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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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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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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朋友吃饭

连绵不断的雨从六点开始下起,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的征兆。时锋看了看时间,刚过八点。虽然他已饥肠辘辘,餐桌上早已摆好了三个凉菜:凉拌牛肉、凉拌杂菜,还有一个本地的特色菜,凉拌枸杞苗。但是时锋坚持不动一筷,他要请的人还没有到呢,他怎么能贸然开吃呢。

雨在玻璃上滑出一道道印痕,像微小的细细的瀑布流过。黄才伦会不会爽约?时锋闪过一丝隐忧。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凭他和黄才伦同事十多年,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能做到无话不谈,无事不帮,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超越同事的范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时锋和黄才伦就是朋友,是同事之间难得一见的朋友关系。时锋今天请黄才伦,是朋友之间的相请,黄才伦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下班之前,黄才伦已经给时锋发过短信解释了迟到的原因,今天朱局请重要的客人吃饭,临时叫他过去做陪。他将那边的客人安顿好,会找个理由离开,然后过来和时锋吃饭。短信的末尾,黄才伦添了这么一句话,“到时我们两兄弟好好聊聊。”时锋看到这句话心头一热,细算起来,他和黄才伦有半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看手机,时锋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会新闻,又看了一会视频。直到服务员第三次催促时锋,热菜要不要也上桌时?恰在这时黄才伦走进餐厅。黄才伦的目光在餐厅里散漫地寻找着,他一时找不到时锋所在的位置。时锋站起来招手,示意他所在的位置,黄才伦这才走了过来。

黄才伦坐在时锋的对面,他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那边的宴会始终散不了。黄才伦应该喝了许多酒,脸红得像个印弟安人。时锋说没有等多长时间,他也是不久之前才到的。服务员还没有走,一直站在桌前,他又问了一遍,可以上热菜了吧?时锋看了他一眼,服务员的发问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那一眼包含了赞赏。时锋说,上吧。热菜全上。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走了。时锋从中看出了不满,也许这顿推迟的晚饭影响到服务员下班了。

黄才伦吃了几口凉菜,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与时锋碰了碰,一饮而尽。黄才伦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又挟凉菜,他吃了一片牛肉后,对时锋说,你叫我吃饭有什么事吗?时锋的笑容僵在那里,这句话听起来像朋友之间不见外的表露,但却透出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时锋有些不自然地说,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吗?黄才伦还在不停地吃着凉菜,似乎对他的行为做出解释,黄才伦说,上一场光顾着喝酒了,菜是一筷子也没动。你不知道朱局的作风,菜还没上桌,就已经喝光一瓶了。时锋讪讪地笑,顺着黄才伦的话题说,朱总今天请得是什么客人。黄才伦怔了一下,含糊地说,就是和局里业务有关系的那些客人,你也知道。

时锋不再聊下去了,黄才伦明显不愿意告诉他。

时锋举起酒杯,和黄才伦又碰了一下,时锋大口喝完,黄才伦只抿了一口。放下洒杯,黄才伦又问,今天怎么有兴趣请我吃饭,是有什么事吗?时锋不觉怔了一下,他本想说没有事就不能叫你吗?但话到嘴边他又生生咽了回去,黄才伦和他如今身份不同,不是和他一样的平头百姓了。他现在和黄才伦说话要特别小心,每句话都要字斟句酌,虽说黄才伦不是领导,但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身份同样显赫,何况时锋今天的确有事要找黄才伦。

时锋又一次摇摇头,现在说出请客的来意有些为时过早。

时锋说:“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在一起很久没有喝酒了,就是想和你坐坐。”

服务员端上热菜,刚搁到桌子上,黄才伦又挟了一筷头送入嘴中,黄才伦边咀嚼边说:“是呀,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坐过。不过这不怪你,这怪我。最近时间太忙了,朱局安排的事情又多,没有时间呀。”

时锋忙不迭地附和说:“忙了好,忙了好。证明朱局器重你。”

黄才伦却不同意时锋的说法:“好什么呀?我现在最羡慕你了,每天就那么点事,只要一做完,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己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锋干咳了两声,有些惭愧地说:“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是老样子,原地踏步。”

黄才伦端起酒杯,对时锋说:“不谈工作了,我们喝酒。”两人碰了一下后,他一直看着时锋仰脖把杯中的酒喝光,黄才伦又抿了一小口。

搁下酒杯,黄才伦说:“其时你这样也挺好。我以前不也是这样吗?那时我们多快乐,每天上完班还可以聚在一起小酌两杯。你再看现在的我,俗务缠身,分身乏术。想喝你这杯酒还不是要等到陪完领导才能过来。”

时锋对黄才伦的话不置可否,如果相信黄才伦的话,那么今天他也不会颠颠地为了那件事请黄才伦吃饭。

多年前时锋刚进局里时,有位老前辈曾对时锋说:“职场上工作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初时锋对这句话还懵懂无知。如今将他和黄才伦做对比,他就能感受到那位老前辈当初说这话蕴藏了多么巨大的失落感。按理来说,他请黄才伦要说的事本都不算是一件事。可是鉴于他一直如逆水中不能前进的小舟,对未来的不确定带来的恐惧一直深深地恐扰着他,让他不得不迫于现实向他最亲近的同事,或者可以用另外一种说法,是同事里的朋友来打听这件事。

不过时锋也渐渐发现,随着黄才伦升任办公室主任,时锋感觉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渐渐有了疏离,那种疏离有时竟像一条石头沟那么深,也许黄才伦没有变,是他时锋变了,因为有这种感觉的恰恰是他时锋。

时锋不觉走神了,他记起黄才伦刚来局里时,他已经是个上了两年班的职场老人了。

当初黄才伦到局里上班,和时锋分在一个办公室,黄才伦人很勤快,只要有人支使,黄才伦就会屁颠屁颠干得很起劲,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精灵鬼。时锋做为黄才伦的前辈,自然对黄才伦多有照拂,时锋教会黄才伦办公室工作流程和细节,与人打交道尤其是与领导打交道应该注意那些事项,以及方方面面要把握的哪些东西。可以说黄才伦最初的起步是在他时锋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但是现在不能说这些事情了,时锋懂得其中的关节和分寸,随着黄才伦升职之后,再提这些就会引起忌讳。也许有的时候反而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黄才伦又和时锋碰了一杯酒,这次黄才伦仰脖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完。时锋看黄才伦这样豪爽,一时性起,也喝完了刚倒的满满一杯酒。几杯酒下肚,时锋话变得多起来了,他有种压抑不住想说话的冲动。可是他的意识还很清醒,觉得此刻向黄才伦提起那件事,时机还不成熟。

时锋只好找别的话题,趁着酒意,他想起了一件事,“当初我要不是去基层单位锻炼,我现在也不至于还在原地打转。”

黄才伦拍拍他的肩膀,“锋哥,别提那件事了。那是领导给你机会,你没把握住。”黄才伦说话一向滴水不漏,尤其是他当了办公室主任以后,对于局里每个人的职务称呼分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和时锋是多年来摸爬滚打的兄弟,但他经常直呼姓名,如果再亲呢一点,他只是称呼时锋为“老时”,像今天这样称呼“锋哥”,不是说少见,而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时锋虽也觉得突兀,但他也能想到,这说明黄才伦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通常一个人喝醉了,才会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黄才伦说时锋当年没把握住基层锻炼的机会,让时锋颇觉不满。时锋大脑高速地运转,反正两人都有些醉意,喝醉后说过的话酒醒后通常不大记得。即便是记得,也可以用酒后狂言轻易地搪塞过去。

时锋打定主意,将黄才伦和他的酒杯添满,他又邀请黄才伦和他碰了一杯,喝完酒后,时锋说道:“你说得不对。不是当初我没有把握住机会,后来我细细想想,我是被人做了局,目的是让我没有机会争取科室副科的竞争。”

“笑话,副科竞争还怕有你参加吗?你有什么过硬的条件。”黄才伦似有不满,直接回怼时锋。黄才伦平时说话滴水不漏,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反驳刻意而又直接,让时锋顿时起了块垒,时锋有些无所适从,他觉得像吞咽了苍蝇一般。

时锋觉得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这件事藏在心中疙疙瘩瘩已经有许多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说,黄才伦做为自己的同事好友,应该是能看出当时的状况,也能理解他的处境。

现在看来,恰恰与实事相反。

想当初自己本不想去基层锻炼。是局里领导安排自己去的。并且说了许多去基层锻炼的好处,话中明里暗里表示要重用他。时锋在科室当办事员时,自我感觉风头正劲,在科室里独自拿下许多事,他想也许领导认为他能力突出,工作也辛苦。才会给他安排一个去基层锻炼的机会。时锋朝这个方向一想,顿时茅塞顿开,起先他还有些抵触情绪,想开了以后就不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了。

时锋到了基层工作时,他继续摆出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和吃苦耐劳的工作精神,他当时朴实的想法是,自己这样卖力的工作也不是为了捞表现,最起码要用努力工作报答领导的知遇之恩。可是一年之后,他又莫名其妙地调回来了。时锋有些想不通,难倒自己在基层工作的不好吗?当时他还特意和黄才伦聊过,托他打听是什么原因又让他回到机关,按理说到基层锻炼,一年的时间是完全不够的,起码有两年的基层工作经验,履历写起来才足够漂亮。领导突然将他召回机关,这个用意有些深,就像一局大棋,时锋始终看不透。当时锋说出他的困惑时,黄才伦没有向他透露太多的消息,只是淡淡地对他说,不要只顾着低头拉车,适当时还要抬头看路。而且抬头看路有时比低头拉车还要重要。时锋当时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

低头拉车这个比喻形象,这一年基层的锻炼,时锋就像个老黄牛似的,负着千斤重的牛车,他没日没夜的操劳,有时候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可是抬头看路,他有些迷茫了。黄才伦接着说,你是不是经常把领导的工作思路搞错了。思路一旦搞错,虽然你能做出些许成绩,但是距离领导的标准可能还有些差距。时锋懵懂地记得朱局有一次到基层视察工作,听到时锋干出的这些成绩后,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用无动于衷来形容也不为过。

时锋悟透了这层道理后,又开始暗暗自责,自己终究辜负了领导的厚意,他没有做出千里马的成绩,也可能让伯乐伤了心。自此时锋在机关工作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私下里他也对黄才伦反省过他那年基层锻炼的过失,对于公司提拔吴昊当副科长,而不是资历更老的他,他完全做出一副认命的态度。何况在他离开科室这一年,吴昊接下他手中的工作,独挑大梁,深得领导的信任。两厢一对比,结果不就是显而易见的。

在一次踏青时,时锋在城郊的公园里又碰到了老前辈。老前辈已经退休,但对局里的近年发展还是表现出和以往一样的热情,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一些闲话,最后老前辈无意中问起时锋的近况,“上了这么多年班了,也该提科长了。”听到否定的回答后,老前辈又问,“现在总该是副科长了吧?”时锋惭愧地回答,还是普通的科员。

老前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这个小伙我理解呀。又踏实又能干,人也比较厚道,还是个热心人,当时我没少支使着干活。按理说你这么一个热心又能干的人,不应该还是原地踏步呀。”

时锋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让前辈见笑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的,我还是普通人员。”

“你不会只低头拉车,没有抬头看路吧。”

时锋又一次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上次还是黄才伦告诉他这句话,现在他又听到同一句话后,时锋的眼神不禁迷惘起来,他期待着老前辈做出进一步的阐述。

老前辈对他说,“说说你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我来替你捋捋,看看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说到这几年的工作经历,时锋觉得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地方,唯有那年去基层锻炼算是这平淡的工作中的一点微澜,时锋着重讲了这段经历,并且将只锻炼一年就被领导调回机关的这段蹊跷也讲了出来。

老前辈听后微微一笑,“你们科室后来提拔人,是不是提拔的顶替你岗位的那个人?”

时锋颇为惊奇,他惊讶于老前辈的神机妙算,他点点头。不过时锋很快补充说:“可能我在基层煅炼那一年没有达到领导的预期效果。领导对吴昊的表现比较满意,所以最终提拔了吴昊。”

老前辈却摇摇头,他对吴昊说:“糊涂呀,你着了你们领导的道了。”

时锋不解地问:“老前辈,此话怎讲?”

老前辈见点不醒时锋,他只能把话挑明,“那个吴昊肯定有背景,即便没有背景,他和你们领导关系也不一般。要不你们领导怎会给你使出李代桃僵这一计。”

时锋大惊,这还是有人第一次给他说这里面包含着一个大阴谋。时锋宁可相信自己工作没有达到要求,也不愿意相信这里面蕴藏着如此多的弯弯绕。时锋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

“小伙子,你这个人为人忠厚,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他们就吃准你轻易相信人,才给你来的这一出。”

时锋那天怎么回去的,他已经不记得了。那件事自此在心中留下一个结,时锋细细琢磨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琢磨越觉得老前辈说得有道理,所有的细节和时间点都能对上。刚好让他去基层煅炼,而且在他煅炼的这段时间,刚好有个副科空缺,而刚好吴昊正干着与之相关的业务,理所当然这个副科刚好被吴昊接任。时锋越想越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不,冤大头形容得还不够形象,应该是一头被人戏耍的猴。

时锋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满腹委屈地找人诉说这件事,当然时锋也不再向黄才伦提起这件事。他把这件事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肚子里,只是虽然不向人提这些委曲,但是不代表委曲就会自动消失。

时锋时不时还是会想起这件事。而且这件事对时锋来说意义重大,他在有意无意中已经把这件事定性为自己职场中的滑铁卢。

每每想到这些委屈后,时锋对曾经的好朋友黄才伦也有了看法。自己当初找他诉苦,虽然本意也是找他宽慰,但黄才伦宽慰的方向完全相反,说来说去都是时锋的过错。原本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黄才伦完全能够看出其中的门道,何况他又在综合办公室工作,有意无意他也能从领导的口中听出端倪。

就是从那个时候时锋和黄才伦有了隔阂。这对以前可以称作好朋友的同事,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频繁地下班后互相邀请去喝酒了。也许黄才伦根本没有感觉到这其中的变化,因为慢慢的黄才伦升上了副主任,身居要职的黄才伦根本不缺酒喝。没过几年,他又升上了主任。至此,时锋越来越悲哀地发现,他和黄才伦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了。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他在局里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我现在一直想,如果当初领导不安排我去基层锻炼,我现在是不是也是科长了?”时锋猛喝了一大杯酒,放下酒杯说。

“我说锋哥,你怎么老放不下那件事。”黄才伦也喝了一杯酒说,“当初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你无论从工作作风、工作态度、工作思路都无法与吴昊竟争。你只有资历比吴昊老,但是领导选人用人是看重个人的能力的,而不是看重个人的资历。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应该放下了。”

“我放不下。”在酒精的作用下,时锋干净了当地说。

“为什么?”

话赶话到了这个程度,时锋不得不说出今天请黄才伦吃饭的理由。只是原来与他设想的委婉地表达不同,他不得不开门见山。

“我如果是副科。也许我就不会担心这次局里精简人员了。”

“你担心这个干吗?”

“我担心被精简掉。你在办公室工作,身居局中枢,你应该或多或少了解精简人员的名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名单里面有没有我?”时锋一口气将今天请客的初衷说出来。

黄才伦拒绝了,他盯着时锋的眼睛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时锋万分惊讶,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与你是多年的同事与朋友的交情,这件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时锋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现在是求人办事,要表现得谦卑一些,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因为这是组织纪律。除非有朱局授权。”

时锋一时懵在那里,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经不起细究。所谓的组织纪律就是朱局授权,那你还不如说得更干脆些,直接说除非朱局让你告诉谁,你才会告诉谁。

“前几年我的那件事,我找你去开导。你说我工作不努力,这是不是也是朱局让你这样告诉我的。”时锋酒劲涌上头,一时忘了自己的境地,说话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朱局唯才是举。你应该从自身找原因。你怎么还死揪着以前那件事不放,我说你是不是走进死胡同了,你钻这个牛角尖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而且还要低声下气地求你看我在没在人员精简的名单里?”

“这就是你今天请我吃饭的原因?”

“那么你以为呢?”

“我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是朋友之间的请吃饭。”

“朋友?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作朋友。”

“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

“当作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精简名单。”时锋依然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喝酒。喝酒。”黄才伦试图缓和气氛,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给时锋添满杯中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黄才伦举起酒杯,时锋不情愿地与他碰了一下,两人同时喝干了酒。

时锋余怒未消,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生气所致,他的脸涨得通红。他喘着粗气,就像刚刚跑完了五公里。

黄才伦又和时锋碰了一杯酒,两杯酒下肚,气氛稍有缓和。黄才伦这才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在公司里也只有你和我谈得来,而且我当年进局里,你对我帮助挺多,我一直挺感激你的。我不光把你当作朋友看待,还把你当作兄长看待。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不,领导对你才是要求,看我说错话了,我对你的期往一直比较高。你在工作中有时对自己的标准要求比较低,这是你的一个缺点。你那次去基层锻炼的事,那里面可能有一些领导的因素在里面,当时你找我说这事时,我想这是一个塑造你性格的好机会,我当时虽然是敲打你,但其实是帮你。只是没想到你后来就此沉沦……”黄才伦摇摇头,不知是恨铁不成钢的喟叹,还是对时锋现在所处的境遇表示同情。

时锋说:“照你刚才说的意思,我在名单里面?”时锋直勾勾地盯着黄才伦,他今天请吃这顿饭,一定要达到目的。黄才伦如果不说,他就一直这样问下去,也一直这样盯下去。

恰在这时,黄才伦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黄才伦看了一眼,对时锋做出噤声的手势,他接起电话,说了声“朱总”也许感觉到坐着接电话不够恭敬,黄才伦站起身,腰稍稍躬着,边说边离开酒桌。时锋看着他穿过拥挤的大堂,径直走出餐厅。

时锋看着眼前的一切自言自语说:“朱总。朱总。每到关健时刻朱总就出来捣乱。”

这时时锋听见有人敲击桌边的玻璃,他转过身,看见黄才伦站在外面,隔着玻璃大声对时锋说:“朱总找我有事,我先走了。你那件事我记着呢,回头再告诉你。有事你就找我,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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