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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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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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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湾那湖芦苇

下湾那湖芦苇

口 舒思文

湖委实是小巧。湖面东西狭长,南北也是不阔,一块边角极是随意的镜子般平铺在山脚拐弯的地方,泛银闪闪的亮光。湖是小湖,下湾是个地名,就深藏在洪港的山旮旯里。

湖周遭皆山也。一山上下,绿叶纷披,似是有人山顶上洒泼了颜料,浅绿的是杂草,翠绿的是楠竹,墨绿的是楮树。峰顶浑圆像个特大号馒头,山坡不见其陡峭,从来就不见高耸形状,类人堆中短颈胖肚的憨大汉。

一条牵向山外的路沿了湖边逶迤,路是可通车辆往来的水泥路。路边多是乡村人家,一茬一茬的红砖青瓦,皆三层四层的小楼房,皆倚路边用泥砖砌矮墙圈了门前的禾场作了庭院。

富水河水面升高,河水纷纷往这下湾倒涌,一汪一汪地聚河水为湖。湖水不光滋生成群鱼虾,浅水的湖滩还丛生了芦苇。每年春夏更替时节,芦苇们疯长新篁,一任翠绿颜色尽在湿地上招摇,微风里一浪一浪地起伏,呼啦地奔了过来,又喧闹着拥挤过去了,一刻也不曾消停。村人就忍不住嘀咕:咋这疯?这芦苇发骚。

湿地上,芦苇越来越见阵容,春日才到,眨眼就这儿那儿的一大片面积了。碧绿碧绿的倒影水中,一晃一晃,像是湖上晾了匹绸。天上耀眼着一轮太阳,光芒里一众慢吞吞转悠的鹭鸶,好似村头胖屁股的肥嫂随手往绸上撒的七颗八颗雪白米粒。

秋风过尽,寒凉起兮,山河就变异了颜色。芦苇刹那就褪下臃肿,清癯了好多,苇叶也悄没声儿地低眉,收敛了轻狂。芦秆却更长精神了,从脚到梢金灿灿了浑身,直挺挺一秆一秆的芦苇托举一球一球的花絮。花是白花。一球花絮,一团白云,千球万球就满世界银亮亮的雪哩。

芦秆金黄,金黄得好;芦秆直挺,直挺得也好,细节处就看得见情操了:芦苇不花哨着去勾引世俗的短浅的目光,也不妖冶地轻薄去投怀送抱抛秋波。污浊里偏不自嗟自叹,芦苇直挺身段每天皆如沐了春阳一般勃发生机。

……

有万千游客看风景来了,下湾一时就很热闹。游客多数是外地的,有坐车的,也有徒步的,有成群结队的,还有孤零零一人的。来了多是举着相机狂拍个不停,回去后打印装裱挂在墙壁上炫耀。最是那浑身通透了雅气,又有好容貌的妙龄女子,一来到湖边总要忍不住惊叹,末了再携着早准备好的三四通衣衫招手叫船,咿咿呀呀摇到芦苇丛去,换一通衣衫照数张相片,又换一通衣衫照数张相片,就拍了厚厚一摞迷人无数的美照。

这好的风景一时就传开了,欣赏风景的人走了还想来,来就不想走了,游客竟然多到不可计数。就连著名作家李专到洪港看一个人,竟然要连下湾的芦苇一起看了才觉过瘾。

我是到了许多地方看过芦苇的,河北白洋淀、辽宁盘锦辽河三角洲、天津七里海、新疆博斯腾湖,那场面那气势确实迷死了人,但那芦苇却太粉脂了人文元素,就大俗了,哪有下湾芦苇的质朴和本色。

下湾的芦苇,春来自个儿返青,夏来则自个儿拔节,只要有一丁点的湿土,从来不稀罕五颜六色,只憋着劲生长,也从没有奢望过世间有温暖的手掌伸过来,牵引走出沦陷的滩涂;秋去冬来,芦苇向心感恩,只孤寂地举灿烂的花穗致敬天空。

芦苇的美,的确是美。这山旮旯的确是很安宁,空气也出奇的纯净,这一切皆深藏在这方山旮旯里,肯定是寂寥的。羽毛之艳丽,美在临风拂动;歌声之动听,妙在音调婉转。人也是这样的,你光有横溢才华是没用的,你得有发挥的平台,你得有立身的处所,你还得要有引领你登上舞台彰显本事的伯乐啊!

或曰:一拨一拨的无数游客来来去去,眼睛是看饱了,相机是装爆了,无数游客蜂拥而来,大家不是热闹了芦苇,不是也张扬了芦苇的风景吗?

或曰:的确,是热闹了也张扬了芦苇的美。但是,热闹都只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好奇之心,是很自私的啊。揪心芦苇的荣枯衰败,揪心芦苇的自生自灭,我却从未见过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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