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

一

      县一中红色塑胶跑道在热辣辣的烈日烘烤下显得格外刺眼。蓝薇低着头，慢悠悠沿着操场上的跑道走着，跑道上空空的，没有一丝风，所有热气都凝集在地面上，她热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头皮被晒得生疼，脑子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她在跑道上转了几圈后，厘清思路，终于做出决定：先不读书了。其实，这读与不读，又能改变什么呢？结局都是一个样，都得找工作谋生，早点出去找工作还可以早一些帮二叔减轻负担，也能让弟弟安心继续上学。当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时，蓝薇淡定得像一个成年人，虽说还要过两年她才满十八岁。有过短短几分钟惊愕于自己的这个决断。可是，当她想到满头白发的二叔，想到弟弟蓝健时，便又觉坦然。她把早已想好的种种借口认真地一遍遍过，最后都被自己否决，实话实说吧。她微微一笑，扬起头，毅然离开操场，走进班主任杨浦的办公室。

门开着，她轻轻敲了几下门，喊了声报告便站在班主任办公桌前。班主任并没有抬头，她怯怯地看着眼前这位大不了自己几岁、戴着一副眼镜、儒雅而又干练的年轻班主任时，眼前不由自主地记起这么多年来杨老师像亲哥哥一样关怀照顾着自己，那种种烂熟的辞藻在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杨浦一直低头忙着修改教案，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办公室。蓝薇见班主任没有反应，也不方便打扰，便一直站着。当杨浦终于修改完厚厚的教案，放下笔抬起头，才看到办公桌前直直站着的蓝薇。“蓝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有事吗？”面对杨老师的发问，蓝薇有些紧张，手心在出汗，心“咚咚”地跳，她双手交握着，粘粘的。最后她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松开手，拉了拉那件天蓝色校服的衣角，脸色涨红，低声说了句：“杨老师，我不想读书了！”随后就低下了头。

“蓝薇，发生什么事？千万别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读书就行。”杨浦不容分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蓝薇这孩子懂事、优秀、成绩好，还乐于助人，在班里一直都是班长，成绩全年级第一，是学校培养的重点学生。

“杨老师，我真不想读了，我想早点出去打工挣钱，让我弟弟好好地把书念完。”蓝薇轻声说。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想？你弟弟上学的钱可以再想别的办法，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你以为打工好？什么都别想，安心好好学习。”杨浦斩钉截铁地说。

“杨老师，我真的不想读书，你就帮帮我吧。”蓝薇恳求着。接下来无论杨浦怎么开导，怎么给她分析各种利弊关系，蓝薇就是一声不吭。弟弟从小和自己相依为命，全靠二叔把兄妹俩拉扯大，现在自己马上成年了，可以做一回自己的主，早点出去找事做帮二叔减轻负担，蓝薇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蓝薇家的情况杨浦最清楚。他非常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很痛心，老天总是捉弄人，有钱人家的孩子大都钱作怪，不好好上学，又淘气又难管，最让老师操心头痛。穷苦人家的孩子大都品学兼优，但生活又相对困难。无论怎样劝说，蓝薇始终不点头。

二

草儿枯了又绿，花儿谢了又开……时间一晃，转眼五年过去了，弟弟蓝健顺利考到省城上大学去了。经过岁月的磨炼，蓝薇也出落成一个自强自立、美丽迷人的大姑娘，她拥有了自己的花店做起了老板。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杨浦老师的关心和帮助。两年前，杨浦老师妹妹出嫁后，一层和二层的花店没有人打理，就低价给了蓝薇。蓝薇知道这些都是杨老师一家人对自己的关爱和照顾，她心存感恩，把所有的花全部并入一楼，在她的努力经营下，花店生意红红火火。蓝薇还把二叔从乡村接到城里，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聪慧的蓝薇喜欢舞蹈和音乐，还加入了好几个民间文艺协会，在一些闲暇的日子里，她会绣一些民族刺绣饰品，也会去对面的大广场上参加一些舞蹈活动。

这座宁静的彝州小城，四面环山，东西临水，南北面分别对应高高耸立一塔，小城夹在中间，这儿四季如春，景色宜人。蓝薇的花店就开在城东方向的大广场旁边，这是杨浦家自建的一栋四层小楼，一楼临街店面，就是蓝薇的花店。里面布置井然有序，走进花店，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各种色泽鲜艳的花，白色的满天星、香气四溢的百合、精致的马蹄莲、娇艳的玫瑰……应有尽有，花店空间很大，层次分明，蓝薇找人简单装修了一下，一分为二，前半截敞开着，一台台全部放上鲜花。后半截一分为二，一间自己住，一间留作小厨房。中间有个过道可以通向后面小院，楼上空出的地方正好隔成二间，让二叔和弟弟住。这个小院被二叔管理得井井有条，蓝薇还在院里种了一棵蓝色蔷薇花，花藤一直沿着窗边攀爬上花架，小院优雅清新，一到花开时节，便花香四溢，形成一道美丽风景。

这天晚上，蓝薇和二叔正坐在院里石桌上吃着晚饭，她接到弟弟蓝健的电话，说放暑假要带帅哥老铁学长程一鹏一起回家。一鹏是上一届中文系毕业的，现在一家知名文化公司就业，资深副主编。最近接触到一个民族文化体裁，刚好蓝健的家乡民族文化底蕴丰富，有他要找的东西。蓝薇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叔，想到一家人又可以相聚，蓝薇和二叔高兴极了。

三

一鹏比蓝健先到茅州城。他是提前两天到达的，一来想先了解一下这座小城，顺便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二来也想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先找下感觉，看看这儿的风土和人情。当他一脚踏进这个干净、闲适的小城时，感觉风是暖暖的、空气也是暖暖的，这里全然没有大都市的烦躁与压抑，一鹏觉得这儿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这里有着温和的气候，迷人的景色，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新和柔美，他第一眼便爱上了这个地方。

一鹏漫步在美丽的广场边上。这是一个圆形广场，广场边上有个造型简洁，线条流畅的人工湖，四周花红柳绿，绿树成荫。广场中间的喷泉喷洒出高高的、清澈的水花，孩子们在水花下开心玩耍。这儿所有的一切都与世无争，清纯明净。一鹏心情愉悦，沐浴着日光，悠闲漫步，沉思在自己的创作中……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欢快美妙的音乐声唤醒。他环视四周，在圆形广场上，有一大群人正手牵着手，转着圈圈在欢歌起舞呢，他慢慢地向人群靠拢。

人群中有一个白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色彩斑斓的花帽子，衣领边上绣着艳丽的红色花朵，斜挎着一个琴，迷人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他被那美妙的琴声完全吸引，快步靠过去，琴声越来越近，那个美丽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一个笑盈盈的美人儿，娴熟的手指弹着琴，脚步跟着旋律欢快起舞，简直就是天使！一鹏走过去，走到白衣女子边上，跟着比划动作一起舞动。因为他听不懂旋律，一下出左脚一下出右脚，身体也摇摇晃晃站不稳，白衣女子冲着他笑了，停止弹琴，伸手拉住他的手，然后指点着他如何听音和出脚。慢慢地随着旋律几圈转下来，一鹏跳得有模有样了。他很开心，趁着休息的空档，一把拽着白衣女子拉出人群，盯着问白衣女子这个舞蹈为什么要这样转着圆圈踮着脚哼着歌跳？白女子捂嘴一笑后，找了个长椅坐下，给一鹏讲述起这个舞蹈的来历。

传说很早以前，定远城外有一个龙潭，潭里有一条恶龙出来作怪，城里城外乱作一片。人们赶着牲畜，拖儿带女向四山逃难，县衙门也只得搬到高高的翠屏山顶。转眼间城内外汪洋一片，房屋淹没了，人畜死伤无数。知县决定除掉恶龙，便派人去请彝家头人共商除恶大计。

计谋商定后，便差人挨户告之开始准备所需物件。到了第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家家户户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栗炭到龙潭旁燃起，炭火烧红整个天空。最后人们将所有烧得红彤彤的栗炭全都倒进龙潭，霎时，龙潭水滚沸起来，恶龙被烫得浑身是伤，动弹不得，后来人们又抬来石头，挖来泥土，把龙潭填埋起来。为使恶龙永世不得翻身，大家便在新土上欢快地跳起舞来，借以踩实泥土。从此以后，恶龙再也没有出来作怪，人民得以安居乐业。

为纪念这个胜利，大家便把每年三月二十八定为赶集唱歌跳舞的日子，一直延续至今。

这个传说也太有趣了，一鹏听得很入迷。白衣女子讲完，礼貌地和他道别后离开，一鹏才猛然发觉自己都没有记下那个女子的联系方式啊。这时，天边瞬间乌云密布，远处的天空闪现一束束刺眼的亮光，阵阵雷鸣声“轰轰”而来。要下大雨啦，人群开始骚动，广场上一片乱，一鹏四下找寻，早不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只能无奈地随着人流匆匆离开。

四

蓝健也把行程提前一天，他是在大雨落下来的时候回到茅州城的。他回来的那天，在离城不到5公里的一条村庄路上，遇到一个人半路拦车，说是车陷在沟里需要救急。一行几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把他的车拖回路面。

当一身泥泞的蓝健回到家时，门开着，见到正在忙着收拾花儿的蓝薇姐，开心跳过去拉着她叫了声：“姐，我回来了，二叔呢？”蓝薇吓了一跳，抬头见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弟弟，“你吓死我了，咋会悄悄地回来也不提前吱一声？二叔在隔壁张爷家下棋呢。”蓝薇仔细看了看弟弟：“噫，你咋还弄一身的泥，这是干什么大事去了？还是又淘气给我惹麻烦？”“没有惹麻烦，我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帮人推车呢。”蓝健笑嘻嘻地说。“赶紧洗澡换衣服去，出来后再给我老实交代。”蓝薇又嗔又怒责备着弟弟。蓝健冲着姐扮了个鬼脸，上楼冲澡去。

等蓝健冲完澡换好衣服下来时，蓝薇早就做好喷香的饭菜，蓝健跑到桌前，哇哇欢叫着，伸手就抓了只煎蛋往嘴里塞。“你这个馋猫，赶紧叫二叔回来吃饭。”蓝薇一家三人沉浸在相聚的欢乐中，边吃饭边闲聊，蓝薇想起今天在广场上被一个外地大男孩拉起学跳左脚舞的事，便和他们讲起。讲到精彩处，蓝薇还起身学着比划了一下那个人学跳的动作，逗得弟弟和二叔也捧腹大笑。

突降的暴雨，让这个小城经历了几十年未遇的城市内涝。一大早，蓝健起身走向窗前，每次回来，他总是习惯地俯身鸟瞰窗外。这不经意地一看吓他一跳，不远处的十字街地势低矮，到处一片汪洋。就在他惶惑时，他听到蓝薇姐在楼下惊叫着花店进水啦！蓝健几步纵下楼来，看见水从外面的街道上不断流进来，赶紧帮忙着一起把低处的鲜花往门外花台上搬。

就在同一晚，一鹏住地附近的一片低矮民房也进水了，那儿大都是祖辈留下的土木结构的老宅，只要是被水淹，均有可能面临倒塌。大半夜的一鹏便听到楼下人声嘈杂，店主也在上上下下地忙着给受灾的居民安排房间住，一鹏了解情况后二话不说就参与救援，他和工作人员一起四下奔忙转移群众，淌过洪水背出老人和孩子安全送到酒店住下。一直忙到天亮时分，疏散完人群，水势也有所缓解，一鹏这才停下休息，吃了点东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今天是和蓝健约定的碰头日子，见面时间还有一些早，他便想看看其他地方的水情怎样？于是沿路四处逛去。街道上的大部分流水是从地下管道里倒灌出来，低矮的地方淹没小腿，时不时地还能见到一些鱼儿顺着流水往下游，街上有几个孩子拿着网兜在追着鱼儿。一直走下去是一个十字路口，那儿地势更显低矮，水深过膝，有车辆路过时，溅起长长的水花和波动的水纹。继续往前转过弯，一鹏眼前一亮，街边的花台上全是鲜花，好美呀。再一看，见边上一间花屋里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正低头忙碌清理屋子里的水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鹏冲进去便帮忙收拾起来。

清理完屋子里的水，一鹏和蓝健抬头相互一瞥。“怎么是你呀！”两个人同时惊呼。“你这小子，还是个学生，以后这种突发情况你就不要搅和了，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我可无法和你家人交代。”一鹏调侃着捶了捶蓝健。蓝健摸着头嘿嘿笑着说：“这不是情况紧急嘛，换了谁都会上，更何况这是我家。”“这是你家？这么巧？”一鹏更是一脸的惊讶。“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家长，蓝薇姐。”蓝薇转过身来。“怎么是你呀！”一鹏和蓝薇也不约而同惊呼。“你们这又是咋回事？”蓝健憨憨地摸着头。听完诉说，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蓝健边笑边说，巧，真是太巧，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五

接下来的时间，蓝薇带着一鹏深入那些民间协会和村寨了解少数民族的文化传统和习俗。随着一村一户的深入，一鹏和蓝薇的感情也在一天天增温。彝山乡村小路上、松涛林中、山茶花下……留下他们无数个开心美好的场景。

在一鹏课题采编快接近尾声时，小妹一彤打来电话，说是老父亲进山不小心摔了，已送医院抢救，但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让一鹏赶紧回去。母亲去世后，父亲不愿意出来城市生活，说是在外什么都不习惯，还是村里好。一彤刚大学毕业，一时半下找不到合适的就业岗位，便一直在老家陪伴着父亲。

这晚，通红通红的夕阳慢慢滑向天际，最后猛然一挥手隐入山后，收尽了万丈霞光。天边云彩泛起淡淡的红，像仙女长长的裙带，飘飘然装点着深蓝色的天空。一鹏和蓝薇手拉手再一次来到广场上，过了今晚，两个相爱的人儿就要分开。广场上依然是灯火阑珊，左脚舞欢歌，树梢上，围栏边闪烁的那些霓虹灯光，让这个小城显得更加灵动与浪漫。两人在湖边小亭的一个长椅上坐下，蓝薇枕着一鹏的肩，看着倒映在水里的七彩霓虹灯光，清朗的风吹起她的长发，温柔撩动着一鹏的脸，夜色是如此美妙。一鹏紧紧拥着蓝薇，所有发生的一切事物就如前世再现，他是属于这儿的，这灯、这水、这景、这人，他是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第二天一早，一鹏走了，匆匆赶回老家。他答应蓝薇，等自己处理完家里面的事，就会马上回来。在一鹏走后的每一天，蓝薇忙完花店的事情后，总是会坐在窗边那个椅子里，习惯地翻开桌上那本日记，想念着和一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录着每天的思念和感受。

一鹏马不停蹄赶回老家，一进家门，他便直接冲到父亲床边跪下，“爹，儿子不孝，回来看您了。”床上的父亲奄奄一息，听到一鹏的声音，眼神一下子亮堂起来，一鹏泪流满面紧紧抱住父亲。半晌，父亲伸出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一彤过来，一鹏知道父亲这是要交代后事，拉过一彤跪下，握着父亲的手说“阿爸您放心地去陪娘吧，我在外面生活得很好，今后我一定会照顾好一彤的。”父亲安心看了看一鹏和一彤，面带笑容，撒手人寰。

忙了近一个月，一鹏才处理完父亲身后所有的事情。这天，他告诉蓝薇，他要把小妹先带到茅州来住一段时间。蓝薇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拉着二叔又唱又跳，二叔也开心，他为这个苦命的孩子终于找到心中所爱而高兴。

马上就可以见到心爱的一鹏啦。蓝薇一想到第一次在广场上和一鹏的相遇，那个阳光活泼的大男孩拉着自己的手学跳左脚舞时的窘迫情形，蓝薇幸福地笑了。收拾完花店里所有的活，她便开心往广场上走去，她想早点见到一鹏。

蓝薇开心等在红绿灯口，她记起了那句话：“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相遇，如果一千次的回眸能留住你的脚步，我愿意为了来世的约定于今生痴望你五百回。”一千年的等待，才能注定今生相守的缘分！她是多么希望一鹏马上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啊。

绿灯亮起，她微笑着，轻盈地踏下斑马线，衣裙飘飘，她要去对面广场上等一鹏，想到一鹏，蓝薇便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突然，一辆右转车飞速地向她冲过来，在蓝薇身体凌空飞起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一鹏正向她快速奔来……

六

春风吹进小院，吹过窗前那株蓝色蔷薇，也吹开了蔷薇枝干上小小的蓝润花骨朵。枝头上的小精灵早已耐不住春的诱惑，使劲地往外伸出头，露出嫩蓝色花瓣，带着欣喜的神色看着窗内的一鹏和蓝薇。

清晨的阳光暖和地照进屋里，射在蓝薇身上。一鹏和蓝薇说着话：“小薇你看，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来了，院里的花儿也开了，花店有二叔和小妹看管，好着呢。你一定要早点醒过来，我带你到外面去，去春游，去看花。”一鹏边说边推开窗，“小薇快看，你最喜欢的蓝花花开了，多漂亮呀！”他转身轻轻扶起蓝薇，“我扶你起来看，对了，这花很香，你闻见了没？太好闻啦。”一鹏使劲吸了吸，然后低头看着蓝薇，蓝薇那白皙的脸，长长的睫毛，精致的脸庞，还有小巧的鼻子，一副熟睡的模样。看着看着，一鹏泪水忍不住汩汩地流下来，一滴一滴流到蓝薇脸颊上。

那天晚上突发的车祸，是在一鹏的眼皮下亲历的。他和妹妹下了车，穿过人流涌动的广场，在刚好要穿过广场边上的那个红绿灯路口时，他见到心爱的蓝薇走下斑马线，他大声喊着她名字的同时，突如其来的车祸发生了。经过抢救，蓝薇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一直没有苏醒。在医院的无数个日夜里，他一直守在蓝薇的身旁，祈求着蓝薇能好起来。医生告诉一鹏，他得做好心理准备，蓝薇的这种情况有可能短时间会苏醒，但也有可能长久不会苏醒。一鹏感觉自己的世界碎了，他不敢去想没有了蓝薇的日子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他更坚信：蓝薇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她一定会苏醒过来。一鹏悉心地照顾着蓝薇，每天都陪着她说话，讲在一起的欢乐时光、给她读那些美好的诗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鹏的妹妹帮着蓝薇二叔一起打理着花店，一鹏也把蓝薇从医院接了回来，医生说过，在最熟悉的生活环境里，病人苏醒的概率相对会更大一些。

一鹏低下头，轻轻抹去流在蓝薇脸颊上的泪水，并伸出手指捏了捏蓝薇的鼻头，“小薇，你不要睡了，赶紧醒过来，还有好多事要我们俩去完成呢。你不是最爱听歌吗？我唱一首给你听。”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

她的名字叫作小薇

她有双温柔的眼睛

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小薇啊

你可知道我多爱你

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看那星星多美丽

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一鹏动情地反复唱着他俩都熟悉的那首《小薇》，突然，他感觉怀里的蓝薇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