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石

某深山绝谷之中，多怪石。皆伶牙利齿，锋角毕露，奇形怪状，人所鲜见。传闻其祖曾说：我们都是不可见人之物，如能随风雷而动，且顺流直下，历尽激流磨砺，至临海闹市，方有望成器。

一绝丑巨石，其怪状奇形之态难以描述，棱角奇利，突兀嶙峋，插立于万仞峭壁之上。丑石身处其无人之境，俯视天地，其势令人生畏，然而却终日思尽“至闹市以成器”之梦。

忽一日，山雷风动，天地欲裂。丑石正显露锋芒，沉浸于自我欣赏之际，雷光中一声巨响，随之浑身巨痛，竟被抛于高空向无底山谷飞落。摔于沟涧，足断手折，筋骨尽裂，转而又随山洪激流，碰撞而下。流之长，时之久。丑石已不再对夹岸迎面之物剑拔弩张，锋芒对之。跌落的撞击，暗流的砥砺，它已没有了凌人的盛气、毕露的锋芒和自我欣赏的洋洋得意。卷荡在浩大的洪流中，一切都顺流而过。原本乖张无比的丑石惊异于自己竟会成如此模样，成如此性情。

身心巨痛，丑石不觉昏昏而睡。冲荡之中，忽感一阵平稳，浑身舒畅，一股通透的暖流传遍全身。睁开惺忪的双眼，环顾四周，见一处奇美之境。水极温柔澄清，缓缓而流；天极纯洁深蓝，默默地相看。周围挤满呆头呆脑，身体肥圆、光滑之物。丑石甚感厌恶，竭力避之，不屑与之为伍。它费力地随水流继续向前移动。远处丛林一样的高大建筑耸入云霄；广阔的海平面，莺歌燕舞；花花绿绿的车流，气象万千。海滩上时而传来一阵阵喧闹的人声。

丑石终于搁浅于沙滩之上，再也移动不得，汹涌的水流也不知所踪。

“何处成器呢？…”忽然天暗下来，一只温软的小脚丫踩在自己身上，打断了他的思绪。“快来看呀！好漂亮的鹅暖石——！”丑石甚鄂，原来自己也成如此摸样！

它的身后，天高水长，依然激流滚滚。

（注：《流石》，首发于2020年10月22日《淮北广播电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