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坡
(1)
复员退伍军人高怀亮,手持三级残疾证找民政局要工作。民政局告诉他,要立足乡村建设,为振兴乡村新农村建设出力,三级残疾证只能在就业创业时,享受国家给予的税收优惠。没办法,只有另寻出路。
高怀亮在部队学会了驾驶技术,但是没有文凭。在城里,他做过保安,几月后,他又辞去保安工作,回家去开出租车。像其他退伍军人一样,高怀亮面临就业选择。高怀亮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心里牵挂着一个人,老在县城打工,十天半月也不能见上一面,让他受不了。
原来,在家乡小学里有一个女老师,正与他谈恋爱呐。今个一大早,他要先去见心上人,再出车。起床后,他便精心地打扮起来:换上干净的新军服,站在大衣柜镜子前左看右看,抬手捏捏帽罩,扣好风领,拉拉衣襟,摆弄了一会,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试着走了几个正步,觉得挺不错,浑身洋溢着军人的阳刚之气,心里充满自信。
退伍几个月,心上人似乎对他爱理不理,高怀亮心里犯嘀咕,“她嫌弃我吗?我是农民呀。”高怀亮摇摇头,找不出答案。只能瞎想:“回到老家,一切归零。见人说什么,提不起兴趣。对象近在咫尺,可是,不敢多去,因为她忙于复习。她性情不稳定,时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恼什么,不知道。”因此,高怀亮小心应付着:想见又不敢去见,又不得不去见。高怀亮希望早日领证,免去后顾之忧。但是她说:“我复习正在关口,你就别给我添乱,好吗。亲爱的,别人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吗?”。是啊,还能说什么呢?高怀亮一回到家里,就碰上老父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低着头,手捧黄烟筒棒,闷声闷气地抽黄烟,拉着脸说:“没有媳妇,找事有个吊用?”。
怀亮娘知道儿子的心事,鸡叫头遍就起来,到厨房捣鼓着。
高怀亮走出房门,嗽洗完毕,怀亮娘提着一瓶辣椒烧干鱼,走到堂屋门口,喊了一声:“亮儿,把这瓶菜给玲玲送去。她早餐没菜吃”。
高怀亮“嗯”了一声,接过菜瓶,高高兴兴地朝学校奔去。握着菜瓶,高怀亮心里一阵激动,“娘真会办事”。
高怀亮二十七八的年纪,中等身材,圆脸,厚嘴唇,皮肤黝黑。当年读初中,比别人要长,花去六年,复习三年,被同学们称之为“老革命”。不知为什么,上课他老睡觉,下课就醒,老师讲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自然作业不会做,只有抄他人的。老师也找过他谈过,他想改也改不过来,读书失去信心,他觉得丢人,考不出好成绩,“命该如此吧”他想。恰好碰上部队征兵,他就去了。一干八年,期间入了党,多次被评为三级士官,掌握了汽车驾驶技术。
高怀亮是高老头夫妇俩的全部。现在,高老头夫妇老啦,希望高怀亮成家,为高家留下香火。可是,高怀亮至今还是光棍一个。老杨头急呀,一门经地埋怨儿子,“瘦牛扒高坎——不切实际”,在家老拉冷脸给儿子看。
高怀亮一向孝顺,听话,在找对象上却与父母谈不拢,一心想与玲玲成婚。高老头想,要是真能娶过门倒也是好事,可是万一哪一天玲玲考上国家教师了,还行吗?考虑到将来,高老头没好气地提醒儿子“这事悬着那”,但没用,高怀亮就是一根筋——不听。高老头没办法,只好随他去。
玲玲姓杨,赖子小学的代课教师。她与高怀亮曾经也是小学同学,只是不同班级。说来也是缘分,在一次探亲中,他俩偶然相遇,竟一见钟情。高怀亮返部队以后,玲玲在国庆假期,跑到部队去探亲。没认亲,没上门,就去探亲,惹得舆论哗然,说什么的都有。玲玲的父母也生气,转念一想,玲玲长大了,连年考转正,考得可怜,心里也原谅了女儿,毕竟新社会,风气不一样,“万一又考不上教师,没有工作,女儿找谁去呢?”想到这,也就由她去。
亲近过玲玲的高怀亮心里自然美着呢,满以为生米做成熟饭,哪料到,玲玲精着呢,竟然没“中奖”。高怀亮一脸懵,空喜欢一场。现在已经退伍,高怀亮担心玲玲变卦,玲玲说:“我已经是你的人啦,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不想咱们的孩子是农业户口。”玲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高怀亮心里也承认:农村户口与非农村户口待遇不一样。“等就等吧”高怀亮心里劝慰自己。
高怀亮一路走着、跑着,路过黄土坡。这黄土坡,高怀亮太熟悉啦,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观察起来。在这里,曾经经常与大同学追兔子,在草林中寻找鸟蛋。一次下小雨,他跟爷爷放牛,在坟框边的杂树丛里,捡到过蘑菇,爷爷说:“这叫绿面子菇”。说真的“绿面子菇味道鲜美”。现在有人在城里做专门生意,把散户捡到的绿面子菇收集起来,卖给餐馆的老板,价格挺高。
“这么好的黄土坡,可惜没有利用好”高怀亮自言自语地说。他抬头望望,要是开发出来种上经济林,桃子、栗子、梨子也行。不过这些果树五六年就要翻新,见效快,成熟期短。如果换上油茶树,用油茶籽榨油,那收入必定可观。以前在部队拉练,看见过,听说年收入从几十万到几百万。转念一想,油茶苗哪里去找?黄土坡面积这么大,需要多少投入?要是承包它,农户会同意吗?挺难!他摇摇头。一路胡思乱想,加快脚步朝学校奔去。
赖子小学在赖子庙集市的东边,距离不足五百米。赖子小学与高家村村部隔壁。高怀亮从赖子庙集市下来,由西往东,老远就望见一人,站在学校门口徘徊。刚刚走近,就听见有人喊:
“小高,大清早上哪去呀”
“潘书记,你早”高怀亮上前,要掏烟。
“我不抽烟”潘书记说,“要出门吗?”
“不是”高怀亮不好意思说,扬扬手中的菜瓶,“我,我来看女朋友”
“哦。好事呀,在哪?”
“就是”还没等高怀亮说完,一阵银铃般的声音飘过来:“你来的好快呀,我刚接到你妈的电话,嘻嘻嘻”。话音未落,一片红霞突然飘落眼前。
望上去明媚皓齿,椭圆形脸庞,“哦。是她呀”潘书记大声说,“杨老师,他妈不就是你妈吗?”
“潘书记”杨玲玲满脸绯红,不好意思地礼貌地朝潘书记笑了一笑,接过高怀亮手中的菜瓶,含情默默地瞟了高怀亮一眼,转身进了学校。杨玲玲身穿大红披风,散落的秀发飘落双肩,有节奏地微微颤动,浑身散发的青春妩媚,锁不住少女的动人心魄的美丽。
“你小子可以呀,凭什么手段把这么漂亮的女老师骗到手的,快说。”两人说笑了半天。“你俩还没办事吗?”
“没有”
“抓紧呀,怪不得杨老师说‘你妈’呢。”
“这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抓紧抓紧。别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高怀亮憨厚的笑了。潘书记说:“抓紧啊。”
“现在打算干点什么”潘书记问。
“哎。难啊。去开出租车。”
“跑出租嘛,若在城里可能好一些,资源充足,乡下有什么资源?倒不如找点什么别的事来干。”
“耶,潘书记,如果承包荒山种茶树怎么样?”
“好啊。这点子不错,高家村有的是荒山,几千亩,其中就有你们高家大屋的。要是办成了,就为高家村脱贫出了大力。”
“要承包这么大的荒山,村里可要帮忙啊。”
“当然。”
“那感情好”高怀亮笑笑,没心事继续谈谈下去,眼光往校园里瞅。
“去吧去吧,回头到村部来一下”潘书记说。
高怀亮不想多说,一头扎进学校里去了。
潘书记知趣地笑了笑,往村部走。高怀亮的提议,让潘长河来了灵感。一直以来,他为高家村脱贫伤透脑筋,找不到合适的人。刚才高怀亮的一句话,让他看见了希望。
(2)
黄土坡,名不见经传,极普通的一处旮旯角落,属大别山余脉,温带性气候。山脉南北走向,坡势平缓,把高家村一分为二。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政府号召大炼钢铁,高家大屋的人,在黄土坡开矿挖煤,原有茂密的植被被毁的精光。此处煤层不厚,鸡窝煤,开矿一年多就停下来,周边是石灰岩地质结构。为了炼钢铁,把黄土坡上原有的树木砍了个精光。黄土坡像剥皮的老鼠,光秃秃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生产队又在黄土坡上烧石灰窑,又一次把黄土坡翻了个底朝天,岩石裸露,碎石、煤灰煤渣遍地,水塘养不了鱼。黄土坡犹如一个病人,躺在那奄奄一息。
黄土坡是高家大屋的烟火山、祖坟山。自清朝开始,高姓祖人就在这里生演繁殖。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人口不断增多,自大队改为村以后,人口增长很快,高家大屋人口占高家村人口一大半。
二十一世纪头十年已经过去,农村的改革也进入深水区,土地承包使用权开始流转,可高家大屋变化不大,土地还是原来的土地,山还是原来的山,水还是原来的水,人还是原来的人。除了外出打工挣钱的人增多,基本上没有啥改变。要说有所改变的话,只有高姓子孙考上大学没有回村;去沿海打工的,挣钱以后,也没回,而是去城里购房,成为城镇户口。留下来的人把承包的土地,转租给承包大户耕种,在年底收取租金。至此,高家村的人只搞一点菜园,闲下来喜欢往牌室跑。赖子庙茶馆成了远近闻名戏牌的地方。政府三令五申,禁止赌博,但是他们积习难改。
新来的潘书记,带着脱贫项目找当地人创业的突破口,可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今早碰上了高怀亮,心里认定了他。潘长河是一个性子急的人,认准的事巴不得一下子搞成,便掏出手机拨电话:
“老高吗?早上请来村部一趟。”
“哦,吃过早餐吧?”
“别呀。到村部来吃。”
“有急事么?”
“见面再谈”没容高建国答应,潘长河就把电话挂了。
潘长河四十年纪,中等身材,长脸,大眼睛,薄嘴唇,个子精瘦,说话声调不高,一脸文静。他原是县技监局的一名股长。单位抽派人手下乡扶贫,他就来到高家村,吃住在村部。他与村长高建国搭伙,工作作风迥然。潘长河喜欢雷厉风行;高建国性子比较缓,办事漫不经心,年纪比潘书记大几岁。他是高家大屋的人,是高怀亮的堂叔。
潘长河在村部门口来回走动,眼睛盯着校园门口。他要等待高怀亮出来。不久,上课铃声响啦,高怀亮走出校园,转身往赖子庙去。
“高怀亮——,高怀亮——”。潘长河喊。
听见喊,高怀亮猛回头,赶忙朝潘长河奔来。
“刚才约你定,怎么,见过女朋友就忘了?”
高怀亮不好意思,“该打该打,真忘了”
“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不能随便就忘哦。”潘长河话里有话。
高怀亮闹了个大红脸,说:“书记有何指示,我一定去办。”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反悔”
“只要是你书记要我办的,不反悔。”
“好。你是退伍的老兵,知道表态的分量。走,去村部。”潘长河走在前面,高怀亮走在后面。来到村部,刚坐定,潘长河语重心长地说:“怀亮啊,今天真的有事同你商量”,潘长河喝了一口水,俩眼盯着高怀亮的眼睛,欲说又止。
“书记有何事,尽管说”高怀亮说。
过了半晌,潘长河认真的说“今天,我以书记加朋友的身份同你说话。”
高怀亮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忐忑不安地望着潘书记,“什么事?”。
潘长河递给高怀亮一杯茶,自己坐在对面,俩眼看着高怀亮,又过了半晌,才说:“怀亮啊,你是高家大屋的人,又是退伍军人,党员,在脱贫攻坚的紧要关头,你要为家乡脱贫攻坚出一份力呀。”
“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高怀亮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了一下,你早晨提出的建议,很好,我同意,你就大胆地去干吧”
高怀亮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说:“我说什么了?”
潘书记喝了一口茶,睁大眼睛盯着高怀亮,不说话。望着潘长河坚定的眼神,高怀亮心里打鼓。
这时有人进来。
“有么紧急的事啊,非要我来村部吃早饭?”高建国一脚跨进门说,一语打破尴尬,“哦,怀亮也在这?”
高怀亮支吾着,不知说啥好。
潘长河看着高怀亮,又看看高建国,说:“怀亮同志说要承包荒山种油茶。”
“哦,好事呀”
“不是”高怀亮一听,着急地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能当真”
“怎么不当真,你退伍军人,党员,难道说话不算数?”潘长河站起身进了里屋。高怀亮慌了神,对高建国说:“叔啊,潘书记误会我了”,然后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哦,是这么回事。你坐下,别急”。高建国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皮肤黝黑。他掏出香烟想抽一支,高怀亮麻利地掏出打火机,凑上去点烟,嘴上说:“叔,帮我说几句,潘书记误会我了。”
“我说怀亮啊,你说者无心,他潘书记听者有意呀。我看这事你做得。不吃亏,村部也在物设一个有经济头脑的人来领衔,搞脱贫攻坚,潘书记选你。选对了”
“叔啊,我哪有那么多钱投资啊。我从没有搞过企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不闹着玩的,选你,你就要做好”
“要投资不假,这可是功德圆满的事,既可以立项,争取到政府的补贴,又可以带动周边人就业。你知道吗?在咱们高家村,每天有几百闲散人员,他们整天没事干,尽往赖子庙跑,去赌博。要是你扛起了大旗,周边的人也会顺风顺水。你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就别推辞,干吧。我也支持你。”
“太突然了······。”高怀亮支吾着。
潘长河来到高怀亮身边说:“怀亮啊,我就觉得你有干劲,有能力,有经济头脑。我来高家村任书记,就是希望高家村脱贫啊。如果你来把荒山承包过去,就能为开辟新的发展渠道,为高家村脱贫做点贡献。好吗?”
“可是”高怀亮刚开口就被潘长河堵回去,“你问问高村长,高家村村至今还有多少建档立卡的贫困户。”
“有一百多”高建国说,“呢个呢个,一百多户都是硬茬子,算起来,呢个老,弱,病,残都有。”
“黄土坡那么大,牵涉几百人口,农户会同意吗?”
“这个你放心,工作村部来做,你只管把大旗扛起来。”
高怀亮心有顾虑,“让我好好想想”。潘长河说:“怀亮啊,你是退伍军人,又是一名党员,这项工作对高家村意义重大,你真的好好想想。”
“怀亮啊,呢个呢个不要怕难,不要怕吃苦。”
“吃苦我倒不怕。就是就是,哎,我也说不清,脑子里乱的很。”
“你是通过部队磨练出来的,你要记得共产党员要敢于担当,要为民谋福利。党需要你干啥就得干啥,当然,承包荒山要争取家人的支持。脱贫攻坚是每一个党员都应该去做的事。在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路上,共产党员应该冲锋在前。既是义务,也是责任呐。”
“你总听明白了吧。呢个呢个,你是潘书记要找的人。书记看中你,就是党相信你,需要你,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哇。”
高怀亮低着头,再没说什么。他在思考,思考······
“说实在的,我很担心。我一没技术,而没资金,难哪。”
“你的担心可以理解,但不是理由”潘长河说,“没技术可以学,可以到成功的农户那里去参观。资金不够嘛,分几步走,又不是要你一步到位。关键是你自己要有信心,有决心。你总不会是担心女朋友不同意吧?她的工作我来做。我相信你女朋友一定会支持你。”
“嘿嘿嘿,那也不一定”高怀亮笑着说。潘长河的一句话缓解了尴尬局面。
“不一定?你还怀疑我的能力吗?切,你就看看我的工作手段,凭我的工作经验,相信杨老师一定会支持的,只要你答应。”
高怀亮还是没做声,潘长河又语重心长地说:“小高啊,我比你长几岁,虽然我没去参军,但是我是一名党员,记得入党的誓言,这是每一个共产党员都要做的呀。你经过部队锻炼,正是创业的好年龄,碰上了国家脱贫攻坚的大好形势,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呀,年轻人可不要辜负大好的年华呀。你是一个有志气的人,现在跑出租,虽有一点收入,但那不是真正的创业,只能是小家子糊口,对么?承包了荒山,种上了油茶,几年后收入一定挺可观的。当然,做起来定有困难,有啥困难,我们一起来解决。村部会全力支持。关键是你要扛起大旗。扛起来了才好说话。”
“你说的是”高怀亮说。他站起身说:“请书记,村长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把它做好,容我盘算盘算,再答复你们,好吗?感谢潘书记你看得起我,谢谢。”
高怀亮朝潘书记笑了一笑,鞠了一个躬,朝门外走去。
(3)
高怀亮离开村部后,潘书记和高村长进行了认真研究。
脱贫攻坚,从根本上消除贫困,到二零二零年,全国人民都过上小康生活,这是大局,是最大的政治。共产党人要兑现承诺,责任重大。高家村脱贫攻坚工作滞后,多次受到上级的点名批评,住村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现在,组织上选定潘长河任高家村党支部书记。显然,这是组织上对高家村基层领导班子,加强组织建设的重要举措。
上任前,潘长河接受了县组织部门的谈话,部长专门抽出时间,同他谈:“小潘啊,脱贫攻坚是我们党的中心工作,国家的改革开放都是围绕脱贫攻坚开展的。经济指标上去了,要是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原样子,改革还有什么意义?”
“这次组织上选派你,是经过反复考虑的。你是重点培养的人。你要做出一番成绩,好好表现表现,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望。”
“前几任干部在高家村任职,因种种原因,工作收效甚微。你去以后,一定要想法子扭转被动局面。你要带领一班人真正深入下去,要了解老百姓的需求,困难的节点在哪里,一定要搞清楚。扶贫先扶志,去了以后要开展多彩的文化活动,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脱贫攻坚上来。脱贫攻坚是一项综合性极强的工作,需要千千万万的人的努力,要有一个好的领导集体,支委村委一班人,要拧成一股绳,才能把工作做好。要讲究工作方法,组织上对你充满期待。”
部长的谈话,犹如紧箍咒,把潘长河勒得喘不过气来。在机关呆长了,下面的工作自己能否适应,他心里也没底,有点发怵。
看见潘长河一脸囧样,部长语重心长地说:“下去锻炼是每一个公务员的必修课,基层的同志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你要向老同志学习。再说,碰到难题随时向组织汇报。”听了部长的话,潘长河坚定了信心,没有打退堂鼓,虽然听说高家村工作难做,但是,一想到组织上的信任,更加坚定,“有难用我,舍我其谁”。
走马上任以来,潘长河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多么希望打一个翻身仗啊。可是,高家村自然条件差:晴三天要抗旱,雨三天要抗涝。村中年轻力壮的劳力都出去了,留下的老人、孩子。老人闲着四处逛,打牌。潘长河心里急呀。经调查,方家村打工的人,一般从事裁缝,泥瓦匠,电焊工,餐馆等工作,没有一个成为老板的。而方家村也没有支柱产业,只有荒山、水塘,如何通过有效的手段来整合有限的资源?他期望能把那些资源联系起来开发,形成一条龙,那该多好呀!
“潘书记,怀亮是个好同志,要是他真的答应承包了,那绝对是件好事”高建国说,“可是,要是他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那不就难啦?”高建国的话,打断了潘长河的沉思。
“还没有动手,怎么就知道难呢?”潘长河说,“困难定会有的,改革没有先例,高家村缺少一位扛旗的人。现在高怀亮回来了,他来扛比较合适。有困难我们一起来克服,并不是把他推上去咱们就撒手不管,我们要借高怀亮把村里的脱贫攻坚工作引向深入,先做起来再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呢?高建国满心喜欢这位搭档,有一股旁人所没有的闯劲,当机立断,再也没有去质疑。
很快,村俩委开了联系会议,确定招商引资,开发黄土坡,培育当地产业。
这次开发,不同于以往经济开发,村部没有征收土地,而是通过政策导向,引导村民通过合同的形式来承包,流转土地的使用权,以此来实现脱贫的大目标。会议决定,由高建国村长领衔挂帅,抓具体工作。
高家大屋人口在千人以上。要开发黄土坡,在高家大屋迅速引起强烈的反响,有赞成的,有质疑的,也有反对的。赞成的认为:“这是脱贫的好点子”;反对的认为:“这是挖高家大屋的祖坟,坚决反对”,质疑的也有人说“是否是上前人得到了什么好处,拿祖坟山开刀”。
高建国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和良好的素养,任凭高家大屋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他没有生气,还是耐心地做思想工作:
“各位爷爷、伯伯,叔叔,兄弟姐妹们,黄土坡是我高家的祖坟山,也是集体的土地。
呢个呢个,开发以后,黄土坡还是我们高家大屋的,土地的所有权还是高家大屋的,它没有改姓。我发誓,我没私心,我也是高姓子孙,绝不会做对不起祖宗的事。我没有贪污,我纯粹为了脱贫的事。我们有这么大的山场,放在那里一直没开发,白白地放着。有人说我们高家大屋,是守着‘干鱼吃寡饭’,不开窍,难道咱们高家大屋的人真的傻吗?”
······
参加会议的人渐渐少了,最后,会场上只留下零星的几个人。
“建国呀,这是大事啊,急不得。大屋由五房六房组成,哪一房意见没统一都做不好。”说话的人名叫高毛生,七十多岁,属高建国的长辈。
“毛叔啊”
“你讲了那么多,说的喉干舌燥,他们那帮人就是不知好歹,你累得要死,他们以为你有私心。真是‘瞎子不知亮子吃了许多’,你又是何苦呢?”
“毛叔啊,你是个明白人,我讲的也是村里工作的需要啊。现在全国各省各县,把脱贫攻坚当成头等大事来抓,县里调出直属机关干部到村里任职,就是要加大村里工作的力度,防止走过场啊。现在的工作“丁是丁,卯是卯,没有退路啊!”
“要脱贫,过上好日子,谁人不想啊。就是有些人心里只想自己的小九九,那去考虑别人。这项工作难啊,好多人外出啦,他们心怎么想,你在家劳碌不说,很有可能,前一句说好啦,后一句就要翻版,你要有心理准备。”
“做工作肯定有反复,你老放心,有人问你时,烦你毛叔说一声,这是为了咱高家村脱贫。”
谈谈停停,持续几个月,不在家的通过电话联系,微信视频沟通,终于进入到最后阶段,高建国从各种意见中,梳理出三条意见。
“同意这三条,才同意开发”。原来,高家大屋的人不是真反对开发,而是担心承包祖坟山的钱会落入少数人的腰包。
三条意见是:一,青苗费、承包费由一个人收管,收取的款要立即存入银行,不可挪用,存款的折子由收款人保管;二,收款的账目另设他人;三,存款的银行密码由另一个人设置且保管。要取钱用时,存款人,管账人,密码设定人,三人到齐,方可取出存款。潘长河听取村长的汇报后,说:“村民的意见要尊重。要抓紧时间走完法定程序。”
高怀亮也没闲着,思索着利弊,做通父母的工作后,开车到其他种油茶的专业户或企业走访,暗中考察,了解市场行情,茶油的加工,油茶树的种植等,做到了心中有数,再也没有当初的担心。
“儿啊,我支持你,只是要那多钱,到哪去借啊?”娘说。
“借钱的事不用你俩操心。”
“万一树栽不活呢?万一失败了呢?那本可亏大呀!我看呐,你呀瞎折腾。有那么大的好处,别人怎么不去干,偏偏留给你去干。你傻呀。”高老头生气地说。
“人家潘书记看得起咱,我答应他了。一个男人,说出的话就要算数,哪能随便更改。我是一名党员,是一名退伍军人,说出的话就是钉子”高怀亮说。
看见儿子急了,老夫妻俩再也不好说。
“你同玲玲说吗?”娘问。
“她呀?”高怀亮生气地说,“同她讲有何用,她什么事也不管,去了还生气。打电话去又说烦死了。她就只知道复习复习。”
“你俩吵架啦?”
“没有”高怀亮不乐地说,“复习复习,从不理我。真的那么珍惜时间?不早就转正啦,切。”
“你也别去怪她,她考了那么多年,她心里多着急呀。你要去关心她,不能斗气”娘深知可能是儿媳冷落了儿子,才惹得儿子不高兴。
“我早就说过,悬乎,你偏不听”老杨头拖着怪腔调说。
“这是我的事,又不是她的事”,高怀亮生气地说,既是对老父亲说,也是回答老母说。他一头扎进房里,躺在床上生闷气。好一会,他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高怀亮站在台上,望着台下面有数不清的人,人们朝他挥手,喊着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有记者提着相机对他拍照。“我这是在哪?我在干什么?”
忽然有人喊:“来了,来了”。忽然听到乐队奏乐,鞭炮齐鸣,不久,有彩轿车徐徐开来。“这是干嘛呀”高怀亮一头雾水。忽然,彩车门放下,坐在车里的一位头戴花冠的人,突然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去。高怀亮心里一惊,“好脸熟啊,这是哪一个?”还没弄明白,彩车已经过去,潘书记,高村长领着一伙人上了讲台,握着他的手,连声说:“祝贺祝贺,恭喜恭喜。”高怀亮心头一热,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他转脸再望彩车,彩车走远了。车后拖着长长的丝绦,丝绦下飘着一个大大的“囍”字。高怀亮心头忽然哇凉哇凉的。
“铃铃铃”,忽然一阵铃声响,惊醒了高怀亮的梦。原来高建国来电话通知,让他安排时间到村部签合同。
天亮了。高怀亮赶紧起床,胡乱地吃了一点早餐,要赶往村部。“梦境预示着什么?”一路上他百思不解。
村部只有高村长在。高怀亮捏着合同草稿,看了看条款,傻眼了:面积两千亩,每亩交承包费一百元,计算下来要交承包费二十万元。“二十万?我哪有这么多钱啊,面积有二千亩吗?”
“这个面积绝对是准确的,请县里专门测量单位来测量的”高建国说,“你再看看支付方式:五年一支付,分五次付清,每次付四万。承包三十年。不是一次付清。”
“哦”。
“这样吧,文本是草稿,你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意见再提出来,如果没有不同意见,你就签下”高建国说。
高怀亮看着文本,默不作声,好半天才说:“眼前的山床上的青苗如何处理,我不能承担青苗费呀”
“你放心。山床交给你时,一定是干净的。现有的青苗树木由村部组织力量来处理,不让你承担任何费用。请注意,合同一经签署,就产生法律效力。双方都要遵守,任何一方违背协议,就要付违约的法律责任。”
“合同里乙方是我,甲方是哪一个?村部吗?”
“不是。甲方是高家大屋全体村民。村部只是其中的见证人,旁观者。”
“要是有人反对怎么办?”高怀亮担心地说。
“如若有人反对,村部来协调,协调不好,那就只有走诉讼程序,拿起法律的武器”高建国说,“走诉讼程序是万不得已,一般尽量不去走诉讼程序,因为那样要花很长时间,挺累的。”
高怀亮点点头。
(4)
合桶签订以后,高怀亮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创业,精神高度紧张,日夜不能安睡。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人忙得像车轱辘不停地转动,没日没夜。真实地体验到“创业艰难”这句话的含义。虽然做足了心理、精神准备,但是,实际碰到的困难比预想的要大得多:既要忙里忙外,又要防他人侵权,还要掏钱付账,“只出不进啊”。经济压力、精神压力像双座大山压下来。压得高怀亮吃不好,睡不好,心里窝着火,急呀。
急归急,经过部队的磨炼,磨出了高怀亮遇事,尤其遇到难事,从不向人谈起,憋在心里,一个人扛着的性格。
他想,在过去、在部队操练、训练、磨炼,哪一项都是真刀真枪,从不含糊,尤其在抢险过程中,环境恶劣到无法想象的高度,面对困难,没有人哭鼻子,而是激发出最大能量,来战胜困难。一次拉练,不,是一次真实的战斗。高怀亮所在的部队,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晚上急行军,开赴汶川地震中心抢险。那晚,空气中漂浮着细雨,天黑路滑,汽车走在地震带上,路的一侧陡壁悬崖,另一侧紧贴高山,不时有石块临空落下。那石块很大,几吨,几十吨,从几百米高坡滚滚落下,声音震耳欲聋,要是被砸中,肯定车毁人亡。遇到这种状况,要说不害怕那是假话。但是害怕有用吗?前进是死,后退是死,反正一死,倒不如勇敢面对,“狭路相逢勇者胜”,真应了那句话,最终闯过险关,赢得胜利。此后,遇到困难,能勇敢面对,不再慌张。现在创业遇到的困难比起那次战斗又算得什么。
这一天,高怀亮在退伍战友微信群里求援:“各位战友,大家好,我承包了一块荒山场,承包期限三十年,原打算种油茶,可是我担心眼前的收益,合同签下了,我该怎么办,请战友们为我出出主意。”
高怀亮想到了玲玲。真想同玲玲说说心里话。哎,可是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啊。玲玲也在拼啊。打电话问候她,总是说烦死了。“我也帮不上啊,菩萨保佑吧,顺利,成功。”
回到家,老父亲一脸冷,“忙来忙去忙个光吊,别人不做的事,你跑去做,逞能。将后去喝西北风”。
高怀亮无心答理,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倒在床上。好半天,出奇,越躺越清醒。高怀亮索性坐起来,斜靠着,闭着眼。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了玲玲的电话,关机,电话不通。
“总是关机”高怀亮把手机抡到一边。他静静的靠着,眯着,头脑混混沉沉,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高怀亮睡了。不久又醒了。醒来鼻子堵塞,头发疼。“不好,感冒了”高怀亮起身,步伐踉跄,头重脚轻。怀亮娘知道后,急忙进厨房熬碗姜汤,少许给儿子送来。
“你是累的。儿啊,不能这样做啊,累坏了咋办?”
“铃铃铃”手机响了。
“是玲玲的电话吗?”娘问,打开一看,高怀亮摇摇头。
“你好,潘书记”
“小高啊,工作进行得怎么样啊?有困难吗?”
“潘书记呀,困难一大堆啊,钱也快用光了,接下来还要用钱,这该怎么办呢?”娘听见儿子与潘书记通电话,悄悄地退出房门。
“小高啊,资金不够再要想法子。不过,做任何企业,开始都是投资。做进去了,利润在后面,对不对”
“那是”
“你创业碰到困难,这很正常。创业一口吃不成胖子。你不要犯急燥病,一步一步来,我听说你是没日没夜的干,这可不行啊。拖垮身体,怎么去创业?”
“嗯,谢谢潘书记。”
“另外,清早就给你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高兴高兴。你的杨玲玲老师已经考上国家教师啦。”
“真的吗?太好了”高怀亮一下子要跳起来。
“我是从教委那里获悉的,提前给你道过喜”
“谢谢。真是太好了”像打了一针强心剂,高怀亮的感冒跑得无影无踪。上天开眼啦啊。他急忙拨通玲玲的电话,“喂,玲玲,祝贺你呀。”
“哦,你呀!你也知道关心我吗?”
“我当然关心呀,我想立刻见到你”
“别呀,我在去县医院体检的路上。回头再说吧”玲玲挂了电话。
“挂电话?”,转念一想,“不对呀,‘你也知道关心我’,话里有话呀,什么意思?我做错了什么?没有啊,我一直在忙种油茶。”高怀亮再次拨玲玲的电话,拨不通。
“关机?去医院也要关机吗?”高怀亮想想,“不对不对”高怀亮预感到不妙。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走来走去。怀亮娘进来,一眼看出儿子的变化,试探地问道:“你刚才说玲玲考上了?”
“嗯”高怀亮随便的应了一句。
“傻儿子,你还不赶快去你丈母娘家贺喜。”
“她又不在家”
“傻儿子啊,女是娘的心头肉,娘高兴女就高兴。快去,提点礼品。”
“娘,合适吗?”
“合适。不去那不见外了吗?快去。”
“她去体检了”高怀亮自言自语地说,“娘,我觉得不妙,揭晓后,玲玲没告诉我。她是不是要变呢?”
“瞎猜什么,快去”怀亮娘说。
“傻儿子啊,快去呀,快去”
高怀亮被娘催得不能安身,只好提着娘临时准备了一只仔鸡,一瓶酒,一篮子鸡蛋的礼品去杨屋。
玲玲娘家住杨屋,距离高家大屋不远,走过几条水塘坝就到了。玲玲的父亲是一个石匠,常年在外打工。母亲没有文化,在家里照顾玲玲,负责家庭承包责任田。这位准丈母娘,个子不高,圆脸,微胖,性格倔犟,做事麻利,搞一言堂。对这位准丈母娘,高怀亮心存怯火,站在她的面前就像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不敢动。
“妈,你忙啊?”高怀亮进门,轻声地问。
玲玲的娘拿着锄头,正要出门。“你怎么来了?”准丈母娘一脸冷冰,看见高怀亮提来的礼品,站着没动,半天没说话。
“玲玲考上了,这点东西给她补补身子。”
“哟,你也知道关心咱玲玲啊。我听玲玲说你长能耐了,你的眼光高得很,你有钱,你是大老板,我玲玲怕是配不上你哦,出去吧。”
“妈,这是什么话?”
“你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吗?”
“妈,我做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玲玲瞎了眼,看错了人。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妈,这是为什么呀?”
“你那么有钱,去承包荒山荒地,玲玲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你把她当成什么?你把她当成外人。这样的大事玲玲都不知晓,将来如果去你家,你把她卖了她不也闷在鼓里吗?你的嘴真紧,一丝风也不漏。你不把咱玲玲当人看,又跑来我家干什么?赶快把你的东西拿走,我杨家不稀罕!”
“妈,我错啦”高怀亮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双脚齐齐地跪倒在丈母娘面前,泪如雨下,哭诉着:“妈,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当初我也是不得已,潘书记要我接,我自己也想干一番事业,考虑到玲玲在复习,不想她受到影响就没说。没告诉玲玲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求妈妈原谅”。高怀亮跪在那,一个劲地叩头,前额上凸起一块大包。
看见高怀亮如此,准丈母娘心里触动一下,半晌,语气稍有缓和地说:“你自己去同玲玲说吧。我还要去做活”
这是一句逐客令。高怀亮放下礼品,流着眼泪退出门。
(5)
曾经,高怀亮憧憬过:“在黄土坡上盖一座大酒楼,吸引游客来黄土坡休闲度假;或者种上果树,养殖土鸡,土猪,让游客们体念原生态的环境,赚取旅游收入和销售茶油收入。”然而突然招致感情危机,令他措手不及,好像从高空跌落在地上,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承包黄土坡以来,高怀亮一心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回报家乡,回报社会,回报党对自己的信任。他白天去跑出租车,晚上回来翻山挖土,忙得没有时间休息。可是,靠他一个人来挖山,那是根本不行的。若用大型机械,就需付出昂贵的工资。高怀亮急得冒火,没精力去经营个人感情。本以为自己所做的,玲玲会理解他。现在看来,一切都错了。他后悔呀,玲玲误解了他,这该怎么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高怀亮通过多种渠道,希望同玲玲联系,但是,希望都落空:玲玲的电话打不通,玲玲的家里也没消息。深更半夜来到玲玲家的屋后,也没有听到玲玲说话的声音。玲玲去哪了?玲玲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原来,玲玲转正后,被分配到远离高家村的乡镇任教,并且被派往省城学习,压根就没有半点见面的机会。不久,玲玲给高怀亮来过一条短讯,却没有电话。
短讯说:“怀亮啊,我把自己最圣洁,最纯正,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就是想托付终身。可是你呢?眼睛里竟然没我这个人。你承包荒山创业,投资那么大,经营几十年,放在哪一家都算是天大的事吧。这么大的事你从不问我,也不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我真傻,那么信任你,你却拿我当外人。你承包黄土坡,持续几个月,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生产队讨论几个月,大人小孩都知道,我也知道,我就是一直在等待你亲口对我说。我等了几个月。几个月呀,你连半个字都没漏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人吗?你把我当成什么?当成空气呀。我的心里流血呀,真心待你却换来你的漠视。我感到寒心。认识你是缘,你变了,也是缘。缘生缘灭也是缘。过去的就过去吧。好聚好散,我再也不去找你,你也别再找我。祝你事业顺利。再见。”
没有半点的回旋余地。揪心的疼啊!高怀亮被击得魂不守舍,吃不好,更睡不了,终于病倒了。这一天,高怀亮住进了医院。
高老头不知原委,以为儿子是累坏了身体,便拉着牛到山场上去放牛。去看管黄土坡的的树苗,“要等到何年何月啊”高老头心想。他不时地叹气。“造孽啊”。
怀亮娘着急儿子,暗暗流泪,往医院跑。说:“玲玲也不来看看。”
“娘,你别提她。”
“咋的了?她就不该来看看?”
“娘,我求求你。我心疼啊,她不是你儿媳呀”高怀亮拉起被条捂住头,呜呜地哭了。到此时,怀亮娘才意识到儿子为啥病了,老伴一直觉得“悬乎”的事真出现了。怀亮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阿婶,你怎么啦?”
“潘书记,你来啦”怀亮娘像找到救命草似的,连忙爬起来说,“潘书记呀,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我儿吧。”怀亮娘哭了。
潘长河安慰了几句,示意怀亮娘离开。怀亮娘走出病房。
“小高哇,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不要被感情的事击倒哇。”
高怀亮要爬起来,潘长河急忙按住他,“别动,好生躺下。你的事我知道啦。这件事也是没法子的事,别人也帮不上你的忙。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累,后悔吗?”
“我不后悔!就是就是胸口堵得慌”高怀亮哽咽,说不出来。
“人呢,最难把握的就是感情。在人生中,人的感情就像大自然的万物一样,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你是一名退伍军人应该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其实,在生活中,除了爱情,还有友情,亲情,激情等等。干事业要有激情,要有信心。人的生活是多方面的。你遇到的难题,许多人也遇到过,它只是生活的一个方面,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中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那就是你所追求的事业。人不能因为感情受挫而影响到自己的追求。你所承包的事业,是非常有意义的,它关系到咱们高家村的脱贫攻坚大业啊,所以,希望你要坚强起来,以大局为重。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振作起来。”
高怀亮坐起来,不好意是说:“潘书记呀,要说不难过,那是假话。毕竟我们交往了几年。我就是难过”。还没说完又哽咽了。
“我刚才讲过,感情最难把握。有的人结婚又离婚,多年的夫妻也离婚,都是感情出问题,对不对。人一辈子很长,生长的过程就像乘车过站,过了一站又一站,会碰上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要学会适应,没什么了不起。常言道‘东方不亮西方亮,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有事业那是真实的。追求的事业成功了,要什么有什么。要从困境中站起来,那才是好样的。”
“潘书记你放心,我不会倒下。我一定会站起来”高怀亮坚定地说,“我虽然遭受不幸,躺在医院,我反复检查自己,我确实有错,不该瞒着她。但是,冷静一想,她要变心,是早有准备,只不过我没发现罢了。分数揭晓后,她并没告诉我。我该头脑清醒,我是农民,是一个退伍军人,该踏踏实实地生活,该找与我同心的女朋友。我要拿的起,放得下。”
“这就对了。”
“潘书记,我是这样想:栽种的树苗只用了五分之一的面积,考虑到还要加大投资,手头缺钱,借吧,也不划算,借款终究要还,我打算把剩下的面积转包出去。我有一位老战友,福建那边的人,他家里从事花卉苗木生意,他了解我的情况,愿意同我合作,在黄土坡建一个苗木花卉基地”
“好呀,我同意。只是基地能用得上人吗,能不能带动当地人就业?”
“一定能。他对我讲了,只要水电能上黄土坡,他就能展开工作,也能带动当地人就业,因为基地要人来干活。”
(6)
在微信朋友群里,王长辉看到高怀亮的求援,很是吃惊。对高怀亮,他太熟悉了。他俩曾在同一部队同一班服役,高怀亮属性格保守型,不爱冒险,领导叫他干啥就干啥,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退伍回家,怎么就能创业,像换了一人似的,变得有能耐啦。他哪里知道,高怀亮遇到了高人,一句玩笑话把自己推到前台,做一个扛旗手。
这天,王长辉主动联系了高怀亮。高怀亮就一五一十地同他说心里话:
起初想得简单,以为只要一门经种油茶树,等到油茶树挂果,就可以榨油,有收入。哪料到,后来翻地,栽树苗需要大量的投入,几万块退伍费眼睁睁地一天比一天少,又没有收入进账,望着大片荒山,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很难实现目标。再说,树苗长成树需要几年,何时才能见效?还是未知数,自己、家人的生活怎么办?越想越担心,心底发慌,找潘书记诉苦,潘书记劝他慢慢来。忽然有一种“拿粑嚼不碎”的感觉,不得已才在战友群里求援。
王长辉知道以后,灵感一现,脱口而出:“老高啊,既然这样,我来同你共同开发,利润分成,你看怎么样?”
高怀亮一听:“真的吗,你不是开玩笑吧”王长辉在部队里受过伤,所以高怀亮那样说。
“当然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王昌辉说,“你若同意,隔几天我就去你那”
“真的?我就谢谢你”高怀亮说,“你方便吗?”
“哈哈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一句话,身体没问题”。
王长辉曾经在一次训练中受了伤,落下残疾,提前退伍。那次训练,要不是高怀亮援手搭救,他就把命丢了。在心底,王长辉把高怀亮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高怀亮不知道的是王长辉在家做花草苗木生意,他家做苗木生意有多年,有产业。福建那边做苗木生意很普遍,但是土地流转成本很高,而今,他决定来安徽援助老战友一把。自然,老战友合作一拍即合。高怀亮把承包地的剩余部分的大部分转包给王长辉,专门做花卉苗木生意,资金由王长辉出。王长辉把他的企业定名为黄土坡花草苗木基地。基地由高怀亮负责招聘用工人员和基地的日常管理。这样,高怀亮身上的压力就减轻多了。基地招工用人确定以后,他能开出租车跑生意,油茶树苗看管就可以。
王长辉中等身材,微胖,行走不方便。在基地,他先建起了两座大棚,每一间有四百多平米面积。棚内中间修一条一米左右的水泥路,水泥路两边做成一条条的垧块,垧块里分成不同的格子块,有的格子块育着小苗,有的格子块里放着塑料杯子,塑料杯子里装着一层土,土里放着种子。花卉苗木就在塑料杯子里发芽生长。大棚空中,悬挂着吊盆,吊盆高过人头,一层一层,一排一排,绿色从吊盆里掉下来,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王长辉采用了最先进的智能容器育苗技术。他建的棚子较高,分两层,里面一层有一人多高,里一层多在夏天用,因为夏日太阳光特别厉害,棚里的温度高,用里层的遮阳层,会保证容器里的苗正常生长。大棚里的水电设施齐全,电灯安装到位,大棚两边的钢架墙上,对称安装着五对大型风伞,风力很大,显然这是降温的需要。在大棚的一角,安装着温度计,一套智能设备:棚内温度高了,它会自动开电扇;湿度不够,缺水,它会自动开机;有什么脱落,需要人工手动,它会报警。当然,苗木的移栽,花卉的修葺还是需要人工来打理,所以,大棚内每天都有人劳动,来棚内就业的一天能挣到六十左右的工资,吸引了高家村不少人就近就业。
王长辉在大棚外 ,请人栽树栽花,各式盆景,琳琅满目,景观树生长了一大片,有迎春花,桂花,樱花,海棠数不胜数。
几年过后,黄土坡大变样:茶树林郁郁葱葱,金银寨黄牛欢唱;有好汉坡鸡声飞扬,银珠洼的土猪场,黄土坡的苗木基地,生机勃勃,春意盎然。高家村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全部实现了就业,整体脱贫。原来,高怀亮把剩下的承包面积,又转包给他人。转包后,有人用它养鸡,有人用它养牛,还有人用它养猪。
潘长河被提升为高家乡的党委书记,而高怀亮也被任命为高家村的支部书记,“黄土坡生态产业园”的园长。这是高怀亮整合资源,要把黄土坡的产业做大做强,落实潘书记的想法——把在黄土坡的几家企业,整合为一个整体,使用统一的商标,统一的名称。
高怀亮升官了,比以前更忙。
“忙来忙去,忙个光吊”高老头说。他只想着要孙子,不想儿子当什么官。
高怀亮早已习惯老父亲对他的责备。心里一点也不生气,他理解老父亲。
“父哇,你别急。你的儿子不孬不傻,我相信我会找到老婆的。”
“好哇,在哪啊,引来我看看,总不是要等到我进坟墓才有吧”高老头说。
“不会的。我保证”高怀亮说。
“你保证保证,保证到现在还是光吊”
高怀亮没出声。俗话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爱情上,他心有余悸。
前几年,茶树长起来了,就是不挂果,这可把高怀亮急坏了。情急之中,高怀亮找到潘长河。潘长河联系县林业部门请教技术。后来,县林业局派来一位女技术员,来到黄土坡,手把手地教会高怀亮如何剪枝,如何施肥。第二年,黄土坡的茶籽产量上去了,获得大丰收。从此,高怀亮与那位女技术员建立了联系。
“黄土坡生态产业园”是潘长河多年前的设想,现在终于变成现实。高怀亮又出新招,联合养猪的,养牛的,养鸡的,共同出资,在黄土坡的山顶上,建起一栋大楼,把大楼确定为生态产业园的总部。通过“互联网+”形式,打开销售渠道,打造“黄土坡”品牌。
生态产业园总部大楼有六层,里面东西对开,两头折向延伸,也是对开,成半框儿形状。大楼前两边,建有几排小屋。水、电、汽、网一应俱全。水泥公路已上山。大楼的第一层为销售大厅,销售的都是黄土坡生产的土产品,有茶油,蘑菇,牛肉,土鸡,土猪肉等产品,花卉盆景等。黄土坡品牌做得风生水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
这天,高怀亮接到潘长河的电话:
“小高哇,县有关部门要来黄土坡召开创业现场经验交流会,你准备准备。”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黄土坡产业园彩旗招展,歌声飞扬。人们搭建彩门,彩门两旁贴着对联:上联是“建档立卡精准识别”,下联是“扶贫开发促进发展”,彩门上方挂着横幅“黄土坡生态产业园经验交流会”。
上午,参加会议的人陆续到了,小车停摆在大楼的四周。先到的人去参观养鸡场,养牛场,养猪场,还有人去参观苗圃,花卉,这些企业相距不远,翻过一道山,走过一条沟就到了。
高怀亮没有走,他与高建国留在总部,因为县里的领导们还没到。
不久,潘书记乘车到了,高怀亮和高建国一同恭候。从车上下来不少人,摄影记者忙着摄影。寒暄后,从大楼里走出一位手捧一盆嘉宾花的姑娘。这姑娘身材修长,穿一身黑长旗袍,露着白嫩的脖颈,移步款款,落落大方。她来到潘书记跟前,请潘书记戴上嘉兵花。
“哦,文技术员,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呀?高怀亮好大的面子啊,竟然把你请来当服务生。”潘长河笑着说。
“国庆假期,正好没地方去玩,高书记打电话请我,我就来了。”
“我说嘛,这小子真有一套”
“潘书记,这不应该嘛?”
“应该应该”潘长河笑着说,“黄土坡茶油产量高,你功劳不小啊”
“我没什么,功劳都是高书记、高村长的”
“是大家的”高建国说,“文技术员的功劳不小,帮了大忙。希望文技术员常来常往,及时给与指导指导,哈哈哈”
高怀亮没笑出声,用眼光扫了文技术员一眼。文技术员一脸红,转身进屋去了。潘书记取过一朵红花戴在胸前。这时,从屋里走出一对老人,他们缓慢走向潘长河,“潘书记——,你好啊”
“高老伯、婶,你们也在呀?”潘长河跨步过去,双手紧紧的握着高老伯的手说,“你们该高兴吧?”
“高兴高兴”高老头说,“只是只是,还是个寡汉老”。潘长河说:“不急不急,会有那一天的。”
不久,音乐响起来:“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音响传出了“好日子”歌曲,旋律优美,激情昂扬,参观人群陆续回到会场。
开会啦,主持人文技术员手持话筒,笑容可掬地说:“各位领导,各位嘉宾,金风送爽,花桂飘香,在这举国欢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九周年的喜庆日子里,我们迎来了黄土坡生态产业园经验交流会,这是高家村的喜事,也是高家乡的喜事,是大家的喜事。欢迎大家的到来。会议的议程是:一,代表交流、二,高书记发言、三,潘书记讲话。
有请花卉苗圃的王老板”:
这时,王长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上讲台。他不慌不忙,用外地口音说:“我叫王长辉。我是高怀亮书记的老战友。我是福建人。退伍后,我在福建家乡也是从事花卉苗木产业。在老战友创业需要援手之时,我来到了安徽,与老战友共同创业,我感到十分满意。在我承包的面积当中,一期工程,我们建了俩个大棚——智能容器育苗基地,栽了几百亩的小树苗,它们都是景观树。在我的企业中,解决了高家村贫困户23户,近百人的就业。二期工程,我计划开发休闲、娱乐,观光于一体,把黄土坡建成旅游景点,让人们在黄土坡释放压力,乐意消费。
感谢政府政策好,让我这样的残疾人也能够创业。”······
“哇塞”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下面请杨飞厂长交流”主持人说。
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快步走上台,手持文稿,向众人鞠了一个躬:“各位领导,我叫杨飞,我承包了一条山沟,与人合伙办起了养鸡场。我的合伙人有十家农户,户户都是的股东。股东们推举我做厂长。目前,我们养了五千只鸡,都是土鸡。我们厂销售土鸡,土鸡蛋。每天能收土鸡蛋在一百斤左右,主要是销往全国各地,贴上黄土坡标签,目前销售很好。”
“我们的经营模式比较灵活:每户一股,共十股,没钱的,以出工入股,事先签订协议。入股的农户,多数年纪大,有病,干不得重活,公司就分类安排:宰鸡的宰鸡,脱毛的脱毛,捡鸡蛋的捡鸡蛋,装箱的装箱,贴标签的贴标签”
“要是有人不出工,或者生病了,怎么办?”
“或者有人要加入,有人要退伙,怎么办?”
对以上情况,我们的做法是“共同出资,共同经营,共担风险。以一致通过为原则。一致同意了,可以加入,也可以退出。想加入的要对加入前的亏损负责,要退出的也要对退出前的亏损负责。没有出工的,记账,折算成资金在当年分红的账目中扣除。”
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高怀亮。他换了套西装,系着红色的领带,脚穿黑皮鞋,皮鞋搽得锃光发亮,高张发型,配着铜釉色的圆脸,容光焕发。潘书记对身边的高建国低声地说:“耶,这小子打扮起来还挺帅的。嗯,不错不错。”
“耶,这是刚换的,先前不是这着装”高建国说。
“他一直是黑皮黑肉,怎么突然讲究起来了?”潘长河问。
“嗯,有意思”高建国若有所思地说。
“各位领导,各位嘉宾,欢迎大家不辞劳累,来到黄土坡生态产业园指导工作。我们产业园还要继续努力,绝不辜负上级领导对我们的厚爱。我们一定要把工作做得更好,实现高家村彻底脱贫。”
“我是一名退伍军人。刚回到家乡,心想的是就业,解决吃饭的生存问题,压根没去想创业。我一没技术,二没文凭,手里仅有几万块钱的退伍费。用退伍费买了一辆车跑出租,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潘书记。潘书记鼓励我创业,给我信心。当时我惧怕。惧怕失败,惧怕投资打水漂,惧怕家人不支持。当时潘书记,高村长找我谈话,要我以一位共产党员,一位退伍老兵的来要求自己,让我清醒,我明确白了自己的责任和担当。是啊,脱贫是全党的事,是每一个中国人的事,正如潘书记说的,对每一位共产党员来说,脱贫‘既是义务,也是责任’,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应该吃苦在前,应该冲锋在先。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小家。我想,既然党要求我这样做,我就应该冲上去。我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
“在经营黄土坡的过程中,我遭遇许多挫折,是党组织为我排忧解难。在我陷入人生低谷时期,又是党帮我拨开迷雾,让我重新站起来。我要感谢我的老战友,正是他的及时援手,让我摆脱困境。今日我取得的一点成绩,都是他人帮忙的结果。我只是做到了坚守,做到了不抛弃,不放弃。”
“在产品销售遇到困难时,我组织大家注重产品的质量,注重黄土坡的品牌。在后面的发展中,我们还要扩展业务,进行深加工,要申请黄土坡商标专利,把我们的产品贴上黄土坡商标,进军大型超市。”
“现在高家村,已经消除了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实现了脱贫。”
感谢各位,不辞辛劳来到产业园,你们的批评指正是我们继续前进的动力。谢谢大家。”
“会议最后,请潘书记讲话”。潘长河走上讲台,肯定了高家村脱贫攻坚取得的成绩,代表县委乡政府表示祝贺,同时号召来参观的人员,要学习高家村的做法,回去研究学习······
高建国走上舞台,“嗯哼”几声,说:“各位领导,各位嘉宾,谢谢大家的光临。呢个呢个,我们做的还不够,还要继续努力。我宣布,经验交流会到此结束。”
忽然,高怀亮拿过话筒说:“我想借此机会,请我的老领导,请各位嘉宾,为我见证一件事。”
人们站住了,驻足凝视:忽然,从后台走出三人,俩老一少。那少女,身穿洁白的婚纱,两位老人一左一右陪着,走到高怀亮身边。老人一手牵着少女的手,一手牵着高怀亮的手,把少女的手放入高怀亮的手中。高怀亮握住少女的手,向两位老人齐齐的深深地鞠了一躬。两位老人又走回后台。高怀亮拉着少女,走到前台说:
“各位,我宣布,我高怀亮”
“我文静”
“今天结为夫妇,请大家为我们见证,为我们祝福。”
“哇”
人群一下子像炸开的锅,热烈鼓掌。喜糖从天而降,会场瞬间变成了婚礼现场,人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你小子,最后来了这一手,突然袭击呀”潘长河跳上舞台,“刚才的俩位老人是谁?是文静的父母吗?”
“是”
“不行不行,你要当着大伙的面重新向老人跪拜,不能太简单,”潘长河认真地说,“你这是草率,是失礼。是对老人的不尊重。”
“对,重新跪拜,重新跪拜。重新跪拜”众口一词地喊。
高怀亮一下子慌了,急忙去找老丈人和丈母娘。有人喊:“尊重,跪拜;尊重,跪拜”
面对这戏剧性的变化华,乐坏了高老头夫妇俩,他们也跑上舞台,怀亮娘直接上前去抱住新媳妇,眼泪喜极而出,轻声地说“孩子”。
高老头也走上前,一个劲地拍手,他张开双臂,可又觉得不能抱。便跑到潘书记面前,笑着说:“喜事,喜事。没想到,没想到”又走到儿子身边,抬手往高怀亮背上拍了几下,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高建国走过去,悄声对高老头说:“老哥,嫂子去抱了,你也去呀”。高老头抬手吓唬高建国,“是我的儿媳妇,不也是你的儿媳妇吗?老不正经”
高建国笑着跑到后台,请来文静的父母,来到舞台中央,有人从楼房里搬出四把椅子,摆放在舞台的中央。高建国与潘长河交换了意见后,临时担起新的角色:
“我宣布,潘书记为证婚人,请证婚人就座”,有人又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一边。潘长河走过去坐下。
“请亲家亲母就座,请怀亮的父母就座”
“请新人站到舞台中央”
安排已定,高建国手持话筒,走到高怀亮身边,问:“高怀亮你愿意娶文静为妻吗?”
“愿意”
“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患病,你都愿意陪伴他终身吗?”
“愿意”
“你愿意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文静吗?”
“愿意”
众人哈哈哈大笑,有人说:“这个老臊棍,问的挺内行呢”。不想被高建国听见了,“不内行,行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高建国以同样的话问了文静,文静也都做了一一回答。
有人喊:“新人亲一个,吻一个”。高怀亮腼腆的不知咋办,文静大大方方走过去,深情地吻了高怀亮一口。众人又是一阵鼓掌。
“向公婆敬茶,向岳父母敬茶”高建国说。
扭头一看,高老头夫妇不知何时离位了。正在众人不解之时,听到台后怀亮娘说:“真是怪孩子,也不事先打过招呼,我与他爸也没换一身衣裳,当着亲家亲母的面,多失礼呀。”
知道原委后,文静走过去,拉着老人的手,换了称呼说:“爸,妈,你就别怪怀亮吧,是我俩商量的,要怪就怪我吧”
这一声换口的“爸、妈”,叫得高老头夫妻俩喜得没有顾虑,随着新媳妇重新回到舞台,不好意思向亲家亲母抱歉。
“没事,咱们都是农村人”
婚礼就这样进行。礼毕后,潘长河与高建国走到一边去,“这小高,搞这一套,突然袭击嘛,啥也没准备”
“是啊,没准备,走吧,不合适;不走吧,尴尬。”
“走什么?大不了事后再补。”
“哈哈哈”
这时,高怀亮拉着文静来到,“请书记,村长吃过便饭吧。”潘长河与高建国没有推辞,跟着走向产业园饭厅。潘长河没进饭厅,转身径直向院门走去,高怀亮与高建国一同跟上。潘长河驻足四望,好半天才说“小高啊,这是黄土坡最高处吧,不容易啊。”潘长河颇有感概地说。一声“不容易啊”后,他站在那里没动,静静地看着,望着,想着······
“你怎么把你老丈人和丈母娘藏进楼上?”高建国问。
高怀亮笑了笑。文静的父母就只有文静一个孩子,老俩口都是农村人,文静事先同老俩口说好了,就利用国庆假期办事,正好婚期与经验交流会重叠,就这么办了。
“老俩口提前过来的?”
“今天清早我开车去接的。”
“文静是个好孩子,比其他人好上不知多少倍啊,你一定要真心待她。”
“我一定”高怀亮认真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