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天有诗云,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做闲人。这是他任太子少傅是所做。这时候的他过的是“歌舞悠游”“园林萧洒”的日子,少有年轻时“兼济天下”的抱负,只关注于生活享受,已然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这也就是诗中“闲人”的由来。
“闲人”好理解,悠然自得的人。它广泛的出现在前人的诗文中。苏轼在他的《记承天寺夜游》中就有“但少闲人如吾二人者耳”。经历“乌台诗案”后的苏轼已然对人生和仕途有了新的认识,少了些年轻时的激进,多了些成年后的淡然。被贬黄州后虽然还挂着一官半职,但 “不得签书公事”,也只是个空职。还好他已然看轻了得失,在初秋的一个失眠的晚上相约张怀民“步于中庭”,赏月游玩,倒也是件无比惬意的事。所以,他称自己是个十足的“闲人”。
白居易也好,苏东坡也罢,都是深受儒家“出仕”思想影响的人,他们在初登廊庙之时,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也都想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抱负。然而,官场倾轧,勾心斗角,利益纷争,很多有志之士的雄心壮志在这纷争的名利场中化为泡影,有的彻底沉沦,有的灰心丧志,有的明哲保身,有的慷慨赴死……白苏二人是幸运的,他们至少没有在宦海沉浮中失去性命,只是一再发配,远离京都。所以,白居易在被贬江州之后,人生态度迅速转变,不在去过度的关心家国大事,而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生活上的“闲事”上。他在《与元九书》中阐明:“又或退公独处,或移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情性者一百首,谓之闲适诗。”就说明了他把自己的生活的关注点完全放在了风花雪月这些“闲事”上。苏东坡则在他漫长的贬谪途中不断的发掘生活中的乐趣,将注意力放在了以前居庙堂之高时看不到的地方。他尝试着做菜,发明了东坡肉;他尝试着自己做墨,结果将自己的房子烧了;甚至是到了最后他将这种生活态度都想留给子孙,他在《洗儿》中说:“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不仅是做闲人这么简单了,还是更进一步做个官场的“愚人”了,这无外乎是一场场仕途打击给逼出来的。
所谓的“得意时儒家,失意时道家,绝望时佛家”,仕途永远没有“常青树”,“不倒翁”。人人难保宦海起伏,所以关注自身,关注眼下,做到“达生、忘我”,锻造一颗“闲人”的心就尤为必要。白居易在他被贬江州后就写下了“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其内心的精神支柱由此慢慢的转变成为佛老思想。而苏东坡则在他的贬谪岁月中广泛的和僧道接触,著名的佛印和尚,流放途中陪他到琼州的邵道士,这个期间他的思想也倾向于佛道。可以说,在中国历史上,佛道儒在迁客骚人的精神世界中起到了巨大的支撑作用,当然这也为宗教的世俗化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然而,这种隐世之举又并非“五柳先生”陶渊明似的积极避世,也非“山中宰相”陶弘景的以隐搏名。他们是心灵的隐居者,行动上的入世者。白苏二人都曾在杭州担任过刺史,他们一方面在地方上放纵自我,纵酒行乐;一方面又关注民生,为民谋福。保存至今的“白堤”“苏堤”就是例证,以至于苏东坡在离开杭州的时候数万百姓夹道挽留。可见,他们心中淡忘的是个人名利的追求,不忘的是为民请命的担当。这大概成为后世文人永恒的追求。
忘私而不求个人荣辱,求实而不忘黎庶安危,心中装的是天下,念的是百姓,这应该成为读书人应有的胸怀,怀有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