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在小区门口的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的ATM机上取完钱,转身从小玻璃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位老人正站在门口等候。老人穿着朴素,年纪大约60多岁,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有点焦急的样子。
见我出来,老人晃动了她手中的银行卡,怯怯地问我,我这是建行的卡,能在这邮政机子上查账吗?我说,可以的。老人说,那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好不好?我说,可以啊,你把卡插进去。老人说,我不会,你帮我搞一下。
说着,老人将她的银行卡递向我,我接过卡,又走进小玻璃房,将卡插进机子后,我喊老人进来输入密码。老人说,我不会弄,你给我搞,密码我记得。老人不假思索地报出了6位数字,输入密码后,我看到卡上还有3000块钱。我告诉了老人卡里的余额,老人高兴地说,对的,对的,到了,到了。仿佛是对我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老人说话的间隙,我在猜想,老人应该就住在附近,平时在某个地方干活,绿化、保洁或者其它什么工作,月收入3000元,这两天应该是约定发放工资的时间,又或者是在外地打工的儿子汇了3000块钱过来,给老人和孙子或者孙女的生活费。
我最终没有问老人这是什么钱,一个陌生人,怕她生起什么疑惑。我问老人,要取钱吗?老人说,嗯,你帮我取一百。我取出了一百块钱,退出了卡,将钱和卡递给老人。老人连声感谢,转身走了,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我的鼻子却突然间有点酸酸的。
老人的满足,无非于她得知这笔钱按时到账了,接下来的日子有了着落,再加上今天正好又碰到了一个人,帮助她顺顺利利地完成了查账取钱的过程。
我也很满足,我的满足,无非于老人基于对我的信任,毫无设防地将银行卡和密码交给我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再加上我帮助了一个陌生的老人完成了一件小事。
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浮想联翩起来。我想老人也许要去菜市场,将这一百块钱拆开,东瞅瞅,西看看,一块一块地算计着花。也不知为何,每次在城市的街头巷尾,或者菜市场里的某个角落,看到这样简朴的老人,我就仿佛在异乡看到了自己的老母亲。
回到家的时候,我给老家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和我闲聊说,你可知道,今年旱得很,周围的水库都陆续干了,这几天有人在水库埂上卖鱼,我也买了一条。我问多少钱一斤,母亲说,鲢鱼五块五,大头鲢子八块。我问母亲,都是鲢鱼价格为什么不一样?母亲说,小鲢鱼刺多,大头鲢子刺少。
我对母亲说,也不算贵啊,你想吃就再去多买几条,就买那种刺少的大头鲢子,不差这几十块钱。母亲说,知道,知道。
为了让母亲知晓这几十块钱真的不算什么,我们能消费得起,我在电话里仿佛引导母亲说,城里人一包烟都好几十,一瓶酒上千块,一顿饭就吃掉好几千呢。母亲说,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吧,有就买。
母亲虽然满口应允着我,但我知道母亲可能不会再去买了,即便去了,也还是买五块五一斤的小鲢鱼。
我经常在电话里劝母亲不要太节省,想吃点什么就自己买,如今不差吃饭那点钱。这些年来,这似乎已经成了我们通话的主要内容。但不管我怎么说,母亲生活向来极其简朴,这也许就是母亲这一代人固有的价值认知了。
这种价值认知也一直影响着我,以至于生活中我也一贯坚持适用原则,从不想浪费,也从不怕别人笑话,反而能从心底感到很自豪:我的母亲就是这样!
我常常在酒店吃饭时将饭桌上大家吃剩的大米饭一粒不剩地打包带走,边收拾边说,明天早上又有美味的蛋炒饭吃了。
那一刻,也许不会有人能够感受到我那种十足的踏实与满足,甚至还有几分特别的慰藉。因为我知道,有时当我们在外头吆三喝四、人五人六的时候,多少老母亲正在老家默默地吃着剩菜泡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