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山间小路,泉水婉转,时而悠扬,时而急促,时而遥远,时而轻啼;它在山涧、在丛林、在小渠、在草丛,音调在时高时低,飘忽不定。我以为是丝竹回荡在山涧,它是山野之音,充满野性,无拘无束;它又是天上飘来仙乐,是轻歌曼舞合拍的丝竹,山野有野性、灵气、仙气。
宋玉《高唐赋》巫山之女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巫山之女早晨为朝阳,暮色是飘逸的烟雨,不离不弃厮守巫山,山色必然与我所描述的相媲美。我相信每一座山,有每一座山的仙女相守。
山腰有晓月潭,传说,有一位红仙女居住着。每每等水雾升起,定然是她在如碧玉的水潭里戏水。蝴蝶飞舞在水潭两岸,有的停留在岩苔上,有的展翅在钩藤,有的立在野花花瓣上,为的就是一睹红衣仙女芳容。
初夏,也经受不住诱惑,悄然而至,留下春心荡漾。一路上落叶飘零,有说,山风吹下的落叶;有说,是暮春遗留落叶。但不管如何春天去,落叶落地,是生命的进程。我相信山路弯弯,时光流转,留下人间脚步,承载着落叶,记忆美丽的春光。
佛家言:“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花木无情而有情,山涧之处绿叶郁郁葱葱,又从树枝上飘零,不喜不悲。它美丽而不造作,生机勃勃在人间,无言无语带来春色,又无言无语的离开。
于我而言,春光一去人易老,落叶归根方知晓。
事实上鸟兽,最是有感觉的,树林的鸟声清晰,却少了春天含蓄,多了一份直白的热烈。
想起遥远故乡,江南水乡的小村庄。初夏,油菜花、蚕豆之类的农作物收成,农民开始犁田,田野里水汪汪,再过一段时间,又是绿油油的一片。
儿时,在初夏时光应该是准备挖蚯蚓,准备夜晚晚的时候钓黄鳝;在这样的时光母亲会叫孩子拿上一根铁丝到后园,拣树叶。
后园树下枯叶自然堆叠,孩子拣树叶怎么会是知道时光也会老。自以为树叶做柴火烧饭,家里的烟囱炊烟袅袅,传到嗅觉的是树叶的烟火味,是催人回家吃饭的召唤。夜晚,钓黄鳝,孩子们钓的是就餐的下饭菜和月色下的欢乐。
一路思想,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凉亭,步入亭台,见地上有一件绿色军衣和一个红色的袋子,左右寻找,不见有人。正觉奇怪,突然听到脚下传来“嗖嗖”的声响。低头,见路板下面有一白头发老人用柴刀平土,我说了一声:“老哥,你吓到我了,你在做什么啊?”他转头看了看我,“放蜂。”说着拿着一块小四方木板放在削平的地面上。我才注意到路面底下有两桶蜂箱,准确的说是在悬崖上,再仔细看,老人是踩在牙石上作业。我心一阵揪心,岩石壁立百仞,少有踩脚之石,踩空就直接掉入溪坑。正在此时,老人又步行五六米,抱蜂箱,安放在刚刚铺上的木板上。这五六米路程我胆战心惊、双脚发颤、双手握紧、脸红冒汗,而他如履平地。我见他安好蜂箱,问,“老哥你几岁了?”他说,“77岁了。”说话之间,已经抓着凉亭的栏杆,跨上凉亭。
我仔细再观察,老人清瘦,脸上黑黝黝,皱纹深刻,有稍许驼背,一头白发。我问,“你有几个孩子?”
他回答,“四个孩子。”
我说,“你很幸福啊,孩子做生意?”
他两眼发光的介绍到,“四个孩子都在国外有二三十年了,有两个在荷兰,有两个在意大利。”
“他们都是华侨了,你怎么不到国外去生活?”我好奇地说,“你现在是两夫妻在国内,你们去过国外吗?”
“我们去过意大利、荷兰。欧洲各个国家我都游玩过了。”老人骄傲的挺着胸说,“跟孩子住了半年,不习惯国外生活。以前家庭困难孩子到国外去谋生,现在国家强盛人民生活富裕,在家里养老肯定比外面好。你是哪里人?”
我回答,“我是游客,住在西龙朋友家里,”
他指着一片山说,“这里风景很好,你多住几天,山里空气好延年益寿。”
我沿着山路下山,山涧两岸的树叶翠绿欲滴,路上有随风而下的落叶,溪流一路清脆。老人依然在山崖上,布置蜂箱,待到初夏夏花浪漫时节,蜜蜂飞舞,老人定然笑开颜。
宋代晏殊的《采桑子·时光只解催人老》歌曰:“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