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油菜花要开

阳春三月，到了惊蛰的节气。惊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此时，天气开始转暖，逐渐会有春雷，惊醒蛰居的小动物，历经蛰伏的生命，将迎来全新的世界，故名“惊蛰”，这真是形象而又确切。

惊蛰起，我国大部分地区进入春耕季节。作为一个出生在农村、又在农村长大的人，我从小就感受到了节气与农业生产以及农家生活之间的密切关联。

惊蛰这天，我想起了很多相关的农谚：“冷惊蛰，暖春分”“春雷响，万物长”“惊蛰刮大风，冷到五月中”“未过惊蛰先打雷，四十九天云不开”“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等等，这些生动有趣、充满智慧的农家谚语，都是我在跟随父亲、母亲干农活时听到的，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一些。

吃过晚饭，我边散步边给母亲打去电话，问家里这几天天气怎么样，暖和起来没有，下雨了没有，打雷了没有，母亲和我说了很多。我又和母亲聊起惊蛰节气，母亲说：“惊蛰刮北风，从头另过冬；惊蛰吹南风，秧苗迟下种；惊蛰春雷响，农家闲转忙……”母亲看似比我知道的还多。

母亲说到“农家闲转忙”，让我想起了两年前我在“惊蛰”时节写的一首打油诗：“春雷响起时，农家无闲日。天明耕良田，夜晚种心思。”

电话里母亲突然问我：“惊蛰到了，就快要出九了吧？”这一下子把我问住了。年前很冷的时候，我倒是很关注进了几九，年后暖和起来了，也就没有再特别关注了。我赶忙查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告诉母亲：“3月11号，农历二月初九出九呢。”

闲聊了半天，我又问母亲：“家里油菜花开了吧？”母亲说：“还没完全开呢，早种的已经开了，晚种还没开呢，这天气一暖和，开得可就快了，一天一个样子！”

每年三月份，清明前一两周，我都会趁周末时回到老家做个“清明”，祭拜长眠在这里的先人。他们的坟头就在门前的不远处，周围都是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我向母亲预报说：“再过一两周，我就回去做清明了。”母亲说：“嗯，那就到了春分了，天就暖和了，油菜花就全开了。”

春节时在家听母亲说，今年她把家里边边角角的小地块都种上油菜了。春节期间预报说要下暴雪的那几天，可把母亲给急坏了，母亲倒不是怕自己冻着，而是担心雪下得太大太急，把她辛辛苦苦种的已经起苔的油菜给压折了。母亲希望能有个好收成，好在后来暴雪没有下下来。

我喜欢油菜花。记忆中，油菜花开的时候，家乡的小村庄一个个都被油菜花包围起来了，满眼都是金黄色的，相比之下，门前屋后星星点点的桃红杏白，却显得那么的苍白。我也曾写过一首打油诗，表达这种印象：“春风十里尽芬芳，油菜花处是吾乡。没有百花鲜艳色，白墙青瓦遍金黄。”

在我看来，油菜花并不高贵，也不矜持，相反，它们特别大方，特别亲民，在哪里都能开放，成片成片的，站得笔直笔直的，到了季节，便无论晴天雨天，江南江北，顺着自己的性子，毫无顾忌地开着。

我的童年和油菜花是有联系的。放学之后，一群人在开满油菜花的田埂上、地沟里跑，捉迷藏，逮蜜蜂，追蝴蝶，出来的时候就是满身金黄，脸也成了花猫的样子，但却开心极了。

杨万里的《宿新市徐公店》诗写得极好：“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稀稀落落的篱笆旁，一条小路通向远方，路旁树上的花瓣纷纷飘落，新叶刚刚长出来，还未形成树荫。小孩子奔跑着追赶黄色的蝴蝶，蝴蝶飞入菜花丛中，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写的不就是我们童年岁月当中的一幕吗？那片“菜花”不就是故乡村庄里那成片成片的油菜花吗？所以每次读这首诗时，我就能看到一群天真、活泼、稚气的孩子，光着脚丫，摇摇摆摆、跌跌撞撞地追着蝴蝶，无比兴奋，无比欢快，当蝴蝶飞进菜花丛中时，东张西望，四处搜寻，无比焦急，反复搜寻却寻不着，短暂的怅然失望之后，又追逐另外一只蝴蝶去了。

只是，春节期间，在一次饭后陪母亲到村外溜达时，母亲告诉我说：“今年门口种油菜的比往些年少得多了，大家都跑出去打工，好多地块都荒废了，或者干脆种上树苗了。”

环顾四周，我发现此时看起来应该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地确实少了不少，触目之处，只是点状分布的一小片一小片的。这些小片的绿色地块，也包含母亲种的那几处，母亲如果不种的话，又会少上几处。

时节到了，油菜花要开了，油菜花开中，蕴含着万物勃发的生命力。有了孩子，有了蝴蝶、蜜蜂的油菜花丛，三月的乡村就会生机勃勃，恬淡清新。

而如今的乡村里，少了孩子，也少了油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