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简陋的茅草房里,住着一位独居的老巫婆。说她独居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屋里还住着个小泥人(俗称菩萨)。
老巫婆前后共换了三任老公,不是生病死了就是意外身亡。人们都说她克夫,后来就再也没人愿意当她老公了。你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位老太太哦,她的名气可不小呢:外界传闻她家的菩萨可灵了,经常有人上她家求神问卜(俗称问妹妹妮)。至于她家的菩萨为啥不保佑她的丈夫平平安安,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当她最后一任老伴去世后,不务农桑的老巫婆家里的生活开支主要来源于上门求她问神的客人们打赏她的一点红包收入。老巫婆很好客,只要有外村人路过,不论男女,她都热情招呼到她家吃饭喝茶。
有一次,一位男客人路过,其实她自己已经吃过午饭了,但她还是很热情地把拉进家里,让他坐下。然后从碗柜里摸出一只碗出去了。
“隔壁阿婶,你家还有饭吗?借我一碗,我家来客人了。”
老巫婆的客气那基本上是对外村人而言的,她跟村里的女人们几乎都合不久的,总是轮着吵架。只要她和张三老婆吵架了,她立马主动去讨好李四老婆;反之亦然,若是跟李四老婆吵架了,她立马讨好张三老婆去。平时看上去病恹恹的老巫婆只要一吵架,瞬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立马变得精神十足,手舞足蹈,嘴巴像一挺机关枪,用任何能想到的污言秽语射向敌方,恨不能用口水淹死对方。战斗结束后,不论谁输谁赢,老巫婆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又恢复了原先的痨病样,还眼泪汪汪地向旁人诉起苦来,总让人感觉是对方欺负了她。
这不,刚跟李四老婆吵完架没多久,一位外村的大爷来到她家,说他家的耕牛昨天夜里给人偷走了,让巫婆帮忙问问菩萨往哪个方向能找到它。老巫婆的脸色瞬间阴转晴,干瘪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她乐呵呵地把大爷请进屋里,沏上一杯黄得跟牛尿似的陈茶后,开始旁敲侧击,向大爷打听着一些问题。然后,老巫婆不紧不慢地点上几根香,坐在了桌子的上位。那个小泥人就在她后面高一点的墙洞里,盖着块红布,隐约可见,显得有些神秘而高深莫测。老巫婆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鬼上身似的,完全换了一个表情,她正在传达着“菩萨”的指示。老巫婆“传旨”完毕,轰然趴在了桌面上。过了几秒钟,她好似从梦中苏醒一般,说话也恢复常态了。敢情她刚才是梦游去过了。大爷得了“菩萨”的指点后,留下一个红包就匆忙找耕牛去了。
又一日,老巫婆家又来客人了。闲谈中,老巫婆了解到客人家里有人无缘无故生病了,家人们都觉得很蹊跷,所以来问问,家里是不是有啥龌蹉东西。老巫婆很客气地招呼客人进屋里坐,故意把她家门口的一只别人家的老母鸡赶得嘎嘎响。随后对客人说,本想给你们杀只鸡吃吃的,却怎么也抓不到。客人们连声说:“不用!不用!真不用客气,我们等会就走的。”
“那就真对不住你们了哈!”
老巫婆随后进屋装神弄鬼一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后,又骗得一个大红包。客人们没吃中饭就走了。
“这下明天去赶集的钱又有了!”巫婆心里乐开了花。
集市上,认识老巫婆的人很多,老巫婆也都很客气地叫他们来自己家玩。还真有些人当真了,居然真的来她家做客。老巫婆的表演天赋立马就用上了,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客人诉说着自己的种种不幸。
“不知道你今天会来的,要知道的话,我早上就叫人帮我买点肉回来的啦,”老巫婆假客气地说:“这很对不住你的喂,咱们就剩菜剩饭吃点算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就这样被她一点剩菜剩饭打发了。临走,那客人还硬塞给老巫婆一些钱,聊表心意。老巫婆好一番推让之后,“无奈”收下了。并假惺惺地说:“下次再来哈,路过记得一定进来坐坐啊!”
客人走了,得了钱的老巫婆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许多。
几年后的一天,突然听说老巫婆死了。出殡的那天,村里的女人们都去送行了。在那抑扬顿挫的哭声里,不知道有没有人是真心心疼老巫婆的,这个不得而知。
老巫婆走后,茅草房里的那尊小泥人也被丢在了村边的荒草丛里,风吹日晒,终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