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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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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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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果收获的季节

夏天过去了以后,我就要到县城上高中去了。在上高中前,我要帮助父亲和母亲,把我们家种的茨果收了。所谓茨果,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它的真正的学名叫枸杞,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本草纲目》里专有记载,总之是一种药用价值极高的植物,据说富含多种氨基酸、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对人体极其有益,借着这几年的养生流行,枸杞的供销极为旺盛。

借着这股需求大潮,政府鼓励农民少种粮食,多种茨果。种粮食每年都能收获,种茨果的话,在他从幼苗长到成树,需要三年,也就意味着头三年,什么也收获不了。农村人只算短期效益,不算长远收益,一听说要等待漫长的三年,这三年土地里什么收益都没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将粮食改种成茨果。

事情的解决还是通过政府通过行政命令强制推广办成的,中间的程序步骤我就不一一进行介绍了,总之,最后村民把种惯了多年的粮食改成了种茨果,也忍受了三年从土地里没有收入的阵痛。那时我正在上初中,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我考上高中的这一年迎来了收获。

而茨果只要一经成熟,就迎来了源源不断的收获。刚摘完没有几天,隔一段时间,它又开花结果,我们人手不够,每天都在地里与这些在长在刺中的小果子打交道。

每天回到家的时候,父亲都要算账,我上高中需要一笔学费,我们这几年没有收入,家里的日常消费靠着父亲和母亲打零工过了下来。现在我要上高中,对于我们家额外又要有一大笔支出,好在今年种在地里的茨果要收获了,如果赶在我上高中之前,将这些收获买出去,我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夏天的努力最终取得了收获,我们家的茨果卖了一个好价钱。在秋天来到的时候,我如愿进了县城的高中上学。

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和母亲还在院子里忙着收拾白天晾晒在院子里的茨果,我也在一旁帮助父母干活,一边干活一边憧憬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父亲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对我说,幸福,到学校要好好学习呢,父母挣钱不容易,为给你凑学费,从土地刨食难呀。

母亲突然流下了眼泪,我在母亲身边长了十五年,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去外地,母亲接受不了我离开的事实。

我到县城上高中,县城里的任何事物,在我的眼里都是新奇又新鲜的,就连高中的校门都比我初中的学校要宏伟。

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上高中要住校,住的是集体宿舍,一个宿舍摆着五张高低床,住着十个人。

晚上十点钟,宿舍灯就熄了,刚报到的第一天,寝室的人都特别守时的上床睡觉了。离家的第一天睡在陌生的床上,我怎么睡都睡不着,于是我踢了一脚我的上铺,我的上铺睡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自然卷的男孩,我说,卷毛,几点了。他说,十二点了,你怎么还没有睡着。

卷毛是我今天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到宿舍后,看见一个男孩顶着一头自然弯曲,有些小波浪的头发,我觉得他有些少数民族血统,我下意识的说,卷毛。他露出惊讶地笑容,对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然后他又补充说,其实卷毛也不是我的名字,大家都这么叫,后来我就成了卷毛了。我被他的诚实逗得大笑,我说,也许因为你太有名了吧,我还没有到学校前,就知道你叫卷毛。他用那双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这个时候,宿舍门突然像被人敲鼓一样的敲了起来,十个人都惊醒了,睡在床边的男孩问,敲什么敲,有什么事?门外有个声音蛮横地说,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

我们这十个新来的半大男人,长这么大就不曾遇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能遵照门外人的命令,把宿舍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瘦的跟麻杆一样的男人。这个陌生的男人进了房间以后,径直站到我的床边,从他走进房间时,我就看清他的样貌,他走到我的床边,我还在想,我不曾认识他,我在县城里也没有亲戚呀。

他突然对睡在上铺的卷毛说,下来,我要在上面睡回。卷毛说,这是我的床。男人已经劈手把卷毛拽下床来,然后踩着高低床的脚架爬上了床,卷毛跌倒在下面,爬上去准备夺回他的床位,我从后面把他拉住,卷毛奋力挣脱我,对着床上的陌生人说,给我下来,这是我的床。我轻声说,抽大烟的。卷毛不再挣扎,宿舍里的其他孩子也不在站在床前看热闹,都用被子把头盖住,装作睡着了。

宿舍里静的落下去一根针都能听见,我看见上铺有一团亮光,接着传来了鼻子吸溜的声音。

过了不久,那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就离开了。开学的第一天,就预示着县城高中是一个不太平的地方。

开学后一段时间,对高中慢慢熟悉了之后。我才知道县城高中管理混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学校里都在流传校长通过盖教学楼等基建工程贪污了许多钱,曾经有过一次,学校老师联名上告的信件一夜之间贴满了大街,但是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校长依然稳稳地端坐在他的位置上。

学校里打架斗殴司空见惯,每个班级都会有几个大哥,这些大哥与社会上的小流氓多有勾结,常常有小流氓来到学校宿舍敲诈钱财。

了解这些事情后,我才知道开学第一天闯入我们宿舍的小流氓叫杆子,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这件事情深深震撼了卷毛,卷毛竟然忘了上高中要好好学习的初衷,他迅速被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所同化,没有过几天,他就给自己找了大哥。

卷毛找的大哥比我们高一级,他的名字叫周兴,据说是高二年纪的扛把子,他以他的八个小弟为班底,组织了八大金刚,八大金刚又各自收了许多小弟,所以在整个高二年级,数他们的势力最为强大。

卷毛也是因为打听到周兴的势力比较强,花了许多零用钱才接近了八大金刚的老三,老三的真名已经没人提起,所有人都叫他等号,他成了等号的小弟。

卷毛成了等号的小弟后,整日就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他还把这些人带到我们的宿舍。我们的宿舍俨然成了他们的据点,这些人白天不去上课,待在宿舍里,要么吹牛,要么打牌,卷毛作为小弟,负责买烟买水,到了饭点,还要买吃买喝。不到一个月,卷毛已经囊中羞涩,他开始向人借钱,宿舍里的人被他借遍了,都是有借无还。我们开始渐渐疏远卷毛了,但是没有人敢表现出来,正是因为卷毛这些人在,外面的小流氓,像杆子这些人,再也没有在我们宿舍出现过。这段日子里,我们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旁边宿舍的同学,被敲诈过钱财,还有挨打的。卷毛觉得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几乎每天他都会对我们说,正是因为他认识他的大哥等号,我们宿舍才被保护起来,没有人来欺负我们这些人,所以大家应该感激他,至于他借的那些钱,他在过些日子有了钱再还。

卷毛开始旷课,不去上晚自习,有打架他也去参与,过了不久,他也开始学着敲诈其他宿舍的人了,住在这栋楼的人,渐渐不在以真名叫他了,人人都叫他卷毛。

卷毛越发得意了,更让他得意的是,他也收了两个小弟,跟着他的屁股后面到处平事。卷毛说他最崇拜的人物是陈浩南,就是电影《古惑仔》里的主角,在江湖上义薄云天,和兄弟们快意恩仇,他也觉着现在的自己过得就是电影里的生活。

卷毛最高光的时候,是他又碰见了杆子,那个瘦的像麻杆一样的男人,一个无业还有毒瘾的小混混,常常混迹在我们学校里,敲诈勒索住宿的高中生,有时候还作梁上君子,趁人不注意,摸到宿舍,翻箱倒柜的偷盗钱财。

这天,卷毛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弟,倚在宿舍门口,旁若无人的吹着牛,进出大门的同学看见他都热情恭敬地打着招呼,卷毛哥不绝于耳,仿佛他是宿管老师一样。这时他看见杆子也走了过来,另他诧异的是,杆子竟然也叫他,卷毛哥,忙着呢。卷毛本来觉得杆子是混社会的,本身还有两分儊他,但听到杆子叫他卷毛哥,他就知道这个杆子也就是个稻草扎得个假人,没有几分势力,他想起第一天到学校的时候,这个人带给他的屈辱,复仇的怒火燃烧了起来。

卷毛说,你来我们宿舍楼,有什么事吗?

杆子进出高中宿舍楼,常常随进随出,从来没有受到过阻拦,今天被卷毛问起缘由,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原因无他,是没有人阻挡过他,学校的保安以前拦挡过随意进出的小混混,一天晚上在学校里巡夜,被人从背后砸了一砖,在医院躺了半年,从此再没有保安敢管这些混混,他们知道这些半大小子,出手没有轻重,且普遍都是法盲,犯不着惹上他们。而学校的保卫老师虽然认真负责,但并不像保安一样,时时守在大门,只要保卫老师不出现,这些混混就在宿舍楼里自由出入。

杆子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但是被卷毛贸然盘问,杆子觉得侵犯了他的尊严,杆子初始的谦恭,此时就变成蛮横了。他说,没什么事就不能进宿舍楼了。

卷毛语气坚决地说,不能。

杆子说,谁说不能。我杆子要进这栋楼,还没有人拦挡过呢。

卷毛睥睨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说不能。并且从今往后,你也不能进宿舍楼。

小混混们混社会最爱面子了。杆子心里清楚,这是卷毛在挑衅他,今天如果他示弱,以后在高中这块地方,他就不能在混了。他高声说到,你的大哥等号,和我是兄弟。他搬出等号的名号了,言下之意要吓退卷毛。

混混之间的友谊都是塑料情谊,今天和你称兄道弟,明天就打得头破血流,卷毛深知这一点,他看到他的挑衅有效,还需要再加一点火候,才能激怒对方,到时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他。

卷毛说,我和你爸还是兄弟呢。

这句话就是公然侮辱了,相当于一口唾沫吐到脸上,再不出手,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杆子大喝一声,我日你妈。突然跳起给卷毛一拳,没想到卷毛早有防备,后退一步躲过来拳,抬起一脚将杆子踹到在地,卷毛身边的两个小弟也同时出手助拳。杆子再怎么厉害,双拳也抵不过四手,被杆子他们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鼻青脸肿,方才放他起来,灰溜溜地逃出校门。

事发在宿舍楼的大门,打架的时候,出入大门的学生都停下了围观,杆子逃走之后,卷毛迅速在宿舍楼里暴名。这次卷毛可以算做了义举,除了危害宿舍楼的一害,大家对卷毛交响称赞,卷毛出入宿舍楼的时候,每一个遇见他的人都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卷毛哥。

卷毛越发觉得得意起来了。

可是卷毛并不知道有句话说过,见过贼吃肉,没有见过贼挨打。他在我们这些普通老实孩子面前称王称霸,却不曾想过有许多人眼见不平,想取而代之。

我们同一级的平行班里有一个城里的官宦子弟,刚开学时,还不藏山露水,所有的人只知道他有势力,无人敢惹,就连卷毛的大哥周兴都让他三分。但江湖就是江湖,瞬间风雨突变,过了半年,这个官宦子弟异军突起,突然也有了叫得响的名头,称作锁头,并且放出风来,要和周兴他们八大金刚迟早要有一战,争夺学校最强的势力。

八大金刚开始备战准备,四面约人,卷毛自然积极主动,带着他的小弟报效大哥。

约战的具体细节我无从得知,只知道有天晚上下了晚自习,突然八大金刚被一群年纪相仿的小流氓围在操场,卷毛也被围在里面,站在头首的一个黄毛对着八大金刚的老三等号一顿恶骂, 等号是一个遇火就着的主,一拳挥了过去,仿佛开战的讯号一样,接战的双方抽出钢管、砍刀战作一团,八大金刚没有对方准备充足,吃了大亏,卷毛胳膊挨了三刀,头上被人打了一钢管,晕了过去。

我们找到卷毛的时候,卷毛还在地上躺着,锁头带着一群小流氓对着卷毛踢来踢去,有个人说,他真不动了,是不是死了。为首的锁头心里一慌,虽然这群年轻的流氓法律意识淡薄,但也知道打死人可并不好玩,每个人打小就被教育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锁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着卷毛又踢了一脚,说,装什么装。看见卷毛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对着手下的人说,饶过他,咱们走。

这时我们几个才敢接近卷毛,走到卷毛旁边,赵海模范电视的桥段,在卷毛的鼻子上探了探,赵海说,还活着。我走到跟前,让赵海将卷毛扶到我的背上,我将卷毛背回了宿舍。

卷毛在宿舍里睡了三天才缓过劲来。首先迎接他的是学校的警告,而且是大会警告,据说在学校里打群架这件事,在学校建校几十年还从未发生过,校长大发雷霆,执意要召开大会处理一批人,可是事件参与的两方却有了不同的处理结果,周兴和他的八大金刚兄弟被学校开除了,卷毛算作主要参与者,又加上在打架过程中受伤严重,从轻处罚给予警告处分。而打架的另一方,锁头还有对方几个带头者,处分和卷毛一样,也是警告处分。据说,校长起初也要把锁头他们几个都开除了,锁头的爸爸,县城里一个有头有脸的官员,听到消息后,亲自去校长家里拜访了一次,锁头得到的处分就减了三级。

召开大会的那天,当校长宣布处分决定后,又一次郑重的警告这些犯了错误的同学,如果下次再在学校里打架,等待着你们的就是和周兴流氓团伙一样,统统开除。

卷毛安静了许多,他也是农家子弟,和我一样,父母供着上学不容易,父母希冀我们在学校里努力读书,跳出农门,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未曾想过我们在学校里打架斗殴,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通过这件事后,卷毛在课堂上又坐得稳当了,认认真真的读起了书。也不在旷课了,也不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说到这里,你们也都知道故事又要转折了。原来前段日子被卷毛打了的杆子,有很长时间没有在学校宿舍出现过,这天我们刚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洗脸刷牙,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突然门被人踹开了,巨大的声响,震的楼道里都能听到回音,我们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都向门头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只见杆子走了进来,杆子在消失之前,常在宿舍楼厮混,几乎住宿的学生都认识,后面还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

三个人进来以后,围住了在宿舍中间的卷毛,杆子用手指着卷毛说,卷毛哥,还能嚣张起来吗?你的大哥等号,还有等号的大哥周兴,现在可罩不住你了,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卷毛一脸淡然,知道今天是仇家找上门了,自己一个人决计打不过他们三个,索性一言不发。

杆子继续说,不说话了,装哑巴,你他妈前段时间不是挺厉害的,在宿舍楼里充老大,今天怎么嘴像被人缝住了一样,放不出一句屁来。

旁边一个小混混说,给他废什么话,干就得了。说着扬拳打到卷毛的鼻子上,卷毛的鼻子被打破了,血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奔涌而出。卷毛本能地被激起了斗志,大喝一声,我日你妈。冲了上去和那个小混混厮打在一起,可是对方毕竟有三个人,卷毛被打倒在地,挨了好一阵拳脚。

宿舍里其他的人都木然地看着,没人敢出手相助,这些小混混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说,不啻就如恶鬼一样,谁都怕沾惹上身。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大声说,人都快被打死了。再打就出人命了。这几个小混混才停止殴打,骂骂咧咧的走了。

卷毛从地上爬了起来,头脸上血流如注,仿佛被涂上了红色的颜料,他痴痴地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眼神呆滞,我给他打来了洗脸水,劝他说,先洗一把脸。他像只被人牵着的家畜,也不答应,用手掬起水,洗了起来,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血越洗越多,将一盆水都洗成了红色。

我说,这样不行,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

卷毛也不反对。不发出一言,随着我走出宿舍楼,到了校医室。校医看见卷毛满脸是血,没有医治,反而大声询问,这是和谁打架去了。这个学校让那姓马的当校长,快把学校管成了铜锣湾了。想必校医也看过电影《古惑仔》,竟能说出铜锣湾。

我看到卷毛低下了头,现在他也以打架为耻,跟之前的卷毛判若两人。我说,我们没有打架。是让社会上的混混打了。

校医复有升起了怜悯之心,用药水仔细给卷毛的伤口消了毒,又找来白纱布,在伤口上层层叠叠的包扎起来。包扎完毕后,校医端详了卷毛,突然说,你不就是那个爱在学校打架的卷毛吗,骗我说被混混打了,我看是你去打别人,被别人打成这样的吧。

卷毛还是不发一言,把头低得更深了。我对校医说,卷毛现在已经不和学校里的那些人来往了,他现在是一个好学生。

校医说,好学生不会被人打成这样,然后再来我这里。

卷毛好学生的形象始终没有树立出来。过了几天,还是下了晚自习,又有人堵着卷毛,照例一顿暴打。

评书里常说虎落平原被犬欺,龙翔浅底被虾戏,卷毛现在真正感受到了,以前那些被他打过的,见他躲得远远的小角色,就如同武侠小说里写得想要成名的无名之辈,必须和江湖上一个成名人物约架,这个人就如同靶子一样,打过了他,你方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卷毛现在就是这个靶子。

可想而知,卷毛还能怎样好好学习,他又和以前一样旷课,而现在旷课的原因竟是躲在宿舍里养伤。

学校又涌出了许多势力,叫大哥的人不下好几个,这几个大哥都跟锁头称兄道弟,可想而知以前八大金刚的势力,现在的境遇会有多悲惨。以前多威风,现在就有多可怜,卷毛就是宿舍楼里最可怜的人,因为这些新大哥常常看他不顺眼,看见他就找个借口打他一顿,更有甚者,是不是找卷毛借钱,用这种方式敲诈钱财。

卷毛在他们面前始终是低眉顺目的,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觉得卷毛变了,不再是以前好勇斗狠的卷毛了,可我却不那么认为,有多少次我在晚上听见卷毛说着梦话,你等着,老子要你好看。而且卷毛现在挨了打,虽然依旧是沉默不发一言,但他的目光常常会露出一丝寒光,或者可以说带着杀气,我想到那目光,禁不住也会不寒而栗。

自从周兴和他的八大金刚倒下去以后,锁头崛起了,俨然成了我们高中新的老大。在我们宿舍楼里,谁要是能和锁头搭上关系,可以在宿舍里吹上三天。

锁头和他的小弟开始盘踞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看学校有人不顺眼,这些流氓就会寻衅将这个人打一顿,后来,这些人开始向学校里的学生收保护费了,没有人不敢给他们。

终于这件事情被马校长知道了。那天锁头和他的小弟又出现在广场,就和农村里的狗在宣示领地一样,他们每每在下午快放学时,就会出现在这里,目的可能就是让学校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起个震慑作用。

这天马校长突然出现在广场上,平时我们很少能见到马校长,这天马校长能够出现在广场上,也许是马校长刻意为之,马校长到了广场上,看到锁头这帮人,头发染成黄绿各色,首先气就不打一处出来,他对这些人上来就摆出校长的威严样子,你们是干什么的,像个学生的样子吗,头发个个染得像个杂毛。

锁头这几个小混混,称王称霸惯了,早已经不服管教了,这段时间还没有人敢这样训斥他们,要是有这样的人,他们会将他打趴下,教他怎么做人。

今天遇到马校长,虽然这些人认识马校长,听到马校长对他们泼口训斥,这些人斜瞪着眼睛,盯着马校长,开始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

偏偏马校长还不依不饶,继续教训着他们,你们这些人给我站好,是哪个班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社会上的流氓倒是一套一套的。

锁头发现其他人沉默着,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大,是该出头的时候了,他抻着脖子说,我们的事,要你管。

这样的回答大出马校长意外,这所高中所有的事情,不是校长管,还能有其他人管。马校长说,你给我站好。突然马校长像是参透了秘密一样,对锁头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不是锁头,前段时间打架还处理过你,你是不是还像让学校把你开除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锁头,他突然从书包里抽出一把两尺多长的匕首,作势向马校长刺过来,马校长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脸色变得煞白,一边后退,一边对着锁头说,要话好说,动刀动枪成什么事。

锁头拿着刀还一步步紧逼,说,你妈逼,还不快滚。

马校长像得到赦令一样,转过身一溜烟就跑没了。

这件事情让锁头名声传得更响了,并且越传越离奇,说马校长见了锁头都要跪下了,锁头是这个学校真正的老大。锁头和他的小弟在学校也开始越来越猖狂了,现在竟然公然在宿舍楼里派两个小弟收取保护费,宿舍楼的同学进出宿舍每天战战兢兢的,稍有不慎,就会莫名挨上一顿打,他们这些人打人看心情好坏,心情不好,就会说某个人不尊敬他们,然后拉过来打一顿。卷毛几乎每天都挨打,卷毛被打了以后,依然一言不发,眼睛里射出倔强的光。

这样挨打终不是长久之计,私底下我给卷毛说,不行,你就退学算了,再这样上下去,我怕你被人打残废了。

卷毛固执的说,我不会退学的,我要是退学,我的父母会很伤心的。

就这样,卷毛每天除了上课,吃饭,还有挨打,这都成了他正常的生活了。

卷毛最终做了一件我们高中成立以来最轰动的事件,到现在我们那帮同学回忆高中时的那起著名事件,都记忆犹新。

那天下了晚自习,还是和平常一样,如潮的人群从各个楼层向大楼出口涌来,说说笑笑的声音形成了一个高分贝的回应,嗡嗡的盖过了马路对面的汽车轰鸣声。突然一楼出口的人群像一滴水滴进油里迅速炸开了锅,留出中间一块空白,空白里有个人心口插着一把匕首,仰面躺在大厅中央,那是锁头,在他旁边站着一个人,静静地注视着锁头身上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流到大厅的水泥地上,像墨汁溢在纸上,奄出一大块红色,那个人就是卷毛,眼神平静,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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