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值班的夜,深邃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地面上寒风阵阵,四周一片寂静。办公室内,我在电脑上翻看着近期上网的在逃人员信息,希望从中能找到个突破。突然,一个文静女子的照片映入眼帘,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居然是逃犯,而且还是涉嫌故意伤害。我转动着手中的鼠标滚轮,查看着具体的信息,从照片上看,怎么也感觉不出来她的暴力倾向。其中会有什么原因呢?我职业病又犯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脑海中分析起了各种发案的可能。想着想着,我突然冒出一股想要亲手抓到她的念头。
怎么能做通她家人的工作,让其家人协助规劝她主动投案自首呢?我在心中反复思考着,总也理不出个头绪。一阵倦意袭来,我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深夜二点半了。这时我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不如明天到女孩家中走一遭,说不上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想到这里,我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就走向了宿舍。
清晨,人们还在梦中的时候,我和同事小任已经出发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颠颠簸簸,我们的车辆驶进了一个小镇。“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我和小任相视而笑着说。冬日的晨曦照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给小镇镀上了一层金光。街道上车辆稀少,偶尔有一辆路过,都是急匆匆而去,早起的商户精心地打扫着门前的卫生。路过一家牛肉面馆时,小任笑着说:“吃点儿饭吧,咱们又不是串亲戚,去了人家肯定不管饭,还是在这里先填饱肚子。”
再次上路的时候,刚走了十几米,我忙示意小任停车,他不解地看着我问:“怎么啦?”我指着路边一家小商店说:“你等一下,我去买箱牛奶,再买点儿水果。”小任笑了起来,说:“你还真当咱们去串亲戚啊,说不上人家连门都不让咱进,还有可能把我们两个给骂出来。”我说:“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咱们买些东西带上,首先是向对方表达我们的诚意,其次也显得我们有礼貌,只要我们有理有据,相信对方不会做的太出格。”小任点着头,同意了我的看法。
在一个小山坳里,我们敲开了女孩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应该是女孩的母亲。当我们表明自己的身份时,对方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她虽然满脸的排斥表情,但还是客气地将我们让进了房间。房间内,火炉烧得很旺,很暖和。中年妇女说:“我明白你们来访的意图,在你们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拨了,有我们这里的社区民警,也有刑警队的民警,都怨我,没有把女儿教育好,给国家添麻烦了。”听着她一副应付的腔调,我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大姐,家中就你一个人吗?”女孩母亲一愣,显然是我没有按照她的思路走,打乱了她三言两语就打发我们走的程序了,她停了一下,说:“孩子她爸出去打工了,我儿子在城里做个小生意,家中就我一个人。”我说:“大姐,你也就五十多岁吧。”她点点头。我说:“大姐,对我们的到来你很反感,我理解,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都反感。”女孩母亲又是一愣。我接着说:“大姐,我们不是来你添堵的,相反,我们是来给你宽心的。”“宽心?”女孩母亲脱口而出。我说:“对,我们就是给你宽心的。”女孩母亲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我对女孩母亲说:“你看,我们都是做父母的人了,天下父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人之常情,你心里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女孩母亲张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搬来了两个凳子放在火炉旁,让我们坐下,又给我和小任倒上了茶。
看着女孩的母亲由最初的排斥转而给我们倒茶,我心中感觉出了事情的转机,连忙趁热打铁:“大姐,你女儿其实没有犯多大的错,年轻人一时冲动,动手打架是常事,谁没有一点血性呢?只要自首,应该可以从轻处罚的。”“哦!”女孩母亲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透出一线希望之光,几秒钟后,她变成了失望之态,她说:“你骗我的吧,犯了法就应该受到惩罚,哪会从轻呢?”小任抿了一口茶,说:“大姐,我们怎么会骗你呢,你说的对,违反了国家法律就是要会受到惩罚的,但是主动投案自首属于从轻范围内。”女孩母亲眼睛内又燃起了希望之光,她急切地说:“真的?”我接着说:“当然真的,你可以陪着女儿一起去我们派出所自首,孩子的转变,咱们做父母亲的态度最重要。”女孩母亲说:“那,那……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啊?”她的眼神由开始的希望忽然转到了警惕,又转到了不信任。在她的最后一句话中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知道女儿藏身之处。我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气。看着她的情绪变换不定,我决定给她来点儿有“辣味”的话语刺激一下。我说:“大姐,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母亲,要是知道女儿的下落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另外,如果你们家人谁知道你女儿的下落,请马上把我们的话转达到,知情不报、窝藏逃犯也是犯罪,咱们打个简单的比喻,如果你儿子把你的女儿藏起来,那么将来会把你的儿子、女儿都牵进去了,你的儿女都会因此而坐牢。”我的话刚说完,女孩母亲从凳子差点跳了起来,只见她激动地说:“我儿子不知道,我儿子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呢?”小任冲我会心一笑,回头对女孩的母亲说:“大姐,我们就是打了个比喻。”女孩母亲说:“这个比喻不能打,我儿子那么乖的,不要把他牵进来。”
我和同事小任对着女孩的母亲整整做了三个多小时的工作,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顾虑颇多,忽而这样,忽而那样。怎么办?我心里盘算着如何打破僵局。我站起来,佯装要离开的样子,对女孩母亲说:“我们说的已经够多得了,你女儿就是个故意伤害案的从犯,如果现在跟我们走,算是自首,我可以保证她不用进看守所,只要到办案单位办理个取保受审手续就可以在家等着案件的审判,如果哪一天她被警察抓住了,那一定会被关进看守所的,因为她没有自首情节是不能从轻处罚的。”说完,我冲同事小任眨眨眼,然后我们抬腿就走。女孩母亲一下子冲到门口,焦急地拦住了我们,说:“等等,我去打个电话。”说完,她走进了另一个房间里。我和同事坐下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主人的茶,小任小声说:“看来有门儿。”我点点头,说:“咱们几个小时的口舌总算没有白费。”
十分钟后,女孩的母亲又站到我们的面前,认真地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我说:“我以警察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们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听完我的话,女孩母亲如释重负,她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杯中水,说:“走,我带你们找她,这样算自首吧。”小任笑着说:“大姐,当然算!”
在那个小镇上,我们接上了在逃的女孩。
案件顺利侦破。因这位母亲的及时悔悟,让迷途的女儿及时悔错,她只是受到了缓刑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