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林站在装着防护网的窗前,向外张望。宽阔的马路上,车来车往。马路对面是一所大型监狱,高高的围墙上面还装有铁丝网,围墙的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牢房。而此刻,福林待的地方是二院的封闭式病房。多少次,福林驾车从外面的大马路上通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关进二院的病房。
是福林得了精神病吗?不,是他的老丈人又犯病住院了,福林现在是陪护人员。他显然很不愿意待在这里,却又无可奈何。医院有规定:在没有找到保姆之前,病人家属必须自己陪护。福林心疼妻子,怕她被她那发神经的老爸打。再说了,这里面还关着别的很多特殊病人呢,福林尤其不放心妻子的安全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来看护老丈人。
此刻的老丈人双手被绑在病床的两侧,睡着了。下午他刚进住院部那会儿可凶了。福林把他哄进住院部,铁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知道又要住院了,这里他太熟悉了,也太害怕了。于是他发狂般地想要冲出去,他说他没病,他指着医生骂到:“我要打你!”高大的男医生并未理会他,自己有事去了。一旁的女护士还想着如何哄哄他,让他安静下来,可狂躁的老丈人根本不给她机会,摆出一副要打人的姿势大吼起来,吓得女护士赶紧躲一边去了,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找不到发泄对象,老丈人只能对自己女婿发火了。
“我又没病,你们把我骗进来干嘛,钱太多啦?我要打死你!”
颤抖的双手握紧拳头就向福林冲过去。福林也大喝一声:“再不听话,我可真要打你了喽!”
看到女婿面露凶相,老丈人举起的拳头始终不敢落下。正在两人僵持之时,吓破胆的女护士早已经把保安和几位男医生都叫来了,大家一起配合,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发狂的病人摁在病床上,双手绑在了床的两侧,这下终于安静了。为了不刺激老丈人,福林悄悄退出了病房,留下医生护士安抚一下他。
最早发现老丈人精神不正常是在二十年前,福林在开发区刚开了一家餐馆之时。那时失业已经半年多的福林居然决定要开餐馆了。福林平时从来没炒过菜,又没有餐厅工作经验,但迫于生活压力,他想赌一把,说不定自己还真能闯出一片天呢。定下了一间租金便宜的店面后,福林用仅有的几千块钱置办了一些桌椅、锅碗瓢盆、调味品等必需品,再备了些菜,就开始试营业了。
有几位客人进门了,夫妻俩心里有些紧张,却故作镇定地递上菜单让客人点菜。其中一位客人点了几样菜后又问:“凉拌土豆丝有没有?”
“有有有!”福林硬着头皮答应着。等客人们去包间坐下了,福林轻声问妻子:“凉拌土豆丝你会做吗?”
“凉拌黄瓜,我做过,应该差不多的吧!”
“那就按照那做法来一份呗!”夫妻俩于是就按照凉拌黄瓜的做法给顾客来了一份生的凉拌土豆丝。几分钟后,一位客人端出那盘生土豆丝,生气地说:“你们好歹给我把这土豆丝煮一下呢,生的怎么吃啊?”夫妻俩瞬间尴尬了,原来还少了一道“绰水”的程序。两人连忙齐声应道:“好的好的!”
那次事件后,福林心想,就夫妻俩这啥也不懂的人怎么能把餐厅经营好呢?看来厨师还得请,夫妻俩只能打打下手。福林来到劳动力市场,一番讨价还价后,他带回一位年轻厨师,二十多岁的样子,据他自己说已经当厨师好几年了。回到店里,福林急不可待地让厨师炒几个菜看看。厨师毕竟是厨师,炒起菜来果然就是不一样,那动作真是有模有样的,还非常娴熟。顾客们的反应都挺好,餐厅的人气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尤其是周末,聚餐的人特多,福林忙前忙后,两腿都跑抽筋了。正在福林夫妻俩想请个帮手的时候,平时大事小事从不麻烦女儿女婿的老丈人突然来到了店里,这真是“打瞌睡碰到枕头上——巧极了!”
这下有帮手了,福林正暗自高兴之时,老丈人叫女婿把他今天包车的八十块钱付付掉。福林心想:你又没啥急事,包啥车呢,坐公交才几块钱,而且老丈人平时很省的,几乎不花钱,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出门就包车呢?福林虽然感觉到了有些异样,却也没想太多,乖乖把车费付了。老丈人难得来一趟,晚上,叫厨师好好烧几个菜,爷俩多喝几杯。
平时几乎哑巴一样的老丈人,今天口才出奇地好,上天入地,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酒后更是如此。这好像不是他的性格。“难道是我低估了他?”福林心里暗暗沉思着,并不停地给老丈人添酒,难得他今天心情大好。夜已经深了,老丈人也有些醉意了,起身上个卫生间,脚步明显有些踉跄。福林赶紧让他早点去歇息了。看了看时间,夜里十二点多了。福林赶紧收拾了一下残局,也匆匆跑去睡觉了,不然第二天买菜都起不来了。
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的福林听得老丈人在他的卧室门外骂开了:“就算讨饭也要起早一点呢!这么懒怎么赚钱啊?”
福林一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呢,老丈人咋就睡醒了呢,天还没亮就在骂人了!由他去吧,抓紧时间睡觉。
天亮后,福林起床做好早餐并客气地叫道:“岳父吃早饭啦!”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哪有时间吃饭啦?”
福林心里着实窝火。一大早做好早餐,好心叫他吃,没来由的给他一顿臭骂。骂完了,他又端起碗来吃饭了。福林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能是自己招待不周吧,那今晚再烧几个好菜陪他好好喝几杯。福林骑上摩托车出去买菜了,骑着骑着就犯困,眼皮很沉重,老是不自觉地合下来。昨晚睡得迟,老丈人又大半夜在门口吵,福林没睡好,一坐上车就想睡觉。实在不行了,福林就把车子停在路边,下来活动活动。说来也奇怪,人一下车就不觉得困,一坐上车还没开多远又犯困了,眼皮老是打架。为了让自己清醒点,福林每隔几秒就扇自己几耳光。他真想找个草坪躺下来睡一会儿,哪怕几分钟也好。
菜总算买回来了,安全到店。还有一大堆事等着福林做呢:一堆昨晚没洗的碗筷、洗菜、切菜、配菜。妻子带着才十几个月大的孩子,只能有时候来帮忙一下,很多事情都要福林一个人做。昨天中午,正在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福林一眼瞥见自己的孩子正从桌底下的一盆活螺蛳里拿起一颗就往嘴里塞,吓得福林赶紧叫妻子把孩子抱楼上去。
福林原以为老丈人这次是过来帮忙的,可他啥事都不做,吃完饭就出去到处溜达,还到处说自己女婿的坏话,一回到店里就骂人。
“你们啊!有我这么本事吗?我已经帮你们都想好了,这前面不远处有个空场地,可以办一个竹木制品厂,竹子那些,我都已经联系好,过几天我带你去看看!”
福林默默地洗着碗筷,心里嘀咕着:“我有几双手啊?你又不帮忙,我店里都忙不过来了,还办啥屁厂,钱呢?”
一个下雪的午后,老丈人坚持要福林骑摩托车送他去一个地方看看竹子。福林以为不会很远就答应了,其实不答应也不行。漫天飞舞的雪花迎面而来,打得福林睁不开眼,只能眯起一条缝,慢慢前行。车后座上的老丈人一刻也没停过嘴,一直述说着他的宏图大计,滔滔不绝。福林从后视镜上看到他的嘴角都起白沫了。
骑了一程又一程,还是没到。福林有些后悔了,这下雪天真不该出来,等下回去还有一趟,这种天气骑车太难了。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目的地。那里地势太高了,进村那条路又窄,路的下面就是悬崖峭壁,往下看一眼,心里都发毛,何况还要从这里把竹子运出去,简直太冒险了。听老丈人之前说的,他在这村子里威望很高。今天到了这里,村民们都跟福林私下悄悄地说:“你这老丈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总感觉他不太对劲哦!”
是的,太不正常了,福林心里也这么认为,可他又无计可施。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这老丈人一天天的逼着他做这做那的。
回去的路上,福林小心翼翼地骑行在狭窄的村道上。路的外沿下面是很深的沟壑,若是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基本都会没命的。但或许这才是一种解脱,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福林的脑海……
“不行!孩子需要我,妻子需要我,我一定要安全地回去。”
车后座上的老丈人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自言自语,滔滔不绝,全然不顾女婿的反应。冷风裹挟着雪花,吹得福林头痛欲裂。
回到店里,裤脚都湿透了,虽然穿着雨衣,身上的衣服也还有些湿了,人也冻坏了。赶紧准备准备,晚上还要营业呢。
晚饭时,福林又是好酒好菜地招待着这个让人讨厌的老丈人,他以为这样老丈人会对自己好点。可是福林想错了。这晚三三两两来了几拨客人,客人们点好了菜,老丈人大慷女婿之慨,给每桌的客人免费送酒水,自己也喝,没几下就喝得东倒西歪了。睡下没多久又精神百倍地起来骂女婿了,天天如此。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福林想过无数种摆脱他的办法:一家三口去另一个城市,让他找不到;还有就是离婚。
夫妻俩也开始不合了,吵架在所难免。
一个偶然的机会,妻子咨询了一位二院的大夫,把父亲最近的一些反常表现都跟医生说了,医生很肯定地说出一个词“躁狂症”!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神经病。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原来老丈人的种种怪异行为并不是他有意而为,这是一种病。他甚至还偷偷跟厨师说,他给他加工资,叫厨师去帮他做,他也要开一家餐馆,一定要干倒女婿的店,把女婿弄得天诛地灭!如此反常的事,正常人是不会说,也不会去做的。
福林和妻子带着老丈人第一次来到二院。在父亲被几个大汉推进住院部的铁门之时,他抢天呼地,高声大喊着:“我要杀了你们!”愤怒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女儿女婿。善良的妻子落下了心疼难过的泪水。
个把月后,夫妻俩来接老丈人出院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们心里一直在打鼓,这病真能治好吗?出院以后就不再骂人了?
住院部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老丈人一脸平静地从里面出来了,他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夫妻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出院以后,老丈人回自己家去了,不再提他那些发财计划了,也不再骂人了。只是要长年吃药,每天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不吃药就会睡不着,然后又会发病。
在此后的二十来年里,每过几年老丈人就会发作一次。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只要他一发作,女儿女婿就把他送去住院,出院后又能安静几年。
早年,丈母娘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经常打架,后来实在受不了他,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老丈人多年来一直独居,由于长年吃药,耳朵也聋了许多,记忆力也差了,女儿女婿多次叫他过来一起住,他却不肯,坚持要住自己家。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把他送到了敬老院。原本以为他可以在里面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可没过几个月,敬老院打电话来说,他最近口才很好,感觉他自己特能耐,叫院长的位置让他坐,还动不动骂人,在房间的墙壁上乱画,把绿化带里刚种下的小树苗拔出来……
一切都明了了,老丈人又发病了。
以前住院是不需要家属陪同的,现在医院有新规定,在没有找到保姆前,家属必须亲自陪护,直到有人接替为止。
那谁来陪同呢?福林的妻子一想到他的父亲每次住院时那个激动的样子,心中害怕极了。
“老公,要不你去陪吧!我怕我爹会打我,我又无力反抗!”
福林本想反对的,可仔细一想也对,先不说老丈人,就里面关着的那么多精神异常的人,福林也不放心让妻子去。于是就答应了,同意陪老丈人一起住院。
不过,福林心中也有些忐忑,那里面到底会是个啥情况啊,群魔乱舞还是……
福林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无聊地来回走着,一边观察着其他病房里的情况。
这里大概有八个病房,二十几米长的走廊就是病人和家属的活动空间,通往外面的门一直都锁着,里面的把手开不了,只有医护人员可以进出。走廊的一端尽头是装了铁丝网的大窗户,虽然看不大真切,但至少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
其他病人也时常从病房里出来,在走廊上走动走动。一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着单薄而邋遢的睡衣,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头总是歪向一侧,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又或突然停下,眼睛直直地盯着路过的每个病房,不说一句话。这时一名六十来岁的男保姆追了过来,想把他拉回他自己的病房,可那年轻人死死地抓住一个病房的门把手,就是不松手。两人僵持了一会,年轻人还是被保姆拉回了他自己的病房。没过几分钟,他又跑出来了,把走廊里的灯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如此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一位中年男人陪着一戴眼镜的年轻人也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福林一打听,得知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是个在读大学生,不知何故,学期还没结束就被送这里来了,那位陪护就是他的爸爸。唉,令人叹息啊!
隔壁病房里有一位穿着得体的大娘,看不出哪里明显不对,她的陪护是她的女儿。据她女儿说她们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已经进来个把星期了,大娘总是端着脸盆说要回去了,一声不响地对着那道锁着的大门一动不动,直到她女儿把她拉回病房。
有一老头提着并未掉下去的裤子,一瘸一拐地走着,他的双手似乎在拉裤裆的拉链,又似乎在绑裤腰带。可那裤子上根本就没有裤腰带也没有拉链(医院规定绳子之类的东西必须拿掉,以防不测),嘴上含糊不清地咿呀咿呀地哼着什么,动不动就钻进别人的病房里去了。
这里面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些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不出什么症状。
晚饭送来了,福林问老丈人:“我把病床摇高一点,现在喂你吃饭吧!”
“气都让你们气死喽,还吃饭!”
福林只好自己先吃了。过了好久,福林又问他想吃饭了没。老丈人不客气地说道:“不吃!”双手被绑着,喂他又不吃,那就只能让他先饿着了。今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趁现在没什么事,福林撑开了陪护床(白天合起来是椅子,撑开可以当床睡)和衣躺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
福林虽然躺着,却不能真睡,一有情况就要立马起来查看。晚上的药,护士已经送来给老丈人吃下了;现在的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他睡着没睡着。暂时相安无事。
晚上八点左右,护士领来了一位新病人,六十多岁,身体看着就很虚弱,据说他好多天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陪护的是他的儿子,一位帅气文静的年轻人。年轻人刚进来就交待护士快点帮他找保姆,他在这里是待不了的。
夜深了,大灯早关了,只留着一盏微弱的走廊灯亮着。隔壁床上的病人静静地躺着,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嘴唇不停地动着,像是在悄悄细语,又像是在吃东西。年轻人在边上无聊地刷着手机,时而也会关切地问上一两句。
凌晨两点前,在药物的作用下,老丈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期间也曾客气地跟女婿说过几句话,有时是说他刚才做了个啥梦。那语气像是对别人说,因为很和气,不带一丝敌意。两点以后,情况大变,老丈人基本没闭过眼,福林更是被他折腾得够呛。
老丈人怒目圆睁,明显带有敌意,还动不动用命令的口吻发号施令。
“水拿过来,我要喝水!”
“尿壶拿过来,我要尿尿!”
“尿壶拿掉,我尿不出来!”
“尿壶拿来!”
“拿走!”
“我要喝水!”
“床摇高一点!”
“再高点!”
“水!”
……
每隔几分钟就叫起来,只要福林一躺下,他准叫起来。
到后来,他索性叫都不叫了,改用脚敲床板了。
床板敲响两秒之内不见福林有反应的话,他就敲得更响了!在这宁静的后半夜,那声音让人听着是那样的恐怖,整个房间都有震感。福林无奈,只要床板一响,他就触电般地弹起,翻身下床。
“你又想干嘛啦?”
“尿壶!”
几分钟后,又是一通响亮的敲床声。
“咋啦?”
“水!”
福林不敢让自己睡着,和衣躺着,耳朵竖起,眼睛盯着天花板。困意袭来,一只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了,另一只还硬撑着,到底算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福林自己也不知道。
每次起来的时候,福林总是看见隔壁床上的老头还一直保持着原来的那个样子,没有改变过,他还是睡不着。边上的年轻人躺在被窝里刷手机,他也没睡过。
天终于大亮了。这一夜,福林在无数次的躺下又起来中度过。
医生上班了,一番检查过后,福林喂老丈人吃了早餐,护士又送来了几颗药丸,看着病人吃下后离去。半小时后,老丈人安静地睡着了。福林也想再睡一下,可护士叫他把那个简易床收起来,这是医院规定,那个床白天必须收起来。福林无奈,那坐着总行吧。福林坐在那张“靠背椅”上,闭目养神。
这个上午病房里倒是格外安静。隔壁床上的大爷吃了药后居然也睡得很安稳。
快到中午的时候,福林建议医生把老丈人手上的布绳解开,看他的情绪好像也稳定了些,解开应该不会有啥事的。双手解放后的老丈人心情好多了,他穿上昨天被脱光的裤子,自己上洗手间,又到门外走廊转转。他看到那个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小伙子时,当着他的面就说:“这个人是神经病!”福林赶紧冲他摇摇手,示意他别乱说话,怎么能当面说人家神经病呢。老丈人又继续说道:“这里面有好几个神经病,我这眼睛就像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认出来!”福林听了,哭笑不得,心中说道:“你咋不问你自己呢,你难道是正常人吗?还说别人是神经病。”
“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本来就没病,是你们硬把我骗进来的。我还要盖房子呢,家具电器那些我都定好了,过几天就叫他们送去。再说敬老院那边事情还多着呢,我要出去招人,我要把我村子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全都招去。还有,你老婆啊,我上次叫他帮我买个手机,她居然买个老人机来忽悠我,骗鬼啊!当院长的人是用那种手机的吗?哦,对了,我上次还交待她过的,叫她帮我买些擦脸用的白粉,她买了吗?脸上擦得白一点也好看点呢!我是要出去跑业务的人啦!”
“不要想太多喽,你就是这么想癫掉的!”
“谁?我?我怎么会想癫掉呢!我好着呢!”
福林心里清楚得很,本以为他安静点了,凭他刚才这些话,他得好好的在这里面待上个把月,不然出去了,不用多久还得再回来。
福林一边催促护士长快点帮自己找保姆,毕竟自己身上的担子不轻,要出去挣钱给这个不听话的大孩子付医药费,困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当晚一夜无事,老丈人睡得还不错,他自己起来上了两次洗手间,夜里护士每隔一小时来查房一次,他都知道。虽然有时候也打呼噜,说明他的睡眠并不是很深。
第三天中午时分,护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保姆找来了。福林和那同病房的那位年轻人都可以回家了。
……
个把月后的一天,福林接到医院的来电,说病人可以出院了。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福林和妻子都来医院接老丈人出院了。这次住院的总费用是不少,但医保报销后,自己付的部分并不太多。
此刻的老丈人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少言寡语,一脸平静。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夫妻俩决定直接送他回敬老院。
福林的车子刚到敬老院门口,几位院领导和阿姨们都满面春风地出来迎接了。不苟言笑的老丈人终于露出久违的笑脸,眼里居然还噙满了幸福的泪水。
此时,正夕阳西下,天边的彩霞映红了半个天空。
终于又见夕阳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