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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聪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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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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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番薯香

番薯据说是明朝万历年间,由福建的一位商人从国外带进中国的。从此在中国广泛种植开来。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那里种植的番薯主要有四个品种:广东白、万金薯、红番薯、苹果番薯。

广东白:紫皮,内白,块头大,产量高,生吃味道一般;大部分农户都用它来喂猪。

万金薯:薯块硬而不甜,不适合生吃,煮熟后很粉;因它里面淀粉含量高,可以把它打碎用来加工淀粉,渣滓拿来喂猪。

红番薯:适合晒番薯条、番薯片,煮熟也好吃。

苹果番薯:生食,味道鲜美,爽口多汁;煮熟吃,香甜可口。

儿时,每年的必办年货里就有番薯片和番薯条。番薯片晒干后再油炸,香酥可口,回味无穷。番薯条在那个年代也绝对算得上是美味零食了!在做番薯片(或条)的过程中,需要将切好的片(或条)放入大锅的热水里焯一下水,换薯不换汤。到后来的那锅汤充分吸收了番薯里甜份,已经变得很甜了。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一碗美味的番薯汤》,里面就有那一幕:我正抬头美美地享用着那碗美美的番薯汤时,一旁的大公鸡趁我不注意,悄悄靠近我,对准我开裆裤里的“小泥鳅”就是狠狠地一口……

那锅甜甜的番薯汤里加入事先准备好麦芽汁,小火慢煎,能熬成一种美味的糖油,可以用它加工各种美味的糖果呢。

若说吃生番薯的话,绝大多数人都喜欢苹果番薯,我也是。

每次放学回到家,必须来一块大番薯。我没有水果刀,却又很多种削皮的工具:大人用得很锋利的锄头、菜刀、还有我自己做的竹刀,每样都能用得心应手。要是在外放牛,身边又实在没有工具了,那就只能用牙齿当刨子了,那样子简直跟老鼠咬的差不多,但却并不影响其美味。我时常肆无忌惮地大口豪嚼,其实我好多次看到猪栏里的猪也是这样吃的,只是它们吃的时候不削皮而已。

然而,番薯刨丝晒干制成的番薯丝,我却很讨厌。尤其是把它掺在白米饭里,我看到它那黑区区样子,瞬间觉得米饭都变得不再可口了。我一再哭闹着地向父母提出抗议,我讨厌那番薯丝。后来父母实在没办法,只有在加番薯丝之前,先从大锅里捞出一碗没加番薯丝的白米饭来。从此以后,不懂事的我经常一个人吃白米饭,而哥哥姐姐们都和父母一起吃着那加了番薯丝的黑不溜秋的饭。父母还一直说他们都喜欢那个味。

母亲还经常给我们讲起她过去的故事:兄弟姐妹六个,粮食经常不够吃,我的外公经常要到很远的“山头地方”(这里的山头地方只是真实地记录那时候人们对高山地区的称呼,此处并无任何贬义)买或者借番薯丝养活一大家子人。

有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好多年:同样是农村,为什么人家山头地方有吃不完的番薯丝,而我们这些“平阳”地方总是不够吃,还要跑那么远,还全是凭一个肩头一根扁担,走几十里山路去挑呢?

好多年以后的我后来才明白:那时候我们这些平阳地方的大部分土地都开垦为水田,产粮食(是田就得交公粮)。而那时候的粮食产量又不高,所产粮食大部分都拿来交公粮了,农民自己实际可用的粮食并不多。而山头地方的山地多,种不了粮食,只能种玉米、番薯。而这些是不用缴农业税的。所以就出现了上面说的情况了,山地多的人家把吃不完的番薯晒成干,可以卖,或者跟别人换粮食。

新鲜的番薯不但生吃好吃,煮熟了也好吃。只是要小心被烫着,大家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热番薯也是一样的。我清楚地记得我是被热番薯烫过一次的。

放牛回到家,天色已晚。大锅里热气腾腾,饭还没好,但是已经能远远地闻到番薯的香味了。那时候煮饭是把米倒入装着大量水的锅里,煮到一定程度用笊篱捞起来,盛入饭樽(一种下面有孔的陶器)里,把大锅洗净,加入适量的水,再把装着饭的饭樽放进锅里蒸,饭樽和锅的空隙里可以放一些番薯一起蒸,这样饭蒸好的时候,番薯也熟了。

饥肠辘辘的兄弟姐妹们都围着灶台,闻着番薯香,等吃等得更饿了。

等到可以开饭了,大伙迫不及待地拿筷子从热气腾腾大锅里夹几块番薯到自己碗里,爬上高高的长凳子坐好。桌面跟我鼻子一般高,我要尽量伸长脖子才能够到饭碗;长凳子也有点高,那两只够不到地的脚一刻也没闲着,不停地摇啊摇,心里那个急啊!还不停地给热番薯吹气,让它凉得快些。好不容易,上面的一块番薯好像没那么烫嘴了,可以开吃了。夹起番薯,先啃外面凉点的地方。有时候,一口下去,啃得大块了些,嘴巴烫得不行了,张大嘴巴,往外呼气,貌似吹凉了些,咕咚,吞下去了。瞬间感觉到从喉咙下面开始一直到肚子里都在发烫,尤其是番薯停留着的那个地方,像是着火了。我赶紧跳下凳子,一个箭步冲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起半瓢水,咕咚咕咚几口冷水灌了下去。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食道直达火场,火才算灭了。

从那以后,我不敢再大口大口吃热番薯了!

番薯还有另外一种吃法,那就是放火里煨着吃,那味道还更香呢!每次母亲煮猪食叫我烧火时,我必去找两三块大番薯来,放入红红的炭火中埋起来,边烧火边等待。有时候火候没掌握好,掰开,发现里面还是半生不熟的。要么将就着吃,要么再放入火中继续煨,一边咽着口水继续等。有时候居然忘记了这事,等发现时,番薯已经有些焦了,再掰开番薯时,黑黑的外壳里透出红红的番薯,好香啊!吃着吃着,嘴边脸上也染黑了,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多年以后,我和我的夫人业余时间也会种上一些自己喜欢吃的番薯品种。偶尔也会煮上一锅番薯粥或者番薯饭,味道相当好!

虽然长大后的我很少吃生番薯了,但每次挖番薯的时候,在地里干活干得有些口渴了,我还是会坐下来,找一块好看一点的番薯,用那锋利的锄头当刨子削皮,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味道还是那么香甜可口,还是儿时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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