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五庙茶
汪静群
爱人的外婆家在五庙。每年的正月初二,我们都去外婆家拜年。起初,我们清晨出发,沿山间蜿蜒小路,翻山越岭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后来,我曾坐着爱人的摩托车去过,沿横中至五庙的公路,再经一段弯曲的乡间土路抵达;还搭乘过中巴车抵达五庙街,再步行约两公里小路方到;再后来,我们便是自驾车,沿铺满沥青的公路直达五庙外婆家。
第一次去外婆家,快到门口时,舅舅点燃长长的彩鞭,表弟点燃几个大炮竹,噼里啪啦,左邻右舍、山对面屋子的人都迎出来看热闹。二十多岁的人了,外婆家还放鞭炮迎接,爱人看我满脸通红,贴我的耳边轻声说,这是五庙人的待客之道,贵客来了才放鞭炮。这满山满岗的热情,让我像小孩般,总盼着每年的正月初二去五庙外婆家。
外婆家在离五庙乡约两公里的半山腰处,一正五的平房,靠东捺一毗屋,前厨房后杂物间,整栋屋子被舅妈收拾的清爽利落。春天,外婆家的房前屋后,映山红窑火一般怒燃,进进出出的人,就陷在花海里了。在外婆家,最恋舅舅泡的那杯茶。舅舅盛一小勺茶叶放进杯子,倒入温白开浸润会儿,一摇一晃,再将水倒掉,舅舅说这叫洗茶。洗后的茶叶清亮了些许,注满开水的刹那,只见洁净的玻璃杯中,片片芽叶在水中翩跹起舞,如一个个翠绿色的精灵在水中游走。茶叶浮上水面,然后慢慢沉下,肆意舒展着身躯,懒洋洋的。稍后,叶如雀舌,齐刷刷地悬在杯中,清香随之溢满小屋。我双手接过茶杯,微含、浅抿、润喉、沁脾、入心,咂咂嘴儿,唇齿留香,满口是风的味儿?花的味儿?阳光味儿?星露味儿?是,又不完全是!那味微苦、微涩、又微甜,再回味,甘甜清香,不能用文字比拟。
开饭前,舅妈给我们每个人端上一大碗,说是给我们烧个“茶”。这“茶”是金黄的蛋饼,下面掩藏着手扯挂面与一个大鸡腿,这份隆重自然是外婆家的盛情。我总是大口地吃、大声地赞。吃过午饭临别时,舅舅提着两斤自家制作的茶叶对我说,听姑爷(我爱人的父亲,山里人随自己的孩子对亲戚的称呼,以示敬重。)讲,你喜欢喝五庙茶,这是特地留给你的。记得哦,要细喝,喝茶也会喝醉的。我自是高兴,并欣然接受这份偏爱。爱人笑我,去五庙外婆家,整个人都蹦哒蹦哒的,目的性很强,就是为着舅舅的两斤好茶。
回家后,我将茶叶放进冰箱冷冻保鲜,然后用小盒分出一周的量带到办公室。沏上一杯,看书写稿时喝一口,与人交谈时呷两口,说不出的清新舒适。有一年到外地出差,我特意带上舅舅给的五庙茶。一日午餐、我沏上一杯,往桌上一放,同桌的人不约而同地盯着我的杯子,有人说:“乖乖,你那茶叶好,观而赏其形,闻而悦其香,肯定好喝。”有人说好,我自是高兴,随即把五庙茶大赞特赞了一番,还邀请大家有机会去五庙做客品茶。五庙土肥地厚,阳光雨水充足,梯形茶山常年在云蒸雾绕中。特别是早春草木萌发之际,茶叶吸吮着天地间灵气,通过采茶女精心采摘、制茶师专业制作,清然沉碧的茶叶含翠出炉,香气袭人,绿色天成,怎不叫人喜欢?
每年茶叶春,舅舅都叫表弟送两斤五庙茶给我们。后来,我的两个孩子工作了,表弟会送四斤五庙茶,说:我爸讲的哟,老表表嫂两斤,给两个外甥各壹斤,怕年轻人不喜欢喝茶。其实,我不好意思说实话,他们的两个外甥把茶叶带到单位,左右前后的、楼上楼下的同事全来了……仅一天,一斤茶叶就分光了。后来外公外婆入土为安,在五庙任教的舅舅退休了,舅舅舅妈也随表弟来县城居住了,但他们每年依然托人弄几斤地道的五庙茶送给我们,茶有剑毫、弦月、仙芽……,都是五庙的好茶。
前年听舅舅说,他家的茶山给茶厂承包了,每年会分得一些成品茶。五庙乡对茶厂从承包、采摘、制作、销售一条龙服务,电商销售风风火火。只是现在正月初二不是去五庙外婆家了,而是去县城的舅舅舅妈家了。
去五庙外婆家,是我人生中值得回忆且很幸福的一件事,特别是喝上香喷喷的外婆家的茶,茶味沁心、茶情暖心,这或许就是血脉相通、亲情相连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