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宋瑞让的头像

宋瑞让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8/27
分享

小病散记


时光一去不返,有些事儿很快就消失在不经意的岁月间,有些事儿却是永远的记忆。

2018年元月份的最后一天,值班的我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干着日常所干的那些事儿。曾有人问我,天天做同样的工作不烦吗?我说,不烦,有什么烦的,每天接触的人不一样,会遇到不同故事的人,不是挺好吗?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都是在日复一日的做着那些琐碎重复的工作,不是吗?

值班的日子,其实要比平时忙一些,除了做好派出所内的社区民警工作,还要出警巡逻。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外出办事中,我接到一起值班的同事打来电话说,说单位现在没有车,让帮忙处理一起警情。我说,没问题。

一起简单的因经济纠纷引起的相互厮扯,当事人双方基本上没有什么伤情,可就是气儿不顺,报警了。诸如此类情况,处理起来很简单,安抚好双方的情绪,从中说和说和,就完了。这次出了一点儿小插曲,麻烦出在一方的当事人不配合,且有点抗拒执法,导致我们僵持了很长时间,经过我的一通法制教育和耐心的说服,最终事情得以圆满解决。

警情处理完,在上车的途中,我感觉右侧腹股沟处有点儿隐隐的痛,或许是出警长时间站立的原因吧。心里想着,自然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

晚饭后,我到体能训练室的跑步机上锻炼了四十分钟,整个人满身大汗,顿觉淋漓畅快。在冲澡的时候,想起了下午那会儿腹股沟痛的事儿,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向右侧腹股沟伸去。在触及腹股沟的那一刹那,我的手像触电般的快速缩了回来。同时,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想着、想着……右手再次伸向右侧腹股沟。这一次是真实的了,右侧腹股沟那里有一个明显的肿块。天哪!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病,顿觉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不会吧!我难以置信地抚摸着那肿起的部位,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医学知识在诊断着,在排除着。一会儿按压一下,不觉得痛。一会儿借着灯光,和左侧腹股沟对比,发现明显的高出了一些。

在进行自我诊断的过程中,脑海中也在胡思乱想着。死,其实并不可怕,人的一生终究有个头儿啊,要不然,岂不都成了妖怪了。可是,我的儿子还小,今年正准备中考,要是…….那以后谁来照顾他。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他都不会啊,怎么办?我和媳妇感情那么好,小日子过得正红红火火,虽说有时候也会因为琐碎的事情拌嘴,其实那也是释放生活压力的一种方式啊,没什么的,感情如漆似胶,要是……还会有和我一样的人对她好吗?我那亲爱的父母亲,年近七十,一辈子都以我为骄傲,我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只要别人说起他们的儿子如何如何有出息,老两口眉笑颜开。虽然我工作的地方离家几千里地,和父母不常见面,但电话中可以听出他们的快乐和开心,要是……我还没有给老人尽孝呢,我岂不枉为人子了?那,以后我的父母亲在乡亲们面前会是怎样?他们会在人们面前落泪吗?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回乡探望父母亲。在村口的路上遇到了本家的三叔,我知道三叔家那个比我小五岁弟弟几年前因为那个不好的病去世了,所以聊天的时候故意我避开这个话题。可我那可怜的三叔偏偏把话题往那里引。在头发花白的三叔泪流满面地诉说着我那苦命的弟弟命运是多么的不好时,我陪着他流了许多的泪。想到这里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父母也会像三叔那样吗?不忍再想了,滚烫的泪珠“扑簌簌”划过脸庞,留下了瞬间温暖。

心里一直这么胡思乱想着,哪还有什么心思冲澡,草草地擦干了身体。回到宿舍,拿起手机在百度上一阵狂搜,搜各种关联的问题。自己的心情随着百度搜索的内容大起大落,如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儿弹出的消息说没什么,一会儿又有人问题严重。我的心就这么忽上忽下,如此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期间儿子打来电话说,外面的月全食很美,快出去看呀。我随便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看月亮,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累了,我累了,去他妈的,不管了,爱咋样就咋样吧!我把自己重重地扔进了被窝。

躺在床上,我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刺眼的日光灯,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了,任由思绪胡乱飞吧,反正来回就那么点事儿。飞吧,我的思绪!飞吧,我的大脑!

如此翻来覆去的想了好长时间,我的右手忍不住又朝肿起的部位摸去。咦,没有了!怎么可能?我的手在自己右侧腹股沟内摸索来摸索去,确认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吧,难道刚才我产生了幻觉了?不可能啊,回想起刚才冲澡的那一幕,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顾不得天寒地冻了,我一把掀开被子,望去,的确什么都没有了。老天在和我开玩笑,故意吓唬我,给春节前这沉闷的气氛增加点乐子吗?如果是,那么老天和我玩的就是黑色幽默。我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站到灯光下确认。咦,那肿起的部位又出现了。我摸着,千真万确的存在啊,刚才怎么没有摸着。是我的触觉和视觉出现问题了?不对啊。我急忙躺下,肿起的地方消失了,我站起身来,又出现了。如此,折腾了几回。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疝气,我高兴的差一点儿跳了起来,刚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瞬间散去了。我拉开窗帘,看见月全食进入了尾声,大半个月亮被吞没了,剩下一丝丝亮光,大自然真是奇幻啊!我感叹着。

疝气,一个小小的病而已,做个小手术就可以搞定的。我的心如释重负,不再担心什么。回想起刚才冲澡的时候那副紧张的样子,自己忍不住无声地笑了。是啊,谁在那种情况下能忍住胡思乱想呢?我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何不出去欣赏一下月全食呢?一个念头升起。我迅速穿好衣服,走进了寒冷的夜里,冻得我一激灵。好冷啊,我裹紧了警服,继续走在派出所隔壁小区的小路上。

寒冬过去就是春天,最冷的日子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我大口大口地吸着这冰冷的空气,活着真好。再次想起了不久前冲澡的那一幕,觉得自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考验,似乎自己刚刚从那死神的口中爬了出来。看着小区内万家灯火,家家户户的窗子上雾气腾腾的样子,心中感觉温馨极了!

不久,月全食结束了,一轮姣美的月亮慢慢的露出来,挂在了深邃的夜空中。看着眼前这美丽的自然现象,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经历的那次月全食。记得,那次月全食是在夏末,当时的我大约七八岁的样子。那一夜,没有一丝风,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父亲、母亲、我和两个妹妹,一家人都坐在院子的凉席上乘凉。父亲给我们讲着那些讲了很多遍的民间故事,母亲在旁边笑着说父亲的故事都是胡编的。可是,我和两个妹妹却听得津津有味。一轮明月从东方缓缓升起,明亮的月光照着我们温馨的一家,大妹依偎在母亲怀里,父亲抱着小妹,我则手舞足蹈的喊着月亮真大、月亮真亮。突然,月亮一个角变黑,过了一会儿半个月亮黑了。我和两个妹妹紧张地喊了起来。父亲笑着说,这叫“天狗吃月亮”,是一种自然现象。接着,父亲讲起了“天狗吃月亮”的故事,一天,二郎神和玉皇大帝闹翻了,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二郎神回到家中,气还没有消,到了晚上,他就指使自己的哮天犬去把月亮吃了。正在吟风弄月的玉皇大帝,忽然不见了月亮,大惊失色,命众神寻找,众神用尽了一切法力,还是找不回月亮。最后,玉皇大帝厚着脸皮求二郎神相助,二郎神手到擒来,月亮又回到了天空。从此,玉皇大帝凡事都对二郎神让三分。但是,牙齿难免有碰到舌头的一天,两人再次闹翻的时候,二郎神又会命哮天犬去把月亮吃了。故,每隔上几年一旦出现“天狗吃月亮”的自然现象,民间百姓都知道这是玉皇大帝又和二郎神闹别扭了。

寒风中,我仿佛又听到了父亲在讲着那个古老的故事,泪水蓄满了眼眶。我隔着衣服摸了一下疝气的部位,感觉好像明显增大了。夜已深了,回去吧,明天到医院做个检查,一切真相都会大白。我踏着月光往回走,月亮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回到宿舍,我在朋友圈里写下了:人生有许多东西是可以一起分享、一起面对,唯独死亡和疼必须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

在医院,医生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就确定了我的病情是疝气,无需多说,准备手术吧。我弱弱的问医生,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法,比如保守治疗。医生坚定的说,你的这种情况必须手术,不必多说。听着医生坚定的口气,我默默地点点头。接着办理住院手续,随后医生开具了各种检查单,抽血,拍片,B超等等。护士领着我穿梭于各个检查室,好在护士的态度非常好,令我遇事儿烦躁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一上午,所有的检查结束了。医生说,今天是星期四,你先回家静卧休息吧,手术安排在星期一的早上,你星期天晚上到医院来就行了,护士会给你做手术前的各种准备。

2月5日星期一,清晨6点,我躺在被窝里把手术服换上。昨晚临睡时,护士做完备皮后,嘱咐我起床后就把手术服换上,只穿手术服,其它衣服不用穿。我轻声问,内裤也不穿吗?护士白了我一眼,当然啦,做手术时只允许穿手术服,贴身穿上,手术服是经过高温消毒的。我坐在病床上,手术服穿在身上感觉怪怪的,一条裤子,一件上衣,里面空荡荡的,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妻子赶早上第一班车,七点多就到了病房,看见我的样子哑然失笑。我说,不许笑,虽然是个小手术,但我心里还是有负担啊。妻子问,医生说什么时候手术?我说,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说八点半后等招呼就行了。

就这么坐在病床上等啊等啊。八点半、九点半、十点半,眼看着快到中午,还没有任何动静,心中不免有点急。说急,其实心里也不急。坐在病床的时候,一会儿想着这要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啊,就是一场误诊,其实我什么病也没有;一会儿又想着快点手术吧,该承受的痛苦总归是要承受的啊,那么,就请早点来吧!我的大脑里如此这么反复的思来想去。突然,我脑海里闪过“待宰羔羊”一词,那羊忽闪着大眼睛,静静地等着人们的宰割。我眼前瞬间事物转化,我进入了羊的梦中,我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妻子是那牧羊人,牵着我站在草原上,我的眼睛如那只羊一样,忽闪着大大的眼睛,静等着屠夫的到来。我鼻孔内喷出的热气在清晨的旭日中如雾一样,喷在了牧羊人的手上,牧羊人爱怜的拍拍我的头,我轻轻发出“咩咩”的叫声。一会儿我又从那羊的梦中醒来,看着病房的一切,看着身边的妻子,我深深地感觉不安,快过年了,做手术,虽说是个小手术,还是影响心情啊!看着妻子傻呵呵的乐观,我的眼眶内一下子湿润了。我觉得自己真是一只羊该有多好啊!我要是羊,没有思想,不用担心痛疼,不用胡思乱想,不会顾虑那么多,只等着屠夫的那一刀,然后一切又进入了来生,多好啊!

正当我坐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时,有人喊我的名字,一激灵思绪回到了眼前。身穿护士服的女孩子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呆呆地看着她。她说,该手术了。我下床跟着护士走,妻子一脸担忧的跟在我的生。穿过三楼病房的走道,来到了四楼手术室门口,妻子被挡在了门外,我回头看了一下她担忧的眼神,冲她笑了一下。妻换掉了担忧的面孔,一脸暖心的微笑说,小手术,不怕的。我信心满满的点点头,随着护士缓步走进了手术室大门,眼看着那门一寸寸的关上。这手术室的大门,对有的人来说是阴阳两隔的大门,隔开了生死。想到这里,我一哆嗦,不敢再想了。

进入手术室大门后,护士让我站在大门边,接着递给我一双无菌鞋套,我立刻套在了脚上,同时,两眼迅速观察着手术室内的一切。我站的位置是手术楼的西侧,往东望去,中间是长长的、宽宽的走道,两侧是两排手术室,走道的尽头也是一排手术室,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大约有十五间手术室。人生第一次步入这治病救人的手术室,暖气开得温暖如春,医生微笑中带着疲惫,护士严谨中不乏可爱的眼神。一身身宽大深绿的无菌手术服裹不住医生、护士那傲人的身材。这里,医生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挽救病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这里,白衣天使用博爱的手,抚慰着一颗颗颤抖的心灵。

换上无菌鞋套后,护士过来搀起我的手臂,朝手术室走去。我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一步步往前挪,漫长的过道在脚下一寸寸往后退,两侧的手术室映入了我的眼帘。有的手术室门大开着,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一张手术床和各种无菌操作的手术器械;有的手术室门紧闭,人影绰绰,里面的医生和护士正在紧张的忙碌着;有的手术室门开着,里面只有病人躺在手术床上,仪器上的数据在不停地跳动着,是正准备手术还是手术后的观察就不得而知了。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间较大的手术室,并排着五六张病床,五六个病人躺在上面,眼睛微闭,护士在一旁紧张有序的工作着。护士说,这是手术后的观察室,那些病人经历了全身麻醉,术后观察。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子,害怕,这个词儿又袭上了心头。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好像在儿子出生的时候见过一次。但,那是一排刚出生的婴儿,一个个张着粉嫩的小嘴儿在哭啼着,他们在向这个崭新的世界呼唤着什么,又好像在主张着什么。眼前,这一排术后待醒的人儿,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鼻子上的氧气在咕噜着,那一双双眼睛微闭着,是在静听着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护士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轻轻地搀着我的手臂,我的头正快速地左右摆动着,两边的风景目不暇接。护士在耳边轻声说:不用紧张啊,没什么的。我口是心非地说:不紧张,我不紧张。可我分明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在颤抖,我的心儿在狂跳。

正走着,我突然感觉自己下肢弯曲,腰身弓了下来,手臂迅速长满了毛发。我进入了一只猴子的梦境,那搀着我手臂的护士,是那饲养员,她牵着我,往实验室走去。我的眼珠在骨碌碌的转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我的牙齿像一只恐惧的猴子那样朝外呲着,不时发出“吱吱吱” 猴叫。两边的实验室内,人们紧张的忙碌着,那一只只猴儿在麻药的作用下,如死去一般,任由人们摆布。我这只直立行走的猴儿,乖巧的跟在饲养员身后,紧张的前爪不时抓耳挠腮。怕,仅仅是怕,我是一只没有思想的猴子,所以不知道怕的是什么,仅仅是对一切未知的恐惧。我紧紧地攥着饲养员的手,瞪着眼看向两旁的实验室,嘴里小声 “吱吱吱” 的叫着,那猴子的脚步越迈越小。

走着,走着,屠宰场这个词一下子钻进了我的猴脑,进化的真快啊,我仅走了几步怎么就有了思想呢?我愿意做一只没有思想的猴子,不用担忧什么,不操心什么,也不会预想什么。老天啊,让这一切来的慢一些,好吗?又走了几步,我变成了人。我颤抖着,艰难地往前迈着步子,四五十米的走道,对于我来说,漫长得如两万五千里的长征路。护士耐心地搀扶着我,缓慢地走着,终于走到了走道尽头,到了顶头那排手术室的其中一间门前。

要挨那一刀了!我闭上眼睛,泪水似乎在眼眶内打着转。

手术室的门是开着的。一步,我就迈了进来。手术床,无影灯,医疗器械,无菌手术服,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护士刚把我搀上手术床,房间内瞬间聚集了六七个人。护士,医生,麻醉师,他们来得也太快了吧,我思想上还没有准备好呢,他们就已经动手了。恐惧再次袭上我的心头!

我在手术床上躺下,搀扶我的护士令我打开双臂,很快我右手臂上扎上了留置针,液体开始滴了。接着,她在我的胸前按上了观察心电图的那些吸扣,左手的食指上夹上了一个小夹子,好像是观察心率的。这时,主治大夫在我耳边安慰了我几句,我强作笑颜,点点头。尽量不让现场的护士、医生看出我的恐惧,免得让人嗤笑,一个小小手术就吓成了那样,还算个男人嘛。

其实,我内心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轻易不敢碰,一触即会破碎。

主治大夫的话刚说完,我左手指的夹子被人取下了。麻醉师告诉我,采用的是硬膜外麻醉。接着,令我面朝右侧身躺着,抱住自己的双膝,尽量抱紧,把自己圈成一个圆。耳边,麻醉师在轻声告诉着护士在第几腰椎处消毒。一只手在我背后的脊柱上摸索着,数着,当那手指停住的时候,似乎有记号笔在我的后腰处做了个记号,接着袭来一阵冰凉,应该是酒精或者是碘酒在消毒。那消毒的棉球连续转了四五次。又有一张好似电热毯的东西盖在了消毒部位上,温暖,好温暖,心里的恐惧稍稍缓解了一些。略懂一点儿医学常识的我,闭着眼睛猜测,这是要进行腰椎穿刺,打麻药。疼,应该是很疼的。对!以前曾经听人家说过,穿刺很疼的。可,我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麻醉师停下来,告诉人家,稍等一下,让我的心里稍作准备吧。不可能啊,人家医生的手术时间安排的慢慢地,每一分钟该干啥都是有数的,从我走上手术台那一刻,一切都进入了既定的工作程序。

什么也不要想了,咬牙坚持吧!

那个好似电热毯的东西中间有个洞,那个洞正好把刚才消毒的位置露了出来,护士手法娴熟的又在那里继续消毒。那棉球每转一圈,我的大脑就跟着转一圈,思考着下一步要进行的程序。恐惧的情绪已经有了些许缓解,因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医生、护士的操作上了,大脑在飞速旋转着,想着他们下一步会进行什么操作,会不会痛。终于,护士消毒结束,一只手按在了消毒的位置,一个钻头般的物件在我的腰椎上开始凿了一下,接着那个东西往深处钻。

疼,好疼啊!疼到心里去了。我咬紧了牙关,眼睛使劲闭着,一滴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落下。

钻啊钻,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秒钟。针,在往体内进,痛,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感觉时间异常的漫长。对于医生来说,在既定的操作程序中,或许觉得也就几秒钟完成了。此时的我,觉得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啊!钻完了,那个部位没有那么疼了,由刚才从锐疼变成了钝疼,隐隐的疼,慢慢的疼。咬着牙,坚持就不觉得疼,稍一放松,疼又袭来。医生在那个痛的部位处用胶带类的东西固定了一下,接着从那个部位引了一根细管子到我的颈部,医生用宽胶带样的东西把细管子从我的腰部到颈部固定好。我的觉得医生的手好温暖,他顺着我的脊柱轻柔的按着胶带,温暖传给了我。疼,似乎缓解了许多。麻醉师说,好了,现在平躺。我双手松开抱紧的双膝,在护士的协助下,平躺在手术床上。

一切就要开始了,好紧张啊!恐惧的思绪又回来了。

我平躺在手术床上,右手朝右侧平伸过去,液体在一滴滴进入我的体内,左手向左平伸,食指上的小夹子又夹上了,那是观测心率的。裤子,我的裤子被褪下。我赤裸裸的躺着。麻醉师站在我头的左侧,从刚才固定的那根细管里开始注射麻药。护士拿着一个钝针样的东西在我的前胸、腹部轻探,边探边问,疼不疼。时间不长,主治大夫开始指挥着护士将一块块无菌布盖在了我的腹部、腿上,并叮嘱,将手术部位留得恰当。护士一丝不苟的操作着。此时,虽然我是赤裸裸的躺在手术床上,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四周的空气是温暖的,身下的床似乎有加热装置,暖暖的,医生安慰的话儿在耳边,更觉得暖暖的。恐惧的情绪开始放松了。

要来的总归来了,面对吧!

护士开始消毒了,一丝丝凉意从我的右侧腹股沟传向了大脑。一块布挡在了我的胸前,估计是怕我偷看吧。或许麻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只知道医生、护士在无影灯下工作着,但我的大脑已经无法跟着护士的棉球走了,因为触觉开始慢慢消失,他们仿佛是在别人身上操作。麻醉师在我的耳边柔声地安慰着:不用紧张,不用紧张,要不你睡一觉吧。他的话语如催眠师一般,我觉得自己的眼皮好沉、好沉啊,使劲都睁不开。我闭上眼,四周的温暖让我彻底放松了下来,医生、护士边工作边聊天,他们的声音慢慢地变远,变远了。我想睁开眼看看站在我头一侧的麻醉师,看看他温暖的笑容,无论如何用力,眼皮是那么的沉,睁不开。一阵睡意袭来,好累啊,睡一会儿吧。

好香甜的一觉啊!耳边传来医生和护士的说话声。睁开眼,麻醉师暖暖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哦,我还在手术床上,刚才那是在麻药的作用下睡着了。麻醉师关心的问:睡醒了。我答应着,努力挤出一丝丝微笑。胸前挡我视线的那块布还在,感觉医生、护士还在我的身体上忙碌着。听他们说话,似乎是在缝合刀口。我试了一下,手臂有知觉,胸部有知觉,腰以下还是在麻醉状态。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们的工作结束了,挡在我眼前的布撤掉了,他们合力将我从手术床抬到了旁边的病床上。最早搀扶我的那个护士微笑着对我说,都好了,我送你回病房吧。我说,我的裤子穿上了吗?她掩口而笑,说,早就穿上了。

病房里,妻子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猛然抬头见到护士把我推进了,惊呼:这么快!护士点点头,说:这么小的手术,本来就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你们干嘛那么紧张呢。说完她就走了,轻盈的像一只小燕子一样飞走了。

紧张,肯定紧张啊!无论手术的大与小,手术刀都是行走在人的身体上啊!试问,有几人可以在医生出示的那一沓手术意向书面前镇静自若的签字?还记得,医生向妻子说完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每一种意外都是致命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妻子眼眶中的泪水在打转,签字时那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笔。

我和妻相视而笑,两朵美丽的泪花开在了妻子的笑脸上。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不美好的、担忧的、害怕的都过去了!午后的阳光照在妻的脸上,灿烂而又温暖。

在这个临近年关的冬日午后,我和妻子在这温暖的病房里对视而笑,笑中有泪,泪水落下时,带走了所有的顾虑。幸福则挂在那长久的笑容里。彼此的那份爱从心间流淌而出,甜如蜜,黏住了我们的心儿。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