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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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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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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烟味

我向来没有抽烟的习惯,也不喜欢香烟的味道,聚会时常常被朋友们的烟气呛得直咳嗽。但奇怪的是,这些年我常常想起父亲身上的烟味,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味道,这味道似乎并不难闻,它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永远难以忘记。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抽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在他六十年的生命里,烟陪伴了他四十多年。除了睡着的状态,烟几乎不离他的手,一天下来,差不多就要两三包烟。我曾经听父亲说过,一边抽烟,一边干活,干活都有劲些。说这句话时,他好像是在和我们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父亲抽的是最便宜的烟,在我的印象中,从几毛钱的白纸盒装的,到一两块、三五块一包的那种。父亲从来不在乎烟的好坏,家里只要有烟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常常整条整条地往家里买烟,烟买回来之后,直接拿到房间里找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放好。父亲每次抽到最后一包烟时便找母亲拿钱买烟,这当中总显得有点“慌张”,那神情,那样子,我是记得的。

父亲母亲唠家常时,母亲说过父亲,要是不抽烟,一年要节省多少钱啊!父亲说,不抽烟怎么照呢,饭不吃都照,烟不抽真不照!父亲说到这个份上,母亲就不多说了。


因为长期抽烟,父亲的身上有着一股浓郁的烟味,远远的,我就能闻到。

小时候,我常常趴在父亲的腿上玩,时间久了,他的衣服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烟味,我特别熟悉,给人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父亲常常用他的拇指与食指给我擤鼻涕时,那股刺鼻的焦油味又总是让人想躲开。

我曾偷偷地看过父亲的手,粗糙中满是老茧,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黄得发亮,像打了一层蜡似的。

家里来了客人,父亲总是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笑嘻嘻地递上去。有人路过家门口时,父亲也会热情地上前敬烟。田间地头遇上熟人,父亲也总是抢在别人前面掏出烟。这是父亲的待客之道,父亲认为别人也都像自己一样地喜欢抽烟。

我从十六岁开始,便去外地上高中了,我和父亲的接触就少了,工作之后就更少了。那些年回老家时,父亲从没有试探着让我抽烟,也没有问过我是否抽烟。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在父亲眼里,即使二十多岁了,我也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记忆中,我给父亲买过一条烟,是在工作之后回家过年的时候。我记不清是什么牌子的烟了,比父亲平日里抽的要好很多。那天,父亲很高兴,像收到了宝贝似的。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舍不得抽这样的好烟,等我回省城之后,他拿到村里小店里换了几条便宜的烟,拎回来的时候,很是满足,很是自豪,又高兴了很多天。我想,父亲在小店里换烟时可能就炫耀了一番。

回想起来,刚工作那几年,我没有多少收入,一年到头也余不上几个钱,回家过年时,也没有给父亲母亲买些什么。

有一次,我听父亲说他得了痔疮,那阵子我正好在电视上看到一种贴肚脐治痔疮的贴片广告,便暗暗地记在心里,那年回来过年时,我就从药店里买了一盒带回来了。母亲后来跟我说过,父亲很高兴,贴的时候很得意。


我工作第六个年头的时候,那年春天,父亲因为夜里突发脑溢血匆匆地走了,把母亲吓得不轻。父亲临走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任由母亲哭喊。父亲走的时候,我还在异乡的睡梦里,第二天凌晨才在电话里得知。那一刻,我完全懵了。那一年,我正好三十岁。

回来看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平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我不曾忘记父亲身上的烟味,那是一种浓郁、温暖的味道。这味道,太复杂了。

这些年里,每次清明和母亲一起给父亲上坟时,母亲总是蹲在那里,一边用树枝拨弄着那堆正在燃烧的纸钱,一边提醒我给父亲烧上两支烟,并低声地对我说,老头子在世时不喝酒,就喜欢抽烟。我总是无言以对。

现在的生活好了很多,什么样的烟我也能买得起,但父亲再也抽不上我买的烟了。回老家时,我常常给舅舅、姨夫们买点烟。和父亲一样,抽烟是那一辈人共同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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