家门口前的回水湾和乡亲们一块儿打捞浮柴。傍晚时分,江生脱去衣裤,赤着上身,穿条裤衩,下水去捞一根两抱多粗的木料,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磨盘大的黑糊糊的东西,一浮一沉,以为是猪,丢了木头去捞那大似磨盘的黑东西,凫近一看,却是一只罕见的大鳖,有人又说是龟。江生喜出望外,忙吆喝老爸下了水。父亲在后面推,江生用头顶着龟的白花花的肚皮,踩着水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岸上移动。一个浪头打来,江生还呛了几口水,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奄奄一息的大龟救上岸,两人搬不动,找来一只大箩筐,将龟抬回了家,养在大水缸里,精心喂养一天一夜后,老龟恢复了元气,安安静静地躺在大水缸里。

又过了两日,江生父子要杀了老龟吃肉。那时,巴山深处大江小河里鳖、虾、蟹多的是,但不知为什么,老百姓却不晓得这些活鲜鲜的生物可以吃,更不知道可以拿它们换钞票。江生一家世代打鱼,自然不忌讳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面游的,样样都吃。

这天,江生父子起个大早,江生爸烧火,江生磨刀。通红的火舌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滋滋地响,江生半蹲着,两手用力地“霍霍”磨着刀,不时抬起右手大拇指试试刀锋,时而用手拍拍老龟的背,带着几分舍不得几分痛惜地说:“龟啊龟啊你莫怪,我一定让你利利索索地去。”老龟伸直了细细的、长长的脖子,睁着亮亮地小眼睛,盯着江生,竟是泪水盈盈,嘴巴一张一张,似是要说什么。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在锅里冒着泡,翻着滚。刀磨好了,刀口锃亮泛着青光,锋利无比。江生左手按住龟头,右手高高扬起了刀,正要下手,忽听耳边一声猛喝:“住手!”与此同时,江生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江生一惊,刀落在地上,差点砍伤了脚。掉头一看,是村里有名的漂亮姑娘杏花,她是村里小伙子们心中的偶像,鸭蛋脸红朴朴,杏仁大眼水汪汪,挺挺的鼻梁,两片嘴唇有点厚,反倒显出了农村姑娘的敦厚。杏花拾起地上的菜刀,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龟,有烙鼓气馍的鏊子那么大它没有千年,也有几百年了吧?只怕这龟通神灵哩!杀了多可惜,还是莫做这个孽,把它放了,就当行善吧。”

江生一直暗恋着杏花,也觉得杏花说得有理,可他又是个孝子。此时,他看看脸色阴沉的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嘴里支支吾吾,象含了个烧萝卜似的。

杏花从内衣荷包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着的小纸包,剥笋一样打开,里面包了四十元钱,相当于江生父子俩一月的总收入。于是,江生爸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脸上的乌云骤然消散,仍是不抬头,不说话。只听杏花说:“这是我妈让我买衣服的钱,我拿这钱买了这龟要不要得?”

江生爸用眼角瞟了杏花一眼,取出旱烟袋,从烟口袋里挖了一锅烟,抽得“吧哒吧哒”响,然后又在鞋底上使劲磕磕烟灰,说:“听杏花的,把老龟放了。不过大风大浪放生会有危险,再养几天,等水一退就放了它。钱就不要了,就当我们一起做件善事吧。”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到回水湾捞浮柴去了。

江生如释重负,他和杏花相视一笑,心花怒放。江生一阵风似地挑着水桶,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革命小调去水井挑来清亮的山泉水。杏花忙着给老龟细细致致地洗了一个澡,揩干。又把水缸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和江生一起用力将老龟放进大水缸。杏花又“蹬蹬蹬”跑回自家屋里偷了一布兜芝麻,一边掬上两捧撒在水缸里,一边把布兜塞在江生怀里,说:“这几天先给老龟喂这个吧。”

江生看着忙进忙出的杏花,突然脸红了一下,忍不住说了一句:“杏花,你心眼真好!”

杏花瞥江生一眼,脸也忽地绯红如两朵红霞,羞答答地说:“你可要好好养老龟。”言毕就掉头跑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似响在江生心上,他只觉得心跳也“咚咚咚”加速了。

江生父子住的是两间正房,外加一个偏厦房,俗称偏刷子。右边第一间房是堂屋,靠右边中间的墙根处挖了一口长一米、宽一米的大火塘,左墙角堆着粮食,右墙角放些家具,屋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堂屋旁边是卧室,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旧桌子,一张床,一口箱子,两只条凳,墙角照样堆着一些杂物。江生母亲几年前因病去世,屋里没个女人,无人收拾,父子俩日子过得窝囊、邋遢,被子几个月不洗也不叠,被里污秽,两端污黑,还油渍渍地。屋里充满烟臭、汗臭、霉臭、鱼腥臭。晚上,为了节省灯油,父子俩早早上床睡觉。只不过,今晚江生没象往日那样头一挨枕便酣声如雷,而是像烙饼一样,把身子翻来覆去,还长一声短一声地直叹气。

江生爸也没有睡意,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良久,悉悉索索下了床,摸着了旱烟袋,又“吧嗒吧嗒”抽烟,屋里便有了烟火的一明一灭。

半晌,江生爸在床沿使劲磕磕烟灰,开了腔:“江生,你也不小了,该给你说房媳妇了。把杏花给你说下好不好?这姑娘心眼好,人勤,模样也水灵。瞧她对一个老龟都那么好,对男人肯定错不了。”

江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又长叹一口气直挺挺躺下去,两手抱住后脑勺说:“好是好,谁知人家看不看得上我们这个破家呢?”

江生爸又使劲磕了磕烟灰,把嘴对着烟锅用力地“嘘嘘”吹几下,说:“只要你喜欢,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江生父子风里浪里积攒下来的银钱和捕回来的大鱼小鱼虾蟹王八源源不断地流向媒婆、流向杏花家。一年多后,在那桃红李白、遍山披绿的春天,一辆手扶拖拉机将杏花热热闹闹地接回了家。

江生爸果然没有看错,杏花一进门,第二天就进了厨房,第三天就下地干活。这以后,便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饭菜做得干净、可口。一家人的衣服也穿得干净利索,整整齐齐。

江生比捡了个金娃娃还高兴,整日哼着山歌小调,喜笑颜开,主动帮杏花干这干那,两口子亲亲热热,恩恩爱爱。

江生爸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无论春夏秋冬,江生每天捕鱼回家,不管时间早晚,他都要选出一条一、两斤重的鱼,亲自刮鳞、抠腮、掏出五脏,洗净,抹上少许盐末、花椒、料酒,腌上一会儿。再用一口吊罐加水烧开后,将腌好的鱼及各种调料放进去,小火清炖出两碗香喷喷的鱼汤。江生家世代为渔民,特别讲究吃鱼、炖鱼汤,他们有一套独特不外传的熬汤汤料和诀窍,炖出来的汤色清肉嫩,味道特别鲜美,沁人肺腑。每次汤炖好后,江生先舀一碗端给父亲,再端一碗递给杏花。杏花感动得泪花花直打转,她不肯,要让江生喝。江生真诚地说:“我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尽在江上水里泡,你一个人山上山下、屋里屋外地忙,我也帮不了多少。我这一辈子或许什么都不能给你,但一定能保证让你每天喝一碗鱼汤。”杏花听罢,就软倒在江生怀里。

杏花的爸妈是一对冤家,一日三小吵,三日一大闹,别别扭扭一辈子。杏花看惯了父母打死打活的可怕模样。有一次,父亲把母亲掀翻在地,骑在母亲身上,拳打脚踢,还用砖头砸得母亲鲜血直流,吓得杏花放声大哭,急忙喊来乡亲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俩拉开。爸妈不和,杏花不知哭了多少次,曾发誓不嫁人,她不愿过母亲那样的日子。可女大当婚,农村尤其如此。杏花看中了江生父子俩的忠厚善良,才应允了这门亲事。她看到江生对自己这样真心诚意,关心体贴,心中充满了幸福甜蜜慰藉,她万分庆幸自己没嫁错人。杏花越发珍爱自己的小家庭了,她起早贪黑地干活,田里地里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还养蚕养猪养鸡,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江生说到做到,除了大年三十,他每天都去打鱼,用网捕不到就钓鱼,实在没有就钓鳖摸蟹捞虾甚至抓泥鳅,逮住什么是什么,然后回到家给父亲、杏花炖汤喝。后来,父亲去世了,杏花又有了孩子,江生给杏花炖鱼汤的习惯却一直未变。

     杏花爱江生,稍有空闲,就喜欢看江生打鱼。清晨,江面云遮雾罩,苍苍茫茫,天地江面一片迷蒙;中午碧波万顷,水天相连,水映群山,一望无垠;黄昏,夕阳衔山,火红的晚霞如碎金般铺满江面,金波闪闪,江生划一只小船,撒网、收网,一堆堆活蹦乱跳的鱼儿倒进船舱,杏花心都醉了。

     江生爱杏花,杏花喜欢吃又黄又甜又面的杏子,江生赶紧在屋后栽了一片杏树。早春二月,杏树就高高兴兴地开了花,如天边一片片红云。杏花在杏树林里松土除草,风儿一吹,粉红色花瓣飘飘洒洒落满她一身,她真如花儿一般,粉脸染霞,黑发如云,红衣绿裤,浑身沾满花瓣,飘然若仙。

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五年后,杏花生第二个孩子时,江生父亲去世了,他死得很安然,很放心,脸上还带着笑容。江生夫妇把父亲风风光光送上了山,埋葬在自家屋后栽满桑树的那面山上。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

那年夏天,有一日,江生直喊肚子痛,痛得在床上打滚。其实,江生几个月前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只是太忙,又想着没什么大事,到医院要花几多冤枉钱,或许挺挺就好了,就一直撑着,也不告诉杏花,怕她担心。现在终于痛得顶不住了,杏花见江生痛得满头大汗,吓坏了,连忙喊来村里几个小伙子,扎了滑竿,将江生抬进县医院,仔细一查,是肚子里长了个大肿瘤。

“还好,”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一边用两根细长白皙的指头弹拨着厚厚一叠各种化验检查报告单,一边慢悠悠地说:“瘤子是良性的,要赶紧做手术。不然的话,恶化转变为癌症也不一定。”只见医生那只绵软的大手“噌噌”几下,一张住院证摊在杏花面前,住院费八千元,杏花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杏花懵了,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又似乎是在做噩梦,眼前一阵阵金星直冒,浑身瘫软的象被人抽去了筋骨。半晌,杏花才反映过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倾家荡产也要赶紧凑钱给江生治病。

杏花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三千元,又四处去借钱。钱并不好借,杏花的母亲是多年的高血压病人,经常吃药打针,时而住院,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地。杏花只好向团转四邻借,东拼西凑了三千元,仍然不够,杏花又到信用社去贷款,信用社的人说必须要有抵押品,杏花就说拿房屋做抵押,可没有房产证信用社的人说空口无凭,不符合贷款手续,任杏花好话说尽也无用。杏花心一横,就准备去借高利贷。江生知道了,坚决不同意,捶打着床板说不治病了,死了算了,免得拖累你和孩子。杏花尽管心急如火,仍然轻言细语安慰江生:“你千万不要着急上火,人一辈子哪能不遇到一些坎坎坷坷?没有个三灾六难?钱是人挣的,只要病好了,什么都会有的。我侄女已答应,等你手术后,来替我们帮忙照料孩子,那时,我计划多喂几槽猪,每季多养几张蚕,一年下来,也能多挣几千块钱,三两年也就把帐还清了。”

安抚好江生,杏花又忙着借钱。实在没有办法了,杏花一跺脚,战战兢兢来到医院,找到护士长,大夫长妹子短的直说好话,低眉顺眼地哭诉了丈夫的病情,然后把袖子一撸,要求卖血400毫升。

卖完血,杏花揣着几百元钱,住院费还是凑不够。杏花绕大街,走小巷,借高利贷,可放高利贷的人已外出了,要三天后才回来。杏花恨不能立马把丈夫送进医院,急得嘴唇长满燎泡,吃不香睡不着,可掰着指头算来算去,还差两千元。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何况是几千元呢?

杏花苦思冥想,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结果是愿意帮忙的没钱,有钱的害怕江生得的是坏病,若治不好,剩下孤儿寡母还不起帐,都支支吾吾不肯借,以前,几远见了江生夫妇亲亲热热打招呼,现在几远见了就赶紧躲躲闪闪绕着走,生怕把他们粘着了似的。杏花一边思量,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唉声叹气跌跌撞撞往家里走,眼泪就止不地簌簌往下流。

正是汛期,江水猛涨,混浊的水裹挟着木柴、大树、死畜,喷吐着白沫,呼啸着奔腾东去。为了快速泄洪,电站的十个大闸洞开,浊水通过了闸门,如同铁水经过炼钢炉熔炼一般,刚出闸的洪水翻腾起无数山一般高的浊浪,从十几丈高的坝顶飞流直下,犹如天河倾泻,腾起十几丈高的水雾,以雷霆万钧之力,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隆轰隆”咆哮声,方圆几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排山倒海之势,如蛟龙翻江,如哪咤闹海,如千万头雄狮出山,如万千头老虎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呜,在山谷上空整日回荡,激起的水雾飘飘洒洒濡湿了西半边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雨哩!

杏花没有闲情逸致看风景,沿着江边的小路急急忙忙往回赶。她一门心思牵挂着江生,不知他吃饭没有,肚子还痛不痛?孩子怎么样?她想:若是江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如跟他一块去算了,也不枉夫妻恩爱一场。可孩子怎办哩?不行,没爹妈的孩子象根草,电视电影里的歌词都是这么唱得。杏花左想右想前想后想都不行,就为难伤心的直想哭,不争气的眼泪又一个劲哗哗直流。

杏花走得汗水啉啉,气喘嘘嘘。她刚抽了血,半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又是一肚子的愁烦事,双腿像灌铅似的重,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杏花刚扶住堂屋的门框,江生闻声赶来,说:“累坏了吧?快歇着。”又去灶房端来一碗鱼汤,递给杏花,说:“快把这碗汤喝了,治病的事不急,慢慢想办法。”

杏花强忍住的泪水又簌簌流了下来。十多年了,江生没有食言,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天必给杏花炖一碗鱼汤。有时半夜回来,也一定要熬一碗鱼汤,将她从被窝里扶坐起来,她睡得迷迷糊糊,也就靠在江生身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喝了下去。杏花说他:“天太晚了,何必非要费神熬那碗汤?第二天再熬也一样嘛?”江生很倔强地说:“当然不一样,一天是一天的事,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不就完蛋了?”有时,俩人吵架生气,江生还是炖一碗汤,一声不吭递给她,杏花喝完了汤,气也消了。这不,自已都病成这样了,还记着给杏花炖汤。杏花看着这碗汤,想起十多年的夫妻情,又流泪了,泪水滴进汤碗里,再苦再累再委曲也烟消云散了。

杏花又忙给江生舀来一碗汤,二人把汤喝罢,杏花就屋里屋外地忙碌了,她先到厨房煮猪潲。来到厨房的水缸边,只见一个磨盘大的龟卧在缸旁边高高昂着头,小眼睛乌亮乌亮。杏花愣住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她蹲下身,爱怜地摸着龟背说“是大水把你冲到这来的吧?好可怜,别怕,我们一定不会伤害你的,过几日还把你送到河里去。”

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眼睛里似乎汪着泪,它低下头,从口里吐出一颗珠子,大如杏,色白如玉,晶莹剔透,银光闪闪。杏花惊呆了,双手捧着珠子,呼叫着江生,连声问道“这是啥?这是咋回事?”

江生用拇食两指捏住珠子对着阳光仔细照,反反复复的看,然后又将龟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说:“杏花,这就是我们当年放生的老龟啊!这龟的后腿、腹部各有大拇指头一块黑斑,当时我们还给它起了个诨名叫黑斑龟。这龟真通神灵啊,这珠是蚌珠,是一种宝贝,值好几千元哩,。我爷爷曾有这样一个珠子,只有樱桃大小,娶我妈时爸把它卖了才修房造屋,置办酒席等等。这下我们全家有救了,可真是善有善报啊!”

杏花赶紧挑了几挑清泉水,把龟放进大水缸里,又撒了许多芝麻、核桃仁、小鱼小虾等等。

第二天天麻麻亮,杏花就起来了,她准备去给老龟换水、喂食。当她来到厨房水缸边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水缸里空空如也,老龟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了。杏花四处寻思老龟,却无影无踪。一家人象缺了点什么,心里都空落落的,杏花在江边痴呆呆地望了很久很久。江生安慰杏花:“别担心,老龟跟神仙似的,没事的。咱们要好好过日子,说不定过些年,它还会回来看我们的。”

十天后,杏花陪江生住进医院,做了手术,取出了十几斤重的大瘤子。           

一月后,江生白白胖胖地出了院。

此后,他们和以前的日子一样,江生捕鱼,杏花忙地里、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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