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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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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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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腔热血铸警魂

警校仨同学

夏夜,时间已临近凌晨两点了,酷热的空气中出现了丝丝凉意,依旧没有风,蚊子不知疲倦地在耳边嗡鸣着。常峰的手在额头上轻轻一抹,顿觉手指间湿漉漉的。“这该死的蚊子。”常峰轻声骂道。

为了抓捕这个猖獗的偷油团伙,派出所的民警们已经连续奋战两周了。就在大家毫无头绪之时,社区民警常峰向所长丁华汇报:“所长,我得到确切消息,油耗子们今夜会在派出所附近李家坪砖厂的废弃厂区内进行交易。”丁华听后,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可能会在李家坪厂区交易呢,那可是在咱们的眼皮底下作案呀。”常峰说:“我也有同样的疑问,可线人说,那些人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丁华大声笑了起来,说:“真是胆大妄为!”说完后,他略作思索后,接着说:“常峰,你入警才一年多,线人会不会欺骗你这个新警呢?”常峰说:“我相信他不敢这么做!”丁华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安排抓捕工作,你让内勤刘晓梅通知所有民警开会。”

从午夜零点开始进入蹲守岗位,在这草丛中待了已近两个小时,不知道喂饱了多少蚊子,始终不见嫌疑人的身影。到这时候,常峰心中也没底了,他暗自担忧:要是因为自己的信息不准确,而让全所的民警在这里陪着喂蚊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啊!他转头看见师傅张胜锐利的目光,知道师傅已全身心地沉浸在战斗状态。师傅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遇到任务,整个人精神高度亢奋,他仿佛就是专门为打击破案而生的。常峰心中不由地心疼起来:师傅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跟着我们熬夜。想到这里,他轻声向师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张胜低声安慰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既然进入战斗岗位,我们就集中精神参战,我相信你的线人不会骗咱们的,说不上现在嫌疑人就在不远处也在观察我们呢,据我所知,现在的嫌疑人的反侦察能力都很强,稳住,不要轻言放弃。”师徒二人的对话传到了十米之外王俊的耳朵里,王俊心中觉得酸溜溜的,升起了一股嫉妒之意。他抬头看向马路对面刘晓梅她们蹲守的地方。自己从警校的大二开始追求刘晓梅,可是刘晓梅始终没有给个明确的答复,一段时间两人亲热的如漆似胶,一段时间两人又若即若离,正当王俊感觉没戏的时候,刘晓梅又主动约他,像是在吊他的胃口,到底同意不同意,你给个答复啊。王俊心中气愤的想。有时候王俊想放弃这段恋情,可心有不甘啊,刘晓梅长得也算是个美人了,一米六五的身高,丰满的腰身,苗条的身材,笔直的长腿,美丽的脸庞上闪烁着一双深情的大眼睛,让王俊深夜想起来时常常浑身燥热。今晚所有警员参战,出发前王俊对刘晓梅说:“晓梅,注意安全啊,嫌疑人有时候会狗急跳墙的,关键时刻要会灵活应变。”刘晓梅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吧,你看人家常峰,一出手就是一个大案的线索。”王俊不服气地说:“切,他运气好罢了。”刘晓梅说:“你是嫉妒了吧。”王俊说:“我嫉妒啥,我估计他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对象呢?”刘晓梅笑了一下,说:“我心目中的英雄还没到来呢。”王俊说:“我绝对在常峰之前立功。”刘晓梅说:“那就看你的运气啦。”王俊说:“不,不是运气,是实力。”

王俊、常峰、刘晓梅三人一起考入警校,同在一个队里,巧合的是毕业后三人又一同分到了三岔路派出所。刘晓梅成了治安内勤,王俊和常峰是社区民警,同跟着一个师傅——张胜。派出所共有十一个人,三个所领导,一个户籍内勤、一个身份证内勤、一个治安内勤,剩下五个人既干社区民警的工作,又负责所里的案件侦破任务。常峰办事古板,按规定怎么办他就怎么办,领导怎么说就怎么做,不会变通,甚至有些呆头呆脑的。王俊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常峰一米八的个头儿,长方脸,最大的特色是脖子长,王俊私下里称他“呆鹅”。在学校的时候,王俊门门功课都比常峰好,可参加工作后,常峰所有的方面都表现的比王俊强。王俊常常觉得常峰这个人就是运气好,同样的事情,两个人各自去办,常峰经常会瞎猫碰到死耗子,而自己却是无果而归。就拿这次排摸偷油团伙的线索来说,所长丁华把他们两个叫到办公室,说:“你们两个来咱们派出所已经一年多了,应该历练的差不多了,这次的排摸任务交给你们去主办,其他人配合,尽快破案,给辖区百姓一个交代。”常峰呆呆地点点头。王俊站起身来,两脚跟用力一磕,来了个标准的军姿,冲丁华敬了个礼,说:“放心吧,所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常峰问:“你有线索了?”王俊摇摇头。常峰说:“没线索你还说啥保证完成任务。”王俊笑着说:“我自有办法。”两人各自进入了工作状态,王俊安排了几个线人去打探消息,自己的线索还没到呢,闷头闷脑的常峰不声不响地找来了线索。王俊心中既不服又无计可施。

就在所有蹲守的人将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一阵破裂的摩托车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紧接着,在废弃厂区门口的传达室跟前出现了两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常峰一骨碌就想爬起来往前冲,张胜一把按住他,低声说:“不可妄动,这个应该是打前哨的,出发前所长说一切听他指挥,你看所长他们都按兵不动。”常峰看看马路另一侧的蹲守人员,他们的确没有丝毫动静。王俊心中暗笑常峰是个土老帽。骑摩托车的两个小伙子同传达室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又骑着摩托车走了。接下来就是久久的宁静,常峰对张胜说:“师傅,是不是嫌疑人有所察觉。”张胜说:“应该不会啊,耐心一点儿。”常峰感觉时间过得好漫长啊,十分钟后,摩托车声音又传来,不一会儿他们出现了,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带着一辆中型货车出现在了传达室门前,他们简单的几句话后,就打开抽油泵,把货车上的油往传达室内几个大油桶装。“行动!”张胜低声命令道。说着他迅速起身,弓腰往前疾行。王俊迅速跟上。常峰一愣神间就被甩在了后面。常峰看见马路对面所长带的行动组也朝传达室飞奔而去。

几个嫌疑人正笑嘻嘻地低声说着什么,突然感觉形势不对,旋即抱头鼠窜。所长丁华大吼道:“警察,不许动!”嫌疑人哪里还管这些啊,瞬间四散而逃。在行动前的研判会上,所长已初步进行了分工,全所分成三组:所长丁华、副所长刘伟华、社区警李建建一组,教导员李国栋、社区警张瑞雪、治安内勤刘晓梅一组,张胜师徒三人一组。黑夜中,面对四散的嫌疑人,老警察之间有着天然的默契,丁华一组追货车司机二人去,教导员李国栋则带人去追传达室的人,张胜手一挥,带着王俊和常峰朝骑摩托车的两个小伙子追去。一时间,废弃的厂区内沸腾了起来,嫌疑人在前面跑,警察在后面追。

张胜师徒三人呈包抄状将两个嫌疑人赶往围墙边,一个嫌疑人见无路可逃,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张胜一把摁住嫌疑人,快速上铐,并示意两个徒弟去追另外那个嫌疑人。嫌疑人在前没命地跑,常峰和王俊在后面紧紧地追。眼看就要追上之时,一根树枝将王俊和常峰都绊倒了,再起身时,嫌疑人已经没影了。王俊嘟囔着说:“就差不到十米远,我们绊倒一下,这么一瞬间就没了,难道他会飞。”常峰说:“他肯定藏起来了,就在附近。”两人打开警用强光手电搜寻,找了二十米,一道深沟挡住了他们。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废弃的专门修车用的地沟,宽一米多,深约两米。王俊用手电一照,发现地沟里有没膝深的水。常峰对着地沟大喊:“出来,我看见你了,不要在躲藏了。”说完,两人静静地观察着水面。从起伏的水波可以看出来,水里刚刚掉进东西了,应该是嫌疑人,但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王俊抬脚刚想往下跳,看看自己刚买的皮鞋,他停住了,对常峰说:“下去看看。”“好咧。”王俊话还说完,常峰已经飞身跳入地沟。常峰很快就抓住了嫌疑人,王俊用手电的光指挥着常峰往旁边的台阶走,说前面那里有出口可以走出来。正在此时,所长丁华带着增援的人朝这边赶来,丁华大声问:“王俊,还差一个,找到没?”王俊说:“所长,我们找到了,正在抓捕。”说完,王俊也飞身跳入地沟。丁华跑到跟前时,王俊和常峰正押着嫌疑人从地沟里出来。丁华冲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说:“好样的!”

刘晓梅跑过来,看看王俊,又拽拽常峰的警服,说:“咦!怎么都湿透了?”常峰憨憨的一笑,说:“地沟里有水。”刘晓梅说:“一切都好吧。”常峰点点头。本来好好走路的王俊突然一瘸一拐起来,刘晓梅看见了,忙去搀扶他,问:“怎么了?”王俊说:“我往地沟里跳的时候,脚扭了一下。”刘晓梅嗔怪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丁华走过来说:“刘晓梅,你把王俊扶回去,让他好好休息,案子交给常峰办,他们连夜突审。”王俊一听说案子交给常峰办,心想:这不是把立功的机会交给了常峰嘛。急忙说:“所长,我没事儿,就让我和常峰一起办吧。”丁华犹豫着说:“不好吧,你的身体要紧。”王俊坚决要求办案。最后,丁华说:“那好吧,但一定要注意身体。”

一个偷油团伙覆灭了,破案二十多起,刑拘嫌疑人七人,局领导非常高兴,王俊也因为带伤办案荣立三等功,常峰被授予嘉奖。

奖励批下来的当天,三个同学在刘晓梅的办公室聊天。刘晓梅说:“这么喜庆的事情必须得庆贺一下!”王俊对常峰说:“咱们定了一桌饭,请全所人员搓一顿。”常峰略有为难地说:“没必要吧。”王俊说:“怎么没必要,大家一起工作、一起破案,最后咱们两个立功受奖,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大家吃顿饭。”常峰说:“嗯,也是啊,可是…”王俊说:“可是什么啊,就这么定了。”细心的刘晓梅问常峰:“怎么了?”常峰低声说:“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啊,父母亲常年在农村劳作,妹妹正在上大学,我每个月要给她寄生活费,再说,我感觉父母亲把自己供着上完大学,自己工作后应该为他们分忧,一想起父母亲在家里省吃俭用,我却在外面吃吃喝喝,真是愧疚啊。”刘晓梅心里一阵感动,感觉眼圈内发热,她急忙仰起头,而后微笑着说:“咱们仨出钱,算我一份,跟大家说我们仨同学请客。”常峰心中充满了感激,刘晓梅这是在维护他的尊严,想到这里不觉鼻子一酸,眼泪也差一点流下来。王俊说:“原来因为钱的事情啊,我自己出。”王俊是警察世家,父亲在市局交警支队的一个大队任教导员,母亲是政府部门公务员,家庭条件比较优越。刘晓梅看了一眼王俊,一米七五的个头,白脸,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她瞬间感觉王俊猥琐透了,没好气地说:“土豪啊,你家有矿吗?”王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怎么啦?”常峰忙打圆场,对王俊说:“咱们两个出钱请客,我同意了,晓梅你不用管了。”

餐桌上,大家开心地说着笑着。所长丁华拍拍张胜的肩膀。说:“老张,你带的两个徒弟都很优秀啊,你的功劳我心里记着呢。”张胜说:“没我什么功劳,是他们本来就很优秀。”教导员李国栋说:“老张,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带徒弟好,现在的刑警队长韩俊荣不就是你的徒弟嘛。”张胜笑着眯起了眼睛,是啊,韩俊荣刚进入警队就跟着自己,那仿佛就是昨日的情形,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韩俊荣如今已经当上了刑警队长。“师傅,我们敬你一杯!”一个女声飘在耳边。张胜忙睁开眼睛,看见刘晓梅、王俊、常峰站在跟前,他略用怪罪的口气说:“傻孩子,你们应该先敬所长、教导员,感谢所领导的培养嘛。”丁华说:“先敬师傅是对的!”王俊说:“来,丁所、教导、李所、师傅,其实你们都是师傅,我们仨一起敬你们。”副所长刘伟华拍着王俊的肩膀说:“还是你小子会说话。”说完大家哈哈大笑。

夏去秋来,酷热的暑气随着几场秋雨而去。秋天的凉爽疏忽而至,空气中弥漫着瓜果之香。清早六点多,刘晓梅穿着合身的春秋警服疾步走在楼道内,笔直的裤缝线透出了警察的干练,挺拔的身姿透着女性的温柔。昨夜值班的副所长刘伟华端着洗脸盆迎面走来,问:“晓梅,这是要干嘛去?”刘晓梅笑嘻嘻地说:“刘所好,我赶火车,今天开始休年假啦。”刘伟华“哦”了一声。刘晓梅接着说:“昨天丁所长告诉我,说我可以休年假啦,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吗?我激动得一夜没睡着,一年多没见爸妈和奶奶,想死我了。”刘伟华说:“那得快回去看看。”刘晓梅笑着点头说:“嗯嗯,再见刘所。”说完,背起双肩包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一样蹦蹦跳跳着朝大门跑去。

刘晓梅低头大步迈楼门口,跟院子站着的一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王俊。“咦,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好不用送我的,你和常峰昨晚又熬了一夜,多睡一会儿嘛。”刘晓梅低声嗔怪。王俊说:“你休假,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说着递给刘晓梅一个手提袋。刘晓梅接过来一看,包里装满了香肠、面包、饼干、香辣豆腐干等小食品,说:“哇!这么多啊,就一天的路程,我能吃多少啊?”王俊说:“一千多公里,近吗?再说吃不完回家慢慢吃,每吃一次,就想我一次。”说着,把刘晓梅揽入怀中。刘晓梅温顺的像一只小羊羔,任由王俊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时间凝固了几秒钟后,刘晓梅一把推开王俊,说:“这是在单位,让同事们看见多不好意思啊。”王俊大大咧咧地说:“有啥啊,全所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对象?”刘晓梅说:“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你回去睡觉吧,我走了。”王俊说:“我送你到火车站。”刘晓梅说:“不用了,知道你昨夜办案很辛苦,我约好了出租车。”说完,刘晓梅摆摆手,走了。王俊张张口,还想说什么,但知道刘晓梅的脾气,又闭上了嘴,转身上楼,走回了宿舍。

刚走出派出所门口,刘晓梅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回家心切的她跑到出租车前,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口里催促着:“师傅,去火车站,开车!”没有注意到出租车另一侧站着的常峰。直到司机师傅示意她,车边站着常峰时她才注意到。刘晓梅从车上下来,用怪罪的口气说:“常峰,你们熬了一夜,这么累还来送我。”常峰一笑,说:“不累不累,你休假,作为老同学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给叔叔买了两瓶咱们这里的酒,算是心意吧,不贵的。”刘晓梅瞪了他一眼,说:“傻瓜,送人东西哪有说贵不贵的。”常峰脸涨红了。刘晓梅一把接过常峰手中的酒,说:“好!我带上,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常峰瞬间笑了起来。

火车在原野上飞奔着,车窗外的绿树在快速后退着。久别的家乡,我回来了!刘晓梅心中激动地呐喊着。从没有如此的想念过家乡,从没有如此的想念过父母,从没有如此想念村口的那颗高大杨树。我亲爱的家乡,你是否依旧炊烟袅袅!我亲爱的父母,你的双鬓是否又添了白发!我亲爱的白杨树啊,你的身姿是否依旧挺拔!刘晓梅突然惊诧自己感情为何宣泄的一发不可收拾。故乡,只有久别的人儿才能体会,那浓浓的思乡之情!亲人,惟有离别才能体会到,那切肤之痛的相思之苦!我回来了,我的故乡!我回来了,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刘晓梅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火车在低沉的“咔嚓”声中疾行着。车厢内宁静而又温馨,人们有的低声交谈,有的捧书而读,有的打起了瞌睡。突然,车厢中部爆发出的一阵谩骂声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也搅乱了刘晓梅滚滚而涌的思乡情。人们纷纷伸头望去。只见一个赤膊且满脸横肉的四十多岁中年男子指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大骂,女孩“呜呜”地哭起来,邻座的人们低声劝解着。中年男子不依不饶的骂着。旁边有看不惯的人们气愤地说:“你无故摸人家小姑娘的后背,还骂人,你哪里来的底气?”中年男子嚣张地说:“我的底气在这里,看!”说着,他站在车厢的过道内,一把扯开衣服的扣子,露出了胸前的纹身,也露出了健壮的肌肉。他横扫了一下车厢的人们,说:“老子前几年坐过牢里,我怕什么,大不了再进去呗,老子不怕。”他的话语一下子震住了那些愤愤不平的人们,大家不敢言语,只有那女孩还在低声哭着。“哭什么?老子就摸了你一下,你又没有少块皮掉块肉的?”中年男子显然不把车厢的人们放在眼里,肆意地辱骂着女孩。“明明是你不对,你还骂人。”一个同样二十岁左右、身材瘦高、文质彬彬的小伙子站起来说。“啪”一声,中年男子朝小伙子脸上扇了一巴掌,大骂道:“关你屁事?”小伙子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服气地瞪着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已经放肆到了极点,他大骂道:“咋了,不服气,起来和老子打一架。”四周一片静悄悄,小伙子见无人响应自己,倔强地捂着脸愤怒地和中年男子对峙着。坐在车厢尾部的刘晓梅听见谩骂时就起身,看看怎么回事儿,忽然看见中年男子边叫骂着,边开始打人了。弄明白起因后,她三步并作两步行,边拨开过道上看热闹的人们,快速向前走去,胸中的正义之火瞬间燃烧起来,快要靠近中年男子之时,她口中大喊一声:“住手!”中年男子回头看见身穿警服的刘晓梅,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脸的痞笑,说:“小姑娘,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刘晓梅一正言辞地说:“光天化日之下,你公然侮辱女孩子,还打人,这事儿我管定了!”中年男子见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只有一个女警,他嚣张到了极致,破口大骂:“他妈的,你找死啊。”说着朝刘晓梅扑了过来,刘晓梅低身一闪,躲过中年男子的攻势,扑空的中年男子一个趔趄,刘晓梅趁机跳起来,用自己的肘部朝男子的后背用力砸下去,中年男子“扑腾”一声趴在了过道里,刘晓梅一步上前,用膝盖将中年男子死死压在过道内。中年男子嘴里边骂着,边像狗熊一般用尽蛮力企图站起来,刘晓梅力气显然比他小,眼看中年男子就要起身之际,被中年男子打了一巴掌的小伙子上前一把按住了中年男子,口中大喊:“快去叫乘警。”愣神的人们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有人跑着去叫乘警,有几名胆大的男乘客过来帮助刘晓梅按住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口中大声威胁着上来帮忙的人们,刘晓梅义正言辞地说:“别喊了,我是警察,惩恶扬善是我们的本分,有啥事你就冲着我来,要是怕你的威胁,我就不当警察了。”中年男子见威胁没用,就骂起人来,刘晓梅生气地说:“请你嘴巴放干净些,要是再骂,我也就不客气了。”旁边群众被刘晓梅勇敢的行为感染了,大家纷纷上前指责中年男子,有人出主意说:“他要是再骂人,我们过去一人扇他一巴掌,然后就说警察抓捕时,他不配合,自己弄伤的。”有几个人跟着说好好。中年男子见形势不对,便不再骂了。此时,乘警走了过来,将中年男子铐走了。刘晓梅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有一对老年夫妇在过道上拉住刘晓梅,说:“小姑娘,你真是好样的!”车厢里的人们朝刘晓梅投来赞许的目光,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刘晓梅一下子羞红了脸。老年夫妇对刘晓梅说:“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见义勇为,坏人哪还敢这么嚣张?”刘晓梅说:“坏人就是抓住了人们这种怕事、不愿管事的心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除了说几句大话威胁人之外,他们也就那样。”老年夫妇说:“请接受我们的敬意!”说着就要站起来冲刘晓梅鞠躬,刘晓梅急忙拦住:“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啊!”车厢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清晨,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火车跑了整整一夜,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小镇上,刘晓梅走下火车的那一刹那,浓浓的乡音传来,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口地呼吸着家乡的空气。

当班车刚刚停在村口时,刘晓梅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村口的大杨树在微风中响起了“沙沙”声,像是欢迎她的到来,刘晓梅兴奋地跑过去拥抱着大杨树:大杨树啊,大杨树,你可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晨光中,大杨树像慈祥的老人一般,翠绿的叶片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刘晓梅快步朝村中走去,路过三奶奶家,隔着院墙看见早起的三奶奶正在院子里喂鸡,刘晓梅大声喊道:“三奶奶,您好啊!”三奶奶抬头刘晓梅,笑着说:“晓梅,你回来了!”刘晓梅说:“嗯嗯。”三奶奶说:“快回家去吧,你奶奶可想你了,昨天她还在唠叨呢。”刘晓梅说:“好的,三奶奶,我过一会儿来看您!”说完,蹦着跳着跑了。三奶奶看着她的背影说:“还和以前一样,调皮的小姑娘。”

熟悉的小村庄,熟悉的村中小道,一切都是老样子,刘晓梅大步走着,感觉仿佛自己是昨日才离开,今日又转回。她走到家门口时,一下子站住了,两扇大门微微错开,父亲应该是早起下地了,房顶烟囱里冒着袅袅的炊烟。昨天我还在千里之外,今早就到了家门口,这可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啊!刘晓梅轻手轻脚推开家门,院子里轻微的话语声,应该是妈妈和奶奶在说着什么。刘晓梅步入院中,大喊起来:“妈妈、奶奶,我回来了!”奶奶惊呼起来:“了不得,我的乖孙女回来了!”正在院中从水缸里舀水的妈妈听到晓梅的声音,手中的水瓢“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猛地转过身来,看见院中站在一身警服的晓梅,激动的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丫头,你可回来啦!”晓梅一下子跑上前拥抱着奶奶和妈妈,三代人相对着掉起了眼泪。“多好的事情啊,掉什么眼泪?”奶奶忽然一下子笑了起来。晓梅和妈妈忙擦干泪水。晓梅整理了一下警服,问:“奶奶,你看我好看吗?”奶奶笑着说:“好看,当然好看了”妈妈说:“你穿警服的样子我从没见过,今天一看,感觉一下子漂亮多了,难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晓梅推了推妈妈撒娇地说:“人家本来就漂亮嘛!”妈妈和奶奶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晚饭后,是晓梅家最热闹的时刻,一会儿同学来看她,一会儿发小来看她,刚送走一波又来了一波。晓梅热情地接待曾经的好友和同学,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笑着。慈祥的奶奶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脸上浮着自豪的笑容。妈妈则给大家洗水果、倒茶,爸爸也进进出出的给妈妈打着下手。夜深了,众人散去,沸腾的小院安静了下来,晓梅一家人围坐在院子的小桌,边喝茶边聊天。爸爸说:“当初你说要去当警察,我是很不放心的,主要担心你的安全,我觉得一个女孩子舞枪弄棒的不好,还是干文静一些的工作好,经过一年多的观察,现在觉得也挺好。”晓梅说:“爸,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一个警察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护老百姓啊。”奶奶说:“晓梅啊,奶奶最关心的是你成家的问题,找对象了吗?”晓梅笑着摇摇头。妈妈说:“都是大姑娘了,该找了,离家这么远,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说着哽咽了起来。晓梅忙安慰说:“妈,别这样,我自己有打算的,其实我现在也算是有对象了。”妈妈纳闷的看着她,说:“怎么算是有呢?”晓梅停顿了一下,说:“现在我们单位有两个男孩子追我,他们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明着追,一个默默地喜欢着我。”奶奶问:“那你喜欢哪个?”晓梅调皮地说:“嗯…我两个都喜欢。”奶奶笑着说:“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晓梅说:“明着追我的那个男孩家庭条件好一些,父亲也是警察,母亲是普通公务员,另一个男孩家庭条件比咱们家差一些,父母亲在农村,有个正在上学的妹妹。”爸爸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我觉得家庭条件不是最主要的,好日子是你们共同奋斗出来的,主要是人要踏实,要对你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晓梅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妈妈说:“你离家太远,要不然领来家看看,妈妈可以帮你参谋一下。”晓梅说:“妈,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那两个男孩子都很优秀,心眼儿都好,家庭好的那个从小生活在城里,自然养成了一些我们认为不好的习惯,喜欢钻营,会巴结人,不怨他,是环境的问题。那个农村的男孩倒是很踏实,工作只知道埋头苦干,人老实的像一头老黄牛。”爸爸说:“大的方向我们可以帮你拿,其他的事情还是要看你的意愿,记住,贫富不是判断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只要人好,再穷的日子也富起来,要是人不争气,家中就是有万贯家财一样能挥霍而空。”奶奶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你是警察,再找个警察,要是忙起来怎么办?谁管家里事?”晓梅笑着说:“奶奶,车到山前必有路。”奶奶一愣,说:“什么车啊路啊的,我只要自己孙女过上好日子。”奶奶的话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家人都睡下了,刘晓梅躺在床上看着书。卧室门开了,妈妈走了进来。“妈,你怎么还没睡?”晓梅忙坐起来问。妈妈坐在了床边,轻声说:“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晓梅放下书,说:“好。”妈妈说:“还是说说你找对象的事儿,我觉得那个警察家庭的孩子更好一些,经济条件好,父母都在城里,对你们将来的生活会有所帮助的。”晓梅说:“我心里犹豫不定,虽然他的条件好,但是总感觉他不是个踏实的人。”妈妈问:“他对你好吗?”晓梅点点头说:“好,挺好的。”妈妈说:“既然对你好,那就行了,早点做出决定,免得对那两个男孩子造成伤害。”晓梅说:“嗯嗯,我知道了。”

相聚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转眼间到了归队的日子。临别时,晓梅久久的搂着奶奶不放,妈妈在一旁抹着眼泪,班车已经停在了村口,爸爸说:“晓梅,快上车吧,一车人等着呢。”晓梅急忙上车,含着泪告别了家人。

冬夜,万物归于了宁静,只有那轮明月还在不停歇地走着,碎银般的月光洒满了大地。三岔路的人们都已沉浸在梦中,偶有几声狗叫打搅了人们的好梦,人们在梦中翻个身嘴里咕囔着“这该死的狗”又睡着了。一辆警车低速行驶在三岔路的大街小巷,常峰驾驶着车辆,旁边坐着王俊,他们来回巡逻了几圈了,整个辖区一片安宁。王俊揉揉酸痛的眼睛,看看表,对常峰说:“都凌晨两点了,应该不会啥事了吧,这么冷的天谁会出来作案呢,再说,哪有那么多贼。”常峰说:“这还真不好说,有时候贼娃子跟咱躲猫猫呢?”王俊说:“你太敏感了吧,没事儿的,咱先回派出所喝口水暖暖身子再出来,这破车一点儿都不密封,暖气又不好,我都快被冻僵了。”常峰想了想,没说什么,将车开回了派出所。

常峰回到办公室匆匆喝了一杯酽茶后,又返回到车上等王俊。王俊在办公室内靠在暖气片上,悠闲地喝着茶吃着零食,似乎并不在乎常峰的等待。他甚至感觉常峰这样干什么都一根筋有些讨厌。记得,前一段刘晓梅休假刚回来的那个晚上,王俊约晓梅一起去吃饭,晓梅说:“你不是值班吗,怎么能和我去吃饭呢?”王俊得意洋洋地说:“我和常峰说好了,让他一个人顶一会儿,老同学嘛,这点儿忙他还能不帮?”晓梅说:“你这是违反纪律的。”王俊说:“天天这纪律那纪律的,感觉把人快要捆绑死了,我又不是做坏事去了,只不过和自己对象吃个饭而已。”晓梅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那天晚上,常峰在处理一起纠纷中,当事人报完警后又后悔,说不报警了,一根筋的常峰非要坚持原则处理事情,结果当事人一个电话打到督察那里,督察到现场后问:“怎么你一个人出警,另一个民警呢?”常峰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顺口说:“他有事。”督察说:“天大事儿会有值班处警重要?”督察打来电话时,王俊正和刘晓梅手拉着手在黄河边的霓虹灯下散步。那一次王俊被所长丁华严厉的批评了一顿。

王俊喝完吃完,靠在暖气片上还想再赖一会儿时,突然听见值班室电话铃声响起来。“大冷天的,不会是真的有人出来作案吧?”王俊边想边往外跑。常峰已经发动着了车,王俊跳上车后,问:“怎么了?”常峰说:“在高速路口附近有人车上的财物被盗。”

常峰和王俊赶到现场时,报警人从大货车上跳下来,说:“我跑了大半夜的高速,感觉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于是下了高速,将车停在这路边,刚睡着就被冻醒了,起身发现车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我盖在身上的大衣不见了,我找了一圈,在路边的草地上找到了,口袋里的三百元钱不见了。”常峰边听边记,王俊问报警人:“你睡觉的时候车门锁好了吗?”报警人说:“没锁,我觉得自己在车上,没有必要锁车门。”王俊说:“走吧,跟我们回去做一份笔录。”常峰在王俊制作笔录时,调取了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查到了嫌疑人的下落,视频中显示报警人刚睡着一会儿,嫌疑人就骑着一辆电动车出现在了车边,蹑手蹑脚拉开车门,盗窃得手后,将大衣丢在了路边,由于夜间视频图像模糊,看不清嫌疑人的相貌。常峰耐心地顺着线索追踪,最终在一处高清探头下捕捉到了嫌疑人的面貌,是本辖区的吴家庄吸毒人员吴辉。常峰高兴地向王俊说起了自己的战果,王俊说:“我的询问笔录已经制作完毕,你看着让报警人签字捺印,我去上个厕所。”常峰说:“好的,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王俊并没有上厕所,出了办案区,三步并作两步行来到三楼备勤室,敲开了带班所领导丁华宿舍的门,说:“所长,我们半小时前刚接了一个盗窃警情,现在已经查到嫌疑人的信息,一会儿我们就去抓捕,可以吗?”丁华高兴地说:“当然可以,你真是太棒了,半个小时就破案了,有什么需要大家配合的吗?”王俊说:“我和常峰去抓捕,让刘晓梅也跟我们一起去吧,据我了解,吴辉还有一个吸毒的女姘头,如果在,我们一起抓回来。”丁华犹豫着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大晚上的,晓梅的安全……”王俊说:“所长放心吧,她的安全我负责。”丁华笑着说:“她可是你对象,一定要保护好她。”王俊说:“没问题!”

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了,白天热闹的吴家庄村此时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四下一片静悄悄的。借着月光,常峰、王俊、刘晓梅快步走在村内的小道上,静谧的路上只有他们三个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突然路边一条黑影窜到王俊脚边,王俊本能地跳了起来,定睛一看,是一只黑猫。王俊生气地抬脚就想去踢那猫一脚,刘晓梅轻声制止道:“别,是我们打搅了它的好梦。”常峰低声说:“要爱护小动物。”不知不觉间,三人来到了吴辉家门口。这个地方常峰太熟悉了,刚干社区民警时,正好赶上吴辉在戒毒所强制隔离戒毒期间,常峰在回访吸毒人员家属工作中,经常来看望吴辉年迈的母亲,孤苦的老人只有吴辉一个儿子,偏偏这个儿子又不争气,二十多岁时染上了吸毒的恶习,而今四十多了还是恶习不改,走在了吸毒、戒毒、吸毒的重复之路。为此,老人觉得无颜见人,常常一个人躲在家抹眼泪,常峰得知情况后,多次上门做老人的工作,又积极建议村委会多向老人送温暖,说服邻居们多关爱一下老人,最终使老人走出家门,与街坊四邻相处融洽,愁苦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今夜又来到这个家,又要在老人的心头上动刀子,真不知道老人的心理上是否能够承受的住,毕竟吴辉这才从戒毒所出来不到两个月。常峰感觉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又堵又沉重,同时,他又恨吴辉太不争气,看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又复吸了。哎!顾不了那么多了。刚想到这里,常峰看见王俊走近围墙,趴在墙头上查看院内的情形。常峰低声对王俊说:“不用看了,这个家我熟悉,最东头的房间是老太太住的,中间正房是吴辉住着。”王俊小声说:“那你翻围墙进去,打开门闩。”常峰说:“好。”刘晓梅忙叮咛:“常峰,你可要小心一点儿哦。”常峰点点头,走到墙跟前,双脚猛地一跳,双手扒住墙头顶端,双臂用力将自己上半身撑到了墙头,接着身子往院内一倾,整个人稳稳而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墙内。常峰轻轻打开门闩,王俊和刘晓梅快步走进院内。王俊指着院子墙角处的电动车,问常峰:“这辆电动车与视频中嫌疑人骑得那辆的是否相符。”常峰看了一下,说:“没问题。”三人朝吴辉的房间走去,在靠近吴辉的房间时,王俊说:“要是吴辉房间门关着,咱们咋办,破门而入?”常峰摇摇头说:“不用,我知道当地人的习惯,他们大门闩上,房间门一般不闩的。”说着,常峰轻轻推开了吴辉的房门。正在梦中的吴辉被房顶的灯光照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看见床前站着三名警察,本能地想跑,可见无处可逃,口中嘟囔着:“来的可真快啊。”就坐在床上不动了。和吴辉同床的那名三十多岁女子可没有吴辉那么冷静,她一声尖叫,爬起身来,光着身子就想逃。未婚的王俊和常峰一脸羞怯,正不知所措之时,刘晓梅飞身而起将那女子扑倒在床上,迅速用被子盖住她的身体,低声说:“你还是要点儿脸吧。”接着一把拽过那女子的衣服,扔到跟前,命令道:“穿上衣服。”女子穿衣服的同时,王俊也让吴辉穿上了衣服。

抓捕工作一切顺利,常峰心中的不安稍稍好了一点儿,王俊和刘晓梅迅速给吴辉和那名女子铐上手铐。大家走出房门时,所有人愣住了,只见吴辉的妈妈站在院中,泪水满面,浑身哆嗦着,常峰急忙上前搀扶着老人,说:“大娘,怎么了?”老人一把甩开常峰的手,说:“你说怎么了?我儿子才出来两个月,你们又来抓,难道他又犯错了?”常峰看着老人,点点头。老人泪水哗哗地流着,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常峰轻声说:“大娘,我们用事实说话,不会冤枉好人的,他应该又复吸了。”老人颤巍巍地走到吴辉跟前,怒目盯着他,问:“你告诉警察,你没有吸毒没有犯错,才出来这么几天啊。”吴辉低头不语。老人喃喃地说:“看来是真的了。”说着,身子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常峰急忙搀扶住老人。谁知,老人竟然一下子抱住常峰的腿,对吴辉说:“儿子,快跑,不然这一进去又是两年啊。”本来低头认罪的吴辉和那名女子,听见老人这么一喊,逃跑的心思立马上来了,他们开始极力反抗,企图逃离。反应迅速的王俊跳起来将吴辉死死压在地上,那女子也被刘晓梅牢牢地摁在墙角上。常峰对老人说:“大娘,你爱子心切,我理解,但是你这种方法帮他,不但帮不了他,反而害了他,你这样的行为也是违法啊。”老人松开常峰的腿,垂头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正在这时,所长丁华带着副所长刘华伟走进院中,常峰扶起了吴辉的妈妈,王俊把吴辉提起来,走到所长丁华跟前,说:“所长,你怎么来了?”丁华说:“你们走后,我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就叫上副所长一起来了。”常峰也走了过来,刘华伟问:“怎么样?”常峰说:“还算顺利,刚才出了一个小插曲。”丁华问:“什么插曲?”常峰刚要张口。吴辉的妈妈插话说:“你千万不要埋怨常峰这孩子,他很好的,是我这个老婆子做错了事儿。”丁华说:“老人家,我看你挺好啊。”吴辉妈妈一脸为难地说:“所长,能不能放过我儿子一次?其实我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要怪只能怪我这个老婆子从小没有把他教育好。”常峰在丁华的耳边简明扼要地说了刚才的小插曲,丁华一下子明白了,随即说:“老人家,你有困难我们可以帮助,但是在法律面前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任何人违法都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常峰走过来把老人搀回房间,所长丁华冲大家使了个眼色,副所长刘华伟和王俊、刘晓梅立刻架着两个嫌疑人往外走去。常峰安顿好老人后,车在外面早已发动着,常峰跳上车,车子轻声嗡鸣而去。农家小院内恢复了夜的宁静,房间内传出了老人低低的呜咽声。

办案区内,吴辉很快就承认了自己因筹集毒资而进行盗窃的违法事实,盗窃的那三百元钱就在口袋里,打算天亮后在去购买毒品。那个女子叫马花,毒瘾犯了,本来打算到吴辉这里蹭点儿毒品吸的,没成想被抓了。盗窃案,已经人赃俱获;吸毒案,尿样检测时,两人都是阳性。笔录制作完毕,所有手续均已办妥,静等天亮后报到分局审批。丁华看了一下表,凌晨五点,心中暗叹:这帮小子办事还真是个利索啊。他叫过来刘晓梅,说:“你主要负责马花的看管,按规定女嫌疑人必须由女民警看管的,另外有两个人配合你,你就多辛苦一下。”刘晓梅说:“没问题。”丁华又对王俊、常峰说:“吴辉就交给你们两人看管,另外也有两个人配合你们,这是个老贼了,你们一定要格外留心。”安排完后,丁华回备勤室休息了。刘晓梅在讯问室内仔细检查了马花的手铐,又检查了马花身边有没有可以吞下的铁物、利器等异物,然后放心地坐到办公桌前。常峰和王俊在另一间讯问室,吴辉说自己毒瘾犯了,想要点儿毒品吸。王俊瞄了他一眼,说:“没有,你把派出所当成什么地方了。”吴辉吵闹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效果,就坐在那里打起了瞌睡。王俊对常峰说:“熬了一夜了,你上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凌晨五点多,这是人最瞌睡的时候。”常峰说:“你去睡吧,我在这里。”两人推让了一会儿,王俊坚持让常峰去备勤室休息,常峰只好回去睡下了。讯问室内,吴辉说:“手铐铐得太紧了。”王俊走过去看了一下,说:“不紧啊。”吴辉哀求地说:“警察同志,我打算睡一会儿,铐紧了睡得不舒服。”王俊说:“嗯,好吧,我给你松两扣,你老老实实睡觉,不许耍花招。”吴辉一脸巴结地说:“哪能,哪能呢。”王俊一切都安排好后,对那两名协管员说自己上个厕所,他出了讯问室,偷偷溜回备勤室也睡下了。

王俊感觉自己刚刚睡着不久,就被一阵砸门声弄醒了,他一看表:早上六点十分。嘴里嘟囔着:天又没塌下来,干嘛这么砸门。打开门,只见配合自己看人的那个协管员站在门口,协管员慌慌张张地说:“吴辉跑了。”王俊脑子“嗡”地响了起来,嘴里问:“怎么跑的。”协管员说:“你走后,我们两个也睡着了,吴辉脱下手铐,悄悄逃跑了。”说着,拿出手铐给王俊看。王俊生气地指着那个协管员骂道:“你们是猪吗,只知道睡觉。”协管员翻了他一眼,低声说:“你不也回来睡觉了?”王俊张口还要骂,被快步赶过来的常峰拦住了,常峰低声问:“什么时候跑的?”那个协管员说:“顶多跑了十几分钟。”常峰说:“十几分钟,他跑不远,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啊。”说着常峰跑着下楼,王俊也反应过来,跟着跑了下楼。

常峰跑出了派出所门口,沿路追。路灯下,清洁工人已经开始扫马路了,常峰边跑边向正在工作的清洁工人打听。在距离派出所五百米的地方,一个年纪稍长的清洁工人说,刚才看见这么一个人在这里打出租车走了,但没有记住车牌号。这时,王俊开着警车过来,常峰一下子跳上警车,说:“吴辉打车跑了,沿着路往前追。”王俊和常峰找了整整一个早上,没能找到吴辉的身影,师傅张胜打来电话说:“别找了,一个人要是刻意的想躲起来,那是不容易找到的,回来吧,我想办法。”

常峰和王俊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听见丁华正在办公室内大声训斥着两名协管,师傅张胜阴沉着脸站在院内抽烟。常峰走到张胜跟前,叫了声:“师傅。”张胜看着两个年轻小伙子眼睛熬得通红,心疼地说:“先去厨房吃点吧。”王俊摇摇头,说:“哪还有心思吃饭。”张胜想了想,说:“那你们就去所长办公室吧,反正这是早晚躲不过的。”王俊和常峰敲开所长办公室门的时候,丁华正在质问其中一名协管员手铐是谁给松的?王俊刚想说是自己给松的,话到嘴边他又停住。丁华看见他们二人走进来,脸上的怒气未消,说话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依旧非常严厉地问:“找到了吗?”常峰说:“没有。”丁华气愤地说:“让你们两个负责看人,你们却去睡觉,还有一点儿责任心吗?协管员是配合你们工作的,你们却把工作交给他们,这是严重的失职。”王俊和常峰低头听着丁华的训话,丁华大约训了一刻钟,气呼呼地说:“你们两个先回去等候处理吧。”

张胜抽着烟,静静地等着两个徒弟,房间暖气似乎有些热,他烦躁地脱掉外衣。一年多来,他在各方面既刻意地锻炼徒弟们,又小心地呵护着他们。在张胜的眼里常峰、王俊还是个孩子,比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几岁,所以他尽可能地给徒弟们更多地呵护,他想用自己丰满的羽翼给徒弟们多遮些风雨,让他们少受些苦,少走些弯路。然而,人生的路各有不同,每个人该经历的须自己去面对,别人是无法替代的。该来的终究要来,该承受的总是要承受,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张胜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警不久发生的一件事:那是一个初秋的傍晚,师傅带他去走访一名女性吸毒人员,张胜问师傅要不要叫上一名女警一起去,师傅说所里只有一个女民警,干什么都叫她,还不把人家累死,再说了,咱们不是去抓人,只是去走访一下,了解一下吸毒人员回归社会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复吸的情况。当张胜和师傅来到那名吸毒人员家门口时,院门闩着,房间内亮着灯光。师傅边用力拍打大门边说这么早就关门,不会有什么情况吧。张胜趴在墙头上看见在师傅拍门的时候,房间内的灯关了。师傅果断地说翻进去。年轻气盛的张胜一下子就翻进了低矮的围墙,打开门闩。师傅进门说肯定有情况,说完急步往房间走去,张胜急忙跟上。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一股怪异的气味窜进了张胜的鼻子,师傅打开灯,只见女主人披头散发坐在破烂的沙发上,三十多岁的年龄,一脸憔悴,只有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才显出了那么一点儿生气。师傅对着女主人破口大骂:抽、抽、抽,你准备把自己抽死吗?就是因为你吸毒,丈夫和孩子都离你而去,你怎么就不知道悔改呢?我今天来看看你,本来想着你肯定戒断了,准备帮你找份工作,让你好好的做人。女主人沮丧地说:马警官,我知道你是好人,一直在帮我,说真的,我心中非常感激你,以后别管我了,放弃吧,我这不争气的毛病改不掉了,我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已经沦为人见人嫌的份儿了,你看看我现在啥都没有,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呢?说完她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师傅气得浑身哆嗦起来:好一个自暴自弃,走,跟我去戒毒。女主人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双手拢了一下头发,抻了一下身上的短袖,说:马警官,我把门锁上。师傅对张胜说:你抓住她的手,小心她耍花招。女主人低声说:我配合你们,三个月的戒毒期,没什么的。师傅去找锁子时,发现墙角的衣服堆里有东西动了一下,师傅一个箭步冲过去把藏在衣服堆里的吸毒男子揪了出来,那名男子极力反抗,企图逃脱。张胜刚想过去帮忙,师傅大声说:你看好她就行了。令张胜意想不到得是,刚才还老老实实的女主人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另一副嘴脸,她趁张胜分心师傅那边的时刻,一下子挣脱了张胜抓她的手,企图夺门而逃。本来训练有素的张胜,此刻竟一下子忘记了课堂上所学的抓捕动作,而是本能地一下把女主人从后面抱住,双手恰好搂在了女主人的双乳上,从未触碰女人的他像触电般松开了手,又去抓女主人的手臂。女主人看出了这个小警察害羞的心理,在张胜紧紧地抓住她一只手臂的时候,另一只手臂一把扯开了短袖扣子,接着将整个短袖褪到了张胜的手边,张胜一看女主人上身除了胸罩别无他物,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女主人趁张胜愣神之际,蒙地甩开张胜的手夺门而逃,张胜去追时,对方早已消失在夜幕中没了踪影。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没有思考时间,没有反应机会,从开始到结束就在一刹那间。事后,张胜总结,凡事行动前脑海中必须做好应对一切情况的准备,做好各种预判,方能万无一失。

常峰和王俊推门而进,把张胜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张胜掐灭手中的烟,又重新点上一支,深吸一口,问:“怎么样?”常峰叹了一口气,没吭声。王俊慢吞吞地说:“去挨了一顿骂,让回来等候处理。”张胜说:“挨顿骂是最起码的了,说不上还会有别的处理,现在执法环境这么严,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真的没有责任心吗?”王俊说:“我们很尽力了,连夜抓人,审讯,制作笔录,本来看到天快亮了,想着睡一会儿就下来,谁知竟,竟这么倒霉。”张胜说:“你们两个可以轮流睡一会儿啊。”常峰看了看王俊,想说不是你说自己守着让我睡的吗,怎么我一睡你也睡了,转念一想,现在再埋怨人家也于事无补了,他烦躁地拿起师傅的烟点上了一支,猛吸一口,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张胜说:“不抽烟就不要染这个坏习惯。”常峰依旧没说话,埋头默默地抽烟。王俊看着张胜说:“师傅,不会真的处理我们吧?我们才入这一行,如果背上个处分,以后还怎么过?”张胜说:“照目前的情况看,十有八九。”王俊大声“啊”了一声,此时,办公室门被人猛地推开,刘晓梅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说:“你们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王俊走上前,问:“你干嘛了,跑得这么急?”刘晓梅说:“我听说吴辉跑了,也打着车帮你们出去找人,顺便找你们两个,没成想你们早回来了,找到了吗?”王俊摇摇头。刘晓梅突然看见常峰在抽烟,惊奇地一下子跳起来,上前一把夺过常峰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灭,说:“你这从来不抽烟的人就因为这么一件事而抽烟了?这么一件事情就让你失去斗志了?”王俊轻声说:“我们两个有可能得挨处分。”刘晓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承受的自然要承受,这么大的人了,经不了一点儿挫折吗?”王俊低头不语,常峰笑了一下,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心烦,拿起师傅的烟就抽了几口。”刘晓梅走到张胜跟前,略带撒娇的口气说:“师傅,你怎么也不管管他们。”张胜笑了起来,说:“你们两个臭小子,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呢。”王俊趁师傅说话之际快步走出了办公室,走进院子后侧,拿出了手机:“喂,爸啊,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哦,估计我要挨处分……”

丁华正在生气的时候,突然手机铃声想起,按下接听键,传来自己已退休师傅的声音,丁华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师傅您好啊…你战友的孩子…哪个…王俊,哦,是在我们所里…哦,我知道了。”

处理的结果很快就来了,常峰行政严重警告处分,王俊调离工作岗位,到刑警队工作。刚宣布完结果,所里就想炸了锅一般,沸腾了起来。有人替常峰鸣不平,还有人骂这世道不公。张胜、常峰和王俊三人的办公室内则静悄悄的,或许是要面对即将的分离,或许是对处理结果各有心事吧,没人说话,只有张胜嘴上的烟气在袅袅升起。刘晓梅轻轻推门进来,拉着王俊的手就往外走,王俊顺从地跟着刘晓梅走出了办公室。

在后院内篮球场下,刘晓梅问王俊:“我听人家说,是你让常峰去睡觉的,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王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是。”刘晓梅说:“这么说应该是你在看人了,那应该是你承担主要责任,怎么现在倒过来了?”王俊低声说:“这是领导们考虑的问题,不是你我讨论的事儿。”刘晓梅眼圈红红地说:“肯定是你让你爸找人了,你们这是欺负老实人。”王俊看见刘晓梅言语中处处向着常峰不由得怒火中烧,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啊,难道非要让我受处分你心里才舒服吗,你是我的对象,怎么说话处处向着常峰?”刘晓梅流下了眼泪,说:“我不能因为咱们的恋爱关系而不分是非,我谁也不向着,我向着的是理,我要的是公平。”王俊把刘晓梅轻轻揽入怀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誓:“我会补偿他的,如若食言,我将受到上天的惩罚。”刘晓梅喃喃地说:“补偿,怎么补偿,人的感情是经不起伤害的。”

室外冬雪飘飘,室内王俊面前的一杯清茶升起袅袅雾气。“喝口茶。”刘晓梅边忙着手头的工作边说。王俊说:“不渴,咱们自己人客气个什么。”刘晓梅问:“今天不忙了,咋有时间来看我?”王俊端起茶杯,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他陶醉的喝了一口,说:“真香啊!哎,咱们警察哪一天不忙,要是干,哪有个尽头,这不是想你了嘛,过来看看你吗?”刘晓梅抿着嘴笑了笑,说:“油嘴滑舌,我才不相信呢。”王俊急了,走近正在忙碌的刘晓梅身边,说:“真的是想你了!”刘晓梅停下手中的活,眨巴眨巴眼睛说:“真想我了,哪儿想?”王俊接口道:“当然是心里想啊。”刘晓梅边抬手朝王俊的左胸前拍去,边说:“是这里想了?”当刘晓梅拍到王俊身上的那一刻,只听王俊“啊”的一声。刘晓梅惊住了,忙问:“怎么了?”王俊连说:“没啥没啥。”刘晓梅走上前,这才发现王俊左胸前稍稍突出了一些,她拉开王俊冬执勤服,只见王俊左胸前包着一块纱布,心疼地:“还说没事儿,明明自己受伤了。”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王俊说:“别担心,真的没事儿,这是昨天晚上我们在抓捕的时候,嫌疑人只想着自己逃脱,不顾迎面疾驰而来的汽车,在他将要被撞的时刻,我扑过去推开了他,万幸的是那车刹住了,我摔倒的时候刚好爬在一块尖角石头上,石头尖戳到了我,幸好咱皮糙肉厚,并无大碍。”刘晓梅破涕为笑,说:“都受伤了,还贫嘴。”说着帮王俊把衣服整理好。王俊说:“你知道我们抓的是谁吗?”刘晓梅摇摇头。王俊得意地说:“就是上次跑了的那个吴辉。”刘晓梅走到王俊跟前翘起大拇指说:“棒极了。”王俊趁势一把把刘晓梅搂在怀里,刘晓梅停顿了片刻,忙从王俊怀中脱开,王俊不解地问:“怎么啦?”刘晓梅说:“这是办公室,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王俊满脸笑嘻嘻地说:“谁都能理解,拥抱是恋人之间爱意的表达,无论是谁,都这样,难道你不喜欢?”刘晓梅微笑着说:“油腔滑调。”王俊说:“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也要去忙了,哦,明天周末,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听说新上映的《芳华》不错。”刘晓梅高兴地跳了起来,说:“耶!太好了,我刚好想看这部片子。”王俊说:“我订好票会给你发信息。”刘晓梅调皮做了个OK的手势。

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整个城市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一切美的丑的、漂亮的难看的,都被白雪覆盖了,好一片洁净的世界。南北两山银装素裹,宁静的黄河穿城而过。华灯初上时,刘晓梅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此前王俊为看电影的事儿已在电话中催促了三次,刘晓梅走出派出所门口,拦住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看完电影后,王俊随着众人站起身来,转身准备往外走时,发现刘晓梅还低头坐在那里,忙俯下身来问:“怎么啦?”刘晓梅抬起头,王俊看见她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紧张地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刘晓梅用手擦干泪水,笑了一下:“这电影太感人了。”说着站起身来拉着王俊往外走。走出电影院,王俊说:“走,我请你吃好吃的,说吧,想吃什么?”刘晓梅说:“火锅。”王俊说:“这算什么好吃的,换一个。”刘晓梅说:“不嘛,我就喜欢吃火锅。”王俊笑着说:“好,好,听你的。”

王俊夹了一块午餐肉放进刘晓梅的碗里,说:“吃吧,吃吧。”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刘晓梅忽然没有胃口,她紧蹙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王俊笑着说:“还在想电影的事情吗?”刘晓梅点点头,眼睛内瞬间蓄满了泪水,说:“我觉得刘峰太可伶了。”王俊大口吃着,说:“快吃吧,你这是替古人担心。”刘晓梅根本没有心思吃饭,她双手支在下巴上,说:“王俊,咱们从小到大,看过的书,听过的故事,都是好人终得好报,为什么刘峰就得不到好报?”王俊觉得刘晓梅似乎太矫情,不就是一场电影吗,干嘛还当真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那都是编剧胡编出来的。”刘晓梅蹙着眉,像是对王俊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前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直到今天看了这场电影后,从刘峰的身上我才明白了过来,这世间好人真的没有好报啊。”王俊随口说:“嗯,好人是不一定会有好报,所以咱们也别想着做什么好人。”刘晓梅反问道:“你不想做好人?”王俊一愣,慌忙说:“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咱们做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刘晓梅一下子想到了上次常峰被处分的事情,愤愤的说:“对得起良心?算了吧,我看只要不做违心事就是最好不过的了。”王俊似乎听出了刘晓梅的话外之音,他没说什么,只顾低头吃饭。刘晓梅叹了口气说:“哎,世间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好人得不到好报。”王俊说:“那咱就做个不好不坏的人。”刘晓梅噗嗤一下笑了:“不好不坏?咱们警察只能做个好人。”王俊说:“好,好,咱们做好人。来,快吃吧。”刘晓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王俊说:“什么时候到我家去一下,我爸妈想见见你。”刘晓梅正吃着,听到这里,一下停住了,说:“还没有那一步吧。”王俊说:“怎么没到,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刘晓梅放下筷子说:“让我想想。”王俊接着说:“过几天就是元旦了,去一下吧。”刘晓梅说:“是不是草率了些?”王俊说:“不不不,咱们都恋爱好几年了,再说咱们的工作已稳定了下来,是考虑结婚的时候,我爸妈早知道咱们恋爱的情况,他们催着呢。”刘晓梅说:“嗯,让我再想想。”

晚上,刘晓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李红红的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里就传出了一阵咆哮声:“梅子,都几点了,你不睡也不让我睡。”刘晓梅笑嘻嘻地说:“红红姐,我搅了你的美梦了?不对吧,我算着你今天应该值班啊。”李红红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就你是个鬼精灵,姐真是个苦命的人,整天就是值班值班的,累死了。”刘晓梅说:“你就幸福吧,咱们一起考的警察,我的分数比你高,你分到了指挥中心,我却分到了派出所,这老天还有公平吗?”李红红再次笑了起来:“这也要公平?哈哈哈,我们这叫服从组织分配,俗语说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大半夜的打电话咋了,有事吗?”刘晓梅说:“没事儿,就是睡不着觉,想和你聊会儿。”李红红大喊起来:“神经啊,大半夜聊天?”刘晓梅说:“红姐,你说好人真的没有好报吗?我今天看了电影《芳华》,觉得命运对刘峰特不公平,那么好的一个人落得那么一个下场,真是让人心酸啊。”李红红沉默了一会儿,说:“梅子,你都长大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呢?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啊,你看,我们这里,全市明确规定九点钟上班,可是我们主任偏偏规定八点半必须赶到单位,你说上班早到十分钟准备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他偏要早到半小时,在我们单位主任就是土皇帝,他可以修改一切规矩,谁能拿他怎么样。”刘晓梅问:“你们单位的人就没有意见?”李红红说:“有啊,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一切还是人家说了算,向领导反映,结果更糟,这就是世间的规矩。梅子,以后别再这么幼稚了,成熟起来吧。”刘晓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李红红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干嘛找堵呢,说点开心的,什么时候准备把自己嫁了?”刘晓梅说:“还没想好呢?”李红红说:“想什么啊,别再犹豫了,放弃常峰,嫁给王俊,眼瞅着王俊的家庭条件好啊。”刘晓梅说:“常峰也不错啊,踏实。”李红红说:“踏实?踏实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嫁给王俊你的起点就高,要少奋斗好多年呢,姐是为你好。”刘晓梅说:“红红姐,这是你的爱情观?”李红红在电话中哈哈大笑起来:“梅子,爱情观?结婚后就是柴米油盐,就是照顾孩子和伺候老人。结婚不就是图个好的归宿吗,你看,你姐夫虽然是市局办公室的,可我还不是被人欺负吗,人家说八点半上班,我一分钟也不敢迟到,不然人家照样骂。”刘晓梅说:“人长大了真是不好,这样那样的,好烦啊!”李红红话锋一转:“王俊这个木头还没有跟你求婚?”刘晓梅说:“今晚他说他爸妈想见我。”李红红说:“这就算是进入正题了,他爸妈同意后,就该结婚吧。”刘晓梅说:“不会这么快吧,我还没有准备好呢。”李红红说:“准备?准备什么?不就是两个人住到一起那么简单吗?王俊这个木头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把你拿下?”刘晓梅说:“拿下?拿下什么?”李红红在电话那边哈哈笑了起来,刘晓梅一下子反映了过来,脸上一阵烧,羞怯地说:“红红姐,你好坏吆,难道你是早早被姐夫拿下了。”李红红说:“他那股黏糊劲儿,黏的我没办法,只有乖乖地顺从的份儿,谁能逃得过啊。”刘晓梅笑了起来:“你羞不羞啊?”李红红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羞的,好好思考一下,早点睡吧。”

刘晓梅放下电话,盯着天花板很久后,又拿起手机,给王俊发了一个信息:“元旦我去见你爸妈。”

常峰怎么也想不通,现在人哪来的底气,明明自己错了,还去投诉别人。

昨晚值班,警情出奇的多,一个还没有处理完,另一个又来了,为此常峰非常恼火,他心里暗暗诅咒这些大冬天晚上不睡觉在外面喝烂酒打架的人。一直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安静下来了,常峰感觉自己才躺进被窝,就被一阵敲门声弄醒了,他没好气地问:“谁啊?”“是我。”门外传来刘晓梅的声音。常峰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开门。刘晓梅看着常峰红肿的眼睛,说:“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警情特多?”常峰点点头。刘晓梅说:“所长让我叫你去一下他办公室,我看见分局的督察过来了,不会有人投诉你了吧?”常峰揉揉酸痛的眼睛,不在乎地说:“投诉就投诉吧,那是人家的权利,反正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刘晓梅柔声说道:“我先走啦,你洗把脸抓紧时间过来。”常峰点点头。

常峰走到所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所长丁华正在跟督察刘正低声说着什么。看见常峰后,他们停止了交谈,丁华冲常峰招招手,说:“来来来,坐。”常峰没有坐,站着说:“我感觉自己还是站着的好。”丁华笑了笑说:“坐,没什么的,刘督察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问问你。”常峰冲刘正笑了一下,刘正点了一下头,说:“常峰,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我们督察在接受老百姓投诉的时候,也担负着维护民警权益的职责。”常峰坐了下来,说:“有事就问吧,没什么的,我没有排斥你们的意思,就是昨晚忙了一夜,人感觉很乏,所以没什么精神头儿。”刘正说:“我们基层的兄弟们就是辛苦的很,有时候费力还不讨好,人家不理解咱们的辛苦啊。”常峰苦笑了一下,说:“基层都是这样。”刘正说:“咱切入主题,昨晚你是不是接了一个舅舅和外甥打架的警情。”常峰点点头。刘正问:“你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常峰说:“他们都是亲戚,又喝醉了酒,话不投机半句多,舅舅和外甥就动起了手,我到现场的时候,他们的亲人已将他们拉开了,彼此间也没什么伤情,当时已经很晚了,我让他们天亮后到派出所处理。”刘正点点头,说:“哦,是这样啊。”常峰问:“还能咋样呢?”刘正说:“今天早上我先接到电话,当事人双方都投诉你,说你不认真办案。”常峰纳闷地问:“怎么叫认真办案?他们喝烂酒打架,是他们违法了,难道我还要当英雄把他们敬着?”刘正没有回答常峰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当事人都说你袒护对方。”常峰苦笑了一下,说:“他们彼此间是亲戚,我和他们谁都不认识,我去袒护谁啊?”刘正说:“你回去把当时的情况写个说明给我,我当然相信你了。”丁华对刘正说:“常峰是我们所最得力的干将,我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他的办案能力,你就替我们的兄弟多维护一些权力吧,不要让我们的兄弟既辛苦工作,还要受委屈。”刘正点点头,说:“那当然。”

常峰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师傅张胜正埋头案卷中,一支烟快要燃到他的手指上了。张胜问:“督察找你什么事情?”常峰说:“我被投诉了。”张胜问:“啥事儿?”常峰说:“舅舅和外甥都喝多了,为了一点儿家庭琐事就动手打了起来,他们告我袒护对方。”张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愤愤地说:“真是世风日下啊!”常峰说:“师傅,别担心,没事儿的,就是写个说明就行了。”张胜点点头。

这个白天常峰整整忙活了一天,才把舅舅和外甥打架的案子处理完毕。本来彼此间就是亲戚关系,又加上旁人的劝解和长辈的责骂,当事人最终是相互认错了。夕阳西下时,当事人拖着长长的身影离开了派出所,常峰拿起师傅桌上的烟,点上一支抽了起来,张胜说:“不是我心疼自己的烟,我感觉你最近的烟瘾变大了啊。”常峰说:“师傅,我以前老感觉你抽烟没什么劲,现在我已经感受到了吸烟的好处,狠狠地抽上一口,心里的郁闷就随着烟雾蒸发了出来。”“借口,净给自己抽烟找借口。”刘晓梅边说边推开了门。常峰笑了笑,没说什么。张胜站起身来,说:“我今晚要去摸排一个线索,你们先聊。”常峰说:“师傅,我陪你去。”刘晓梅上前挽着张胜的胳膊说:“师傅,我也要去。”张胜笑着说:“我谁也不带,还没有到抓捕的时机,我只是摸排外围线索,再说,去那么多人反而会暴露的。你们聊吧。。”说着,张胜走出了办公室。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晓梅说:“你忙了一天了,走,我请你吃牛肉面。”常峰说:“这会儿哪里还有卖牛肉面的?”刘晓梅说:“有啊,在我们派出所后面那条街上刚开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牛肉面,听说不错。”

餐馆里,常峰大口大口地吃着,刘晓梅似乎没胃口,她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看着常峰吃。常峰发觉后,说:“别光看我吃啊,你也吃。”刘晓梅说:“我不饿。”常峰正准备将一大筷子面塞入口中的时候,刘晓梅悠悠地说:“常峰,我要嫁人了。”常峰手中的面停在半空中,看着刘晓梅说:“什么?”刘晓梅说:“我要嫁人了。”常峰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好疼好疼,他其实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之时,他心里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整个世界,空荡荡的,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刘晓梅发觉了常峰的异样,问:“怎么啦?”常峰忙仰起头,幸好泪水没有流下来,停顿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我替你高兴啊,这么多年终于修成了正果。”刘晓梅说:“可我还不想嫁人。”常峰说:“真是个傻丫头,女孩子长大了肯定要嫁人啊,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刘晓梅低着头说:“前几天王俊带我去见了他的父母亲,两人对我很满意,他们还催着说明年结婚,让我们自己定个日子,争取明年五一节结婚。”常峰心里失落到了极点,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色上没有任何改变,口中说道:“好事儿啊,我祝福你们!”刘晓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常峰:“你说的真心话?”常峰心里咯噔一下,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啊…当然是真心话。”刘晓梅喃喃地说:“可我还舍不得你啊。”常峰手中的筷子吧嗒掉在了地上,他急忙低头去捡筷子,在弯腰的那一刻他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转脸又是一个大晴天,他惨笑着说:“我是你哥啊,有什么舍不得,如果真的舍不得,你们结婚后,多做些好吃的给我。”刘晓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站起身来,冲出了餐馆。

夜深了,月亮挂在天上,明亮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常峰在床上辗转发侧,后来索性起身,拉开宿舍的窗帘,月光洒满了大半个宿舍。要不是窗外寒风嗖嗖,常峰真想出去踏月而行,去排解心中的烦闷。他脑海中装满了刘晓梅的身影,怎么都驱赶不走,一闭上眼睛,刘晓梅甜甜的微笑就浮现在了眼前。几年的同学,他多次想开口对她说:我喜欢你。可他没有胆量,也没有勇气,他知道自己的家境是没有几个女孩子能看上的,尽管他感觉刘晓梅不会在意这些的,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只是心中默默地关注着她、喜欢着她。后来,王俊突然疯狂地向刘晓梅发起攻击,渐渐地刘晓梅走近了王俊,两人建立起了恋爱关系。可是,刘晓梅在和王俊好的时候,照样对常峰也好。常峰明明知道自己和刘晓梅已经没有可能了,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不舍得放手。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应该放手了,再这样下去,对王俊,对刘晓梅,对大家来说都是不道德的。常峰舍不得那甜甜的笑容,舍不得那温柔的关心,舍不得那俊俏的身影,舍不得那柔柔的长情。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一切源自于没有自信,也源自于自己的家庭,这大概就是命吧。古人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放下了!放下吧!常峰抬起头,明亮的月光娇美而又温柔,他陶醉了,陶醉在了月光中。

此时,另一个宿舍内的刘晓梅也没有睡,她坐在床边,盯着月光发呆。多么艰难的选择啊!两个都是好男人,选哪个,对另一个都是一种伤害。餐馆中常峰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尽管他极力掩饰,但还是破绽百出,他的泪眼是无法掩饰的。刘晓梅喜欢常峰那憨憨的一笑,那笑容里有宠爱、有亲情。她喜欢常峰默默地喜欢着自己、爱着自己。她喜欢常峰像大哥哥一样关注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在一次抓捕中,自己不小心掉进河中,旱鸭子的常峰不顾危险,迅速跳入水中把自己抱了出来。想到这里,刘晓梅的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庞上滑落。要是我们永远不再长大,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现在该有多好啊!明亮的月光逐渐暗了下来,慢慢地变成了鹅黄色。天快亮了,睡一会吧。刘晓梅拉上窗帘,躺在了床上。

年关临近,刑警队所有的工作进入了收尾模式,而王俊负责的那起涉黑案件还是证据不足,始终处于侦查状态,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队长马三军找他谈过话,意思是别人的工作都进展迅速,就他不见起色。王俊听后,心中更是心急如焚:我也想破案啊,我也想抓人啊,可是证据不足怎么能轻易动手呢,如果打草惊蛇,那对以后的侦查工作将造成重大影响。王俊在电话中向刘晓梅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刘晓梅说:“工作当然要稳打稳拿,但有时候不防冒险一些,有句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进入他们的老巢看看,伺机取证,先找一个突破口把那帮人全都抓了,后面的证据自然会有。”王俊笑嘻嘻地说:“梅子,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破案高手,让你干内勤真是屈才了。你以后不光是我的好媳妇,还是我的高参啊。”刘晓梅撒娇地说:“我啥都不想做,我想做自己的公主。”王俊笑着说:“好,以后你就是咱家的公主了。”刘晓梅感动了,动情的瞬间,很快又回到了现实:“呵呵,我大概没有那么好的命吧,我就是一个劳苦的命,每日忙忙碌碌的工作反而踏实。”王俊说:“别这么想啊,你的命好着呢,我的媳妇将是世上最幸福的媳妇。”刘晓梅说:“好了,别在这里甜言蜜语了,快想想怎么破你的案子吧,我忙去了,拜拜。”

王俊刚挂电话,李文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王哥忙不,中午一起吃顿饭。”王俊心里想着:正想找你呢,你就自己送上门了。口中却说:“忙着呢,哪有时间吃什么饭。”李文斌陪着笑说:“王哥,年底了,请你吃顿饭,就是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还望你赏脸啊。”王俊心中暗骂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你们只不过想利用我得到一些公安机关内部信息罢了,这次我也利用你们一下。停顿了半天,才略显不耐烦地说:“好吧,好吧。”李文斌陪着笑挂上了电话。王俊立即跑到队长办公室,说出了自己刚刚想出的一个诱敌入套的计划。马三军连胜赞叹:“好主意,好主意啊,立即行动起来,我们全力配合你,要是刘晓梅误会了,我帮你解释。”王俊站起身来,说:“队长,我去了。”马三军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精使全桌的人都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其实,你们警察也就那样。”王俊手中的筷子刚触到盘中一块手抓羊肉的时候,李文斌喷着满嘴的酒气,大大咧咧地说。

“什么样?”王俊停住了筷子,全桌的人都愣住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李文斌。四十多岁的他,脸上的一道疤痕,相貌丑陋无比。李文斌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酒后失言,眼睛骨碌一转,旋即对大家说:“我和王哥是多年的朋友了,警察的样子我最清楚,你看王哥最爱吃羊肉,因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羊肉鲜美嘛,还有,王哥看见美女眼睛也会一亮,这是因为什么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警察也一样啊…哈哈哈…”

李文斌的话刚说完,就惹得全桌人大笑起来。王俊笑着夹了一块羊肉,慢悠悠地嚼着。酒桌上的人们吼着嗓门划拳,大声争辩着谁胜谁负,输了的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继续划拳。

桌上唯一的女士,是一袭长裙的李凤,酒精的作用使她的两腮桃红,圆圆的脸上一双调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迷离的目光更添了几分迷人。李文斌暗中冲她努努嘴,李凤明白自己今天的角色,她端起酒杯,冲王俊说:“王哥,我敬你一杯。”王俊放下手中的筷子,瞪着一双通红的醉眼望着李凤。李文斌忙解释道:“这是我的大堂经理李凤啊,王哥你忘记了吗?”王俊笑着说:“当然不会忘了,你们这里有名的‘小凤姐’啊。”李文斌怂恿着说:“王哥,‘小风姐’敬的酒你一定得喝。”王俊摇摇头,说: “醉了,醉了,我实在不能喝了,妹子,你也少喝点儿。”

李文斌悄然给李凤使了个眼色,李凤端着酒杯走到王俊跟前。虽说时下已是寒冬,但室内的暖气很好,温暖如春,苗条丰满的李凤上身穿了件低领羊毛衫,雪白的羊毛衫下露出了半个雪白的乳房,李凤在弯腰去端王俊酒杯的时候,故意将羊毛衫内的风景在王俊眼前晃了晃,说:“来,王哥,我给你端起来。”说着就端起了王俊的酒杯。王俊站起身来,晃了晃身子,整个人差点儿跌倒李凤的怀里,李凤忙伸手扶了一下,王俊才站稳。

全桌人开始起哄,大家都嚷嚷着要王俊喝酒。李文斌趁机大喊:“喝个交杯酒,喝个交杯酒。” 众人也跟着起哄,嚷嚷着王俊要是不喝,就让李凤的喂他喝。王俊摇着头,一脸惨笑地说:“这是胡闹嘛,别起哄了,也别难为人家李凤,我喝,就这一杯,往后我绝不喝了。”王俊仰起脖子,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后屁股重重地坐在凳子上,低垂着头,闭着眼,嘴角里流出了哈喇子。

李文斌得意的笑了,他豪爽地说:“让王哥休息一会儿,大家继续喝,一定要尽兴啊,放开吃,敞开喝。”众人点头答应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李文斌请来陪酒装场面的。说完,李文斌站起身来走近王俊。李凤忙站起身,脸上一下子没有了刚才的醉相,目光不再迷离。她在王俊的耳边轻声叫:“王哥,王哥,醒醒啊。”王俊用力睁开眼,嘴里“嗯嗯”了几声,又闭上了眼睛。

李文斌满意的点点头。李凤去扶王俊,嘴里说:“王哥,我扶你到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下吧。”王俊猛地一把推开李凤,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不去,不去,我要喝酒。”

李文斌忙上前扶住王俊,说:“王哥,让李凤扶你去休息一下,酒醒了咱们继续喝。”说着,李文斌强行架起王俊的胳膊往外走,李凤急忙搀住王俊的另一只手臂。喝酒的继续喝酒,划拳的继续划拳,喝醉就睡,醒了再闹,这是喝酒人的规矩,没人在意李文斌和李凤扶着王俊出去的事儿。

王俊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扶进了电梯,又拐了几个弯,被扶进了酒店的房间。他睁开眼时,李文斌的一张难看的大脸挡在眼前。王俊一把推开李文斌,问:“这是哪里?”李文斌说:”这是我酒店的客房,你喝多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还要去陪客人。“说完,扭头就走。

王俊忙喊住他,指着李凤问:“她在这里干嘛?”李文斌说:“王哥,你喝了那么多酒,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让她在这里陪着你,给你端端茶,倒个水。”王俊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李文斌走到王俊跟前,冲王俊挤了一下眼,悄声说:“她可是个贴心的妹子哦,她在这里我放心。”说完就往外走,任凭王俊怎么喊李文斌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出了门。王俊已无力顾及那么多了,一下子瘫软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李文斌在出门前的一瞬间,朝李凤使了个眼色,李凤点点头。李文斌关上门后,耳朵贴着门仔细听房间里的动静。房间里面平静了几分钟后,就听见李凤“嘤”了一声,接着李凤说:“王哥,慢点儿,弄疼我了。”李文斌心里得意极了:世上哪个男人能过得了美女这一关!心中一转念,李凤是自己的情人,多少个夜晚李凤陪着自己销魂,令自己深深地感觉到良宵苦短。想到这里,李文斌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又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豁出去了。想到这里,他急匆匆的离开了,去做下一步的准备。

在昨天晚上李文斌劝李凤用美人计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李凤死活不同意,生气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是个玩具,是你想送给谁玩就送给谁玩的?”李文斌先是好言相劝,无奈李凤死活不听,最后李文斌原形毕露,恶狠狠地说:“你觉得警察把我抓了,你就有好日子过了?”李凤说:“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李文斌说:“你觉得我进去后,会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吗,就冲你这样,我把你和我一起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到时候你也跑不了。”李凤一下子瘫软了,是啊,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多缺德啊,都是被李文斌一步步引诱着进了陷阱,现在猛然惊醒,晚了,一切都晚了。李文斌看见李凤低头不语,又陪着笑脸说:“这次摆平了他,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多着呢,记住,证据,我要的是证据,只要有了这个把柄我还怕他个啥。”

其实,房间内的情况并不是李文斌听到的那样。在李文斌刚出门后,李凤走到床边轻轻推了一下王俊,见王俊醉得如死猪一样,她把迅速脱下羊毛衫,上身就剩下胸罩了,她轻轻躺在王俊身边,拿出手机正打算自拍。谁知,王俊竟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翻身将李凤压在了身下。李凤一愣,旋即说:“王哥,慢点儿,弄疼我了。”此时,李文斌正在门外面听动静,恰好听到了李凤的这句话。

王俊听见门外面脚步声远去,一把夺过李凤的手机,站起身来,问:“干嘛,拍照干什么,栽赃,还要留证据。”李凤支支吾吾说不话来。王俊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醉相,露出坚毅的目光,他小声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你们想故意给我下套,是吗?快把衣服穿上,你不觉得自己丑陋吗?”李凤低头一看,急忙慌乱地穿上羊毛衫,她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听李文斌的主意:裸体和王俊拍照。王俊说:“你们做的事情,我基本掌握了,难道你们还想继续在这里作恶吗?”李凤吓哭了,嘤嘤地说:“都是李文斌让我干的。” 王俊说:“他让你陪我上床,还要录像,是不是?”李凤点点头。

王俊严厉地说:“从现在起,你好好配合我的工作,也许还有立功的机会,否则,你就等着和李文斌他们一起去吃牢饭吧。”李凤装作一脸无辜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啊,怎么会坐牢?”王俊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和李文斌做的那些事情我们公安机关都知道,你身边那几个外地姑娘谁弄来的,李文斌吧,她们是干什么的,卖淫的吧,你这个酒店大堂经理,不仅帮着嫖客们牵线搭桥,把风放哨,还帮李文斌对嫖客们敲诈勒索,你说,这还不违法犯罪吗?”李凤瘫坐在地上。

王俊看了李凤一眼,说:“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去路吧。我给你这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公安机关到时候会为你出具材料,向检察院和法院说明你的立功表现,法院也会对你从轻处罚的。”李凤抹着眼泪说:“王哥,怎么配合?”王俊说:“只要你不露声色,按照你和李文斌事先说好的做就行,你继续表演好你的角色,我要的是李文斌的戏。”李凤点点头。

王俊看了一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来了,你去洗把脸,化个妆。”李凤走进洗手间后,王俊在窗帘后迅速架好摄像机,然后躺在床上,静等着各位演员进入自己的角色。

李文斌在餐桌上看着表,李凤和王俊在进房间二十分钟了,这个时间进去正好逮个正着。他带着几个人来到房间门前,佯装敲门,口中大声喊:“王哥,王哥,开门,有点事儿。”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李文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慢慢走进去,只见李凤羊毛衫拉得更低了,大半个乳房都快露出来了,头发凌乱,王俊衣衫不完整,像是紧紧张张穿上的衣服。李文斌“嘿嘿”一笑,心中暗想:这么快就完了,速度快啊,难道我来晚了?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李凤,李凤冲他举起手机,肯定地点点头。

李文斌扭头看着王俊,又看看李凤。突然,李凤呜呜地哭了起来。李文斌一下子翻了脸,指着王俊的鼻子怒斥起来:“王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竟然、竟然睡了我的情人,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你做的什么事儿啊。”王俊笨嘴结舌地说:“我,我……”李文斌摆出一副老大的样子,盛气凌人地冲王俊摆摆手说:“我,我什么啊,事情你都做了,还有什么说的?”王俊生气地说:“你血口喷人。”李文斌胸有成竹地笑着说:“李凤的手机里已经录下了你们床上的艳照和视频,你要不要看看,嗯,哈哈哈……”

王俊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气氛地说:“李文斌,你这是给我下了个套儿啊。”李文斌换成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笑脸,说:“王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完全是被逼的啊,只有先拿到你的证据,才能求你帮忙,也只有这样你才会答应我。”王俊机警地说:“帮什么忙?” 李文斌嘿嘿一笑,露出了一脸的无赖相,说:“现在公安局不是正在扫黑除恶嘛,我听说你们手里已经掌握了我参与黑社会的线索,你们正在调查我,是吧,说什么我组织妇女卖淫、敲诈勒索,放屁,人家都是自愿的,我强迫谁了,当然,那些女人在我的酒店里卖,应该要给我一点儿提成啦,这叫买卖,不是你们说的容留卖淫。”

王俊轻蔑地看了李文斌一眼,说:“你这样的朋友真不可交,说吧,你想怎么样?”李文斌变换了一副面孔,换成了一脸无耻的样子,对王俊说:“我想让你把这事帮忙压下去。” 王俊听后,一下子跳了起来,摇着头说:“怎么可能,我哪有这么大的能量?”李文斌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可能强迫你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啊,你只要把手头案件的进展情况及时告诉我就行了,后面的事儿我去找人摆平。”王俊无奈地说:“跑风漏气,这可是违法的事儿啊,要是让上级知道了,是要丢工作的。”

李文斌一脸不屑地指着李凤说:“我只要把她的手机往你们纪委一交,你照样完蛋。”王俊双手手指插进头发中,陷入苦恼之中。

过了许久,王俊抬起头说:“可以帮你,前提是你得让我知道你到底做了哪些事情,以便我好见机行事。”李文斌开心地大笑起来:“痛快,这就对了嘛,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说着,他搂住了王俊的肩膀,以示亲热,王俊一脸厌恶地往旁边让了让,说:“既然是兄弟,就直说吧。”

李文斌感觉开心极了,这比预料的进展好。他一脸得意地坐在床边上点起了一根烟,随着袅袅的烟雾,李文斌把自己做过的坏事一件件讲了起来,讲到兴奋的时候,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等一切都讲完了,李文斌走到李凤跟前一把夺走了李凤的手机,对王俊说:“王哥,继续享受,这个美人以后归你了。”说完哈哈大笑着打算出门。王俊忙叫住他,说:“李文斌,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李文斌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说:“兄弟,你好好玩吧,你的话我不想听了。”说完带着众人拉开了房门,就往外走。

李文斌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惊呆了,只见门口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保安都死光了吗?怎么没人通报一声?”李文斌心中暗暗骂道,他脸上陪着笑,说:“哦,你们是查房的吗,里面住的是你们的兄弟。”说完,要往外闯。四名警察拦住了李文斌,说:“你是李文斌吧,我们就找你。”李文斌紧张了起来:“兄弟,你们弄错了吧。”

四名警察严肃地说:“谁是你兄弟?少跟我们套近乎,我们不会弄错的,就找李文斌。” 王俊从房间走了过来说:“李文斌,我让你等一下,你性子总是那么急,偏不听,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李文斌冲王俊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王俊笑了一下,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露出了一架摄像机。王俊说:“李文斌,刚才我就想对你说,我也有证据,我们办案人员用的同步录音录像系统。”

李文斌一下子举起手机,对门口的四名警察大喊起来:“我要举报。” 李凤默默地走过来,垂着头说:“李哥,别闹了,我和王俊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看到的和想到的都是假象,手机里什么也没有。”

李文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煞白,嘴里喃喃地说:“全完了、全完了...... ”

丁华轻轻地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对坐在沙发上的常峰说:“我看你这两天精神状态不佳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常峰摇摇头说:“所长,我好着呢?”丁华说:“后天就是除夕了,要不你回家一趟吧,看看家中的父母亲,我准你的假。”常峰说:“谢谢所长关心,我就不回家了,咱们所里就四个人值班,我要是回家了,大家整个春节岂不是要连轴转了吗?再说,我不休假,还能领到未休假补贴,我妹妹正在大学读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丁华说:“如果你是因为这方面的困难,我可以向局里给你申请一份困难补助,另外发动大家给你捐助一些。”常峰急忙摆手说:“所长,万万不可,我的问题我能自己解决。”丁华沉思了一下,说:“哦,你是不是昨天参加局里的表彰大会,看见王俊又是立功,又提拔为刑警队副队长的事情?”常峰低下头没有说话。丁华感觉自己话语触动了常峰心中最敏感的那一块儿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给常峰一个思考和转折的时间,自己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过了良久,他才说:“我知道王俊是你的同学,而且你在各个方面比王俊优秀的多,所以你和他比较,这很正常,我能理解,可是工作中的立功完全是个机遇问题,再说干部提拔的问题,它不是普惠制的,让你们一批来都有份,这里面有诸多的因素在里面,工作成绩、人生机遇等。”常峰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从到单位后,一直很努力的工作,对于你们各位领导交待的任务我从不敢懈怠,尽最大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可到头来呢?哎,人为的成分还是有啊。”丁华笑了一下,说:“我不排除这里面有人为的因素,是的,王俊的父亲就在咱们市局,有一部分老关系。”常峰说:“如此一来,我们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呢?”丁华说:“常峰,你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能因为某一件事情而放弃了自己的使命和初心,你从警难道仅仅是为了当官而来的?不是吧,提拨是组织上对一个同志工作上的肯定,如果你持之以恒的奋进,我相信总有一天组织上会提拨你的,不要纠结了,王俊的提拔我认为更多的因素,还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你看,前一段时间他孤身一人深入涉黑团伙取证,拿到了有力证据,为分局打掉这个涉黑团伙作出了重大贡献。”常峰点点头,说:“是啊,王俊的胆识和机灵劲儿的确值得我学习。”丁华见自己的话语打开了常峰的心结,随即笑了起来,说:“这么想就对了,你还年轻,前进的空间非常广阔,我们已经老了,未来的公安事业需要你们去奋力拼搏,我希望你勇敢地挑起这幅重担。”

明天就是除夕,就要进入春节假期了,刘晓梅心情特别好,她快乐如小鸟一般叽叽喳喳跑在所里的各个地方,一会儿和大家一起打扫卫生,一会儿和大家一起贴对联,一会儿又挨着每个办公室看有无要收回的案卷和文件。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会爆出阵阵笑声,文职辅警小王说:“梅子姐,最近好事连连,王俊哥成了领导,婚事也定在了明年,你们看看,她的眉梢里都藏着快乐。”大家都说:“梅子,好事连连,发红包吧。”刘晓梅说:“好,发红包,就当给大家提前拜年了。”说着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大家也跟着拿出手机。一会儿,大家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哈哈,我抢了两毛。”“咦,我抢了三毛五分。”“我抢了一块。”“梅子,太小气了吧。”刘晓梅笑着说:“我们家又没有矿,我也不是土豪,就是一工薪基层,发五十元可以啦。”说完,大家笑作了一团。

丁华挨着每个办公室看了一遍,又看了一下大门口贴的对联,心里感觉非常满意。循着大家的笑声走了过来,说:“大家很开心啊。”户籍内勤张瑞雪说:“丁所,快抢红包,梅子发红包了。”丁华拿出手机,点了一下:“哈哈,我抢的是最后一个,哎呦,五块。”大家都笑着说:“丁所你抢的红包最大,你发一个。”丁华说:“好,我发一个。”大家一会儿沸腾了起来,“哈哈,我抢了十五元。”“我抢了二十块。”“我抢了十一块。”

警察的繁忙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只有警察才能知道其中的滋味。开春后,辖区内发生两起影响较大的盗车案件,民间出现了各种传说,有人说盗车团伙背后是某个特殊势力支持着,有人说是警察与小偷合伙,更多的则是骂警察无能。所有这些,给刑警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副队长王俊和同事们吃住在单位三个星期了,天天熬夜,日日加班,但是案件线索少得可怜,距离破案还远着呢。为此,王俊每天坐在电脑跟前,调取监控视频,反复查看,苦思冥想,熬红了双眼,不知道揪掉了多少根头发,还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这天下午临近下班时,王俊的微信上一个很久未联系的线人发来一个笑脸,王俊回复了个苦笑。对方又发来信息:哥,我知道你遇到困难了。本来懒洋洋的王俊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回复:看来你小子知道什么吧。对方说:哥,我可以提供一个信息供你参考,如果事成,给我点儿奖励。王俊说:没问题,如果破案,我给你大奖,我自己出钱奖励你。线人笑着回复:我也是无意中听说的,不知道准不准,就怕把你们警察白折腾了。王俊说:咱们姑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对方说: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今晚又要作案,据说是从南出口出城。王俊兴奋地说:谢谢啦。

得到消息,王俊立即和同事展开研判工作,到晚上八点多,基本研究出一套可行性方案。王俊高兴地拉着队长一起向局领导汇报,局领导听后,决定抽调全局精干力量,全力打好今晚这一仗。

常峰像往常一样,下班后还在办公室整理着手头的案卷,把近期起诉卷按照时间顺序依次理好,贴上标签,防止延误。所长丁华推门而进,常峰从案卷中抬起头。丁华说:“下班还在忙啊,不要太废寝忘食哦。”常峰不好意思地说:“最近要起诉的案件多,我整理一下。”丁华点点头说:“嗯,挺好、挺好的。”常峰问:“所长,有事吗?”丁华说:“今晚刑警队有一个行动,局领导安排每个单位抽调两个民警,你和张胜去吧。晚上十一点准时到刑警队,找王俊报到。”常峰点头答应。正说着,刘晓梅推门进来,丁华说:“我忙去了,你们聊。”刘晓梅说:“所长,我听到你刚才安排的任务了,张胜师父都五十岁了,适当让老同志休息一下,今晚我去吧。”丁华瞪着眼说:“不行,不行。”刘晓梅问:“为啥不行?”丁华说:“刑警队的行动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去凑热闹。”刘晓梅撅起嘴说:“所长,你小看人,我也是警校出来的,不就是抓贼吗,我可不怕,再说,张胜师父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行动不便,你忍心让老同志去受罪啊。”丁华说:“他什么时候崴的脚。”刘晓梅说:“今天中午。”丁华笑着说:“这个老家伙,怎么也不说一声。”刘晓梅说:“张胜师父那叫轻伤不下火线,人家替你分忧呢。我当时就要告诉你的,张胜师父不让,他不愿意给你添麻烦。”丁华感叹地说:“真是个好同志、好伙计啊。”刘晓梅不失时机地说:“所长,还是我去吧。”丁华点点头,临出门时,又叮嘱常峰:“我把晓梅交给你,今晚的行动中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如有半点闪失,我拿你是问。”常峰说:“所长,请放心。”

午夜,一张抓贼的大网在全城悄然铺开。局领导  亲自坐镇分局指挥大厅,各行动组已奔赴到自己的岗位。刘晓梅被分到视频跟踪组,坐在电脑前,紧盯着全市几个重点部位。常峰和王俊则到了最重要的卡口组,守在最重要的城南出口。

午夜的城市,喧闹的街道安静了下来,霓虹灯孤独地闪烁着。料峭的春风,轻抚黄河两岸的左公柳,嫩芽在悄悄萌发。刘晓梅坐在电脑前,娴熟地调看着这座城市重点部位的各处视频情况。不会弄错吧,都凌晨两点了,怎么没有丝毫动静呢?刘晓梅暗自思忖着。要是弄错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王俊啊,全局人都在陪着你玩儿呢。想到这里,刘晓梅不由得暗自着急起来,切换画面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此时的城南卡口点,王俊和常峰也悄声说着这个问题。常峰说:“你还记得咱师父的那句话吗,‘既然进入战斗岗位,我们就集中精力参战,’别想那么多了。”过了一会儿,王俊说:“等结了这个案子,我就什么也不管了,专心准备结婚的东西。”常峰说:“是啊,眼看着婚期临近,你这个新郎官还什么都没弄呢。”王俊问:“常峰,你不恨我吧?”常峰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说:“说什么呢?”王俊幽幽地说:“咱们是多年的同学,我知道咱们俩都喜欢刘晓梅,最终她嫁给了我,你心里一定空落落的。”常峰没有说话,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王俊接着说:“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晓梅。”常峰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说什么傻话啊,既然你娶了她,就一辈子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好她。”王俊笑着说:“干嘛呀,一下子就急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常峰生气地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使劲踩灭,说:“说都不准说。”王俊笑着做了个投降状,说:“好好,不说,不说。”

凌晨三点,所有人的情绪似乎焦急起来,刘晓梅更是频繁地转换着各个重点场所的画面,在一个街角,一个极为不易察觉的位置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有情况!”刘晓梅激动地差点大喊起来。局领导命令刘晓梅立即把画面切换到指挥大屏上,人们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画面上的人。那几个身影在人们目光的注视下,开始作案了。局领导沉着冷静地指挥着全局的警力,指挥大厅内瞬间沸腾起来,一道道指令发往各个行动组。

“收网!”局领导下达指令。各行动组按照既定的预案,紧张而有序地行动了起来。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报告指挥中心,我们组抓到了两个把风的。”“报告指挥中心,我们组抓到了两个盗贼。” “剩下的几个呢?”局领导问。刘晓梅说:“报告局长,剩下的几个好像有所察觉,他们正往城南出口逃去,我们的视频正在跟踪,我们已经通知城南卡口组的同志了。”

“嫌犯正朝这边跑来,做好抓捕准备,另外,一定要注意抓捕中的安全,这帮可是穷凶极恶的嫌疑人。”王俊大声对行动组的同志说。同事们迅速行动起来,准备阻车钉、查看武器装备,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目标出现。

十分钟后,目标出现,常峰全副武装站在路边,指挥着嫌疑人的车辆靠边停车,接受检查。王俊站在常峰旁边警戒,其他几个特警队员做好了抓捕的准备。嫌疑车辆缓缓停下,司机摇下车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特警队员大声对车上人员说:“立即熄火,下车接受检查。”司机边点头答应着,边摇上车窗,在车窗完全关闭的一瞬间,车子突然加速,绕开路上的阻车钉,朝着常峰冲去。常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车子就驶到了眼前,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王俊大喊着:“闪开!”出现在了常峰身边,王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常峰,嫌疑车丝毫没有减速,一下子将两人同时撞开。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嫌疑车辆已经逃跑了,常峰和王俊被撞出了几十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刘晓梅赶到时,王俊已经没有了呼吸,她顾不上痛苦,又去看身受重伤的常峰。急救室外,刘晓梅正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突然,急救室门打开,医生问:“谁是刘晓梅?”刘晓梅腾地一下子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说:“我,我是!”医生说:“病人要见你。”刘晓梅跟着医生走进急救室。只见常峰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呼吸微弱的他,看见刘晓梅进来,努力地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他使出浑身的力气说:“晓梅…王俊好着吧,行动前,他把你托付给我…,看来,我是不行了,你…要和王俊开心过日子……”刘晓梅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她实在不忍心把实情告诉常峰,只是用力地握住常峰的手,口中喃喃地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一年后的清明节,刘晓梅带着两束鲜花来到烈士陵园,在常峰和王俊的墓前分别放下一束。未曾开言,已是泪落纷纷:亲爱的人儿,你们好吗?那几个狂徒已经抓住了,下一步他们将收到法律的严惩。而你们,我的亲人啊,何时能再见?抚摸着墓碑,刘晓梅大哭起来。

“姐,别哭了!”一个大男孩的声音响在耳边,抬起泪眼,刘晓梅看见一个身着警服的小伙子站在眼前。她纳闷地问:“你是?”小伙子说:“姐,我叫李继承,还记得在火车上,那个和你一起擒恶霸的那个小伙子吗?”刘晓梅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休假途中火车上那个被恶霸扇了一巴掌的瘦弱小伙,说:“你长大了。”小伙子说:“姐,我就是受了你的影响,报考了警察,而且已经考进咱们分局,报到一个星期了。”

刘晓梅擦干腮上的泪水,拿出洁白的毛巾,认真地擦拭着王俊的墓碑。 李继承也从口袋内拿出一块毛巾,擦拭起了常峰的墓碑。寂静无声的烈士陵园内,只有刘晓梅和李继承擦拭墓碑的轻微窸窣声。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在悄悄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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