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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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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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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爷?毛叔

毛爷? 毛叔!

(1)

毛爷有一块地在两河口。这块地面积大,一亩抵得上两亩。倒不是他人发善心,把这么大面积的地方让给毛爷,而是这块地临近河沿。稍发洪水,地里的庄稼就要被洪水淹没。

毛爷就是毛叔。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面目平常,圆脸,塌鼻,门牙不齐,一颗短,一颗长。说话嗯声嗯气,表达不清。常理分装发型。毛爷家里进出一个人。他住两间小屋,门不高,一米七五以上的人进去要低头,不然就会撞上门顔。毛爷身膀有劲,能挑双靶。以前,生产队里组织人上江堤防汛,每次都少不了他。重活脏活总是派毛爷去做,毛爷没有半点怨言。

毛爷为人本分,厚道,热情,从不去要他人的东西,即使有哪家的鸡鸭鹅,错进了毛爷家鸡窝,毛爷就扯开嗓子喊:“是哪家的鸡鸭鹅,跑到我鸡窝来了啊”。要是没人答应,毛爷就挨家挨户问,“你家少鸡鸭鹅了吗?有鸡鸭鹅跑进我鸡窝”实在找不到人,他就养起来,养过十天八天或者几十天,甚至一年两年,只要有人找到他,他也毫不犹豫还给人家。“毛也不要别人的东西”有人说。当然也有素质不高的人,明明晓得不是自家的鸡鸭鹅,也跑过去冒领,惹出一些不必要的纠纷,使毛爷左右为难。不过,小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尊重毛爷,不去为难他。

毛爷帮人干活,从不偷工,也不省料,两天的活,他一天干完,从来不提工钱。有毛爷这样的好人,村民们都喜欢他。哪家有好吃的,喜欢叫毛爷去吃。然而,也有人黑心,要毛爷做事,招待毛爷并不重视:家里有酒的,好办,因为毛爷喜欢喝一杯;没有酒的,有一个鸡蛋下饭也行;假如连一个鸡蛋都没有,给一碗糖水喝也没意见。反正好打发。手边活,毛爷也做,不分大事小事,只要叫到他头上,毛爷从不推辞。哪家的小媳妇给孩子换尿布,望见了毛爷,喊一声。毛爷随叫随到。毛爷整天就像一个忙神,一天到晚帮他人干活,把他自己种的地也荒了。没办法,住在一起,谁家有事需要人援手,他都去帮。

这天清晨,终于有空歇下来。毛爷要去河地锄红薯草,他望望天空,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正是除草的好天气。毛爷麻利地洗衣,做饭,吃完饭,扛着锄头,挑着㮥箕到河地去。毛爷出工太早,别的人家还没有开门呐。

毛爷挑着粪箕,带上锄头。锄头是用来除草的,粪箕是用来挑沙的。毛爷打算收工时,顺带一担沙回家填猪圈。毛爷出门,不打空手。

“早哇,毛爷。除草去?”

“嗯呐”毛爷扭头答道。“银保哥哇,你早哇。”

“我菜地里几棵死树,弄回来做材火烧。”银保拖着柴火往家去。毛爷边走边回头看着,嘴里嘿嘿地笑。心里说“不晓得又是从哪里偷来的。”

银保这个人,家里也是进出一个人。他不像毛爷那样惹人喜欢。银保五十多岁,比毛爷年纪大点,中高个,皮肤黝黑。也留着分装发型。其实,银保的智商在毛爷之上,人也比较聪明,可是,银保有些不务正业,年轻时,在轧花厂做过临时工时,为追求厂里一位姑娘,违反厂里的规定,被厂里开除。之后,一蹶不振,养成了好吃懒做的脾气,嗜酒如命,只要有一点钱,就拿去买酒喝。并且非得要喝到烂醉如泥,倒在床上睡上三天三夜,方肯罢休。有一次,毛爷去他家串门,喊话半天就是没人答应。“快来人呐,银保哥不说话啦”毛爷惊恐地喊。结果,来了不少人,围着他家房子喊,就是没有人回话。有人搬来梯子,爬上屋顶,掀开房瓦察看,银保睁着眼睛怒道:“谁叫你揭我的房瓦?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开门后,他把揭瓦的人一顿臭骂。人们再也不敢去惹他,任他自生自灭。银保懒惰出了名,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平时,银保爱提着一只粪箕,一把铁耙,整天在村头屋后转悠,看见他人家门口有好东西就拿去。街坊邻里都防着他。

毛爷来到河沿边,放下扁担,粪箕。“啊呀,怎么全是熬(草)啊,红薯情(藤)都看不见了”毛爷边锄草边说。

“毛爷,你咋不留着草养牛哇?”

“毛爷你早去干啥呀,红薯还有吗?”

“总不是钻到哪家小媳妇房里,端尿桶去了吧。哈哈哈。”这是一帮起早到河边洗衣服的小媳妇在同毛爷开玩笑。

毛爷急了,红着脸争辩说“你们尽港(讲)些孬话。昨天我还没起长(床),就去的妈家挑砖搭锅台。”

“前天呢?”

“我自(侄)子家在新集镇装修,要我起(去)河里挑沙。”

“挑沙?”

“哪里挑沙?”

“河里挑”毛爷喃喃道,“不到河里,还到哪?真是的”毛爷不理小媳妇们。

小媳妇议论开了:

“到河里挑沙?一上一下,一个来回,乖乖,一担沙,单程三公里,来回六公里。毛爷是条牛啊”。

“挑重担沙走的是上坡路,这一点最难。”······

“有些人吃人不垒(吐)骨头”

 “有钱买房,就没钱叫车拉沙,把老实人当牛的用,良心也过得去?真是······”

“有的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可不,有一次,毛爷给他弟弟牛贩子做了整整五个多小时的活,吃饭时牛贩子还说毛爷的多话,说毛爷干少了,不值饭。毛爷是好人从不发脾气,但那次毛爷发火了。后来,毛爷饭都没吃,去打他,可没打着”。

“是啊,我也听说牛贩子自己坐在家里,翘起二郎腿,尽指挥别人干。”

“可不,他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房子装修时也是指挥别人。尽吃毛爷。还是黄毛叔那样好,没人打他的主意。”(黄毛叔就是银保)

“哎,黄毛叔又太那个了”。

······

河水静静地流淌,不时翻起波纹。嬉戏在河底的小鱼在草林里钻来钻去,钻出水面,争吃漂在水面的浮物。小媳妇们不吭声了,使劲地搓揉手中的衣服。她们再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赶进度,争取早一点回家。家里的小孩快醒了,早饭还等自己回去做呢。

毛爷也没有说话。低着头,一个劲地挖呀刨呀。他身上的褂子湿透了,脸上的汗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淌。

地里的草太高,红薯藤被草压着,长得又稀又黄,像人营养不足,面黄饥瘦一样。再不除掉,红薯藤就长不出来啊。没有红薯藤,就没有红薯;没有红薯,吃饭就成问题

“毛爷,毛爷——”

“毛爷——,毛爷——,你在哪里,我喊了你一早上,到你家里去,你把门锁着,叫你做的事咋有这么难?”一声老年女高音,在广袤的河沿上空飘荡,由远而近。路人驻足眺望。

“这是哪一个找毛爷。”

“来罗——,叫魂吗——?”毛爷生气地回了一句。放下手里的活往回赶。原来是的妈。的妈与毛爷属于没出五服的关系,很亲。对毛爷呼来唤去是常事,人们见怪不怪。

“叫你做的事咋这样难。别人家叫你挑沙,一挑就是十天半月,我叫你抓一下猪,就找不到你的人。我要卖猪给屠伙佬”。

“你就不能叫银保哥帮哈子”

“我不叫他,偏要叫你”毛爷用眼瞪了她一下,一路小跑,把的妈远远甩在后面。

二百多斤重的猪,在毛爷的合力之下,很顺利地得手。现在就等的妈回来过称。的妈走得较慢。过了一会,的妈回到了家,看见猪已经绑好,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嘿嘿,没得毛爷,真没奈何”。

“没毛爷,你家猪买不成啰”。

“呵呵”的妈笑着说,“毛爷,喝碗茶不?”

“不喝茶”

“你要叫毛爷吃饭,喝一碗茶算什么”屠伙佬笑着说,“毛爷真是个好好人。”

“我吃过早饭了。我要去除草。地里全是草。”毛爷说完,转身就要去河地。

“慢着,毛爷”有人喊。毛爷停住。

“你有啥事?”

隔壁的二婶说“毛爷,我这里刚舀了一担大粪,你帮我挑到菜园里去。”

“你自己就不能挑一下,我一早累死了,一口水也没喝。”毛爷呛了她一句。

“毛爷,你真是狗眼看人低。你帮别人又挑沙又抓猪,做得挺好,我叫你挑一担大粪到菜园里去,你就这样那样,说上许多。人真是好不得的,我身体不好,又有小尒。你不是不知道?”

毛爷红着脸,不好意思,眨巴眨巴眼睛,低着头挑大粪去了。

上午,太阳像火龙,吐着长长的舌头,尽情的舔着大地上的万物。栖息在草林的小虫不动了,游戏在水面的小鱼也不见了。毛爷回到河地,继续干。天实在太热,毛爷的衣服湿得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他歇下锄头,跑进河里,使劲地洗了洗脸,然后捧起河水,喝了几口。又从脖子上取下毛巾,把湿透的上衣脱下,把毛巾放到水里搅动几下,用毛巾在身上反复擦擦,然后,光着膀子接着干。喝生水不生病,看上去不符合常理,放在城里人身上,说不定真要出毛病,但像毛爷这样的农民,是再平常不过了。毛爷是骡马筋骨。没事。

晌午,地里的草全都无力地倒在地上,死了。又黄又瘦的红薯藤焕发出勃勃生机。毛爷笑了,他挑起一担河沙,咯吱咯吱往家赶。

傍晚,毛爷吃完晚餐之后,到外面溜达,顺便来到银保家。进门看见银保一个人坐在床沿上自斟自饮,床前摆一张带抽屉的老桌,桌上放一盆鸡肉。毛爷笑着说,“你真是好口福”

银保自己压根没养鸡,这公鸡是人家做法事用的,用来引领亡人的魂魄上山,一般人是不去吃这样的鸡。银保可不去管,只要是鸡,他就拿来吃。他不迷信,他时常为上吊的死人解过绳,为喝药水的人招过魂。

“尽是吃些怪东西”毛爷看见后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你晓得么思”银保喝了一口酒说,“你只晓得傻干。孬思。”

“哼”毛爷鼻子里哼一下,一脸不屑,瞧不起。

“你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帮来帮去,你得到个吊。你不是孬思是什么”银保嚼鸡腿说。

毛爷回答不出银保的话,抬头看看墙壁上银宝贴的画。这墙上贴满了银保从垃圾堆捡来的各式各样的美女图。毛爷看了看,转身走了。

(2)

毛爷过日子,勤劳肯干,不愿意呆在家里不干活。毛爷养了几只鸡,一头三四十斤的小猪。小猪是人家赊给他养的。收本钱要到小猪养成大猪出售时。毛爷信誉及高,不管哪家都愿意赊账给毛爷,邻里们相信他。毛爷记性不好。有良心的人从来不去糊弄毛爷。

‘牛贩子’是毛爷的侄子。他对毛爷嘴上敬重,实则把毛爷当长工。他家里一切活全要毛爷去做,比如挑大粪,挖菜栏,挑肥料,只要是累活脏活,就是毛爷的。牛贩子脑袋瓜子很灵,指派毛爷很会。毛爷家母鸡打嗝,牛贩子听见了,就在外面喊“毛爷——”,“毛爷——”。喊了几声后,没人回答,他就放下手里的活,到毛爷家,双手托门,钻进去,悄悄地把鸡蛋拿走。因此,毛爷很少见到鸡蛋。每天早晨喂鸡时,毛爷总是骂鸡,“吃粮不下蛋。昨日明明看你困在窝里,咋就没蛋呢。你们这些瘟鸡。那天把你们都杀了,看你下不下蛋。”骂归骂,毛爷很少杀鸡。他养鸡主要是想挣个零用钱,还有用鸡来谢情。他不愿意欠情,做到于心无愧。

毛爷没有钱存,即使有几块,几十块的钱,放在家里也不保险。牛贩子知道毛爷喜欢将钱放在枕头底下,㩙进墙缝里,白天不拿走,黑地里也要拿走。俗话说“不怕贼看见,就怕贼惦记”。有一年正月,毛爷刚把一瓶烧酒,糖果,罐头,水果(一个在外地工作的侄子送的)等放在家里,出门上了趟厕所,回来东西就不见了。

毛爷气急了,扯开嗓子骂道“是哪个贼。真不要皮,日里来偷东西。你吃的去死啊”

“你没锁门吗?”有人问。

“锁了啊,贼把我的门拆(卸)了。该死的贼。真不要皮”

毛爷一遍又一遍得骂,可是就是没有人来承认。有人出来劝他“算了,毛爷。偷你东西的人一定没有好结果。你老长命百岁,留点气力过日子吧。你就当被狗吃了。”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乍回事。没有别人,能有别人吗?只有牛贩子会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之后,银保碰见毛爷,幸灾乐祸地说“酒好喝吗?苹果好吃吗?你真是个孬思。你家里的鸡蛋不也时常被人拿去。你自己不晓得,还时常骂鸡不下蛋。这回你总该清楚了吧。”

毛爷见银保耻笑他,用鼻子哼一下,眨巴眨巴眼睛,不去理他,回屋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揭晓时刻,学子们都翘首盼望高中。牛贩子的侄子考上大学了。消息像旋风一样传遍了村头巷尾。牛贩子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见人就说,好不得意,好像他也成了高考状元,美滋滋的。这也难怪,他没上过学,对读书从小就充满向往。

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按村里的习俗,亲戚朋友该送礼。主人家该摆酒席,感谢亲戚朋友。可是,没有养肥猪,怎么办呢?这时,牛贩子把眼光瞅上了毛爷家的猪。

“毛爷家的猪多大,可肥?”哥哥问。

“肥”

“能用吗?就怕他不同意。”

“没关系。我来办。”牛贩子说。

请客那天,牛贩子早早地请毛爷去喝酒。几杯酒下肚,毛爷便晕乎乎的,连饭也没吃,便伏在桌上呼呼睡大觉。这一睡直到旁晚。毛爷醒了。头有点大,有点痛。他也不知道咋喝大了。浑身酸疼,那也不舒服。屋里也没人,毛爷想到了猪还没讨食,赶紧回家讨猪食。

回到家,墙上挂着猪头,双眼紧闭,无声的对着他。“这是哪来的猪头?”毛爷心想。他疑惑的看了一下,取下猪头捏在手里掂了掂。“这是那个送来的”。毛爷没去多想,要去给猪讨食。“哦,猪呢?”毛爷感到不解,平日猪就躺在猪食盆边睡觉。

“不好,猪跑了。”毛爷跑到屋外面,扯开嗓子“呶呶呶——,呶呶呶——”,呼喊了好半天也不见猪回来。“这发瘟的,死到哪去了”毛爷骂道。

“你家的猪不是被牛贩子宰了吗?你不知道?”有人问。

“宰了?我咋不知道呢?”

“牛贩子没同你说?”

“没有啊。”

“屠伙佬说,牛贩子的侄子,上大学摆酒席,就是买的你家猪呀。”

“没人对我讲啊。这个狗入的”毛爷顿时肺都气炸啦。

回到家里,毛爷抄起一把锄头,要去找牛贩子拼命。牛贩子望见毛爷,撒腿就往跑。毛爷在后紧追,又是扔石子,又是扔锄头,就是打不着,牛贩子像泥鳅那样滑。跑了好一段路程,毛爷跑累了,牛贩子也累了。

“追什么,又不是不给钱。孙子上大学,你难道不高兴?”牛贩子说。

“你个矮子,不是个东西。”毛爷说,“你不得好死”。众人知道内情后,也出来打圆场,毕竟生米做成了熟饭,猪已经被宰了,没办法恢复原状。毛爷在众人的劝说下,无力地气愤地回家。有人看见毛爷泪流满面。除了骂几句,又能怎样呢。

欺负毛爷,天理难容啊!晚饭后,牛贩子和他哥哥来到毛爷住处,说了不少的好话赔礼。牛贩子递给他三十多块钱,说:“你的猪钱。剩下的以后再给。没要你的冤枉东西吧。”毛爷接过钱,倒不好意思起来。当时猪肉价格五元一斤,毛爷的猪可有一百多斤重啊,剩下的,毛爷会记得吗?

世上的事千奇百怪,见怪不怪属麻木。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有起码的道德,对待老实人应该尊重,呵护,关爱,不能欺负,更不能以牺牲老实人的利益而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

这天,银保笑着来到毛爷家,说“猪头吃完了吗?好吃吗?你这个孬思”。

毛爷用鼻哼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没理他。

(3)

不久,毛爷病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眼框里布满血丝,时不时咳嗽。毛爷往常没有时间休息,倒是这几天没人找他。不知那天,牛贩子买来了一头小牛,需要人拉到山上去放养,就来找毛爷。“毛爷——,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一个人毛也没看见。”

毛爷从床上爬起来,“哪去了哪去了,病了。”

“啊,你病了,吃药了吗?打针了吗?”牛贩子伸手摸了摸毛爷的额头,“发烫,你也是个死尸,你咋不去叫医生看看。”

“没有去”毛爷嗯了一声。说也怪,这时候的毛爷倒像个小孩,一点主意也没有,任牛贩子吼他。牛贩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后来,牛贩子带他去了村卫生室。

卫生室的人都认得毛爷。“毛爷是个好人,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全乡找不出第二个。他就像一头老牛,只知道干活,不向人索取”。

“你那里不舒服”。

“头痛,发晕”

“早餐吃了什么”

“没吃东西”

“多长时间?”毛爷没有说话,他回答不出。

“想喝水吗”

“想”。医生拿起听诊器,对他进行了检查。“不碍事。没有大毛病,打打针,吃吃药,就会好”。

“嗯”毛爷像小孩一样听话,乖乖地躺在床上接受医生的治疗。毛爷治病,不用出钱,他在村里是建档的扶贫户,国家有政策惠及他。

毛爷这一病,病出了大事。经医生初步诊断,毛爷患有高血压,很可能还患有其他疾病,限于村卫生室的条件,建议毛爷到县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要到县医院再查一次”医生告诉他。

“嗯”毛爷点点头,晕乎乎地回家去了。

牛贩子送毛爷去村卫生室后,就会去放小牛了。他见人就说“毛爷患高血压了,今后谁再要毛爷干活,嘿嘿,对不起,没门。”

“那家再要毛爷做事,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毛爷要是在那家干活发病了,死了,就得要赔”

经牛贩子这么嚷嚷,放大,还别说真管用,整年再也没有哪家叫毛爷干活。初一十五叫毛爷干活的倒只有牛贩子自己。

人们相继约定,再忙也不叫毛爷。这约定是人们自觉地来保护毛爷,觉得毛爷本分。其实人们心里清楚,利用毛爷,控制毛爷的人,不是他人,而是牛贩子。牛贩子控制毛爷有点贼喊捉贼,众人心里明白,只是不去同他计较。

“牛贩子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有人说。是啊,在贩牛市场上,牛贩子的嘴,横说横有理,竖说竖有理,黑能说成白,白能说成黑,语言缺乏逻辑就是牛贩子的逻辑。在生活中,如果也用起了牛贩子逻辑,那真是人间的悲剧。

“我要你做事,是我看得起你。我瞧不起的人,从来不去叫。有些人想我叫他干活,我偏不叫。你不知道吧,有些人,从来不请人干活,那是他们不想给你饭吃,把家里好吃的好喝的留给自己。我就不一样,有酒请你来喝,好烟留给你抽,有什么好吃的全留给你。我从不把你当外人。我把你当成家里人。既然是家里人,说话做事,就不分你的我的,你说是不是?要不然就见外了。”

牛贩子一番话,说的毛爷无话可说。毛爷除了嗯嗯嗯外,眨巴眨巴眼睛,一句也回答不出来。

“你不要光嗯嗯嗯,我这是教你如何做人,如何分清“好”和“歹”。我总是把心掏给你,为你好。可你总是把我当外人,别人放个屁你总说是香的”牛逻辑唬的毛爷坐不住了,毛爷起身要走。

牛贩子说“你走?还走不掉。听着,明天早晨你要帮我誥牛去。

“誥牛?那么小,有用吗?”

“这个你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誥牛实则训牛。在农村,经济不发达地区,农民种田还是用牛拉犁。从古到今,牛是农民的好伙伴。牛是农耕的第一动力来源,没有牛的动力,板结的土地没法翻种。

誥牛是一项技术活。以前,农村里有专门誥牛的行家,一般请那些,用牛时间长的老农来担任。现在家庭承包土地,没有专业誥牛的人。这次,牛贩子要毛爷担任誥牛师傅,有点赶旱鸭子上架的味道。

也不知咋回事,这天一早,毛爷感到恶心,不舒服,不想起床。自从村卫生室回来以后,毛也再也没有去过医院。也没有人带他去县医院。

牛贩子早早地起床。起床后,在屋后像催命鬼似的崔毛爷起床。没办法,毛爷起来后,跟着牛贩子踉踉跄跄地往地里走去。

平常,别人誥牛都是在沙地里,而这次牛贩子誥牛是将牛直接放在地里。把犁和牛送到地里以后,牛贩子就走了。毛爷废了好大的劲,才把犂上的呃头套在小牛的脖子上。

小牛一向生活得自由自在,这次它的肩膀上架上了呃头,好不舒服。它想甩掉,不停地摇头晃脑,但是呃头就是甩不掉。小牛想跑,可是呃头在肩上,跑不了。小牛玩命地跳起来,蹦起来,根本不听毛爷吆喝。毛爷气死了,扔起棍子猛揍不听话的小牛。受到刺激的小牛,这回窜上了天,犁嘎嘣断了,毛爷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人事不知。有人通知了牛贩子。

银保提着铁耙,粪箕路过毛爷摔倒的地方,伸手指在毛爷鼻子前试了试,说“没气了,没气了。口吐白沐。毛爷去享福啦。”

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一向平和,善良,敦厚,勤劳,朴实的毛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人们深深地还念他。

“这回看牛贩子如何说?”

“他不是早就说了吗,哪个叫毛爷做事,弄死了毛爷就要赔。这回看他如何赔。”

“算了吧,牛贩子几时说话算数?再说,毛爷与他亲些,要说赔的话,也轮不到旁人”。

“也是。哎,好人寿不长啊。”

虽然毛爷只有一人,但是龙岗村人为好人毛爷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他们为毛爷的去世深深惋惜。

“毛爷,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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