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亚光
对韭菜的喜爱,始终未变。每周的家庭食谱上,必定有三两盘韭菜肴参与:素炒韭菜、蛋炒韭菜、韭菜蛤喇、韭菜卷、韭菜饺子、韭菜煎饼……前些年就连我闲置的几个花盆花缸里,也总是适时地种上韭菜,随时牙祭;当然也伴以小葱、蒜苗之属。
小时候,家里条件艰苦,对韭菜的认可只是肤浅的停留在好吃、香味特别、能填肚子上。那时家家户户都有点儿自留地,多种菜蔬。什么萝卜、茄子、白菜、青豆、土豆等等,间以地瓜、山药、苞米之类,自然还会特意地留上一小畦地种韭菜。浓绿的叶片,宽大硕厚,鲜嫩肥长,清亮淡雅,远看像麦苗,或者碧草,但又与它们不同,韭菜可一茬一茬地割着吃,既可当佐料,又可作主食。即便到了冬季,地上部分枯死,但地下部分会进入休眠,来年春天表土解冻后,就会萌发生长。
韭菜适应性极强,抗寒耐热,到处皆可栽培。韭菜像什么?像美女,一茬一茬的长出来,你越用心去割,它就越长得旺盛。强大的生命力会让你瞠目,咋舌。
韭菜的吃法有很多种。杜甫《赠卫八处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中的“春韭”,为春天头茬最好吃,及至夏天各种菜蔬上市,韭菜自然成了等下之物,所以农村有“六月臭韭菜”之说;黄庭坚“韭菜照春盘,菰白媚秋菜”和王千秋《点绛唇·春日》的“韭黄犹短,玉指呵寒剪”,是言韭黄,嫩而味美;韭苔、韭花的吃法,自古以来,“宜乎众矣”。
很多家庭的的男主们,对韭菜的花特别钟爱,那可是下酒、待客的好东西。俗话说:“韭菜韭菜花,二九一十八。”“韭”、“九”谐音,是赞韭菜非凡,能变出许多可口的菜品来。
记得每年秋天到来之际,父亲都要弄上三两筐韭花,洗净后放在碓窝里碓成碎末,再掺上些尖辣椒,然后装罐封坛,一周后便可食用,辣中带香,香中带辣,不单是上好的下酒菜,就着窝头、煎饼嚼上几口,准馋得你津水流溢。
《诗经·七月》:“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齐民要术·种韭》引汉代崔缇《四月令》说:“七月韭菁“。(韭菁即韭菜花),皆言韭香。五代杨凝式的《韭花帖》更是把韭菜之名提至极致。一封不经意写就的手札,后来竟成传世之宝,与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季明文稿》、苏轼《黄州寒食诗帖》、王徇《伯远帖》并称为“天下五大行书”。一盘韭菜花,成就了一篇绝世之作,真为美谈。
韭菜又名扁菜,初长成的时候,气味特别。从前,常常诱得我们这群成天吃不饱的孩子们,趁大人不在园边的时候偷吃。鲜嫩的韭菜,上青不太好吃,下白才来的津津有味。偶被大人发现,追着骂着,便一呼啦作鸟儿四下散了,现在想来,却也成趣。
韭菜还有很多名字:草钟乳、起阳草、长生草等。既可入食,又可入药。入药即能健胃、提神,还可止汗、固涩、起阳、补肾……《山家清供》载,六朝的周颙,清贫寡欲,终年常蔬食。文惠太子问他蔬食何味最胜?答曰:“春初早韭 秋末晚菘。”可以说是对于韭菜最有理解也最有风趣的评价。
我喜欢吃韭菜,较之小的时候,完全不同了。不论是家庭饭桌上,还是豪华酒楼里,涮羊肉缺不了韭菜,川白肉缺不了韭菜,炒鱿鱼、蛤喇缺不了韭菜,炒猪肝、鸡血缺不了韭菜;更不必说韭菜炒鸡蛋、韭菜卷这些不起眼的小菜了。
现在生活在城市里,没时间种韭菜了,只能吃超市里买来的韭菜和韭菜花,但入口老味全无,着实让人想念儿时家乡的韭菜美香。即便是自己动手做,还是不如人愿。一块儿进城的老朱大爷一语道破:别说你不行,像我这样的老行家也不行了,不是韭菜味变了,是时代变了,环境变了,人变了,工具变了。告诉你个最切实际的吃法吧,老话说韭菜是“素菜中的荤菜”,想吃原汁原味,还是辣椒炒韭菜,纯!既香口,又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