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南宋诗人范成大《喜晴》一诗写出了我的家乡枞阳此时的景致:窗户间熟透的梅子已经掉落满地,墙下的竹笋已成竹林;连阴雨下个不停,人们都没有感觉到春天已经结束了,天一晴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深夏。
端午节放假,我回到家乡的村庄里待了几天,感受到了深夏时节家乡里特有的景致。连续的几场大雨之后,天放晴了,庄子上的人本来就少,雨后都忙着去田间地头干农活去了。门前屋后熟透了的枇杷无人问津,一部分挂在枝头,个个黄灿灿的;一部分被风雨打落在地上,金黄一片。
一朵朵雪白的大栀子花,静静地开在竹园旁的小池塘边,庄子上处处都能闻到栀子花的香气。要是在小时候,它们早就被爱花的姑娘们摘回家去,插在碗里、香在家里了;现在却无人光顾,任它们花开花落。竹园里的竹子又密了不少,新长成的竹子肆意地生长,蔓延到了少有人走的路上,真所谓是“路是人走出来的”,经常不走动的小路都渐渐地被竹子占领了。
正好是芒种的时节,这时候,在我们目力不及的园子深处,应该有螳螂新生了吧?远处的小树林里伯劳鸟的鸣叫声,我们听到了吗?
雨后天晴,乡村野外的一年蓬长得很旺,一丛丛的,随处可见,触目皆是。在杂乱的草地上,细长嫩绿的叶子优雅地伸展着,托起顶端一朵朵长得像小太阳似的的小花儿,洁白色的花瓣中间,是深黄色的花蕊。它们形状圆圆的,清新可爱,娇美动人,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未曾妆饰、清纯淡雅的小姑娘。多情的蝴蝶欢快地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花迷人,蝶也迷人。
圩堤两边的蓼花也开了,浅红色的,一串串的,在风中随意摇摆,不知道还有谁人也曾来到这里看见了它们。独自站在圩堤上,看着这水边零散的红蓼,看着流淌的浑浊的河水,我想起了唐代诗人郑谷写的那首《蓼花》诗:“蔟蔟复悠悠,年年拂漫流。差池伴黄菊,冷淡过清秋。晚带鸣虫急,寒藏宿鹭愁。故溪归不得,凭仗系渔舟。”
诗人巧妙运用了比兴的手法,通篇写水边丛生的蓼花,却又处处见得人意。蓼花飘忽无定、随流而去的习性,很妥贴地暗喻了一个常年在外四处奔波的游子,将其内心深处缠绵悱恻的思乡愁绪形象地表达了出来。
我还曾看到过一个关于“蓼花”的民间小故事。故事说有一位姓铁的官员,要远去他乡,临别之时,他的很多文人朋友前来相送,现场还有一位武官,大家想为难一下这位武官,于是提出每人即兴作一首诗送给这位即将远行的朋友。轮到武官了, 大家都等着看他出丑,武官开口说:“你也作诗送老铁,我也作诗送老铁。”朋友们暗自窃笑时,武官又说了:“江南江北蓼花红,都是离人眼中血。”这一下子让大家震惊了,好一个“离人眼中血”啊!
满眼都是稻田,雨后的稻田间,刚种下去不久的秧苗暂时被水淹没了,水面上只露出一点点绿色的小尾巴。田间到处是决口,到处是水流声,到处是飞下来落在田埂上觅食的白鹭。乡亲们在田间干活,也有人在水沟里网田螺;几只白鹭在身后若无其事地吃它们的小鱼小虾,彼此相安无事;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水鸟,时而起飞,时而落下来,也是在找田螺和鱼虾吧。
前几天,刚过了端午节,往后三天,又是芒种节。农家有民谚说:“芒种端午前,处处有荒田;芒种端午后,处处有酒肉。”
这意思是说,如果芒种节气在端午节之前的话,今年就会因为雨季的提前到来而影响正常的收割和耕种,持续降雨会使得百姓难以下田种稻,甚至会出现荒田的情况;如果芒种节气在端午节之后的话,那么庄稼将会是大丰收,百姓便可以丰衣足食。如此看来,今年准是个丰收年了。
傍晚的时候,天还大亮,我吃过晚饭,到田野间转了一会。西边的太阳还没有落山,半个月亮早早地就挂上了天际,一眼看不到边的稻田之上,呈现出日月同辉的景象,而在稻田的水面上,映出了它们的倒影。
我沿着田间的水泥路漫步着,两边都是虫儿鸟儿的歌唱。布谷鸟在远处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传来最熟悉的叫声;路灯下,数不清的蚊虫从路边的草丛中飞起来;池塘里的荷叶上,停留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炊烟裹着饭菜的香气,还弥散在氤氲的空气中。
美好的人间景象,美好的生活画卷,就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