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路径安阳大桥,忍不住留步观塘河景色。斗转星移,清清塘河,百年筼筜桥,仍然是初见时的模样。
十几年前,生活在筼筜桥村对岸的小区。记忆中每天早上醒来,窗外两三声鸟啼声音清脆如玉佩声,轻描淡写地落入人间回荡,似山谷激荡的声响,是天籁之音降临我的窗口。拉开窗帘,塘河波光粼粼,水光闪烁醉人眼目,两岸杨柳依依,水草青青,菡萏羞涩;对岸岸边竹子茂密与纤纤嫩笋争相滋长,杜宇随之蔓延,一座石桥直跨河对岸,一幅春光水墨图,很好的表达了清早鸟鸣。古言“声成文谓之音,音成容谓之舞。”我以为早上的画面是自然之物的舞蹈,也以为凡是有声既有容貌。
站在阳台,对岸的“筼筜桥村”在眼底,江南水乡特色的村庄,标志性石板桥跨跃在塘河支流筼筜河之上。“筼筜”在词典里如是解释:“生在长在水边的大竹子,书面语。”戴凯之《竹谱》曰:“筼筜竹最大,大者中甑,筍亦中射筒,薄䏎而最長,节中贮箭,因以为名。”桥在竹林丛中,很有山水画的意境、诗意的名字。它的画面是幽深、幽寂、幽远、幽秀的,春风吹竹林,珊珊玉佩声,格调雅致。
宋代画家文同的《筼筜谷》唱道:
池通一谷波溶溶,竹合两岸烟蒙蒙。
寻幽直去景渐野,宛尔不似在尘中。
筼筜桥村景色是符合文同的《筼筜谷》的写意。竹林人家、炊烟袅袅、阡陌交错、鸡犬相闻;满河风景,鸥鹭飞翔,木船“咯吱”、渔翁垂钓;水草装饰两岸、竹林鸟声啾啾。
江南水乡通灵秀气,“筼筜”两字也常常令我回忆家乡的小河。儿时家住弯弯的玉龙河河畔。玉龙河似玉带围绕村庄。两岸有竹林簇簇,春天来风儿一吹,竹林“沙沙”,竹笋节节高,百鸟鸣叫。孩子们喜欢在竹林中戏耍,春天挖竹笋;夏天在河边游泳,累了在竹林扯细枝和竹子,做竹帽戴着头上,模仿电影里的军人样子,小河两岸的竹林为我童年乐园之一。只是它已经消失在上世纪70年代,记得是农村“大跃进”“学大寨”那段时期,1974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小河两岸红旗飘飘、锣鼓喧天、喇叭播放着革命歌曲,大人们热火朝天,半天时间竹林夷为平地并改造为水田。
我如此迫不及待地描写心中的景色,实在是当年在特定时光、环境下迷醉对筼筜桥村的景色创造,因为它足以令我有禅宗所言的“青山不碍白云飞”的境界;也实在是它的优雅、高贵、温和、宁静之中又有浪漫英雄主义色彩,足以令我在孤独的时候激发我找回童年时代的欢乐。
《瑞安市地名志》记录“筼筜桥村”如下;
“古时村边塘河桥以竹搭建,名筼筜桥,村从桥名。筼筜:生长在水边的大竹子。清嘉庆《瑞安县志》载:“筼筜桥,跨官塘,通仙浃。”此村系清水师将领陈步云故里。”筼筜桥为陈步云捐资所建。
陈步云(1773—1850),字锡镳,别号锦堂,瑞安城东清泉乡筼筜村(在今安阳新区)人,清水师勇将、定海总兵。行伍出身,因功由士兵逐步提拔为把总、千总、参将乃至总兵。从军30年,为肃清东南沿海安南流寇及凤尾帮会,维护海疆安全,打击夷船鸦片走私活动,作出不小出贡献。道光十九年(1839),在他67岁时,因脚伤复发告老回乡 。
陈步云有两件事情值得村里人津津乐道的,一是在围剿海盗蔡牵的战役中,他带40名水兵,驾小舟冲进蔡牵几只船中,击毁了蔡牵的指挥船。另外一件事是1826年,与国子生蔡朝珂的倡导下在莘塍下村集资创办聚星书院,即现在的莘塍小学。学校至今196年,依然屹立在原来的地址,为浙江南部地区最古老的学校之一。中国工程院院士、海洋物理学家方国洪、著名数学家方德植、眼科名医缪天荣、作家缪天华、法学家李仕春就曾经在这所学校就读。
斯人已逝,却也是星光闪烁。
我踱步来到筼筜桥,百年石桥板上写满历史。虽然经历风雨风采依旧,桥面纹路一竖一波纹依旧清晰。我闭着眼睛站在筼筜桥上,似乎听到了遥远时光里的波涛声,还有竹林在风中奏响的仙乐,似玉佩之音,似鸟鸣之声,似水波涟漪荡漾;我嗅到了竹林深处稻花以及炊烟的香韵,记起王恭的《书方壶清响生琳琅》所唱的:
鹤上瑶笙去不还,却留仙墨在人间。
秋风更洒筼筜玉,犹似凌云响佩环。
我别离筼筜桥十几年,今天再次站在筼筜桥,感叹时光不减筼筜绿。如今,它不单是连接筼筜河两岸,它还是一座跨跃历史长河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