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面一样折腾心思

炒面一样折腾心思

口 舒思文

居家吃的习惯中，粉条一向不拘粗细均红烧鱼肉一般爆炒，当然先是粉条浸水里泡至倔傲的身段弯曲顺从，低眉哈腰服了软。面条则无分圆扁形状只着汤水烹煮。

我家向来这样吃法：双日煮面。单日炒粉。完全符合养生取法的平衡阴阳。数十年一贯制，俨如大国治政从来不失刚柔。日子只是决定或炒或煮，烹饪时候，我家该谁披围裙掌勺绝对不容错乱。

汤水煮面的手艺我是属于无师自通。为免有人找上门切磋麻烦，这里只好低调说是手艺精湛。比如，拧开煤气取多大火而不烧坏锅的肌肤；拧开净水器只取跑出来的哪寸水；烧锅热到几分就不伤了水的感情；下锅时怎样搁下就不摔痛面条；怎样调料就更见了风华正茂；怎样装碗方才显得热情又丰满。那年我就是煮的一碗面条，招待一个时常来借书的小女孩子，她眨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总是羞涩的神情。有回在院里择菜时说到旧事，她剜我一眼，说我就这点本事骗人。

炒粉就不是我的强项了。我炒的粉条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嘴里扒，原因是就怕与胃伤了和气导致翻了脸面。捞粉，沥水，炙炒，调料，翻炒，抖动，装盘上桌，我妻子一连串动作，光看着都是享受。一方素净的瓷盘，高高码起刚刚出锅的喷香粉条，色泛油光，青菜红椒，坐卧其间，说道江湖，令人忍不住张大的嘴巴显得格外贪婪相。

依学说来理论，汤面属阴，炒粉则属阳。男人为阳，女性则是阴。我精于烹汤面，妻子善于炒粉条，闲聊时我说阴阳和合这便是天意。妻子就说一句话，让我差不多再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了。她说醒醒吧啊你，一直说汤面好吃，人家只是哄你干活呢。喔草。

一语道破数十年天大的秘密，我一时悲伤，无语。干脆就躲到纸上烹饪文字。

照例依床读书打发独居苦寂的光阴。书上傅山说了，“丹崖雨中，老亲作馄饨噉山，山是个四五十岁老大汉，精眉白眼，饱粗粮过日尚不可，况饱此费手有味面食。”忽然，想起厨间无法处置的面条了。

面条是在街边小店买的，买的时候，胖老板娘挥着猪膀一样的胖手劝亲戚一样的劝我买。面条是陈克明面条，五百克一筒的那种。面条类街头妙龄少女，净白色的肌肤配着苗条的身材。但恨面条汤煮总是不烂，嚼之甚是无味。傅山的说吃，逗得我食指大动，顾不了天只微微亮就忍不住抛了书，溜下床炒面去。

择洗菜蔬。坐水。涝面。烧热油锅，煎搅蛋微黄，出锅盛瓷盘中，爆炒白菜青椒蒜辫熟透，调料，下焯水的面条适量至于锅中，爆炒。翻动。复爆炒。复翻动。下煎蛋，复翻炒一过二过至数过，炒面也就成了。

拍图发给远在他乡的妻子欣赏。她说炒啥炒呀，上快餐店四块钱就解决早餐了。

抬手敲敲脑袋，我就算了细帐。

我是这样来算细帐的：面条二两2元，蛋两枚3元，白菜1元，调料折合算1元，煤气费水费折合算1.5元，疫情时期工人工资算25元。

以上合计三十三元五角。

一算帐还真亏了。

反过来细一想，也不亏。

你想想，一个人，先是炒面，接着算账，再接着，华丽转身又反过来一帐别样再算。像炒面一样折腾心思，一个人独居，日子就不会显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